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蜗牛人

皮石生 2012-11-25 14:33 4071
  一
  几次谈恋爱,都因为没房子分手,失望之极的齐飘云决定找巫师看个究竟,自己究竟有没有娶妻生子的命。当他走进丛林,看见一幢古老的木屋的时候,感觉心里是越来越空了,空得受不住一丁点儿声音,甚至落下一片树叶都让他胆颤心惊。
  踏进木屋,巫师接见了他。巫师是个干瘦的老头儿,雪白的胡须一直垂到脚背上。
  “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巫师说,“可是你不知道,我不收钱,只收灵魂。”
  “随你的便,我只想拥有一个美丽的妻子。”齐飘云说得很简洁,“我是极少数能找到你的人中的一个,说明我们有缘分。”
  “你打消念头还来得及,如果你吝惜你的灵魂的话。”
  “我本来就是行尸走肉,活着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好吧,我满足你的要求。你到城外的海边,那里会有一个海水冲上来的像蜗牛的壳,你钻进去就行了。然后,你就会拥有既高贵又漂亮的妻子,她会带着你赚足你所需要的钱。不过,到时候,你的灵魂就归我使唤了。”巫师说,“当然,你还是可以选择拒绝。”
  齐飘云想了想,问,“要不要签协议?”
  巫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阵,淡淡地说,“我们更相信道德的约束。你是第一个要求签订协议的人,所以,我更相信你的诚意。”
  “我什么时候可以得到那个壳?”
  “后天月圆之时,你到海边去。”
  
  二
  圆溜溜的月亮浮出海面的时候,齐飘云已经站在了沙滩上。这时,海水上下动荡起来,不一会,一道尺多高的白浪向沙滩上卷过来。极其温柔的海浪,伴着美妙的音乐,翻卷了三次,然后一切回归平静。月亮的身影映在海的边际,金黄金黄,颀长而美丽,犹如一个金色的美人。齐飘云无瑕顾及老天爷赐予的美妙夜景,收回目光在沙滩上寻找。果然,一个可以容得下两个人的巨型蜗牛壳呈现在眼前,他的心跳加速,脚下也有了力量,迫不及待地奔过去,弓身钻了进去。
  “把它扛到大街上去。注意,别歇息在行车道上。”
  他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齐飘云依言把巨型壳顶在头上,巨大的壳体搁在背上,就这样进了城。街上灯火辉煌,车水马龙,谁也没留心他。他寻了个不会妨碍任何人的地方,停下来,准备把蜗牛壳卸下来喘口气,谁知蜗牛壳已经长在了背上,卸不下来。没奈何,只得屈下身子,让蜗牛壳着地,然后屈腿,自己还没怎么注意,整个身子就进去了,进到里面,人才自由。他借着街灯,认真看了看,发现里面其实蛮宽敞的,洞口的顶上有一片弧形的壳跟上面贴得很紧,有一个把手,他试着拉动把手,居然是活动的,再继续拉,拉到底,刚好把洞口关上。他明白了,这就是门。
  累了,刚好不必为没地方睡觉发愁了,他躺下来,决定先睡个好觉。
  
  三
  “哇,这么大的海螺!”这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跟海螺不完全一样。”这是一个老人的声音,“没有海螺的花纹,而且,它吸附在泥土上。”
  “爷爷,那它是什么呢?”
  “按它的个头呢,海螺也少见这么大的,看它的生活方式呢,倒是蜗牛一类。真是奇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蜗牛呢?世上真有篮球大小的蜗牛?”
  齐飘云在里面听得有些烦,把门掀开,探出头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在里面睡觉呢!”
  老人和孩子见是这样一个怪物,吃了一惊,赶快走开。行人中有人注意到了,投过来好奇的目光,一时之间却没有谁敢走近,他们只是一边慌乱地走一边指指点点。齐飘云这才注意到,昨晚扛回来的壳,已经缩小到脸盆大小,自己的手臂,跟刚生下来的婴儿差不多粗细,自己简直就是一个会说话的婴儿!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孟浪,如果事先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去求巫师,更不会照他的话做。
  但,一切为时已晚,他只能孤零零地躺在这里。上半截身子倒是可以出来了,用手撑着地,也能挪动,可是,现在能到什么地方呢?
  肚子有些饿了。他发现自己居然对树叶和青草有了需求,伸手摘下够得着的树叶充饥也不错。
  孩子的胆量有时候是最大的。一个男孩走过来,看他摘树叶吃,就递给他一片面包。齐飘云很感激地接过,吃了一半,觉得吃饱了,就收进壳里。
  “谢谢你,小弟弟。”齐飘云说,“你是第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
  男孩十分专注地看着他,听他居然能说话,而且说跟人一模一样的话,越发好奇了。
  “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除了多一个壳,跟刚生下来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齐飘云苦笑一声,说,“说了你也不懂,还是不说的好。不过,你要相信我,我是人。”
  “我是相信你的,可是,别人不一定相信。如果我爸爸知道了,他最多相信你是个畸形的胎儿。”男孩说,“或者,他会说你是地球上至今为止还没有被发现过的新物种。”
  “没关系。我告诉你,昨天,我还是一个170公分高的大个儿。”齐飘云叹了口气,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就不再言语。
  
  四
  人们开始接近齐飘云,特别是孩子。但是,都只是把他当做一个玩物或异类来表现人类的所谓爱心而已。顽皮的孩子把他抱到人行道上,当球滚,不过,在他的苦苦哀求下,他们还是不把他扔到行车道去。
  “让车把你碾碎了,我们就没得玩儿了。”一个孩子说。
  让孩子们当球玩的最大的好处,就是能从孩子手中接过好多好吃的食物。
  一天,齐飘云碰上了两个特别坏的孩子,让他们滚来滚去,滚得晕头转向,就在里面叫嚷起来。
  “求求你们,我受不住了。”
  可能是他的哀求声刺激了孩子的兽性,他们玩得更过火了,商量着要把他抬起来往地下扔,看能不能把壳摔破。他们摔了一下,齐飘云在里面疼得大汗淋漓,哀叫到,“快别扔了,我快疼死了!”
  “先苦后甜,忍着点。”一个孩子大笑着说。
  他们这一次抬得很高。
  “住手!”齐飘云听见娇滴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孩子们,要有爱心,我们要用一颗善良的心爱护地球上每一个小动物,知道吗?”甜美的声音教训着孩子。齐飘云感觉闪了一下,觉得是这个女子从孩子们手中接过了自己。
  “你别走,在这里等着。”两个孩子悻悻地走了。
  “好重,有十几斤吧。”
  “谢谢你,小姐。”齐飘云把门掀开一点儿缝,“你赶快走吧,这两个孩子很坏,是去叫帮手去了。”
  “你会说话?”女子好奇地问。
  “我其实是人,听信巫师的话,钻进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叫齐飘云。”他说,“你真的得走。”
  “我们一起走。我叫李彩霞,是唐朝玄宗皇帝和杨玉环的女儿。”女子抱着他一边走一边说,“昨天,我随父皇到玉帝那儿去玩,见院子里挺好玩的,就到处转,因为好奇,不小心撞开了一道门,就到了这里。可是到这里一看,跟千多年前完全不一样了。”
  “别人信吗?反正我信。”齐飘云说。他忽然心中一动,问道,“彩霞公主一定很漂亮吧?”
  “不告诉你!”彩霞公主说,“别人不信你,我信你,以后就叫你飘云,可以吗?”
  齐飘云心里一阵激动,脱口而出,“可以!”
  
  五
  彩霞抱着飘云转悠了很长一段时间,说,“肚子饿了,该怎么办呢?”
  “神仙也饿?”
  “当然,不然王母娘娘酿那么多酒干嘛。”
  “放我下来吧。”齐飘云说,“我们呆在人很多的地方,特别是老婆婆很多的地方。”
  “我知道了,她们最富同情心,对不对?”彩霞说,“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那是我的事了。”彩霞依言把齐飘云放下。齐飘云感觉到自己已经脚踏实地,掀开门,探出头来,打量前面自称大唐公主的人,想必美丽非凡。现在,他只能看见她的下半身,素带束腰,微风中长裙飘飘,还真像是飘然而至的仙子。看看四周,男人,女人都瞧向她,有好几个男人因为老看着她,差点跟前面的人相撞,有一个男人居然撞在竖标志牌的铁柱子上。不消说,彩霞的美,真可能是惊天地泣鬼神。
  “彩霞公主,蹲下来。”齐飘云说。
  彩霞蹲下来,齐飘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美,他真无法形容,只觉得多看一眼,自己的灵魂就要融进她身体里面,恐怕永远也走不出她的躯体。
  “喂,你怎么啦。”彩霞奇怪地问,摇了摇他的小手,他才回过神来,就更奇怪了。
  “太美了!”
  彩霞笑笑,“可惜,你被巫师变小了,不然,我们可以做夫妻。”
  巫师那晚说的话又在心里轰响起来,莫非......他不敢多想,也不敢看她了,把上半截身子全探出来,冲周围的人们叫道,“爷爷奶奶,大叔大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的钱全被骗子骗光了,可怜可怜我们吧!”
  “跟乞讨差不多,丑。”彩霞小声嘀咕。
  “那就等着饿死,不过你还可以去求包养。”
  “什么是包养?”
  齐飘云贼贼地一笑,彩霞就知道不是好话,扬起手装作要打他。
  “别,有人关心你来了。”
  可不是?几个男人走过来,男人们很大方地掏出钱,几乎都是百元大钞,他们把钱递给彩霞,问,“小姐是外地人?”
  彩霞点点头,不敢搭腔。
  “我姐姐是日本来的游客,她打电话给日本领事馆的人了,一会儿就有人来。”齐飘云看形势不太对,就扯谎。
  “闭嘴!”一个男子说,“我知道你是怪物蜗牛人,都传遍了,今天算是看见了你。”
  “今天看见了传说中的怪物,不冤。我们走。”另一个男子说,“但愿我们还能见面。”
  他们走后,齐飘云跟彩霞查点钞票,八百元!老婆婆们看着他们可怜,你十元,她二十元,很快,也有了不少。
  一个留着鸡冠一样发型的年轻男子走过来,冲彩霞说,“嫁给我得了。嫁给我,保证你衣食无忧。”
  “她凭什么要嫁给你?”齐飘云尖声叫道,“走开!”
  男子不屑一顾,笑笑,“我让你这个怪物给我赚钱就行了,你就是我的资本。”
  “他不是怪物,他是人。”彩霞说,“请你放尊重些。”
  “啧啧!”男子伸手去摸彩霞的脸。齐飘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男子嗷的一声叫,手臂让彩霞反剪在了背后。现在是男子转了一个圈,背对着彩霞。
  “本公主也不出你的洋相,赶快离开这儿!”
  “好好好,我走。”男子点点头。
  打发走了那个男子,彩霞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找个地方吃饭。”齐飘云说,“往前走,穿过那条街,再向左二十米,是三星级宾馆。你肯定累了,包个房间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在梳头的地方找人梳个现代发型,再买一套流行装。人前人面,可不能自称公主。”
  
  六
  在齐飘云的指导下,彩霞花四百块换了一套品质不怎么样但式样还蛮新潮的衣服,走在大街上,她就是一个气质特别的大众美女。又换了个地方乞讨了两天,他们租到了一个房间,付了一个季度的钱,三千块。
  彩霞希望安定下来,齐飘云建议她找一份工作。可巧,动物园招女工,彩霞怀抱着飘云往那里一站,园长就录用了她。园长让别的工作人员继续审查报名者的资料,自己把彩霞叫进去,让她把飘云放在桌子上。飘云探出头,看看园长,说,“人家是公主,别吓着人家。”
  “很好!我只听说过,今天算是见到了,很好!”园长围着飘云转了两个圈,“叫蜗牛?不对。叫矮人?也不对。应该叫蜗牛人。”
  彩霞茫然不知所措,上前护住自己心爱的宝贝。
  “李彩霞,你知道我为什么第一个录用你吗?”园长问。
  “不知道。”彩霞困惑地摇摇头。
  “是它!”园长指着他认为的蜗牛人说,“你可以把它卖给我们,然后留在这里工作。”
  “不行!”彩霞愤怒了,“他是人,是我的飘云,不是可以买卖的物件。”
  “好好好,别激动。这样吧,你作为一个特别的成员加入我们,给你一个自主的空间,发单独门票,收入四六分成。因为你得依赖我们的场地,所以收入的四成归你,六成归我们动物园。如果你有其他收入,我们不过问,可以了吧?而且,如果你愿意,可以住在园里,我们这里有公共宿舍。”
  “不!”彩霞断然拒绝,“他不是供人观赏的动物,他是人,名字叫齐飘云,他的智慧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飘云心里好感动。但是,以后得生活,最好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免得到处流浪,觉得不能放弃眼前这个挣钱的机会,就说,“我同意园长的意见。彩霞姑娘,我决定了,你就答应吧。如果有一天我挣脱了这个壳,我就娶你。”
  “看看,还是齐先生有远见,现在不妨好好利用自己的资源,可以挣一大笔钱。”园长竖起拇指。
  彩霞沉默了片刻,终于说道,“好吧,我尊重飘云的意见。现在,你就是我的夫君,陪你开夫妻店,我豁出去了。”
  园长拍着巴掌转了一圈,说,“伟大啊!这就是爱情。不过,对外,还得说齐先生是蜗牛人。”
  “可以。”飘云说。
  “好了,李彩霞,下面我们就商量着这么打广告。你还有意见吗?”
  彩霞摇摇头。她对人间的事不是很理解,只能听飘云的。
  
  七
  动物园请来《中国环球报》的记者,对蜗牛人作了特别的报道,接着,全国各大媒体纷纷转载。为了证实报道的真实性,不少媒体派出记者到该动物园核实,就连中央台也来拍摄了专访记录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蜗牛人吸引住了全中国人民乃至世界人民的心,成千上万的人纷纷踏上旅程,要亲眼目睹美女加怪物的风采。
  现在,他们成了名人,每天能有上千元的收入。飘云算了一笔账,除开日常用度,平均每月收入两万元的话,一年下来就是二十万,两百万的高档房分期付款,只要十年时间就够了。
  彩霞跟飘云是形影不能离了。晚上,彩霞把飘云拥在怀里才能睡着,飘云也习惯了把小脑袋枕在彩霞的臂弯里,呼吸少女特有的体香。有一天彩霞哄飘云说,她要找男朋友了。
  “不行,你是我妻子。”飘云慌了神。
  彩霞就笑,笑完了,就叹气,“可惜我的神力全消失了,不然,我一定帮你破除巫师的魔法。”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很满足。”飘云说的是真心话。
  彩霞深情地吻吻飘云的小脑袋,抚摸他的小手,“我也是。”
  “现在我们有钱了,你该买一些高档些的衣服。”飘云说,“住别人家的房子我不放心,天底下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彩霞咯咯地笑起来,“那你以前也肯定不是好东西。不过,有你这个坏男人在,我放心。他们比我们更需要钱。”
  飘云也笑了,“我以前也没机会坏,你放心。但是,我们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房子。”
  现在还没有多少钱,彩霞沉默了。不过,她很快就乐观起来,“你不是说有了首付款就可以买房吗?明年应该可以了。我想干脆搬到动物园去住,更省钱。不住他们的天理不容。”
  飘云苦笑一声,“他们利用我们拉动了整个旅游业,可是分给我们的红利,只是我们那个小疙瘩里收入的百分之四十,想起我就觉得冤。但是,我们是弱势群体,只得乖乖就范。”
  “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似乎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看见前来的游客,就好像看见了他们的过去未来,但我还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具备了这种魔力。如果我真有了这种魔力,能预知过去未来,我想我们可以开辟第二条挣钱的路子。反正园长也说过,我们有别的收入他们不过问。”
  彩霞兴奋起来,“好,我们明天就试试。相信自己,我也学会了见机行事,应该没问题。”
  
  八
  彩霞已经很会做生意了。第一天,她极力煽动游客,让飘云免费为他们预测。飘云说出某人以前是干什么的,走的那条路线,基本上正确,引得大家啧啧称奇。
  客人先是怀着好奇心理而来,到后来,都怀着敬畏之心离开。有的客人可不愿飘云免费为他们预测,总要给十元或二十元小费。
  名气起来了,彩霞不再刻意宣传。很多人相信飘云的预测,这为他们带来了不少意外的收入。彩霞在飘云的指导下,把自己打扮得神秘起来,说的话更是神秘。她学会了先把耳朵附在飘云的嘴边听他说什么,然后再把飘云的话告诉客人。公主的天赋用在这里,算是大材小用。
  一天,来了一拨游客,其中一个人问,“小姐,预言一次多少钱?”
  “没准定。”彩霞说,“你觉得值多少就给多少,不给也行。”
  “真正想知道自己命运的人是不计小钱的,江湖上,我见过免费算命的那就是表示那个人的命运差到了极点。”
  “可能是吧。”彩霞说,“如果客人感兴趣,我今天破例让我的宝贝亲自告诉你要问的事。”
  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儿挥挥手,那个人退了回去。彩霞明白,这个才是正角儿。
  “小老儿慕名而来,请小姐指点一二。”
  “老人家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是直接和我的宝贝说呢,还是......”
  老头微微一笑,“直接些好。”
  彩霞也豪爽地说,“爽快。不过呢,您在和我的预言者对话时,必须叫‘飘云先生’,否则,我的预言者会缄默其口。”
  “应该的。”老头儿说着,转身走到飘云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才说,“请问飘云先生,小老儿最近碰上了一件烦心事,该怎么解决?”
  飘云闭上眼睛,小手儿的几个指头掐来掐去,半晌,才说,“事情我可以说,但如何解决,还得靠老先生自己。”
  “愿闻其详。”
  “先生原是公务员,五十岁内退下海经商,捧您的朋友很多,短短几年时间,不仅是当地的大老板,而且生意做到了几个省市,和几个省市的部门有合作。现在也没别的问题,就是......夫人来了吗?”
  老头儿怔住了,喃喃地说,“来了。”
  “来了就好,您让她来。”飘云神秘地说。
  老头儿向一位雍容华贵看起来还像中年妇女的人招招手,这位贵妇人马上就凑上来。
  “夫人,您是要丈夫呢,还是要玉石俱焚?”飘云用只有他们才听得见的声音说,“如果要丈夫,就得牺牲。”
  “先生的意思是什么,请明白地告诉我。”妇人说。
  “其实,老人家没别的问题,就是现在外面有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缠着他,又想要钱,又想做第一夫人。您别激动,处理得不好,他老人家可能会没了,您们大家可能都没了。”
  妇人额头上冒出了汗珠,问道,“先生说该怎么办?”
  “这事还得夫人大量,给她说明白了,给她第一夫人的待遇,却不能给她第一夫人的名誉。如果您死了,她就是第一夫人。”
  贵妇人激动起来,要说什么,老头儿接过话头,“如今只有这样才能救大家。我不妨明白告诉你,老太婆,我利用她做成了几桩大生意,如果惹恼了她,她可能会把其中的许多关节抖出来,到时候我就玩完了。”
  “所以,老夫人退一步,就能保住一切已经得到的利益。”飘云说,“我的话完了。”
  一行人沉默了一会,老头儿掏出一小叠钱,递给彩霞。贵妇人走到飘云身前,蹲下身子,脱下自己的钻戒,递给飘云。
  “夫人,谢谢您。那种女人得养着,因为您不能灭口。还有,以后有什么秘密,尽量不让她知道,”飘云接过戒指,小声说。
  “谢谢你,先生。”
  最后,彩霞把耳朵附在飘云嘴边,然后大声说,“这位老先生是在考验我们。老先生同情弱者,在这里,我谢谢您!”
  “不用谢。”老头儿也大声说,“你们有真本事,我会替你们宣传的。”
  
  九
  不知不觉中,飘云拥有了巫师的魔力,飘云能够把自己心里的话传递给彩霞,彩霞慢慢地成了飘云的代言者。彩霞需要不断练习的,是演戏,比如求神的仪式。彩霞说飘云编排的程序太老土,一定要按宫廷的标准程序做,但宫廷的那一套,彩霞并不十分清楚,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自己独自揣摩。好在她资质过人,七拼八凑,总算编出了一套不失她身份的程序。
  一天,下班吃过晚饭,飘云把得到的第一枚戒指戴在彩霞手上,说声“刚好”,满意地笑了。彩霞想摘下来,飘云不许。
  “老婆,这是我送给你的。”飘云说,“我记得你说过,今天是你的生日。”
  “是我的生日,不过可以马虎些。”彩霞说,“我想把它卖了,凑着买房子。我自幼生活在皇宫,识得珠宝,按现在的价钱,这枚戒指大约值十万块。”
  “一百万也不卖。”飘云说,“这是我一生中挣到的第一枚戒指,必须送给我最心爱的女人。”
  彩霞幸福极了,抱起飘云,用脸轻轻地挨擦着。
  “等会儿有电话,是园长打来的。市委书记不好自己去找我们,就绕了个圈子。你换上衣服,戴上前天准备的帽子和面具,随时准备出发。”
  “市委书记会有什么事?”
  “不复杂,但要给他搞复杂。”飘云说,“到他家以后,你才告诉他们,要买香和纸钱。其实,他们家随时都准备着。”
  彩霞不理解,问,“那为什么还要说买字?”
  飘云笑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为什么要让他知道你其实什么都知道?你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可能马上就会有人来暗杀你。魔法面对政权,也有无奈的时候。”
  “就是魔法斗不过皇帝的玉玺啰?”
  “差不多吧,也不全是。”飘云说,“好好准备吧,他们快来了。”
  彩霞刚装扮完毕,果然来了园长的电话,要他们马上出去,说,外面停着市长的车。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市长的车?”彩霞故意问。
  “我就在楼下。小姐,拜托你,快点儿。”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玩个痛快。明天吧。”
  “正好,小姐的生日能见到市长,那是莫大的荣幸啊。我先恭喜了,祝小姐生日快乐!”园长不愧是人精,马屁拍得不露痕迹。
  飘云笑了笑,做个答应的手势。
  “好吧,我们马上下来。”
  外面停着一辆奥迪,园长在一旁搓着手,见彩霞抱着飘云出来,眼里立刻放出光芒。
  “市长的母亲大人身体不好,到了几个医院,连病因都没查出来。彩霞,你一定要让你的宝贝竭尽所能,一定要弄清老人家的病情,好对症下药。”
  “是我竭尽所能。”彩霞打断园长的话,说道,“所有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病,我也只能是试一试。”
  “是,试一试。”园长媚笑着说,“有彩霞姑娘出马,不需要试。彩霞姑娘无所不能。”
  “我尽力吧,园长放心。”彩霞说,“如果我真没办法,就等着园长处分了。”
  “你行的,彩霞。”
  彩霞抱着飘云上了车,故意对站在马路上的园长说,“园长不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园长朝司机和坐在前排的那个人挥挥手,“大家一起走好!”
  
  十
  到一幢小别墅下了车,彩霞才看清坐在前排那个人的脸,国字型,戴副近视眼镜,发际挺高,是人们常说的那种聪明人。他说一声“请跟我来”,就自顾着往屋子里走。彩霞紧紧地跟着,心里有一丝儿慌乱。
  “沉住气!”飘云秘密地传话给她,“还公主呢,里面远没有皇宫森严。”
  屋子里到处都是灯,色彩斑斓。转上二楼的客厅,里面早有一位看上去年轻其实可能差不多五十来岁的妇人坐在那里看电视。她见彩霞神秘的装束,并不吃惊,只是把电视关了。“请坐。”她挪一挪身子,对彩霞点点头。
  彩霞很快地打量了这间屋子,原来是真正的复式楼,宽大的客厅边缘有一道小巧而华丽的楼梯通往三楼。
  “您是市长夫人?您好。”彩霞很有礼貌地鞠个躬。
  “你叫彩霞,上过电视,我知道你和你的蜗牛人。”市长夫人说,“请你来就是想请你看看,老太婆还有多久的阳寿。”
  电视墙背后出来一位姑娘,给彩霞奉上茶,然后很有礼貌地坐到市长夫人的下首。
  “站着的这位应该是市长的秘书吧,看着是文化人,所以我就猜了。”彩霞坐到那个姑娘的对面,边喝茶边说话。“请神仙得摆香案,麻烦您去买几支香,还有冥币。”
  “都准备着。”秘书问,“是在一楼去呢还是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吧。市长不便亲临,好在三楼看着,听着。”
  一句话,说得几个人面面相觑,不过他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惊异的神色稍纵即逝。彩霞不管他们的,慢慢地品茶。
  秘书招呼彩霞对面的姑娘,到楼下去捧来一个小小的香炉,三支香,一叠冥币,一个化钱钵,十分熟练地布置起来。
  彩霞跟市长夫人了解了一些老人的生活饮居情况,夫人说这半年到过全国最好的医院,可是连病因都没弄清楚,奇了怪了。每天要消耗上千块钱,除了打针,还要请专人服侍。
  看看布置妥当,彩霞把飘云抱上香案,放在正中,然后焚香,化了几张纸钱,嘴里念念有词,一边念一边用双手挽诀。念了一回,盘腿坐在香案前,闭目合掌。香燃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睁开眼睛说,“市长的老屋依山傍水,两边龙虎护卫,果然好气象。老太太这病不为别的,去年是不是预制了一副生碑?这生碑立起来也就没事了,现在却搁在房屋左首,干扰了青龙的气场。”
  市长夫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忙站起来,走到彩霞身边,开口说道,“彩霞小姐你真神了。那你说说,如果不把碑立起来,会不会有其他问题,或者说,把这碑再挪一个地方,行不行?”
  彩霞又把眼睛闭上,过了两分钟,才说,“再挪地方是不可以了,只能引出更大的问题。现在嘛,把碑立起来,老太太的病马上就好,否则,会在病床上磨上十年。老人家还有十年阳寿,谁也不敢提前收她。而且,必须把碑立起来,市长的仕途才能平安。”
  “影响到了市长?”夫人诚惶诚恐地说,“难怪,最近有人说我家老头子年龄大了,可以考虑退休了。”
  “我再帮您看看,有没有改变的机会。”
  彩霞又是一阵合十祷告,这是当年在皇宫里学的。祷告完毕,对市长夫人说,“夫人也不必担心,掌管权利的神刚好是我父亲的属下,我可以焚一道符过去,请他开恩。不过,只能连任一届了。”
  “哎呀,如果彩霞姑娘能请动神灵,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真恨不得你是我的亲生女儿。”
  “如果夫人想认彩霞姑娘做干女儿,也是可以的。”秘书插话道,“彩霞姑娘气质高贵,人见人爱,我想市长也会高兴的。”
  “行,等会儿我就认下你这个干女儿。”市长夫人用手掌拍一下自己是嘴,“哎哟,还没问彩霞姑娘呢。”
  “谢谢夫人。”彩霞说,“彩霞怕高攀不起。”
  “哪里话,只要你愿意,你就是我女儿了。”
  “谢谢。还是先说立碑的事吧。我知道您们为什么没把碑立起来的原因,老太太一定要看见做好的碑心里才踏实,市长害怕有人利用这件事攻击自己。本世纪初,就有一个姓刘的乡长给自己立生碑,马上就有人把这事传到网上,好在他官不大,却手眼通天,上面硬是替他把这事抹平了,传送图片的那个人受到整治,所有网站封锁了他的信息。现在形势不同了,得另想办法。如果您们有人在国外,以他们的名义立碑,就没人说话了,再如果那个人能给市政府捐一笔不菲的款子,不但没人过问立碑的事,说不准,还有人建议去参加立碑仪式呢。”
  “女诸葛啊!”夫人叫道,“你们市长的大姐早年到美国做生意,还是我去帮忙签的证呢。如今她是美国国籍的什么华裔商人。怎么就忘了她呢?”
  彩霞笑着说,“只怕您也有股份吧。”
  “可惜没有。”夫人说,“老头子死板,不干。”
  接下来市长夫人要认干女儿,把市长也叫了下来。秘书说彩霞的生日也是今天,认干爹干妈、过生日,是双喜临门,大家就更高兴了。本来就准备了家宴,市长说既然是认干女儿,就该叫几个亲戚来热闹热闹。彩霞很自觉地卸下头上的装饰,高兴得市长连夸漂亮。
  “只是衣服黑了些。”彩霞说,“来的时候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运气,找到了干爹干妈。”
  “没事,今晚来的都是自己人。”市长说。
  
  十一
  回到家里,彩霞还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她反复摆弄市长亲自为她戴上的项链,问飘云,“漂亮吗?”
  “漂亮。可是,我渴了,我饿了。”飘云疲惫地说。
  彩霞才想起自己吃喝玩乐,飘云还什么也没吃。“对不起。不过,我早准备好了。”
  她从包包里拿出好吃的,给飘云喂。飘云津津有味地吃着,边吃边说,“你们喝的法国红酒,三万块一瓶的,我想喝。”
  “婴幼儿不许喝酒。”
  “我是婴幼儿吗?”
  彩霞笑道,“不是,行了吧?那种酒是没能带回,不过,那种八百块一两的小酒带回了一瓶。你一次只能喝一半。”
  “放那儿,我自己喝。”
  彩霞问老太婆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飘云说跟巫师的关系只有一半,还有一半是关系到李隆基的。
  “我父皇?不可能。”彩霞说,“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飘云说,“他暂时是还不知道。不过,今天以后,他很快就会知道的。”
  “为什么?”
  “老太婆的事,是你父亲的手下人管着的。所以,你出马,他们不得不买你的账。告诉你,老太婆本来寿尽了。”飘云说,“巫师答应你父亲,给你找个保护伞,让你不受罪。从你误入人间的那天起,他就控制了你,就跟控制我一样。不过,对你,他很礼貌。”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父皇?”
  “不知道。我有一种感觉,你见到你父亲的时候,你我的缘分也就尽了。”
  “那我就永远不见他。”彩霞说,“或者,我求他带上你。”
  “以后再说吧。”飘云叹了口气,倚在彩霞的手臂上说,“我们可以买房了。看看交了首付款后,能不能买一辆像样的车。你老是抱着我,也够累的。”
  “可是我不会开车。”
  “学啊。以你的资质,到驾校学三天就行了。然后,找一个司机,美女司机。”
  “以后再说吧。睡觉。”
  
  十二
  彩霞带着飘云讲好了一套房子,首付二十万。可是在填写协议的时候出了情况,彩霞坚持要写上齐飘云的名字,而且要是法人,但房地产公司说齐飘云只是一只会说话的蜗牛,在法律上不受保护。
  “不行!”彩霞说,“至少得写上是李彩霞跟齐飘云共同所有。”
  “这个也不合适吧。”工作人员解释道,“对方也必须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是取得居民身份证的公民。”
  飘云倒是很大度,说只要写上彩霞的名字就行了。彩霞认死理,说你本来就是人,为什么受到歧视,不行。
  她拨通了市长夫人的电话,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很快,市长夫人要工作人员接电话。
  “夫人,对不起......”
  “别对不起!我不管法律不法律,照我干女儿的意思签约,否则,我找你们老总算账!”
  “好,好。”工作人员说,“不过,齐飘云不能是法人,而且身份得写上是蜗牛人。”
  “看着办吧,只要我女儿高兴。”
  正式签订协议了,齐飘云的名字终于写上了协议书,虽然只是以彩霞宠物的身份写上去,但飘云已经很感激彩霞了。现在这个世道,好多人巴不得独吞一大笔财富,然后远走高飞,彩霞却没有,而且坚持房子是共同所有,他真的好感动。
  “我首付五十万。”彩霞说,“十年之内付清的条件不变。”
  “可以。”工作人员说,“其实首付二十万就可以了。”
  “听他们的。”飘云说,“三十万先买车。”
  “齐先生果然会算账。”工作人员说,“现在时兴提前消费。”
  “那就这么定了。”彩霞掏出银行卡,“里面刚好二十万。”
  
  十三
  搬进新居,彩霞大声叫着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两百万啊!”她大声叫着,“这就是两百万!”
  飘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随着财富一天天增多,他和彩霞在一起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不过,他不愿意彩霞伤心,所以表现得很淡定。
  飘云让彩霞找来两个手艺不错的工匠,把其中的一个房间收拾出来,打造了一张又大又厚的神案,供上巫师的神像,神像前摆上一只小香炉,专供插香,地上搁一只较大的香炉,专供焚化冥币用。
  在动物园里,他们不再求神问卜。如果有人一定要求预测,彩霞就给他一张名片,上面写有地址和为客人预测的时间。他们把动物园当做休息的乐园。
  经过市长关心,他们每天只在早上八点至十二点到动物园去出现就行了,其余的时见完全属于他们自己。这样,他们有了充足的时间做自己的事。彩霞买了一辆二手名牌轿车,有太阳能装置的,出门不用老抱着飘云了。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飘云决定请一个司机,最好兼做保镖。
  “我知道你要找个美女保镖。”彩霞说,“我想找个男的可是不行了。”
  “行,找个男的我到神案上睡觉不就行了?”飘云在这个问题上还是有些小气的。
  “嗤!你不老实。”彩霞说,“我知道你醋劲大,不是一般的大,是很大很大,所以,我决定到武术学校去找个女生,美女。”
  说笑归说笑,几天以后,彩霞还真带回了一个会武术的美女,也姓李,叫李茜,十八岁。
  “会开车不?”飘云问。
  “会。”李茜答道。
  “以后就跟着我们吃住,月薪五千,跟我们没多少事做,算是不低了。”彩霞指着飘云说,“只是不能碰他。”
  “为什么?”李茜问,“我也喜欢他哦,我可是飘云先生的粉丝。”
  “没为什么,如果你想跟着我,就听我的话。”
  
  十四
  有专人开车,吃饭一个电话就有人送来,他们的日子比神仙还逍遥。往来于权贵和有钱人之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几年。
  李茜只要看彩霞没顾及到飘云,总会偷着逗飘云开心。飘云对她印象还不错。为干部子女异地考公务员的事,高官们谁出面都容易引起世人的关注,有时候甚至连电话都怕被人窃听,飘云让她单独替几个高官跑过腿。她承认,跑这几趟,挣了十好几万的外快。但飘云和彩霞都没有要她充公,说这么大的人了,也该攒点钱找婆家了。李茜只是笑笑,说半天云里吹唢呐,还在哪里哪。
  一天,飘云告诉彩霞,明天有一个罪犯会闯进来挟持她,到时候必须答应那个罪犯,送他出海关上海轮。
  “为什么不举报呢?”彩霞说,“还要送他,保护他,我们不成了帮凶?”
  “别激动,老婆。其实从我身上具有魔力的那天开始,我就觉得我跟巫师的协议在渐渐地生效。你想想,找我们的人不是高官就是大老板,给我们钱的也是这些人。现在回想起来,从第一次那个给我钻戒的老人开始,他为什么会给我价值十万的钻戒?不就是我帮他化解了危机吗!因为婚外恋包二奶带出的贪腐案件不时见诸媒体,他怕呀。”
  飘云说这些的时候,声音有些苍凉。“可是我的情感已由不得我自己做主,我已经是巫师的一部分了。”
  彩霞无可奈何地揉捏着他的小手,说,“好多人都骂我父皇好色亡国,其实我父皇是真心爱我母亲的,我母亲也爱他。我父皇被安禄山蒙蔽了,这些人被小老婆蒙蔽了,其实结果都一样。”
  “你跟你干爹打个招呼,明天借他政府的车用用,就说过海关那边散散心,晚上一定还车。”
  “我不干。”彩霞担心把干爹卷进去,“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有市政府的金字招牌,有你这个市长大人的干千金,没有万一。如果你不干,你我在一起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飘云黯然地说,“李茜就是巫师看中安排来准备随时替换你的。但是,我发誓,我是最近才感觉到的......”
  “好了,别说了,我做!”彩霞差点要流出眼泪,“当时想找个人开车,就让巫师利用了这个机会对不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的神力会完全消失?”
  “我很后悔,可是来不及了。”飘云说,“其实李茜比我更糟糕,你别欺负她。我到现在没让她知道自己被巫师利用了,是怕她伤心。”
  “我能救你吗?”彩霞把声音压得很低,“如果能找到回去的路,我一定带你到我们的世界去。”
  “其实都一样。”飘云笑笑,说,“我是说我如果到了你们的世界里,你父皇会把你关起来,再把我赶回来。”
  “不会吧,我父皇最疼我了。”
  “是啊。可是,我的血统卑贱,又成了巫师的人,第三世界的人。”
  不谈这些大家也许一直开心,现在,都沉默了,彼此的心里,血,仿佛被抽干。
  
  十五
  彩霞的干爹退休后,市里的领导又换了一茬。李茜变成了剩女,一个出入于上层社会的剩女,应该是很容易解决个人问题的,飘云几次劝她找男朋友,她都摇头。
  飘云隐隐觉得,要想和彩霞在一起的时间长一些,最好的办法就是劝李茜结婚,这样,巫师不得不重新考虑替换的人选。没有彩霞在身边的时候,飘云和她作过一次试探性的谈话。
  “你相信我的预言?”
  “相信。”李茜说,“就是要价特别高,平常人请不起。”
  “你如果不赶快嫁人,以后会嫁我这样一个丑陋的怪物,你信吗?”
  “不信。”李茜奇怪地问,“你为什么老劝我嫁人呢?现在独身的人多的是啦,我不过是想过了三十岁再结婚而已。”
  “小姐今年芳龄才三十岁,不急。”飘云笑道,“如果不是想着你跟了这么多年,我才不关心你什么时候结婚呢。”
  李茜也笑了,“可惜,你属于彩霞姐了,不然,嫁给你也不错。”
  “千万别,我可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经过这次谈话,飘云知道自己没有改变自己命运的能力。既是宿命,没得改了,他只能尽量少接生意,多安排时间和彩霞一起到处旅游。这一年,他们开着新买的越野车,什么泰山,什么九寨沟,内蒙、新疆、西藏,这些神秘的地方,都跑遍了。
  李茜是最好的司机,忠心耿耿。
  每到一个地方,总会有那么几个要人找到彩霞,要求她为他们预测今后的命运。他们给她的回报是非常丰厚的。
  “两个美女在一起,要让人找不到都难。”飘云说。
  
  十六
  公元二零四三年,中日战争再度爆发。这一次,是美、日联盟,其它国家坐山观虎斗。
  在一次日本空军侵袭之后,彩霞突然不见了。李茜以女主人的身份坐在了齐飘云面前。齐飘云担心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他从李茜的眼里看出了巫师锥子一样的眼神。
  “你是不是把彩霞弄走了?”飘云颤声问。
  “她死于空难。不过你也知道,那是假象,她其实是让她父亲接走了。”巫师附体的李茜说,“我作为她十多年患难与共的唯一朋友,依法继承了这套房子的所有权。”
  齐飘云难过得哭起来。
  “别哭了,飘云大哥,你不是说我会嫁你这样的丑八戒吗?我嫁给你好了。”声音是李茜的,“我是真喜欢你,跟彩霞姐一样。而且,你看看,你现在一点儿也不丑。”
  齐飘云这才发现,蜗牛壳不见了,镜子里面,一个略显沧桑的中年男人,依稀有着自己年轻时的影子。这难道就是现在的自己吗?
  “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飘云冷冷地说,“对不起,李茜小姐。”
  “可以。”马上变成了巫师的声音,“不过,你得永远走出这个房子,这套房子是我和蜗牛人共有的,现在,蜗牛人也不存在了。”
  “这并不重要。”齐飘云说,“我希望知道,你下一步准备干什么。”
  “说给你也没关系,中日之战,中国惨胜。趁这个机会,会有很多人做军火生意,我在这中间捞些钱。”巫师说,“本来我只要你的灵魂,既然李茜小姐喜欢你,我法外开恩,还给你本来的身子,我希望你跟李茜小姐好好合作。”
  “别说了!”齐飘云断然说道,“我早就想过这个结果,但是我不能。我当初只答应你把灵魂卖给你,却不能把肉体也给你。我生命的一半是彩霞的。”
  “可是,对我不公平!”李茜哭起来,“我苦苦等了你十几年,飘云大哥!”
  “我只能对不起你了。”飘云说,“也许,我的灵魂会在你身边。”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巫师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天下的男人多的是。现在,是大家履行协议的时候了。”
  飘云拉开房门,走向门外。门外,是万丈深渊。
  他毅然跨出了自己的脚。
  “不要,飘云大哥,我也爱你!”在失去知觉的一霎那,他听见李茜绝望的呼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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