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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珍珠

天方夜谭 2022-7-9 20:58 9319

    一

    偶得宝珠

    中国东北肥沃的黑土地上有着广袤无垠的森林和草场,在一千多年前的古代,更是地广人稀,河网沼泽密布,是各种动物生活的天堂。肥沃的黑土地上,鸭子河(今松花江)静静地流淌,河流两岸,湖泊星罗棋布,美丽的鹿群在湖边漫步,成群的野鸭和天鹅或追逐鱼虾水中嬉戏,或天空翱翔引颈高歌。远处白头山连绵起伏,山顶终年白雪皑皑,雪线下是白桦,红松等参天大树构成的原始森林,森林里更是遍布着各种美味的蘑菇和珍贵的人参。

    现在正是中国历史上又一个三足鼎立——北宋,大辽,西夏时期,大辽是我国少数民族契丹建立的强大王朝,横跨整个蒙古高原,生活着包括契丹,鲜卑,东胡,汉族等众多民族。在东北白山黑水间,生活的是大辽的属民——女真人,他们生性淳朴善良,靠简单的渔猎为生,住的是半地下的穴居房,穿的是兽衣兽皮。

    两个月前,一只遭狐狸偷袭受伤的天鹅被女真猎手侥幸捕到,猎人从天鹅的嗉囔中取出了一枚大如鸽蛋的珍珠,这枚珍珠放在手上晶莹剔透,清凉圆润,在漆黑夜晚能泛出幽幽的清光,是世上难得的夜明珠,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珍珠被贪婪的猎人交到官府酷吏契丹人哈奇格手上,换取了一大笔赏赐。哈奇格又连夜进献给了辽国皇帝,皇帝爱不释手,他找了最著名的工匠,把珍珠镶嵌到了帽子上,大臣们见了都啧啧称奇,阿谀拍马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个说:“吾皇富有四海,万国来朝,真是天降祥瑞呀!”那个说:“陛下洪福齐天,万寿无疆!”还有的说:“陛下,只要下一道圣旨,说不定还有更大,更美的珍珠问世!”皇帝听得飘飘然,下令给哈奇格官升三级,赏赐很多白银,并且要求进献更多更好的珍珠。哈奇格接到命令,心里乐开了花,有了皇帝的尚方宝剑,官府就可以肆意欺压勒索百姓,就会有更多的白银流进哈奇格的腰包。

    哈奇格回去马上召开当地猎人布置下任务,每家每户必须出人出力协助官府寻找珍珠,否则就要没收田产,牛马,甚至子女都要被抓进官府充当奴隶。

    二

    珍珠形成

    人们从天鹅的嗉囔里还有没有消化的蚌肉判断,是天鹅吞食了蚌肉,无意中也吞下了蚌肉中的珍珠。要想得到珍珠,只有到河塘里面去捉多年的老河蚌,然后开蚌取珠。

    珍珠本身是河蚌的体内进入了杂质,可能是一粒细沙,一颗草芥,也可能是寄生虫,无意中进入了河蚌体内,河蚌没有手没有脚,不能清除,身体被折磨的非常痒痒,无奈只好从河蚌外套膜分泌一种物质包裹住杂质,越包越大,越大越痒,越痒越包,就这样,河蚌的一生一直在分泌这种物质抵抗着骚痒,经年累月下来,这就是最终我们看到的宝贝——珍珠。只有极少的河蚌体内会有珍珠,要想得到色泽上乘,个大圆润的珍珠更是难上加难,可以说可遇不可求。现在已是初秋,天气已经转凉,一人多高的茂密芦苇和蒲草围绕着一个个水塘,它们已经结出了美丽的芦花和香蒲,在微风中轻轻荡漾。霜也连续下了好几场,树叶上,草尖上结成了霜花,太阳一出来马上变成晶莹的着露珠,缠绕在老树上的爬墙虎开始露出红色的底蕴,枫树叶的叶脉也微微变黄。多彩的秋天为各种动物提供了丰富的食物和避难所。远处的白桦林里面,时不时传来呦呦地鹿鸣和咚咚地鹿角撞击的声音,那是一年一度的雄鹿为角逐鹿王,争夺配偶在打斗;树林间松鼠们跳跃着捡拾着橡树子和松树子为过冬储备食物;各种候鸟也加紧觅食,增加体重,今年出生的各种候鸟的体型虽然大小跟成年鸟无异,但是翅膀还略显得稚嫩,它们不时从树林里,水塘边起飞练习飞翔来应对未来的长途迁徙。可是,这个时候哈奇格带着命令得意洋洋地到了,命令下达下来,每家每户女真人至少出一个壮劳力,去鸭子河畔湖畔的泥沼里下河摸蚌。

    三

    摸蚌

    入秋也是渔猎民族储备过冬食物的重要时期,东北地区的冬季特别漫长,足足有半年的时间大雪封山,无论是采集,放牧还是打猎,都十分困难。地里面的庄稼也要收割,一旦大雪来得早,错过了节气,粮食就会减产,人们就要挨饿受冻的。所以平时年景,正是人们辛勤忙碌的时节。

    今年每家的壮劳力都被哈奇格驱赶到鸭子河畔的泥沼里,人们三五成群,排成一排,光着脚丫,挽起裤腿,试探着去水里踩蚌。湖水冰凉,踩下去河底都是烂稀泥,稀泥里到处都有折断的芦苇杆和碎石,经常把人们脚掌划破,殷红的血液从烂泥污水里升起,受伤人们脸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滚落在湖水里,也不敢上岸休息,包扎一下。凶狠的契丹监工拿着鞭子在空中甩出一声声脆响,不断地催促着人们干活。偶尔哪个人脚下感觉踩到了圆滚滚的东西,就会急忙俯下身子用手去扒,兴冲冲地然后拿出水面,可惜一大半也只是鹅卵石,只有极少数会是河蚌,河蚌被扔给湖岸边上,监工命人打开,锋利的刀锋沿着河蚌边缘划开,割碎蚌柱,河蚌被轻易分成两半,雪白的蚌肉呈现在人们面前,绝大多数的蚌肉里没有珍珠,极少数有,一般也是歪瓜裂枣的残次品。打开过的河蚌被随意丢弃在河岸,被太阳一晒,岸边散发出阵阵腥臭味,一群群绿头苍蝇上下飞舞,嗡嗡嘤嘤,在贪婪地吮吸着腐臭的汁水。

    十几天过去了,几百人的摸蚌队伍只剩下四五十人没有负伤的。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脚掌被扎烂了感染了,血肉模糊,走路都十分困难,有的还被水蛇水蛭叮咬负了伤,高烧不退,更有十几个人因为感染死去了,但凶狠贪婪的哈奇格为了尽快赶在封冻前找到合格的珍珠,哪管人们的死活,人们被逼的不得不每天下水劳作。再看看收获,简直惨不忍睹,只有20多个像豆粒儿般大小的粗糙的小珍珠,色相难看,品质一般,是无论如何不能向他的契丹主子交差的。

    哈奇格的小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血丝,左侧脸颊上的疤痕变成黑紫色,他把狐皮帽子扯下来攥在手里,头上三缕头发扎成的七八根小辫也微微颤抖。他的桌子上一边摆放的是无法交差的劣等珍珠,一边是七八道皇帝催要珍珠的圣旨。这个贪官,百姓的死活在它眼里无关紧要,带血的珍珠才是他升官发财的捷径。他一面不断催促手下驱赶百姓抓紧下河摸蚌,一面又开始琢磨开征河蚌税,中饱私囊。这里的女真百姓基本还处于比较原始的社会,没有金钱的概念,平时一般都是以物易物。用手上的兽皮,鹿茸,马匹,人参等交换发达地区过来商人手里的,铁器,瓷器,茶叶,丝绸等,来满足基本生活需要。哈奇格就规定如果定期不能上交优质的珍珠,就要用百姓手里的财产抵河蚌税。百姓们怨声载道,被逼到了生死边缘。

    四

    鬼沼

    又半月过去了,秋风如刀,刻画出美丽的秋景。远山的白桦树叶变得金黄,枫叶变得火红,芦苇开始扬撒芦花,蒲草结出的果实像烤熟的火腿肠一样在枝干上轻轻的摇动。鸭子河以及大小湖泊开始结出细碎的冰碴,似乎只等一场寒风或大雪,这里的一切就要归于冬的寂静。一群天鹅在湖心岛隐隐出没。附近只剩下这一群鬼沼天鹅群还没有南迁,因为有一家出生比较晚的四只幼鹅翅膀还显得稚嫩,头鹅迁就它们,南迁的时间被一拖再拖,四只幼鹅和其他幼鹅也正在加紧练习飞翔。这里之所以叫做鬼沼天鹅群,是因为这群天鹅所在的水域四周都是沼泽,中间是一片宽阔的水域,水中央是一个天然的湖心岛,几乎大型走兽像狼,狐狸都不能到达湖心岛,因为单单是在沼泽行走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陷进去,而且越挣扎越是陷的快,陷的深,最后全部陷入,就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所以被称为鬼沼。天鹅群以地名命名,也就叫鬼沼天鹅群了。

    哈奇格心急如焚,要是冬天到来前,不能寻到宝贵的珍珠,等到河水上冻,结冰,就算冻死再多的人,也很难再找到河蚌了。他血红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地图,目光落在鬼沼处出神,这里几乎千百年来无人涉足,水缓滩平,湖心岛草木茂盛,正是河蚌理想的栖息地。当地人都知道鬼沼就像是鬼门关,很容易丢了性命。如何能驱使百姓为自己卖命是个关键问题。哈奇格眼珠转动,计上心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五

    人为财死

    哈奇格把百姓召集起来,当众宣布:如果谁能进入鬼沼,登上湖心岛,并顺利返回,不管他能不能踩到河蚌,都能获得一两银子的奖励,他想用金钱消除了对鬼沼的恐惧了。人群安静下来,银子,普通百姓一辈子见都没见过,一两银子,这是一个成年人一年也赚不到的,相当于一张虎皮,或者20只狐狸皮,再或者一只千年老参的价格。人们骚动起来,哈奇格手里的银子闪着诱人的光芒。可是同样大家深知鬼沼名不虚传,东村的猎户哈大,西村的猎户阿鲁,是远近有名的老把式,都是这两年追踪猎物,误入鬼沼,葬身其中的,最后连尸首也没找到。人们面面相觑。

    这时候一个壮汉揩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分开人群,瓮声瓮气的对哈奇格说:“大人说的可算数?嘿嘿,我来试试吧。”哈奇格和百姓们一起向这个大汉看去,这是叶家沟的叶老三,为人憨直。哈奇格重重的点点头,把手里的银子抛起来,又接住。叶老三嘿嘿笑着,抹了一下口水,顺手撅了一根粗树枝,撸去细枝,当做手杖,又脱去裤子和上衣,只穿裤头,慢慢的向鬼沼走去,人们的一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可以说叶老三走的小心翼翼,他先用树枝向前探路,用力戳下面的烂泥,如果感觉烂泥下面还算结实,就慢慢的探出一只脚踩在探路的树枝旁,然后再继续重复这样的动作,如果感觉戳到烂泥稀软,叶老三就会改变方向,迂回前进。水慢慢没过他的小腿,膝盖,大腿也没过了小一截。人们屏住呼吸,时间似乎静止下来,远处晃动着叶老三的水面上的大半截身影。

    渐渐地叶老三接近了鬼沼的中心,鬼沼上的天鹅群明显受到了惊吓,不安的鸣叫着,向小岛深处走去,几只哨兵天鹅警惕地不时伸长脖子,探出头,向叶老三方向张望。突然叶老三的身子猛地一颤,不动了,人们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老三先是静止一动不动,接着左手扶树枝,身子慢慢弯下去,右手努力向下探着,努力地在水底划拉着什么。接着又侧过身子,头偏向一旁,紧皱着眉头,右手用力的挖掘,过了大约两分钟,叶老三直起腰,长出了一口气,人们悬着的心也放松下来,看起来不是被陷住了,而是寻找着什么。只见他用力把树枝插在水中淤泥里,深吸一口气,把整个头都潜入水中,双手在水底挖掘着,水面上升起混浊的水花,荡漾开去。远远望去,叶老三就像是在从水里拔萝卜,身子向后用力,一下,两下,接着一个趔趄,头终于探出了水面,屁股差点坐到水里,叶老三深呼了一口气,双手紧紧的抓着一团脸盆大的黑泥团。等站稳了身子,叶老三把手里的黑泥团在水中清洗了一下,人群沸腾了,一个脸盆大小的老河蚌正捧在叶老三手里,自从开始哈奇格组织摸蚌以来,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老蚌,像这样的老蚌估计要有十年以上的年龄,里面说不定就会有人们梦寐以求的宝贵珍珠。

    人们见叶老三手在轻轻地颤抖,身子在轻轻地颤抖,水面也跟着颤抖起来,搅出一圈圈浑浊的涟漪。他太激动了,现在不用冒险登上湖心岛,只要转身回到岸边,交给哈奇格,要是能开出漂亮的珍珠,自己就是大功一件,后半生可能就吃喝不愁了,人们也都可以回家收割庄稼,捕鱼打猎准备过冬了。他把河蚌举过头顶,冲岸上的人们咧嘴一个劲傻笑。人们也冲他招手:“回来吧,我们都等着大开眼界呢!”哨兵天鹅眨眨眼,把长长的脖子晃出了“S”型,轻轻地鸣叫一声,迈着蹒跚的步伐钻进芦苇深处不见了。

    叶老三努力想抬起左腿,可是左脚像是生了根,陷在淤泥里抽不动,他又试了试抬动右脚,也是纹丝不动,而且能明显的感觉到还在下陷,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脚底水草枯枝断裂的声音。淤泥很快已没过小腿,叶老三慌了,他一手托着老蚌,一手抓住插在水里的树枝,努力的想把腿抽出来,树枝被他压进淤泥里一大截,可是脚下的淤泥就像恶魔的怀抱,怎么也挣脱不了,淤泥又迅速漫过了膝盖,到达了大腿根部,河水也淹过了叶老三的胸口,叶老三更加慌了,不停的晃动双腿,期望能够晃出个空间,能拔出来,嘴里不停发出“呵呵”的声音。可是下陷的速度明显加快,他脚下的水草枯枝全部断裂开来,淤泥很快到了小腹,河水也淹过了脖子,抓住树枝的那只手树枝已拉倒,树枝上几片泛黄的叶子也隐没进了水里,叶老三托着老蚌的手还倔强的举过头顶,污水一滴一滴淌在他的头上,脸上。岸边的人们都目瞪口呆,大气也不敢出,胆小的都闭上了眼睛。

    没有人敢过来抢救叶老三,首先是距离比较远,其次,最主要的是大家都畏惧鬼沼,鬼沼表面上是水,水底是水草根交错密布的淤泥,受力较小的时候,可能还能勉强托起一个人的重量,刚才叶老三站在原地不动,用力挖河蚌,水底密如蛛网的草根被压断,鬼沼狰狞的本来面部就显露出来。就会越挣扎越下陷,现在不管来多少人,都会被困住,吞噬。河水淹过了叶老三的嘴,水面上冒出一连串气泡,很快只有蓬乱的头发飘在水面,那一只擎着老蚌的手在水面颤抖了一下,无耐的垂下,发出“咕咚”一声闷响……

    哈奇格把赏赐加到二两银子,五两银子,还是没有人再敢下到鬼沼里面。人们都吓呆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消失在眼前,再贪财的人也要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有命花。人群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残阳如血,鬼沼水面如镜,映照着岸边的枯黄的芦苇,鱼儿偶尔搅动水面,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芦苇深处偶尔传来几声天鹅的鸣叫,无数的蟋蟀又开始合奏起乐章,一切好像都不曾发生。天边云霞里掠过一群南迁的大雁,真的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海天一色”。可是这美景和人们的心情是那么的矛盾。

    六

    杀鹅取珠

    哈奇格盯着这群大雁愣愣的发呆,直至变成一个个小黑点消失不见。他突然一拍脑袋,一个恶毒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既然最初的珍珠是因天鹅吞噬蚌肉,猎人猎杀天鹅所得,为什么我不能去抓天鹅,剖开天鹅的肚肠寻找珍珠,不是有那么句话吗,“杀鸡取卵”,我哈奇格今天就要“杀鹅取珠”。

    他早就发现湖心岛有天鹅的身影,这个鬼沼只有天鹅这些水上精灵才能自由进出,天鹅脖子长而灵活,能够伸到水底,坚硬的嘴壳能敲碎蚌壳,把蚌肉连同珍珠吞下肚子,我只要抓到足够多的天鹅,说不定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珍珠。想到这里哈奇格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诡异地冷笑。可马上他的眉毛又拧成一个疙瘩:如何才能捉到生活在水里又能振翅高飞的天鹅呢?

    对于渔猎为生的东北人少数民族,上山打猎,下河摸鱼,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生存法则。同样,人们也都遵守者祖训:敬畏山林,敬畏草场,敬畏河湖,甚至敬畏一切生灵,只取生活必需品。不打怀孕带崽的野兽,不捉将要产卵的鱼,不到万不得已,即便陷阱捉到了幼兽,渔网捕到了小鱼小虾也要放生,这就是古人的智慧:“不涸泽而渔,不焚林而猎”,让子子孙孙都能得到上天的馈赠。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随着物质越是丰富人心越是不足,越是想索取更多,这反倒背叛了人心的本源,背叛了天道。

    河蚌根本不在百姓食谱上,珍珠不过是王公贵族把玩的奢饰品,老百姓这次被逼去捉河蚌也是实属无奈,违背祖训,已经怨声载道了。这次,哈奇格宣布要大家准备弓箭和鸟网猎杀天鹅,更是从心眼里反对。

    天鹅长的端庄典雅,雪白的羽翼,赤红的双足,红黑相间的嘴壳,走路时步伐从容,游泳时姿态优美,一群群白天鹅飞上天空既像是天空飘逸着朵朵白云,又像是众多美少女翩翩起舞。它们美丽的外衣下面更有一颗高贵的心灵,成年天鹅一旦结成夫妻,就会相互辅助,忠贞不渝。平时出双入对,一起觅食,闲暇时光,相互梳理羽毛,交颈厮磨,甚至会做一种模仿对方动作的游戏,它们静静的浮在水面上,长长的脖子弯成一个“S”型,头对头,胸对着胸,嘴壳对着嘴壳,形成一个心形,水中也形成一个倒心形。雄鹅头微微偏向左,雌鹅几乎同时偏向右边,雄鹅马上转向右边,雌鹅也马上偏向左边,雄天鹅用嘴轻轻地点水,雌天鹅也用嘴轻轻地点水。它们不停地重复着,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动作,时而还会同时高声鸣叫,时而同时水面上奔跑,时而又飞上天空自由翱翔。

    要是有了他们爱情的结晶,产下了天鹅蛋,雌鹅就负责孵化,雄鹅负责站岗放哨,除了必要的进食,几乎不离不弃。小鹅孵化出来后,总是雄天鹅在前面开路,小鹅披着一身黄褐色的绒毛,摇摇摆摆地走在中间,雌鹅负责殿后警卫,一起进入浅水处觅食,嬉戏。小天鹅吃饱了,玩累了,甚至会爬到爸爸妈妈后背上,钻进翅膀下休息,轻轻地嘤嘤叫着进入梦乡。天鹅父母慈爱的扭过长长的脖颈用鲜红的嘴壳轻轻地梳理孩子们的羽毛。

    东北民间一直流传着这样一首童谣:“天上的鹅,地上的鹅,鹅下鹅蛋鹅孵鹅,鹅飞鹅打鹅碰鹅!”在这里“鹅“”都读成咂舌音,用舌尖触碰上牙膛,发出很响的声音。有时候会有很多小孩聚在一起比试看谁咂舌咂的响,乐此不疲。这样美丽的精灵,让我们这些自诩万物之长的人们有时候都自惭形秽,哪里还会狠心伤害它们呀!

    湖心岛就生活着的这一群天鹅,大约100多只。四面环水给了天鹅极大的庇护,豺狼虎豹几乎无法靠近。只有来自水性好的水獭和来自天空的老鹰是他们真正的威胁。天鹅群有一套完整的制度护卫着族群的安全。平时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有负责警戒的天鹅站岗放哨,放哨的一般都是由年老的丧偶雌鹅担任,她们经验丰富,了无牵挂,站在可以俯瞰全岛的有利位置上矗立,为大家提供警戒,在族群里发挥着余热。一旦发现来自水里或者天空的威胁,就会高声报警,头鹅就会率先回应,雄鹅们很快在头鹅和哨兵的指挥下就会振翅迅速聚在一起,对天敌发起攻击,保护群里弱小安全。一般体型较小的天敌,如狐狸,狗獾,黄鼠狼等面对十几甚至几十张有力的雄性天鹅强有力的嘴喙和扑扇的翅膀,也只好落荒而逃,即便面对大型的猛兽,猛禽进攻,雄天鹅也毫不畏惧,啄眼的啄眼,拉尾巴的拉尾巴,其他趁势攻击敌人柔软的肚皮,甚至会在空中对准敌人喷射“屎弹”吓跑敌人,直到群里成员转移到空中或者水里才算罢休。可是面对贪婪的人类,天鹅的防御显得那么脆弱,厄运慢慢地笼罩到了这个不幸的天鹅群上空。

    在哈奇格胁迫下,人们也是敢怒不敢言,没有办法,被迫拿起弓箭,布下鸟网来捕捉天鹅。湖心岛因为有鬼沼保护,人们无法靠近,哈奇格就想了个办法,这天中午,正是天鹅吃饱了休息的时间,他让人们从三面远远的悄悄包围湖心岛,只留出南面树林稀疏的一面,在树林之间提前布置上了一张张巨大的鸟网,又让最好的猎手埋伏在鸟网两侧的芦苇,灌木丛里。随着哈奇格手里的红旗挥动,三面的人群纷纷举起长杆,长杆上挑着花花绿绿的旗子开始摇动,人们不停地敲击手里的铜锣或者脸盆,同时高声喊叫,受惊的天鹅不知所措,头鹅和警卫鹅率先起飞,在湖心岛上低空盘旋一圈,侦查一番,惊恐地呼叫着,向似乎没有动静地南面飞去。天鹅是水禽,体型庞大,不能在陆地或者水面直接起飞,都是需要努力煽动翅膀在陆地或者水面助跑一段路,双腿用力弹跳,才能慢慢飞起来,也不能起飞后,以较大的仰角升空,需要一个逐渐上升过程。这就给了哈奇格阴谋得逞的机会。

    湖心岛群鹅纷纷助跑起飞,都向南面缺口处飞去,缺口处的一张张鸟网就像巨大的魔爪整等着它们自投罗网,鸟网都是用鹿筋和藤蔓编织的,又染成了白色,天鹅们迎着正午的阳光飞很难发现鸟网。成年天鹅体力较强,升空较快,掠树冠而过,今年刚生的天鹅虽然也会飞翔了,但是体力和经验不够,起飞的仰角小,正好需要从两树之间穿过。就有一些撞上了鸟网,他们越是挣扎越是身体越是扭作一团,锋利的网线穿过羽毛,割伤了它们的娇嫩的皮肤,长长的脖子像蛇一样扭曲着,悬在空中发出痛苦的哀鸣。后面的天鹅惊慌中转身向两侧飞去,猎人们从芦苇灌木丛中纷纷站起来,利箭像雨点似的射向天空,中箭的天鹅扑棱着翅膀坠落下来。一场屠杀下来,天鹅群损失惨重,一共有二十多只惨遭毒手。鹅群中有的失去了丈夫,有的失去了妻子,有的失去了孩子,哀鸣一片。空中的天鹅在头鹅的呼唤下慢慢聚拢在一起,它们围着湖心岛高空盘旋一周,把憎恨的目光投向坐在高头大马上得意洋洋发号施令的哈奇格,哀鸣着,哭泣着,仇人丑陋的嘴脸和声音印在了每一个鬼沼天鹅的心里,依依不舍地向南方飞去,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它们这辈子再也不想回到这里了。

    哈奇格倒是开心的很,他把捕获的天鹅集中起来,一律开膛破肚,殷红的血浸染着雪白的鹅毛。此时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阴沉,大朵的雪花纷纷飘落,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很快这个世界变得一片洁白,似乎上天不忍观看,要掩盖眼前的罪恶。大部分的天鹅肚子里只有鱼虾,螺肉,草籽,苇根。只发现三两个天鹅肚肠里有蚌肉和珍珠,珍珠虽然不太出众,但足以让哈奇格喜出望外,这说明他选择的方式方法是对的。照这样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不错的收入。顺便还有美味的天鹅肉吃,哈奇格裂开大嘴笑着,丑陋的嘴脸好像一只癞蛤蟆。

    湖心岛的鬼沼天鹅群没有再回来,哈奇格就带领人们去围猎其它地方的天鹅,由于天气已进入深秋,别说天鹅群,就是雁群,野鸭群也没发现几处,结果一无所获,更没有再得到梦寐以求的珍珠。又几场大雪飘落,原野开始披上银装,草木变得枯黄,蒲草纷纷伏地,芦苇叶子掉的差不多了,只有苇杆向标枪一样挺立,芦花轻轻地摇曳。水面上开始结冰,人们再也无法下水摸蚌了。哈奇格望着逐渐封冻的河流和大地,长叹一声,仿佛封冻的是他通往荣华富贵的金光大道,看来只能等明年了。

    七

    海东青

    东北的冬天格外漫长,几乎需要小半年。没有官府了的逼迫,人们这个冬天可以稍稍舒一口气了。冬季人们过的并不枯燥,若是天气不错,猎人们往往带上猎狗和猎鹰去捕捉山鸡和野兔,傻狍子。然后回到炉火熊熊的半地下的屋子,把猎物收拾好,架在火上慢慢烤熟,撒上盐,再弄几杯烈酒,也是神仙般日子。

    哈奇格阴冷的脸上却带憔悴,他虽然把收获的所有珍珠如数上交,并说明了情况,可大辽皇帝不管这些,发来的圣旨里狠狠训斥了他,并要求他明年务必要有大的收获,如果做不到,就要砍掉他的脑袋。哈奇格冥思苦想,鬼沼就是珍珠理想的出产地,只是苦于人们不能进入。天鹅虽然进出自由,但是“杀鹅取卵”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天鹅数量有限,很可能天鹅已成为惊弓之鸟,明年根本不在这里落脚栖息了。一个更加歹毒的计谋在哈奇格心里酝酿。他把眼睛盯在了猎鹰身上。来年用猎鹰抓捕过往的天鹅,剪掉天鹅的羽翼,驯养它们,用它们在鬼沼寻蚌找珠。

    部落人民有一个历史非常悠久的传统,驯养海东青,海东青是一种优秀的猎鹰。

    不是所有的鹰都可以叫海东青,海东青号称万鹰之神,是鹰中的王者,鹰中之鹰。海东青最大的体型能达到6千克,最大翼展达到两米。借助上升气流浮力,海东青可以轻松飞到几千米的高空,一双锐利的眼睛可以发现地面细微的动静。海东青主要以野鸭、鸥、雷鸟、松鸡等各种鸟类为食,也吃少量中小型哺乳动物。它在空中飞行发现猎物后,会迅速将两翅一收,急速俯冲而下,就像投射出去的一支利箭,径直冲向猎物。捕捉岩鸽等猎物时,雄鸟和雌鸟还可以进行巧妙的配合,由雌鸟突然飞进岩鸽栖息的洞穴中,将它们驱赶出来,雄鸟则在洞外等候,进行捕杀。

    每年的初秋季节,驯鹰人就会带上捕网上山,他们首先祭拜过鹰神娘娘:“哪州生来哪州长,哪座高山是你的家乡,今天我来把你请,请到家里有勾当,白天山野来玩耍,夜晚一起度时光,等到春来百草长,放归山林美名扬”。然后支起捕网,拴上饵鸽,自己躲进提前伪装好的窝棚里隐藏。只等天上那个矫健的身影自投罗网。海东青生性机警,桀骜不驯,很难捕获,一个老猎人往往蹲守一两个月也未必能捉到一只真正的海东青。即使侥幸捕获,也很难驯服。驯服海东青是强者间的意志较量,需要付出巨大努力。

    驯鹰人要想征服海东青,要它成为优秀的猎鹰,还有漫长艰苦的路要走,曾经有一只浑身褐色,飞羽顶端有着黑色旋涡状斑点,双足呈黄色,学名“秋黄”的海东青被老猎人强巴捕获后,整整7天才被驯服。

    第一天,被捕获的海东青被带回强巴的家中屋子里,它非常不屑人类用卑鄙的手段擒获自己,它怒目圆睁,全身的羽毛炸起,向敢于接近自己的人不停发出啸叫。怎奈强巴用带着皮手套的手把它的脚上拴上脚环,另一头系在木桩上,眼睛也被蒙上眼罩。他的眼前黑乎乎的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艰苦的“熬鹰”开始了,这是驯鹰人和海东青意志的较量。

    “秋黄”被放到一根细细的绳索上,绳索颤颤巍巍,只要稍有动作就会抖的更厉害,只能伸展开翅膀掌握一下平衡。更多时候,海东青想要逃离,哪怕看不见东西,被撞的头破血流,哪怕是撞死,也要重归山林,呼吸自由的空气。可是你每次起飞都被脚上的皮绳拉住,拽回,身子被掉在半空悠来荡去。

    这哪里像一个曾经的王者,简直比一只落汤鸡还要可笑,可悲,满腔的愤懑要把你的胸膛气炸。开始的三天是没有食物和水的,饥饿还好忍受些,有时候野外生活天气不好,运气不佳挨饿也是常有的事,口渴就有些难耐了,嗓子逐渐变得火辣海东青的啸叫声变得逐渐嘶哑低沉。身体似乎都干瘪下去,羽毛也变得凌乱,逐渐失去了光泽。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不能睡觉。海东青虽然带着眼罩,但似乎驯鹰人知道它什么时候在打瞌睡,你刚刚闭上眼睛,驯鹰人就会大声呵斥,绳子就会被驯鹰人用棍子轻轻一敲,绳子开始晃动,你被迫虚张着翅膀跟着摇晃,你愤怒,啸叫,羽毛炸开,迎来的是绳子继续没有规律的颤动。无论白天或者夜晚,驯鹰人一刻也不离开你,他逐渐嘶哑的呵斥声始终就在耳畔,绳子摇晃几乎没有停止过。驯鹰人还会一日三餐大声咀嚼,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人类的食物你并不感兴趣,只会让你饥饿感更加强烈。驯鹰人还会大口咕噜咕噜地喝水,发出大大的饱嗝声故意逗引你。你的口里连唾液也没有了,愤怒燃烧着你的全身,看不见东西的眼里充满着血丝。

    第四天,驯鹰人端来清水,你的眼虽然看不见,但是你能听到水在容器里晃动的声音,感到空气中弥漫的水汽。新鲜的肉条的香气也扑面而来,你知道它们就放在你的面前蛊惑着你。只要你发出一声求饶的哀鸣,训鹰人就会心领神会,食物和水就会唾手可得,可是你心里是一只骄傲的鹰,一只海东青。你明白屈服意味着要放下尊严,放下骄傲,那会让你比死还难受。

    倔强的你把头扭向一边,你已经抱定了一死之志,你要是饮上一滴水就是屈服,吃上丁点儿肉你就不配万鹰之神称号。你的舌头在干燥的口腔里翕动一下,你深深为自己感到耻辱,你想不屈应该是从外表到内心的岿然不动。不吃不喝丝毫不能减少呵斥和绳子震颤,同样还是驯鹰人和海东青的不眠不休。

    第五天,换上了新鲜的清水和肉条,你的意识已经朦胧了,你梦见,不,不能是梦见,你一刻也没睡过觉,只是感到了喝饱了清泉,浑身舒坦,飞上了蓝天,捕捉到新鲜的野兔,大口的品尝。突然你的身子一颤,直直的坠落,翅膀无力的扑棱几下,头朝下,两条腿朝上倒吊着,你隐隐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但愿死来的快一些,那是一种解脱。你隐约觉得被抓起,嘴巴被浸在水盆里,清冽的水强烈刺激着你,只要张口,你的生命就会得到滋润,但你要的是作为鹰的尊严,拒绝饮水,紧闭上无神的眼睛。

    “真是一个犟脾气”,老强巴怒骂着。你感到的身子夹在驯鹰人两腿之间,嘴巴被一只手掰开,另一只手把一根长长得猪喉管从嘴里插入喉咙,直入嗉囔,驯鹰人含了一口清水,通过猪喉管把水吹入你的嗉囔,几口水过后,你的嗉囔饱胀起来,猪喉管被取出,你也被重新放到绳子上。水迅速被吸收,你感到干瘪的血管在慢慢充盈,久违的饱腹感让你心里感觉生命重新燃烧,对肉条的渴望从没有这么强烈,忍不住舌头做了几个吞咽动作。你感到一只大手在轻轻抚摸你的羽毛,这次你没有像以前那样羽毛炸开,立马啸叫,只是身子微微战栗一下,似乎那只手有了魔力,就像自己该是雏鸟时候妈妈为自己轻轻梳理羽毛,像暴风雨来临时,妈妈用有力的双翅温暖着你的身子。你感到一块儿新鲜的肉条摩挲着你的嘴喙,你多么想张开嘴吞下肉条,最后能吃个饱,马上睡上一觉,想到这里,你微微张开嘴壳,可是鹰的尊严在脑袋里犹如火花一闪,让你又紧紧闭上嘴巴,你这个细微的动作被驯鹰人发现,驯鹰人也是五天五夜没有休息了,他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刻到来。肉条就在你的嘴壳边磨来蹭去,油油的肉汁把你的嘴壳抹亮。似乎又是妈妈在耳畔呼唤:孩子快吞下美味的食物,吃饱了睡觉觉……你的嘴壳不争气的又张了一张,驯鹰人麻利的把肉条塞进你的嘴里,你没有马上咽下,可是也没有甩掉,肉条耷拉在你的嘴边,你一动不动,肉条也一动不动,只有驯鹰人的一只大手在你背上慢慢摩挲,没有呵斥声,驯鹰人轻声耳语着:做我的好伙伴,我们一起闯荡山林……

    肉条在你的嘴边挂了足有半天,表面变得稍稍干瘪,香气却似乎更浓了。驯鹰人用手捏住肉条,往外轻轻地拉拽,你没有松开嘴,而是不争气的做出了吞咽动作,肉条滑入了你的食道,嗉囔。肉条在嘴边时候,你感到的是肉条的香气,可是咽下去时候你却像是吞下了苦胆,那是你小时候在巢里,刚开始学着撕咬山鸡,山鸡肝脏既容易撕咬,味道又甘美,只是上面有一块黄绿色的胆囊,你尝过特别的苦涩,今天的肉条上面没有胆汁,但是这种苦涩远胜苦胆,你知道那是生活的苦涩!同时咽下去的还有你的尊严,从此你要听命于眼前这个人,他就是你的主人,不能违背他的意志,安安心心做一只猎鹰,但代价是从此失去了自由。又有几块肉条递到了你的嘴边,稍作犹豫,你开始吞咽,和着眼里的泪水哽咽着。你被从站立的绳子上拿下来,放到了一截木桩上,驯鹰人一边摩挲你的翅膀,一边哼起山歌,你很快睡着了,睡的昏天黑地,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第六天下午你从朦胧醒来,身边的驯鹰人还在呼呼大睡,鼾声如雷。你用鼻子寻找水槽,咕咚咕咚喝个饱,摸索着又叼起肉条吃下,发出啸叫几声,驯鹰人睁开惺忪的睡眼,冲你傻笑。

    第七天,除了吃,就是听着训鹰人歌声入睡。傍晚你的眼罩被拿掉,落日余晖透过窗棂斜射进来,刺的你睁不开眼,过了好一会儿,你才适应了环境,身边这个男人的轮廓由朦胧变得慢慢清晰起来,一身的皮衣皮裤,油油腻腻,狗皮帽子下一张胡子拉碴的脸,粗粗的眉毛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它,嘴巴半张着,发出呵呵的傻笑,你知道他便是你的主人了。

    隆冬时节,东北大地的雪一层压了又一层,人们踩上去,咯咯吱吱地响。风吹雪滚,把沟沟坎坎逐渐填平,世界变得圆润起来。森林,草原,高山都被这冰雪包裹着,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松鼠,狗熊,早就躺在树洞里冬眠了,野鹿,雪兔,山鸡被冻得哆哆嗦嗦,努力刨开积雪,寻找一切可以充饥的食物,同时也留下一串串不同形状的足迹。驯鹰人穿着厚厚的皮衣皮毛,骑着马,斜背着弓箭,循着各种足迹带上猎狗和海东青出发了。猎狗们钻进林子里狂吠,猎人用力甩响皮鞭,吓得小动物们四处逃窜。猎人见到就会解开站在手臂上海东青的脚环,用力一抖,海东青就会腾空而起,海东青尾羽上用红绳系着小铃铛,尾羽颤动,铃声响起,直扑猎物,用他的利爪深深嵌入动物的后脖颈,用如刀如凿的嘴喙去啄动物的眼睛,对于小型的野兔,山鸡,优秀的海东青可以直接把猎物叼回来,碰到稍大些的猎物就会想办法和它纠缠,等主人循着铃声带着猎狗到来,一起擒获。

    每年春季,草长莺飞时候,人们就会把海东青放归山林,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再好的猎鹰也要放归,好让猎鹰去寻找爱情,繁衍后代。有时候猎鹰和主人有了深厚的感情,猎人还要含泪驱赶,甚至还要假装射箭吓唬它。

    八

    海东青捕天鹅

    第二年的春季到来了,冰雪消融,万物复苏,芦苇和香蒲萌发出了嫩芽。蛙鸣声开始在池塘沼泽回响,候鸟们陆陆续续北返。哈奇格不让猎人把海东青放归山林。他管辖部落里秋天一共驯化了十几只海东青,他要用海东青去捕捉天鹅。

    天鹅栖息地广泛分布在中国东北和现在的俄罗斯西伯利亚地区,鸭子河流域湖泊沼泽密布,盛产鱼虾田螺河蚌,人迹罕至,还有茂密的灌木林,芦苇塘,为天鹅以及各种候鸟提供充足的食物和庇护。正是天鹅南迁北返的重要通道之一。

    天鹅的体型是海东青的3-4倍。在自然界里面,海东青只会对天鹅群里的幼鹅构成威胁,会偷袭鹅群,抓走幼鹅。对于体型庞大的成年天鹅一般不去捕捉。可是在利益的驱使下,海东青充当起哈奇格的帮凶。

    网捕和箭射往往使天鹅受伤比较严重,或者折断翅膀,脖颈,或者流血过多,受伤过重而死,留下的可以再利用的天鹅不多,所以哈奇格很少采取这种手段了。利用海东青捕天鹅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春风和煦,万里无云,一队大约20多只的天鹅排成“人”字队形,在头鹅的带领下,从遥远的南方途径鸭子河,赶往它们的出生地“海参崴”。今天从清晨开始已经整整飞行了一个上午,行程600多里,已经十分疲惫,天近中午是时候该觅食休息了。“海参崴”天鹅群的头鹅是一头15岁龄老雄鹅,天鹅在自然条件下寿命一般20多岁,15岁也算是他的黄金年龄,既有充沛的体力,又有丰富的经验。它从出生第一年就随着父母,族群沿着这条路迁徙,直到十岁时他当上首领,来来回回走了十五次往返,对这一带的地理非常熟悉,哪里食物多,哪里可以避开天敌,哪里适合晚上休息,什么位置可以站岗放哨,都了然于胸。对于去年发生的鬼沼湖心岛天鹅群惨遭不幸的事情,海参崴天鹅群一无所知。飞临鬼沼上空,头鹅低沉鸣叫并开始收拢翅膀,慢慢下降,天鹅群紧随其后,持续十几天的飞行使体力消耗很大,大家急需补充食物和体力。

    突然,树林里转出十几骑人马,为首的正是哈奇格,他们每人右臂上都架着一只凶猛的海东青,左手扶着马鞍,马前面还有十几只凶恶的猎犬。马和猎狗都经验丰富,没有主人的命令,不吠不叫,目光炯炯注视者天空。哈奇格早就注意到了这群天鹅,他轻轻地解开右臂上海东青的脚绊,手指着天敌群下降的方向,嘴里发出“去去”的声音。后面的猎人也跟着做出同样的动作,十几只海东青像十几只利箭,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天鹅群。

    天鹅群对于鹰的恐惧来自血脉,从刚刚出壳开始,空中那个快速移动的死亡阴影就笼罩在每只幼鹅心头,每个天鹅群每年都会有几只,十几只幼鹅被无情的叼走。鹰一般都是单独或者夫妻合作捕猎,这么多海东青同时出来攻击一大群成年天鹅,在天鹅和鹰成千上万年较量的历史上还从没有发生过。

    要是在地面上,如果发现及时,对付一两只海东青,成年天鹅就会结成阵型,用嘴啄,用翅膀扑打,海东青并没有什么胜算,还可能受伤,可是一身疲惫,正处在降落中的天鹅面对一大群突然而至的海东青,天鹅群先是从气势上就输了。它们先是一惊,随后一下子炸了营,纷纷四散逃命。天鹅是水禽,游泳捉鱼是好手,猎鹰是猛禽,是天生的猎手,虽然天敌体型是海东青3-4倍,但在速度和灵活度上,天鹅处于劣势。

    哈奇格放出的是一只猎鹰中的极品——白玉爪。白玉爪通体雪白,只有脖子和羽翅上坠着几片灰色的羽毛,钩爪雪白如玉,锋利的爪呈现铁青色,好像刚刚淬过火的钢钉。只见它速度极快,眨眼间直冲头鹅而去。海东青先攀飞到头鹅高处一截的位置,向下俯冲头鹅颈背,眼看被追上,头鹅并没有一味逃跑,它用眼偷偷观察敌人,微微斜侧过身子,屈起长长的脖子,只要海东青一靠近,就用有力的翅膀击打对方,用嘴喙啄咬对方,凭借力量的优势,也许就能击退白玉爪,狡猾的白玉爪就在头鹅击打的瞬间忽的一个振翅,又拉升起来,头鹅趁着海东青振翅转弯的机会,转身向另一个方向逃窜,距离稍稍拉开一点儿。白玉爪一拧翅膀,倏的一声又到了头鹅后背上空,头鹅急忙收拢翅膀,让身子极速下沉,同时鹅头上仰,准备去啄来袭的白玉爪腹部。白玉爪轻轻抖了一下翅膀,飞掠过头鹅,马上一个鹞子翻身冲到了头鹅下方,锋利的鹰爪把天鹅腹部抓出几道血痕,鹰铃振响,又是几个回合,头鹅已是伤痕累累,雪白的羽毛一片片飞落,殷红的血珠染红雪白的鹅毛。头鹅不想束手就擒,也不敢恋战,拼命摇动翅膀爬升,想摆脱纠缠,只是明显没有开始时候的速度了。白玉爪只几个振翅,又到了头鹅背后,瞅准头鹅翅膀下摆的瞬间,一下子抓住头鹅的后脖颈。这里是头鹅翅扇不到,嘴啄不到的死角。下冲的力量使鹅头下压,低过身子,头鹅不由自主的向下斜飞去,白玉爪只使出了三分力量,用利爪轻轻握住头鹅脖颈,爪尖浅浅的刺入头鹅脖颈的皮肤,翅膀巧妙地煽动掌握着方向,就像是飞行员驾驶着一辆轻型飞机。头鹅努力想改变这种局面,哪怕是和敌人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头鹅看到下面是鬼沼的湖水,突然停止煽动翅膀,身子带着白玉爪开始下坠,白玉爪明白头鹅的用意,爪子开始用力,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蜿蜒成血流染红了脖子,在空中滴落,仿佛一颗微型的太阳。头鹅痛的,累的,吓得有些迷迷糊糊忍不住胡乱拍打翅膀,白玉爪驾驶着它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哈奇格的马旁,空中撒过一串清脆地铃声。

    哈奇格一面轻轻抚摸白玉爪的后背,一面哈哈大笑。眼前已经活捉了十几只天鹅,几乎每个海东青都有收获,其中白玉爪功劳最大,抓到了年富力强的头鹅,天空中还有十几只被吓坏了的天鹅,正在悲鸣声中慢慢聚拢,向北方逃遁。地上的天鹅羽毛凌乱,血痕累累,惊恐的等待厄运的到来。

    九

    天鹅奴隶

    一个多月下来,哈奇格陆陆续续被抓的天鹅有100多只,他们分属不同的天鹅群。迎接他们的不是死神,而是恶魔。它们先是被剪去翅膀上的长长的飞羽,这回高贵,纯洁的白天鹅就算是没有绳子束缚,也不能飞上天,只能摇摇摆摆在地上行走了。鬼沼虽然险恶,但是小船还是能勉强顺着芦苇荡进出的,哈奇格命人把鬼沼用树枝,渔网隔成一个个几亩见方的网格,天鹅的奴隶生涯开始了。

    奴隶天鹅被赶进第一个格网内,它们是被捉后第一次下水,开始它们还很纳闷,暗自庆幸没有被拔掉绒羽去做天鹅绒被子,没有被做成红烧鹅块或者酸菜炖大鹅。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让下水,先痛痛快快洗个澡再说。天鹅群争前恐后的跳进水里,怯怯地低声“嘎嘎”叫着。有些竟然忘了自己已经没有了翅膀,在水面上奔跑,扇动起翅膀做起飞的动作。只是最多腾空起来两三米,便重重的跌落在水中,悻悻的呜咽着。总算嘴长在自己身上,水里的各种美味还算丰富,都饿了几天了,大家迫不及待的饮水觅食。天鹅觅食时,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把长长的脖子伸进水草间,淤泥里寻找美味鱼虾,螺狮,和鲜嫩的芦苇根。有时候水太深还会用鲜红的璞掌努力划水,使整个身子都倒立起来潜下去,只露出雪白的一颤一颤的屁股露出水面。天鹅并不能像野鸭一样完全潜入水底扎猛子追逐鱼虾,它的优势就是长而灵活的脖子。

    网格里面漂浮着用木头搭建的可以移动的天鹅的家,上面用树枝,干草铺了厚厚一层,还用树枝,野草扎了简易的亭子用来遮阳。吃饱了的天鹅可以登上这个移动的漂浮岛休息。天鹅们似乎对这种安排也比较满意,有吃有喝,还有有限的自由,总比失去生命要好的多。中午天鹅群吃的差不多了,纷纷陆续登上漂浮岛休息。七八个牧鹅人从河边的小木屋走出来,划船登上漂浮岛,他们手里拿着长长的竹竿,竹竿顶端有一个巨大的网兜,像捉笨鸡一样,把天鹅逐个捉到,他们把捉住的天鹅,用两只手提着双脚,举起来,让鹅头刚刚着地,另一人手开始用手挤压鹅的嗉囔,把一个上午吃进去的东西统统挤出来,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只能换来噼里啪啦的一顿呵斥和暴打,天鹅被折腾地眼睛翻白,泪水直流。半消化的食物掉在竹篓里面,腥臭恶心,待到多了以后,人们就会拿到水里淘洗,看看有没有珍珠。被折腾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天鹅被丢在另一边,每一只都不能幸免。

    这就是哈奇格整个的歹毒计划。海东青捕捉活天鹅,天鹅吃河蚌,挤出天鹅食物寻找珍珠,不用“杀鹅取珠”,又不用死人,可以无限次重复利用,挤出食物又促进了天鹅不断的进食,普通的食物越是匮乏,天鹅就越会费力去敲开蚌壳,吞进珍珠。这个计划堪称完美,只是海东青不能回归山林完成繁殖,天鹅成为奴隶,没日没夜被束缚在这里,都成了哈奇格的牺牲品。从一个网格到另一个网格里,天鹅群被赶到哪里,漂浮岛就跟到哪里,还有那些牧鹅人每天两次,让奴隶天鹅们翻江倒海的呕吐。天鹅们慢慢变得消瘦和孱弱,羽毛凌乱也失去了光泽,有些禁不住整日的折腾和内心的煎熬陆续死去。不幸死亡的天鹅数量很快被海东青重新捕捉的天鹅填补,似乎一切都在哈奇格的掌控之内。

    哈奇格的阴谋得逞了,一个多月下来,他得到了三枚淡金色的,两枚乳白色的上等珍珠,其他中等成色的十几枚,次品有上百枚。他急忙亲自快马送给大辽皇帝,皇帝当面又给他升官,又给他奖励无数金银,绸缎,马匹,茶叶,其中,绸缎,茶叶是南方一个叫做“宋”朝的地方的特产,在“辽”朝这边极其珍贵。哈奇格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在百姓年前更加不可一世,不过他还不满足,他要得到更多的珍珠,做最有权利的大臣和最有钱的人。

    十

    幼鹅出生

    初夏时节到了,芦苇,香蒲绿生生的,很快窜到了半人高,每年的这个季节是天鹅们谈情说爱的季节,虽然被折腾的体型消瘦,但是来自神秘大自然的召唤还是让它们开始寻觅伴侣。队伍里原来就有夫妻双双被捕的天鹅就不用说了,自然生活在一起。那些刚刚成年的天鹅,也开始结合了。丧偶的天鹅一般不去再寻找伴侣,只是整天郁郁寡欢,低声嘶鸣。环境虽然恶劣,生活总要继续。终于在漂浮岛上,天鹅开始产蛋了,有的一窝3-4颗,有的5-6颗,多的能到7-8颗。漂浮岛大监狱开始热闹起来,奴隶们开始有了笑意,死寂的生活里偶尔能听到几声欢快的叫声。

    神秘的自然力量同样发生在海东青身上,它们也开始躁动不安,放出去准备捕捉天鹅的猎鹰好像也三心二意,很多时候都是空手而归,后来竟然陆陆续续不再飞回来了,最后竟然连哈奇格最钟爱的白玉爪也没有再回来。海东青也在听从大自然的召唤,去山林繁衍后代去了。只不过由于海东青尾羽上缠着小铃铛,追捕猎物时就会发出响声,这就好像是告诉猎物:“要开饭了,我来抓捕你们了,都给我出来”所以慢慢的海东青独自捕猎成功率就越来越低,万鹰之王竟也要饿死山林。

    这回奴隶天鹅群不能从外部补充新的兵员了,哈奇格本来还打算品尝新鲜的鹅蛋,或者等小鹅出来够品尝“烧仔鹅”,这回他改变了主意,他要让奴隶天鹅群世代为奴。由于雌天鹅开始抱窝孵蛋,等于用于劳动的大军少了不少,哈奇格馊主意又上来了。他让牧鹅人把天鹅蛋统一捡拾起来,集中到一起,又让人找来了很多抱窝的母鸡,让抱窝鸡接替雌天鹅工作开始孵蛋。母鸡倒是负责,没有嫌弃比鸡蛋大很多的天鹅蛋,“咕咕咕的”认真的孵化起来。

    天鹅夫妻们身陷囹圄又遭遇丧子之痛,个个可是像丢了魂,茶不思,饭不想,整日对天悲鸣,日渐消瘦,加上本来体质就很虚弱,接连又死了好几只。哈奇格梦寐以求的珍珠更是连续多日连个次品也见,他本来想拿走鹅蛋,天鹅群就会认真捕食河蚌,不会影响收成,没想到,天鹅性格竟然这样倔强,哈奇格只好让人又把天鹅蛋送还给天鹅群,天鹅见鹅蛋失而复得,低声鸣叫着,用嘴喙轻轻拨弄着鹅蛋,仿佛又燃起了生活的希望。蛋是随机放回到天鹅窝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天鹅自己的孩子,天鹅们顾不了这么多,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天鹅蛋就是它们生活的唯一希望,活下去的勇气。

    哈奇格似乎良心发现,偶尔还会喂一些糟糠,秕谷给天鹅吃,天鹅们身体略有好转。其实是哈奇格因为失去了新天鹅补充能力,又怕现有的天鹅死去太快而影响珍珠的收获而采取的权宜之计。何况大鹅保住了性命就等于提高了天鹅蛋孵化率,奴隶的后代就会增加,哈奇格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这可真是“鳄鱼的眼泪”。

    漂浮岛被拖曳着从一个网格到另一个网格,奴隶天鹅除了辛劳的孵蛋,还有每天雷打不动的被挤出食物,有些天鹅已经开始条件反射,等牧鹅人刚刚走近,天鹅自己就开始呕吐,吐到竹篓里面,自己呕吐总比被迫呕吐要舒服些,牧鹅人扒拉扒拉如果没有想要的珍珠,就会离开,天鹅就和着泪水又会把呕吐物吞下去……。天气慢慢变得热了起来,芦苇和香蒲越长越高,雨水渐多,河水里的鱼虾也变得异常活跃,青蛙卵鱼卵到处都是,粘粘的附着在水草,芦根上,这些都是天鹅的最爱。35天左右,可爱的天鹅宝宝出生了,黄黄的绒羽,扁扁的嘴壳,走起路来一摇一摆,雄鹅在头,雌鹅殿后,保护着一群群小家伙来到水中觅食。小家伙们不知道世间的疾苦,每天高高兴兴,吵吵闹闹。幼鹅有时候在水里吃饱了,还会淘气地爬上父母的后背,钻入残缺的翅膀底下,把父母当做船在水里游弋,好不快乐。这是鹅群的希望,虽然它们都身陷囹圄,可是有了孩子就有了生命的延续,随着时间的流逝,总会有办法让孩子们重回蓝天。眼下最要紧的是觅食,幼鹅太小,吃不下带珍珠的河蚌,不用受罪呕吐,可是它们见到父母上岸后见到牧鹅人拿过来的竹篓,或者主动,或者被动呕吐完,又吃下去,也开始学着父母这样做,父母很伤心,用嘴去啄幼鹅,幼鹅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稚嫩的声音疑惑的鸣叫,不知所措。

    奴隶天鹅被奴役并不是一无是处,唯一的好处是有了人的看管,介入,天敌确实少了,豺狼虎豹几乎没有出没,老鹰也绕开鬼沼水域觅食。只有附近的一窝水獭偷袭过两次漂浮岛,伤害了6-7只幼鹅,被牧鹅人连窝端了,被剥皮做成了几顶毛茸茸的獭皮帽子。

    十一

    新的鹅群形成

    随着幼鹅的长大,天气也越来越热,漂浮岛变得拥挤不堪,鹅屎遍地,臭气熏天。局促的空间使天鹅家庭之间也会变得明争暗斗,可能就因为筑巢的一小节枯树枝,日上中午时候一小块阴凉,水里的觅食水域食物的优劣多寡,经常发生争执,甚至大打出手。这是一群人类强迫组合的天鹅群,仅有一小部分是有血缘关系的,多的十几只,少的四五只,没有幼鹅前,大家各自为政,偶尔也会发生打群架事件,鹅多势重的一边往往获胜,占领更好的位置,更多的资源,弱势的一方只能忍气吞声,在自然界里,处于劣势地位的往往就意味着被淘汰,甚至死亡。现在100只左右成年天鹅和3-400只幼鹅挤压一起,问题越来越严重了,“鸡吵鹅斗”不得消停。慢慢地以两只强壮雄鹅为首的天鹅群逐渐形成,水火不容,天天打架,鹅毛乱飞,幼鹅们吓得瑟瑟发抖。牧鹅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又扎了一个更大的漂浮岛,我们管它漂浮岛东岛,简称东岛,原来那个就叫做西岛。把两个天鹅群分开,这样就没有原来的拥挤了,两只雄鹅也逐渐巩固了自己在各自群里的老大地位。

    万物都有灵性,天鹅的寿命最长可以到20多岁,寒来暑往,日积月累,这些天鹅还是很聪明的。它们被禁锢在鬼沼这个水域,被剪掉翅膀上的飞羽,天天被迫挤出食物,开始并不明白为什么,慢慢地看到人们从食物中挑拣出圆润的珍珠后,会马上喜笑颜开,手舞足蹈的样子,终于体会到了人们到底要的是什么。东岛的天鹅群和西岛的天鹅群之所以水火不容,其中有一点就是对待这件事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西岛岛主老雄鹅的想法是你们不是喜欢珍珠吗?我偏偏不去碰河蚌,让你们一无所获,总是失望,时间长了你们觉得我们天鹅没用处了,自然就会把天鹅放了,所以人们在西岛很少发现蚌肉珍珠。东岛的天鹅群,想的是尽快帮人们找到更多的珍珠,或许人们得到足够的珍珠一高兴就会放了它们。所以它们总是很积极配合牧鹅人,主动去摄取河蚌,如果感觉吞下了珍珠,还会主动到牧鹅人面前,“嘎嘎嘎”地叫,甚至直接把珍珠衔在嘴里放到牧鹅人手里。这样奴隶和奴隶主之间好像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奴隶被残酷的奴役,同时奴隶还要设法讨好奴隶主,真是扭曲的鹅性。

    十二

    血珍珠出世

    就在幼鹅出生大概两个月,体型差不多有了成年鹅一半大时候,那只东岛岛主老雄鹅,在河水上涨后才能到达的苇塘深处,敲开了一只几十年形成的老蚌。老蚌贝壳刻画着一圈一圈岁月的粗糙的条纹,它用尽了全身力气,花了很长时间也仅仅敲开了一个小小的边缘。有这小小的边缘就足够了,东岛岛主用嘴巴掘开老蚌周围的烂淤泥,然后嘴巴插入敲开的老蚌缝隙,用力把老蚌拔了出来,然后拖曳着回到东岛边缘,老蚌太大了,它无法擎出水面,其他天鹅看见了岛主的巨大收获,都跟着兴奋地鸣叫起来,这就惊动了牧鹅人,他们迅速取来渔网,把老蚌捞上岸,牧鹅人小心翼翼地用锋利的刀沿着老蚌边缘划开,用力往两边分开,白里泛黄的蚌肉展现在围观的人们和鹅们面前。蚌肉里有一块鼓鼓的凸起,牧鹅人用手轻轻一挤,一颗圆滚滚珍珠突然出现在人们面前。人们被眼前的宝贝惊呆了:这颗颗竟然是传说中的血珍珠。

    一般的珍珠以白色,乳白色为主,偶尔有淡金色,蓝色,黑色,可是这颗珍珠是淡淡的血色,像美少女的不施朱粉的红唇,像跳出海面的红日,像雪白兔兔的红眼睛……仔细看,似乎里面的一抹红还能悠悠飘转,拿在手里透着丝丝凉意,在黑暗处还能微微泛出红光。

    大辽皇帝笑眯眯地端详着的血珍珠,这种旷世奇宝的血珍珠只出现在传说里,善于阿谀奉承的大臣言道:一定是皇帝的恩德布于四海,泽被苍生,感动天帝,才会有此等祥瑞之物出现。

    哈奇格洋洋得意地站在皇帝身边,嘴角忍不住上翘。无数的人的性命,无数的海东青的性命,无数的天鹅的性命,用鲜血铺就的通往高官厚禄的大道终于打开,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况世奇宝——血珍珠,哈奇格觉得他有资格得意,别人的痛苦与生死在他的眼里不值一提,他的眼里只有高官厚禄和白花花的银子。血珍珠被皇帝当成国宝珍藏在皇宫里,也为哈奇格换来了更高的官职,管辖更大的地盘,可这就意味着更多的人民被盘剥,更多的海东青,天鹅被奴役。

    十三

    机会

    三伏天到了,迎来了一年中最热的季节,也迎来了一年中最多的降雨。中国大陆夏季南北方气温相差不大,而冬季南北方差异非常大,海南岛冬天鲜花盛开,东北大地白雪皑皑,所以北方的好多种鸟在数百万年的演化中形成了秋迁春返的习性。天鹅在这个季节开始一年中最危险的时刻——换羽。

    换羽先是所有的飞羽逐步脱落,再慢慢全部长出,期间天鹅失去了高空飞翔的能力,只能聚在一起躲在苇塘深处躲避天敌,差不多半个月后新的飞羽才能长出来,才可以进行短距离飞翔,然后就是替换绒羽,那场景远远望去简直就是六月飞雪,天空中,苇叶上,湖面上,到处都漂浮着白色的绒羽,十分壮观。

    在哈奇格得到血珍珠,升官发财之后,东西二岛的天鹅并没有从奴隶的位置上解放出来,不管是东岛天鹅低眉顺眼的顺从,还是西岛天鹅的非暴力不合作,日子还是日复一日重复着,东岛岛主虽然居功至伟,也就得到了几把可怜的糟糠秕谷。

    幼鹅又长大了一圈,身体开始变得丰满起来,它们逐渐开始尝试踮起脚尖,原地振翅,有时候还要伸长脖子,呼扇着翅膀来个短距离加速跑。它们的眼睛经常凝望着天空,每当空中掠过飞鸟时,它们会情不自禁的兴奋起来,扇动翅膀,嘎嘎鸣叫,跃跃欲试。它们虽然没见过自己父母亲友飞上天空,但蓝蓝的天空对它们充满着诱惑。

    成年天鹅也抑制不住兴奋,被剪掉的飞羽留在体内的羽根开始脱落了,大家心里都默默盘算着,如果顺利的话再有半个月,20天是不是自己又可以重返蓝天,逃离奴隶的命运?同时大家又有深深的忧虑,可恶的哈奇格会不会看穿,会轻易放过我们吗?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扇动翅膀,尽量不引起牧鹅人的注意。不管怎样,他们开始疯狂地进食,期望赶快长出飞羽,强壮身体,重返蓝天。

    哈奇格怎么会轻易放过它们呢?天鹅身上的变化都逃不过他和牧鹅人的眼睛,几天后哈奇格颁布命令,磨快剪刀,明天开始修理天鹅的翅膀,不能让一只天鹅飞上天,不管老少,一只也不能放过。

    这天的天气格外的闷热,没有一丝风,树叶卷曲着一动不动。太阳毒辣的炙烤着大地,水里偶尔冒出几串气泡,水面上蒸腾起朦胧的雾气,就连鱼儿都浮到水面上来透气。白头山的雪线移到了一年的最高处,融雪处露出白惨惨的岩石,在岩石的缝隙里竟然透出丝丝绿意,开出白的,黄的小花,这是生命的奇迹。皑皑白雪也分外耀眼,闪着金光。

    牧鹅人都躲在树荫下乘凉,不停的摇着蒲扇,大口喘气。明光锃亮的剪刀就放在他们脚下,只等明天天亮趁凉快就动手修剪羽毛。除了幼鹅,天鹅们都领教过剪刀的厉害,只需在翅膀羽毛根部“咔嚓,咔嚓”几下子,它们的蓝天梦就会被彻底击碎。天鹅们眼里充满着悲愤,绝望,无助,低声哭泣,如果再丧失飞羽,就意味着这个秋天来临后,不仅不能南迁,而且随着冬天到了,气温骤降,冰冻三尺,大家就面临着饥寒交迫,等待大家的或许只有死亡。更可怜这些幼鹅,还没有感受过一次翱翔天空快乐,就可能命断鬼沼。

    十四

    暴雨

    某天晚上,刮起了狂风,随后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风雨肆虐,一夜未歇。天亮了,气温骤降,雨势稍稍缓解,北风却还呼呼地刮着,斜斜的冷雨还在空中狂泻着。河水上涨,大大小小的湖泊已经连成一片,到处都是一片汪洋,就连湖心岛上面的灌木也只剩下几根树枝露出水面,湖南面的几个大树被连根拔起泡在暴涨的湖水里,遒劲的树根像一蓬凌乱的胡须颓然的龇张着,露出水面的枝杈上,几只蜥蜴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牧鹅人居住的木屋昨晚被风雨撕碎了,水面上只飘着几段木板,几个牧鹅人的青紫色的尸体鼓胀着肚子在水面上或随波逐流,或挂在树枝上,浅滩边。他们恶有恶报,已经被淹死了。可惜哈奇格升官后住在城里,逃过了一劫。

    东西二岛也早就冲破网格顺河而下。还别说,哈奇格造的这个漂浮岛还真下了功夫,结实的很,在浪涛里东撞一下,西撞一下,打着旋转,就是没有散架。雨时大时小,风却一直在刮,整整持续了两天两夜,两个漂浮岛一前一后,持续漂泊,它们经过一大片河沼,拐过来三座山峰,穿越了无尽的黑森林,经过了几百里,第三天,风停了,雨住了,两个漂浮岛一前一后停留在一条大河的拐弯浅滩处。天鹅属于水禽,天生与水为伴,一般并不怕雨水。天鹅平时经常用嘴啄尾部的腺体里的油脂涂在羽毛上,羽毛才能防水。这种凄风冷雨长时间打在身上,肚子里又没有食物,巢穴也早就湿透了,天鹅们羽毛上的油脂也被冲刷的差不多了,都变得湿漉漉的,它们冷的浑身都打着哆嗦。有些已经病倒了,发着高烧,有几只体质弱的已经倒下,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如果雨再下一两天,天鹅群都有覆灭的危险。雨后的这个下午,闷雷仿佛还在天边,西边的太阳就和彩虹同时挂在了天空。水珠还在树叶,草尖上跳跃,河水退去的地方露出低洼地水洼,鱼虾贝类,蚯蚓等充斥着河滩。两拨原来水火不容的天鹅群蹒跚走下漂浮岛,聚在一起,开始努力填饱肚子。

    摆脱了哈奇格的控制,重返蓝天的想法又变得热烈。经历了这么多的生死,两只头鹅重归于好,一起商量对未来的打算。大家一致认为,目前生存是第一要务,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首先要保障活下去。陌生的充满着太多的不确定性,老少天鹅都不能飞,更不能到空中侦查一下地形。眼下大家唯有团结才是出路。晚上两群天鹅回到搁浅的一个漂浮岛上,现在的漂浮岛变成了一面在陆地三面在水里的半岛。几只哨兵鹅分散开躲在不远处的隐蔽处,幼鹅,雌鹅在内,雄鹅在外,形成了一个既暖和又安全的圆圈。一个晚上过去了,还好相安无事,只有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声。只是早上起来,有几只幼鹅和病鹅没有再醒过来。水位又退下去不少,漂浮岛彻底不再漂浮,变成了陆地岛。

    居住了四个月,记录着心酸耻辱的漂浮岛要彻底被抛弃了,因为它们暴露在陆地上已经没有一点点安全感。天鹅群下到水里,一边觅食,一边寻找下一个栖身之所。顺水而下,终于水中央露出一片白色的沙滩,移近一看,四面环水,中间有苇塘,雄鹅们仔细巡视,没有发现天敌,是不错的栖身之处,大家在这里安顿下来。

    幼鹅,成年鹅都疯狂地进食,锻炼体格,齐心协力积极防御天敌,一个双头领的天鹅群慢慢融合,友好互助的气氛逐步形成。天鹅们自由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有时候某个天鹅捉到了河蚌,感觉吃到了珍珠,还会条件反射似的四处环顾,仿佛是在等待牧鹅人。突然醒悟过来,“嘎嘎”地欢叫着自嘲几声,吐出珍珠,几个邻居凑过来,用嘴在沙滩上掀过来,抛过去,尽情的嘲弄着帝王视为珍宝的珍珠。在天鹅的眼里这美丽的珍珠和光滑的鹅卵石又有什么区别呢,饿了又不能当饭吃。有些幼鹅原来养成的吃完东西主动吐出的习惯也慢慢改变,变得正常了。

    蓝天离它们不在遥远。

    十五

    出使

    几场寒霜降落,草木开始变得枯黄,又是庄稼收割的季节,红彤彤的高粱像吐出地一排排火焰,金灿灿的谷穗压弯了腰,大宋朝官道两侧,农民们正在地里劳作,收获着一年的辛劳。一队豪华的马队行走在官道上,引得农民们停下手里的活计,驻足观望。最前面的马队打着几面旗帜,最大的杏黄大旗上绣着几个字,“大辽使者”“哈”。

    没错,这位“哈大人”就是靠“血珍珠”上位的哈奇格。虽然那边大水淹死了他不少手下,天鹅也不知所踪,但是就凭着这颗“血珍珠”,他已经做到了将军的位置,比很多浴血疆场的将军地位还要显赫。那些辛苦的一线作业,放鹰捕鹅,攫取珍珠的苦活累活他都交给了手下去干。天鹅没有了他并十分不担心,手下已经像他汇报过了,诱捕海东青已经开始,小有收获,等到明年开春,故技重演,活捉天鹅,能用人脚踩的用人力,碰到吃人的沼泽就用天鹅,这么大的草场,这么多的湖泊,地下的宝藏就等着我哈奇格去开发,将来更是飞黄腾达,呼风唤雨……哈奇格坐在高头大马上,怀里抱着一个黄绸子包裹的锦盒,想到未来的荣华富贵,禁不住得意的笑的胡子上翘。

    哈奇格轻轻拍拍锦盒,心情回到了当下,想:“要是眼前的事情办好,也是不小的荣华富贵。”

    锦盒里装的就是那颗价值连城的“血珍珠”。辽国皇帝得到“血珍珠”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在王公贵族,富商巨贾间流传,就连宋朝皇帝也得到了消息,特意修了一封国书,要借来观赏一下。辽国皇帝有心不借,宋国皇帝就以断绝贸易相威胁,又再三承诺把玩几天一定完璧归赵,辽国君臣再三权衡,就派哈奇格带上宝贝出使宋朝。临行前,辽国皇帝再三叮嘱,一定要把“血珍珠”安全的带回来。“珠在人在,珠不在,人亡”哈奇格嘴里答应着,心里早就想好了,见了宋朝皇帝,还要把自己如何得到“血珍珠”的经历好好吹嘘一番,没准宋朝皇帝还能大大的给一笔赏金。宋朝地广物丰,有钱人远超辽国,又多附庸风雅之士,以后如果得到尚好的珍珠,没准可以两个皇帝之间待价而沽,我老哈真是造化呀!

    十六

    使团变屎团

    天空中飞过一队天鹅,大约20多只,飞出了“人”字队行,哈奇格来了兴致,仰起头抬手指着天空“我的,我的,来年春天都是我的,哈哈,我的宝贝,我的宝珠”。一般的天鹅见到下面人喊马叫,早就努力拍拍翅膀升高远离了,只见这队天鹅先是高升,然后忽的又折返回来,在哈奇格使团上空兜了几个圈子。

    先是几只天鹅开始“嘎嘎”不安的鸣叫,接着整群都开始愤怒的鸣叫,突然它们冲将下来,无数的鹅屎倾泻而下,瞬间,腥臭的天鹅屎有的落在马背上,有的落在旗帜上,甚至有一坨屎落在了哈奇格脸上,哈奇格平时跋扈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哇哇大叫着要随从用箭来射。猎人狩猎飞鸟一般都是等鸟儿落在地上偷袭鸟儿,高高飞在天空的鸟儿,即使再优秀的猎手也是很难射中的,何况飞的那么高的天鹅。刚才哈奇格纯属心血来潮地挑逗,没想到招来了天鹅的报复。其实哈奇格万万没想的是,这群天鹅就是被他欺负苦了的鬼沼奴隶天鹅。

    原来奴隶天鹅在黑森林尽头得到了休养生息,幼鹅长出了强壮的翅膀,成年鹅借助换毛的机会也得以重生,除了老,弱,被天敌偷袭丧命的,有将近200只天鹅从那里开始南迁,原来东西二岛岛主也真是经验丰富的老鹅,虽然在水面漂流了几百里,也能准确辨别出南迁的方向,使种群得以延续。刚才出现的是大部队里的一个小分队,它们在空中遥相呼应。

    天上的鹅越聚越多,200只南迁的天鹅盘旋在空中遮天蔽日,它们受尽了哈奇格的欺凌,有的还丧失了丈夫,妻子,儿女,亲友,哈奇格丑陋的嘴脸早就刻画在天鹅们的心里,悲愤的“嘎嘎”响成一片。一股股鹅屎喷向使团,使团终究放弃了使用弓箭,都用手捂着脸四处逃窜,周围看热闹的宋朝老百姓笑地前仰后合,眼瞅着这个不可一世,趾高气扬的“使团”变成抱头鼠窜的“屎团”!尤其是哈奇格更是狼狈不堪,他是主要的被攻击目标,浑身上下,加上坐骑布满灰白色的鹅屎,腥臭无比。他甚至不敢张嘴呼救,因为一不小心,鹅屎就要进入他的嘴里!

    鹅群此起彼伏像一排排轰炸机,鹅屎倾泻而下。这本来是天鹅针对天敌的一种自卫本领,天鹅没有利爪,受到威胁时,针对小型兽类,除了在地面上用嘴去啄咬,就是在半空扔“屎弹”。这次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排排“屎弹”集中瞄准哈奇格射击。可毕竟“屎弹”是有限的,不可能持续发射,过了一会儿,哈奇格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使团在老百姓哄笑声中狼狈地钻进密林,大家简单清理一下衣服,擦一下脸,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不管职位高低,都十分尴尬。天鹅群无法进入密林,在空中徘徊,庆祝胜利。

    此后的几天里都是这样,哈奇格的使团走到哪里,都时不时的就会遭遇突然冒出来的天鹅的“屎弹”的袭击,哈奇格一行人大白天的只好打着伞,穿着蓑衣前行,上面布满了鹅屎,模样怪异。一只愤怒天鹅尽量低飞,避开哈奇格头顶的伞,想把“屎弹”抛在哈奇格脸上,哈奇格命怒不可遏,突然挥舞着手里的长刀,一下子削下了这只天鹅的脑袋,这只天鹅扑扑楞楞坠落下来,鲜血染红了雪白的鹅毛和身下的大地。天鹅们并没有被吓倒,攻击仍在继续。哈奇格让人点起火把驱赶鹅群,可是一个随从一不小心火把上的松油滴落在蓑衣上,把蓑衣点着了,把眉毛胡子也烧着了,身下的马匹皮毛也烧着了,变成了一个火人火马,被火烧的狼狈不堪,“扑通”一声连人带马跳进了路边的水里才算得救。人们形容人掉在水里狼狈不堪叫做“落汤鸡”,可是这个先是被烧烤,又落入水里应该怎么形容呢?就叫做“落汤烤鸡”吧!哈哈!

    大宋境内的老百姓本来就痛恨这些辽国人,见到这些平时鼻孔朝天的官员一个个洋相百出,引的大宋老百姓都忘了收割庄稼,放牧牛羊,呼朋唤友,一路跟着围观,嬉笑狼狈不堪的使团。这就形成了一个奇怪的队伍,青天白日的,一群穿着蓑衣,打着雨伞,左手手拿火把,右手持佩剑凄凄惶惶走在官道上,身上,马上尽是灰白,腥臭的天鹅屎;一群宋朝老百姓嘻嘻哈哈的跟在队伍后面,指指点点;空中几百只天鹅时不时低空向使团发射“屎弹”。

    鹅群毕竟怕火,进攻收敛了一些,哈奇格终于舒了一口气,再有三五天就要进入宋朝国都——开封,那里繁华富庶,车来人往,天鹅喜欢清净的环境,应该就不敢过来纠缠了。大不了等办完了公事,拿到了赏赐,换上一身衣服,乔装改扮一番,天鹅也肯定认不出来了,想到这里,哈奇格用手拍拍怀里的锦盒,微笑了起来,胡子微微上翘。

    接下来两天比较平静,只有三五只天鹅远远的尾随,也没对使团轰炸,这天晚上,哈奇格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上宽大的睡衣,坐在豪华的驿站里休息,心想,明天就要进城了,可恶的天鹅可别再来捣乱,看明年开春我怎么收拾你们。

    十七

    复仇

    翌日清晨,血红的太阳刚刚升起,驱赶着薄雾,官道上铺满了金黄的落叶,露珠在枯草上轻轻地滑落。哈奇格骑在马上,此时的他们都换上干净的官服,大辽使者代表的是快马弯刀,纵横草原的大辽皇帝和军队,进入大宋国哪能坠了威风。大家抬头望了望天空,万幸,没有发现天鹅的踪影,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大家心里盘算着,这一路被宋国百姓笑话已经够倒霉的了,这要是在宋国都城再丢人现眼,自己被轻视是小事,丢了是大辽皇帝的脸,回去可不好交代,轻则丢官罢职,重则是要掉脑袋的。

    日上三竿,一行人已行了20多里路,远远的都能看到开封府高高的城墙,猎猎的旗帜,人行车马渐渐多了起来,路边茶摊,酒肆林立,做买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哈奇格的心慢慢舒展开,天鹅都是在人迹罕至的环境生活,看来我老哈“否极泰来”了!

    远远的哈奇格都能看到迎接使团的宋朝官吏的仪仗了,只需挥动几下马鞭,坐下马匹一撒欢就能汇合了。哈奇格在马上挺了挺腰杆正了正官帽,捋了一下山羊胡子,正要催马上前和宋朝官员见礼,就在这个时候,天空呼啦啦飘过一片白云,把太阳都遮住了,地上出现巨大的一片投影,笼罩住使团。

    对,不是白云,是一大群天鹅群,能有上千只,这几天,天鹅都忙着搬救兵去了。大仇人哈奇格的行踪在各个天鹅群间快速传播,哈奇格斑斑劣迹恨得大家牙根痒痒。尤其是各个被迫害过的天鹅群都迅速集结赶来。

    它们每只嘴里都衔着小石子,飞到哈奇格使团上空,先是一排排石子像雨点般抛落下来,后是一排排“屎弹”倾泻而下,天鹅们轮番俯冲,看呆了迎接的宋朝官员,看傻了两边的百姓,“石弹”加“屎弹”打得哈奇格一行晕头转向,变得鼻青脸肿,身上屎尿横流。哈奇格的坐骑也受惊了,两只马眼里糊上了“屎弹”,身上中了无数石子,嘶叫一声,尥了几个蹶子,好悬把哈奇格掀下马背,哈奇格吓得死死抱着马脖子,大气都不敢出。马带着他冲下官道,顺着一条小路飞奔下去。

    天鹅群哪能轻易放过哈奇格,低飞着追逐,有的啄住了哈奇格的官帽,把它扯了下来,马上又有天鹅叼住了哈奇格的头发,扇动翅膀不停地拉扯,长长的翘起来马尾鬃也成为天鹅们的攻击对象,丝丝缕缕的头发和马尾鬃被扯下来,马吃痛跑得更快了。马儿眼里蒙着屎弹,朦朦胧胧看不清路,只感到身上一下下被打中,尾鬃就像被蜜蜂蛰,又痛又痒。任凭哈奇格怎么吆喝马儿也听不进去,马已经“惊”了,一路带着哈奇格风驰电掣,冲上了一座大山。这一带人和马都没有来过,道路不熟,乱跑乱撞,前面就是万丈深渊。

    天上有天鹅扔“石弹”,“屎弹”,一匹受惊的被鹅屎蒙住眼狂躁的马,一个受惊吓得闭上眼睛,紧抱着马脖子的人,真是应了那句话“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人和马直直坠落下去,半天才传来物体砸地滚落的声音。天鹅群盘旋了好一阵,“嘎嘎”鸣叫,才欢叫着四散飞去。

    哈奇格的尸体最终被找到了,已经摔得面目全非,锦盒也被摔烂了,血珍珠却消失了。宋朝皇帝一连找了一个多月,悬赏加到黄金千两,直到降下今年第一场雪也没找到血珍珠。

    辽国皇帝指责宋国皇帝,别有用心,借看血珍珠是假,暗地里用卑鄙的手段占有了血珍珠是真。宋国皇帝指责辽国皇帝,根本就没有把血珍珠带出了,搞阴谋诡计污赖好人。两国由口水战慢慢升级为刀兵相见,血流成河,老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十八

    生活回归美好

    春天又到了,北返的天鹅群都远离鬼沼,到更遥远北方筑巢,而且大家似乎约定好了,再也不吃蚌肉!闲暇时,天鹅们又开始跳起了“相面舞”,它们静静的浮在水面上,长长的脖子弯成一个“S”型,头对头,胸对着胸,嘴壳对着嘴壳,形成一个心形,水中也形成一个倒心形。雄鹅头微微偏向左,雌鹅几乎同时偏向右边,雄鹅马上转向右边,雌鹅也马上偏向左边,雄天鹅用嘴轻轻地点水,雌天鹅也用嘴轻轻地点水。

    它们不停地重复着,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动作,时而还会同时高声鸣叫,时而同时水面上奔跑,时而又飞上天空自由翱翔……

    2020.8.18草成于北京宝盛里

    2021.8.25修改于河北燕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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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盏
紫盏 2022-7-10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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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
文清 2022-7-10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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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帆
梦帆 2022-7-10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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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也
石也 2022-7-10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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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迹秋
浪迹秋 2022-7-10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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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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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若雨汐
心若雨汐 2022-7-10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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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之律
旋之律 2022-7-10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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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紫草
紫紫草 2022-7-10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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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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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月冰清
幻月冰清 2022-7-10 10:53
好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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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 2022-7-10 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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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州
辰州 2022-7-10 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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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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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冰菊 2022-7-10 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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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的乐园
秀丽的乐园 2022-7-10 0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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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华
阿华 2022-7-10 04:43
好文笔,送上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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