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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花落

笑笑蓝 2013-2-26 17:10 8719
  落日的黄昏,宁苜一个人走在人行天桥上,背对着快要隐去的日光,看着自己长长的影子在面前拉的老长老长。在那长长的影子里,她看到了沧凉。也不过二十来岁的人生,却已觉得未老先衰,好累,飘忽不定的生活,把原本光鲜的青春抹上了一层灰色,接近黑,却不尽是,是灰黑,让人无力而又无奈的色彩。
  天还没有尽黑之前,这城市的路灯便依次亮了起来,是的,这是一座不夜城,繁华的都市,奔波的众人,带着各样的梦想,揣着不同的欲望,一步不停的在岁月四季里忙碌。
  即将告别这座由陌生到熟悉的城市,宁苜心里有淡淡的不舍,没办法,某些习惯一旦改变,总会有些不适应,但过一段时间就会适应,就如同,以后的日子,不再有他,一个叫林白的男子,每天带着阳光般的笑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当林白的母亲看到宁苜的时候,只是张着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你是?”她迟疑着。
  “阿姨你好,我叫宁苜,”宁苜乖巧地回答,“宁强的女儿。宁强这个名字,想必,您还有点印象吧?”
  “是你?”林白的母亲声音明显带着不安的颤意,“你怎么会来这里?”
  “是林白告诉我的呀。”宁苜一副无辜的表情,“走了这么久好累啊,阿姨不请我坐一下,喝杯水吗?”说完自己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看着呆在原地的女人,心里有报复的快感。
  宁苜很清楚的记得,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妈妈的表情,那是一种深深的绝望,对这个世界一切的淡漠,只因为那个叫李兰的女人,现在林白的母亲。
  宁苜守在妈妈的病床旁,不知何时睡着了,迷糊间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抚摸彩着自己的头发,睁眼一看,妈妈醒了,“妈,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呵,好些了。”妈妈安慰着,病痛的折磨,让她在短短的几个月苍老了十几岁,明明才四十岁出头,却像是七八十岁风烛残年的迟暮之人。心头一酸,宁苜差点掉下泪来。
  宁苜把开水倒好凉在一边,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削起来,这时病房的门开了,是爸爸,可是惊喜才冒出来,马上被无情的粉碎,他旁边有个女人,亲热的挽着他的胳膊,带着胜利者的笑看着她和妈妈。
  “爸爸,”宁苜只觉得脑袋里有一面大鼓不停敲着,心在不停地往下陷,陷进没有底的黑洞,“她是谁?”
  “她是李兰,李阿姨。”爸爸说,“我今天是来和你妈签离婚手续的。”
  什么?宁苜吃惊的回望妈妈,离婚?怎么妈妈没提起,而且她现在这样,怎么能经得起这样的击?妈妈泛白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嘴角轻扯,现出一个讽诮的笑。
  “爸爸,妈妈现在这样,你忍心?”宁苜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竟是那样陌生,他和李兰的事情,她不是没听过,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绝情,眼看着妈妈病成那样,还要做出这种令人伤痛欲绝的事。
  “大人的事,你少管。”爸爸眼里有不忍,但还是斥了她。
  “哎呀,就是,很多事情,你们小孩子是不懂的。”李兰在一旁媚声媚气地说。不懂,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会不懂?
  “你个臭女人,都是你,是你抢走我爸爸的,你给我滚!”宁苜说着双手把李兰一推,毕竟是小孩子,能有什么劲?可李兰却作势倒在地上,“哎哟,宁强,你看你看,疼死我了。”爸爸连忙蹲下去,“小苜,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来我看看,伤着没有?”
  宁苜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这就是那个疼自己的爸爸么?
  “小苜,”妈妈微弱的声音传过来,宁苜连忙抹干眼泪走过去,“妈妈,我给你拿药吃。”
  “不用,”妈妈说,“宁强,离婚协议我签就是,只希望你好好待女儿。”
  当爸爸把离婚协议递到妈妈的手上时,宁苜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暗了下去,有种末日到来的恐慌。眼看着妈妈就要提笔,她一把抓过来,用力撕成了碎片,“不!我不同意你们离婚!我不同意!”
  “你!”爸爸看着宁苜,手扬了起来,最后还是放下去,带着李兰走了。
  “妈!”宁苜扑到妈妈的怀里,哭得天昏地暗,她不明白大人的世界为什么看不懂,她不明白一家人好好怎么变成了今天这样,她不明白妈妈的妥协为什么换不回爸爸的心,她也不明白曾经疼着爱着自己的爸爸,为什么要这样来伤害自己。
  星期五下午的化学课才上,宁苜就开始莫名的烦燥起来,还带着没由来的害怕,奇怪,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妈妈?火光电石之间,宁苜猛然一震,不行,得赶紧去医院看一下。她匆匆请了假就往医院赶。
  “妈,”宁苜推开病房的门,病床上没有人!不好!“护士,护士阿姨,我妈妈,不见了!”宁苜忍不住哭起来,那种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不要急,我安排几个人在医院好好找找看,前面不久我还看到她的,一定没走远。”护士安慰着宁苜。
  妈妈,你在哪里?宁苜跑遍了住院楼的每一个角落,就是看到不人。“看见我妈妈了吗?看见我妈妈了吗?”每见一个人她都问一遍,却没有一个人给她想要的答案。妈妈,你不要丢下我啊,求你了妈妈!老天,求你快让妈妈出现吧!
  “啊,那边有人跳楼了!”宁苜听到喊声,飞似的往门诊大楼跑去。妈妈!妈妈!不,不要是她,不要是她!
  宁苜从人群里挤到最前面,呆住了。那个躺在血泊里的人,不是她还会是谁?
  “妈妈!”宁苜叫着跌倒在她身旁,妈妈,你真的这么狠心,丢下我走了。从此以后,还有谁能再像你这样疼我?再像你这样轻轻抚摸我的头发?还有谁可以带着宠溺叫我乖乖?还有谁可以不管春夏秋冬站在门口等我回家?还有谁,可以像你那样爱我?不,没有了,再没有了。以后的路还有那么长,没有你的陪伴,我要怎么走?
  宁苜只觉得,她的生命之花,还没开放,就已经悄然败落,如那深秋的黄叶,随风飘散,不知何处是归宿。
  李兰没有和爸爸结婚,而是卷走他的钱消失了。爸爸因吞食过量安眠药而死,只留给宁苜一张纸,上面只有几个字:小苜,对不起。
  如果不是大伯收养,宁苜不知道以后自己的路会是什么样的,或许就此去天堂见了妈妈也不未可知。大伯婶娘待她都很好,可她怎么也走不出那片阴影,生命的阴影。她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在了一边。宁苜是个早熟的孩子,她的天空里没有阳光,没有雨露,没有欢声笑语,只是由心底升起的对生活的淡漠,一切美好的事物,都离自己太远,就像那夜空里的星星,在遥不可及的地方对着自己眨眼,永远不属于自己。
  高考填报志愿,宁苜选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一个新的地方,或许可以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可以渐渐淡忘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吧。宁苜记得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而她的青春是什么呢,应该算是一本只有灰与白的底页,上面写着关于怨恨迷茫的文字。这样了无生趣,看不到未来的日子,宁苜有些害怕,每天周而复始的生活,到底有没有意义?在宁苜的世界,时光过得太慢太慢,她希望自己一夜之间可以长成为一个大人,然后呢?宁苜又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了。
  大学的生活是新鲜的,陌生的环境,来来往往张扬的脸。宁苜冷冽的性子和他们格格不入,她也不知道怎么融进那些带着鲜明色彩的青春生活里,或是,根本就不愿意,她把自己关在自己编就的笼子里,她从不去过问别的世界,别人也从不曾走进她的世界。
  她以为,大学四年的生活,就要在平静如水的日子里过去,可有些事,似乎是命运有意安排,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前面那位同学,你的东西掉了。”后面有人喊,宁苜没理会,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谁知道叫谁呢。
  “哎,说你呢。”一个身影跑到宁苜面前,挡住了她。宁苜抬头,看到一张放大的脸,正带了笑意看着她,手里拿着一本司汤达的《红与黑》,正是宁苜才从图书馆借的。
  “谢谢。”宁苜说着,准备去拿书。
  “哎?”男生把手一扬,“就两个字打发我了?总得表示表示吧?”
  什么?宁苜不解的望着他,挺拔的身形,帅气的脸,额上还有两颗调皮的青春痘,没想到帅气的男生都有几分痞性。宁苜径直要走过去,“那书我不要了,你留着慢慢看吧。”
  “嘿,”男生连忙说,“别生气嘛。书给你就是了。我叫林白,你呢?”
  “无可奉告。”宁苜接过书就走,不管他在后面叫喊,“喂,那个系的总可以说一下吧?”
  宁苜脚步顿了一下,还是没说话走了。
  北方的冬天不同于南方。对于自小在南方长大的宁苜,特别不习惯,天气是干冷的,北风凛冽刺骨,吹到脸上如刀割似的,只要一出门,那空气就像一根根冰冷的针,直往身体里扎,冷意直接透过皮肤进到骨子里。不管穿得多厚,都觉得冷,虽然宿舍有暖气,可宁苜还是时常会被冻醒,然后许久睡不着。第二天早上,睡了一晚的被窝还是凉的。也许正是被窝里没有令人贪恋的温暖,她起的也很早。
  一个清晨,宁苜睁开眼,发现窗外一片白,什么都看不真切。下雪了?她有些迟疑,然后带着期待和兴奋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是的,下雪了。到处都被雪厚厚的盖了一层,安徒生的童话世界,变成了真的。这是宁苜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雪,真正的雪。心,似乎被这纯粹的白所轻抚,所温暖,一点一点显出丝丝跳动的生气来。她双手捧了一捧雪放在眼前细细打量,深深凝视。这冬的精灵,是如此美丽,如此魄人心弦。她仿佛看到雪天使对她调皮的眨了下眼睛,于是她轻轻的笑了。有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看到她的笑,痴痴的说:“真美。”
  谁?宁苜四处张望,才发现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在三米开外的地方,自己竟一点都没察觉。这男生,似乎有点熟悉?难道见过他?
  “你是南方人吧?”那人走过来,“瞧你那样,准是第一次看到雪吧?我是林白,还记得吗?”
  林白?宁苜想了一下,就是那个捡到自己书的男生,怎么又碰到了他。宁苜忽然有种感觉,这个人,以后会走进自己的生活,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有这种感觉。
  宁苜的感觉没有错,林白确实走进了她的生活,以他阳光的笑,温暖的爱,照亮了宁苜的生活。生命的色彩,渐渐变得丰富起来,不再只是灰与白,它有像天空一样的蓝,玫瑰一样的红,水晶一样的亮。
  “小苜,”林白说,“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是受过伤害的,虽然你不说,可你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忧郁的神情,让我心疼,我想象不出你以前的生活经历过什么,也想象不出那种痛的滋味,但是,以后的人生,我会带给你快乐,时刻用我跳动的生命,去融化你冻结的心。”宁苜没有说话,只是收回看着夕阳的视线,把头埋进林白的胸膛,听他起伏的心跳,真希望这一刻,就是永远。
  “你就是宁苜?”一个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宁苜把视线从书里移开,抬头,“你是?”
  “我是罗琪,和林白自小就认识了,我们一起读小学,初中,高中,还有大学。你对他的了解,还没我的十分之一,你觉得,你有资格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吗?”女生高挑的身材,俏丽的五官,一双大眼睛瞪着宁苜,里面有狂傲,有轻蔑。
  哼,还以为是谁呢,也不过如此嘛,只不过是相较自己,宁苜的性子似乎怡静些而已,长相也比自己好不到哪去,凭什么林白就要喜欢她而不喜欢我?罗琪的心里有不解,更多的是不屑。
  宁苜看着罗琪,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神色,其实整个人都像是泼了一盆冷水,彻头彻尾的凉。她没想到林白已经有了女朋友,而且看来还不是什么善类。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世,宁苜就自卑起来,出于对自己那颗敏感的心的本能保护,她道:“既如此,我退出就是。”等罗琪走了许久,宁苜还是盯着那一页书,没有翻动。
  老天爷还真是爱开玩笑,这样子,倒不如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好,也不至于让自己从云端跌入低谷,久久起不了身。
  宁苜开始逃离林白的视线,拒绝和他见面。还好,陷的并不深,抽身倒也不觉得太难受,宁苜松了口气,过了这个冬天,一切都会成为过去,像是那天上的云,最后总是被风吹得四散开去。
  “宁苜!”林白瞪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躲着自己,这些天真是让自己烦透了,好在终于碰个正着,“你干嘛?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呃,”宁苜想到罗琪那张扬而明媚的脸,和林白才算是真正的相配吧,自己的性子,还是太忧郁了些,又太过敏感,“我想,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林白抓着她胳膊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劲,“什么叫不合适?嗯?”他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是不是罗琪,她找过你是吗?我早都和她说过了,我只当她是妹妹。我喜欢的人是你,是你啊!”
  是么,宁苜心里冷笑,可她却不这样认为,想到自己要和别人去抢一个男生,宁苜觉得太可笑,依她冷漠内敛的性子,绝对做不到,所以,她全身而退,她只想一个人平静的生活,感情么,真的看得太淡,那个童年的阴影,一辈子怕都挥不去了。
  “可是我,没办法接受你。”宁苜迎上林白的目光,看到里面的不解和伤痛,心不由一阵酸涩和不忍,但还是抽出自己的胳膊转身走了。这样也好,一了百了,从此无喜亦无悲。
  冬天,寒冷而漫长,但总算是过去了,那灿烂的阳光和处处绿意,让宁苜阴郁的心稍稍明朗了些。
  星期天,宿舍的女生一大早就叽叽喳喳个不停,说着去踏青郊游的事,宁苜经不住她们的软磨硬泡,最后决定和一帮人去外面转转。
  春天,到处洋溢着希望和蓬勃的朝气。柳叶青青,长长的枝条随风轻摆,燕子掠过,留下几声呢喃,时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儿在空中飞过,清亮的鸣叫像孩童般透着喜气和快乐。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一帮女孩才尽兴而归。听着她们有说有笑,宁苜时不时附着轻笑,回应着话题。就在进校门时,目光不经意的一扫,她看到了林白,他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女人。两个人站在一辆私家车旁边。那个女人的样子,好面熟,难道,是她?宁苜心里一紧。
  她说要买点东西,就和宿舍的女生散了,然后找了个靠近林白的角落,背对他随意站着,像是要等人的样子,目光却有一下没一下扫过林白对面的那个女人,是她!李兰!虽然过了很多年,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印迹,但大体的样子没改变。这个狠毒的女人!宁苜在心里骂道。
  “妈,好了。”林白的声音有明显的不耐烦,“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照顾自己的。”什么,林白的妈妈?宁苜一惊,为了不让林白看到,她快速走开。
  原来,林白是她的儿子,难怪看到他的时候有某种熟悉的感觉。本来以为,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老天爷却把李兰拉进了自己的视线,还把她的儿子推到了自己的面前。好吧,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因果报应!宁苜眼里满是恨意和狠意,过去的一点一滴又像放影似的在脑海里浮现,她紧紧握着手,关节处,透着惨白,真到凌晨两点,才迷迷糊糊睡去。
  知道林白是喜欢自己的,至于罗琪么,宁苜眯了下眼睛,那就看看,到底谁能抢到林白吧,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找个什么合理的法子,再接近林白。
  清晨,校园里一片宁静,虽然春天来了,早晚却还是有些寒。宁苜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坐在槐树下的椅子上看书。寒气从脚底往上窜,她禁不住想打颤,于是她想起南方的春天来,那应该才是真正的春天吧,或者应该算是夏初,风是暖暖的,早晚穿着T恤已是常事,至于厚重的衣服,基本上没有穿过。想到大伯一家,心底一叹,他们都还好吗?
  咦?感觉有件衣服搭在了自己身上,抬头一看是林白,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平息下去,“谢谢。”
  林白看着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这么重的寒气,她就穿着一件薄毛衣坐在石椅上,还真不会照顾自己,要知道那很容易感冒的,“谢谢?”他哼了一声,定定看着宁苜,然后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心里又酸又涩。
  这个寒假他过得并不太好,看着罗琪和妈妈亲密的样子,心里想的全是宁苜,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回南方去了吧,自从上次她说出那样的话之后,自己就试着忘掉她,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何必呢。可每次看到身边的女生,总是不禁想起宁苜的样子来,她低头看书的娴静,她看着夕阳时那落寞的神情,她捧着雪花时欣喜的轻笑。林白恨这样的自己,不就一个女生,至于么,可偏偏挥之不去,烦透死人。当开学后听别人说宁苜一个人呆在学校过寒假时,他的心生生疼起来,真是个倔强的女孩。
  他开始不由自主的注意起她的一举一动来。宁苜除去上课,去读书馆,大多时候呆在宿舍里,只有早晨,会早早的起来,或是看着一棵树出神,或是塞着耳机在林荫道闲逛荡,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坐在角落看着书。她的身边没有别的男生,确定之后,林白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哪不好了,她要拒绝?
  “告诉我,”林白搂着宁苜娇小的上身,感觉到微微的凉意,“是不是因为罗琪?”
  “嗯。”宁苜轻轻点头,有点点愧疚,其实并不完全因为她,她只是不想受伤,她打心里害怕,但是,这不正合了自己的意么,似乎也只有这个理由,才算是顺当的吧。
  “傻瓜。”林白用下巴轻轻蹭着宁苜柔软的头发,“我会向她说明一切。你放心。”罗琪是妈妈认定的,不过那又怎么样,自己不喜欢,难道还强求不成?
  “小傻瓜,这个送给你,节日快乐。”林白捧着一束红玫瑰送到宁苜的眼前,那火一般耀眼的颜色,像一颗跳动的心,刺得宁苜的双眼有些酸,这花,自己受得起么。但是想到那个女人,一声冷笑从心间滑过。
  “好漂亮的花啊。”宁苜接过去,“今天什么日子啊?”
  “5月20号,白色情人节。”林白说,“晚上我带你去城市广场看星星怎么样?”
  ”“你个婊子!”宁苜还没出声,罗琪不知道从哪冲了出来,对着她张口就骂,接着抓过宁苜手里的玫瑰花往地上一扔,使劲踩起来,“我让你美!我让你乐!”
  那回听完林白的话她气得脸都紫了,什么叫把自己当妹妹?算了吧,以前怎么都没讲过?不就是因为她么,平常看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居然还会使手段,说过退出的,现在又厚着脸皮回来了。宁苜,我要你好看!
  这是个特别的日子,她把自己辛苦叠好的520颗幸运星装到瓶子里,放进一个心形的盒子封好,准备送给林白,去找他,他的舍友说出去了。于是她在校园里正找呢,没想到就看到亭子里,林白把玫瑰送给宁苜的一幕,当时气得火冒三丈,于是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宁苜看看地上的玫瑰花,再看看林白,摇头轻笑了一下,“林白,你还是去陪她吧。”
  “小苜,你先等一下。”林白乞求地看着她,“你一定要相信我。”宁苜没说话,只是双手环在胸前,一场好戏要开始了,不是么。
  “琪琪!”林白气得把她拉到一边,“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罗琪冷笑一声,“你说我干什么?我们明明是青梅竹马的一对,都是她,她出现了你才变了心,你还好意思问我干什么?”
  “你不要任性胡闹了行不行?”林白有些无奈,“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
  “我不信!”罗琪捂着耳朵,“我也不要听!就是因为她,她是个婊子!”
  “罗琪!”林白的声音变重有些冷,“你再说一次。”
  “婊子,她,啊—”罗琪的话还没说过完,林白一掌掴了过去,她不敢相信地捂着自己的左脸,火辣辣的痛。“哈哈—”周围看热闹的人哄笑起来。宁苜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哇—”罗琪觉得又恨又羞,忍不住哭起来,边哭边冲开人群跑开了。
  “都看什么看!”林白吼起来,看热闹的转眼之间全散了,宁苜也准备走开,林白拉住她的手,“小苜?”
  “你不是说要去看星星嘛,我去换件衣服。”林白一听松开手笑起来,像孩子似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宁苜心里一窒,“好,我在校门口等你。”
  夜晚的城市广场是热闹的,忙了一天的人们都出来散散心,三三两两有说有笑,不时小贩推着车叫卖着一些小玩意,还有跳街舞的少年,引得人们不时叫好拍手。坐在台阶的最高处,看着广场上那些人,宁苜有种错觉,自己不再是这个世界的一分子,而是一个看着众生相的局外人,那些人的模样看不真切,那些人的欢声笑语好远好远。
  “哈哈,小傻瓜又在发呆了。”林白拿着两杯冰淇淋走过来,递给宁苜一杯,几米开外看到宁苜那淡然的神色,林白心里隐隐发虚,似乎宁苜马上就要消失一样,他快步跑过去,甩掉这种感觉,看着宁苜瞪着自己,心里才踏实起来,这是他的宁苜,谁也抢不走。
  “谁是小傻瓜?”宁苜不满地开口,心却是一暖,这个人,总是让自己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初夏夜,晚风中带着丝丝怡人的凉意,抚过脸庞,滑过指尖,像是杭绸一样软滑,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那即远又近的夜空,星星仿佛时明时灭的灯,闪烁不定,又像是一双双孩子好奇的眼睛,看着地上的人们一眨一眨的。
  宁苜靠在林白的肩头,听着他说起小时候的趣事,不时笑出声来,但一想到那个女人,却是一喟,林白,对不起,谁让你是她的儿子呢,我们注定是有缘无份了。
  尽管宁苜时时提醒着,不让自己陷进去,可是,心还是沉沦在林白灿烂的笑脸里,那真挚关切的眼神,总让宁苜心间轻颤,不动情么,怎么可能?呵,命运他老人家还真是太会安排,这算怎么回事?宁苜苦笑不已,算了,还是尽早了结吧,时间越久越伤人,伤了他,也伤己。
  暑假,如期而至。
  “小苜,去我家好吗?你一个人呆在这空旷的校园里我不放心。”林白说,“正好让我妈妈见见你。”
  “我不去。”宁苜一口回绝,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可万一让她认出来怎么办?
  “为什么?”林白问,“你寒假都没回去,暑假要回家?”
  家?宁苜冷哂,如果不是你妈,我倒真的还有家可回的,可现在呢?一股恨意涌了上来,“是啊,我要回家。”
  “唔,”林白有些失望,“那我下午去给你买机票。”
  “不用了,我想等几天再走,”宁苜说,“你今晚有空吗?我想出去逛逛。”
  “好。”
  林白和宁苜十指相扣走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林白的心里是满满的幸福,宁苜心里是满满的矛盾。
  看着人行道对面的龙都宾馆,宁苜心开始左摇右摆起来,去还是不去?这时林白的手机响了。
  “喂,妈。”林白的口气有些不耐烦,“都给你讲了嘛我过几天就回去了。好了,不说了,挂了。”在林白把手机收起的那一刻,宁苜眉间的决然一闪而过。
  已经过了十二点,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宁苜还是没有回去的意思,而学校大门晚上十二点以后就关了。林白有些着急,“怎么办?回不去了。”
  “那只好住宾馆了。”宁苜低声说。
  “啊?”林白看着一边低着头的宁苜,忽然心里冒出一种期待,然后转为兴奋,自己再不知道,岂不真成了傻瓜?
  他们要的是二楼靠窗的双人房。打开房门,虽然空间不大,倒也清新雅致。宁苜把整个房子打量了一下,然后说:“怎么连杯子都没有呢。”
  “你等一下,我去找他们。”林白说着走了出去。宁苜关上门,听着脚步声远了,掏出手机压低了声音,“喂,你好,请问是城东派出所吗……”
  房里的大灯关了,只留下床头发着柔黄色光的小灯。林白和宁苜靠在床头并肩坐着,谁也没说话。林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侧脸看到旁边宁苜小巧的耳垂,更觉得有一股血往脑门上冲,他连忙把视线移开,害怕自己做出什么让宁苜讨厌的事情来。宁苜的心里既紧张又害怕,还有不忍,她已经能够预见后果是什么。咬咬牙,她还是决定了。
  “林白。”宁苜低声叫着他的名字,看着在灯光里有些不真实的脸,她凑过去,吻了一下。
  林白的身形一顿,转过头,看着宁苜。她的整个轮廓被罩上了一层光晕,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美丽少女,眨着柔光的眼睛,挺俏的鼻,红润的唇。一低头,按上了宁苜微凉的唇,然后用舌轻轻扣着她的贝齿,感觉到她全身微微的颤动,他浑身的血更加沸腾起来。“别怕,我的宝贝。放松放松。”林白温柔的在宁苜耳边呢喃,密集的吻沿着宁苜的额头一路往下。
  “呵—”一阵撕裂般的强烈痛楚感瞬间传遍了全身,宁苜眉头紧皱,不由得冷哼出声。她想起了自己的快乐的童年,那些一片灰黑的少年,那些无数嘲弄怜悯的眼睛,还有妈妈眼中深深的绝望,泪,从眼角滑落。
  “小苜,小苜?”林白轻声叫着,带着压抑的喘息,“我弄疼你了吗?。”
  “没,没有。”宁苜答着,挤出一个微笑。
  宁苜开始出现幻觉,她站在大海里航行的一艘轮船上,蔚蓝色的天空,深碧的海水,偶尔一只飞鸟闪过。海风迎面吹着,抚过发梢,从耳畔滑过。船随着海波轻摇,她张开双臂,竟然从背上长出一对白色的翅膀来,轻轻一扇,她飞上了天空,那些河流,那些丛山,在身下飞似的倒退……
  林白拥着宁苜坐在床上,看着她如小鸟般依在自己的怀里,心里是满满的爱意。窗外的月亮娴静的笑着,几颗得星调皮的眨着眼。我的小傻瓜,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一直幸福下去的。带着笑意,林白也闭上了眼睛。
  朦胧间似乎有人开门,然后林白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把自己一推,他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宁苜眼里冷冷的恨意,她带着哭腔尖叫起来,在他赤裸的上身乱抓,“你个流氓!你个人面兽心的坏蛋!”
  “小苜?”林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门被“砰”的一下撞开,几个穿警服的人冲了进来,“卡嚓—”一双雪亮的手铐戴在了他腕上。
  “这是怎么回事?”林白心里一沉,转身看向宁苜,“你?”
  “你滚!我不要再看到你,你滚!”宁苜把自己捂在被子里,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心痛的快要窒息,为什么,为什么你是她的儿子?为什么?
  在派出所录口供的时候,宁苜看到了那个女人,李兰。她比印象中老了很多,岁月已经在她曾经妖媚的脸上留下了痕迹,虽然穿着很得体,还是难掩走样的身材。宁苜带着不屑看着她,李兰,我们又见面了。
  看到宁苜,李兰疯了似的扑过来,被旁边的人拉开了,看样子她并没有认出来宁苜来,“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儿子?你为什么要害他,他才二十岁,才二十岁呀,就这样被你给毁了,呜……”她一边哭着一边指责着宁苜,“你的爸妈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孩子?真是太没良心了。你毁了我的儿子呀,我的儿子,我可怜的孩子呀。”宁苜装出一副又委屈又害怕的表情望着旁边的几个警察,那些人一见连忙把李兰强行拉了出去。
  李兰本来想拿了大把笔钱出来,让她不要上诉,此刻听到宁苜说出名字,心就像掉进了冰洞,想到那些几乎要被忘掉的往事,全身开始发抖,她无力的靠在墙上。老天爷,这就是报应,这就是报应啊。
  看着宁苜起身要走,李兰连忙跪到她面前,苦苦哀求起来,“宁苜,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爸死得早,我就他这么一个亲人了呀。求求你了。”
  “呵呵,”宁苜一阵冷笑,“当初你想过我的处境吗?十几岁的孩子,死了妈妈,也没有了爸爸,这世上最亲的人转眼间都离开了我,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应该要怎么办?”
  “是我不对,我该死。我错了。我现在有钱了,你要多少都行,我都给,作为对你的补偿,好不好?”李兰哭着说。
  “哈哈—”宁苜狂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也涌出了眼眶,“钱?钱能换回我妈的命吗?钱能换回一个完整的家给我吗?我才不稀罕你的钱,我就是要让你儿子坐牢,让你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说完她一脚踢开李兰快步走了出去。
  开庭之前,宁苜见了林白一面。他的脸削瘦了很多,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双眼布满的血丝。宁苜的心没由来的发疼。
  两个人隔着桌子看着对方,没有说话,许久,宁苜打破了沉默,“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我已经知道了,我妈把以前的事跟我说了。”林白的声音有些沙哑,“是我们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妈,你的生活完会不是现在这样。所以,我代我妈向你说声对不起。”
  宁苜撇撇嘴,站起身,“我走了。”
  “小苜,”林白叫住她,“你有没喜欢过我?”
  “你觉得现在这样还有必要说吗?”宁苜回答,她暗暗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你多保重。”“小苜!”林白喊道,宁苜停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去。一切都结束了,忘了吧,忘掉关于他的一切。
  完成学业后宁苜没有回南方,她去了北方的另一个城市。在那里她找了一份工作,开始了新的生活,几年后结了婚,有了一个孩子。
  国庆长假,宁苜带着孩子去外地游玩时碰到了林白。彼时他剃了发,正微合双眼轻敲木鱼,口中念着梵文。
  宁苜倒吸了一口气,眼前的这个人,真是他吗?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林白慢慢睁开眼,惊喜从他眼里涌现,然后渐渐转为淡然,“小苜,你好吗?”
  “我还好。”宁苜笑起来,“谢谢关心。”
  “我佛慈悲,”林白双手合十,“愿你生活幸福。”
  走出寺院的大门,拉着宁苜手的小家伙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妈妈,他是谁?”
  “一个朋友。”宁苜答。
  今晚,月亮会出现在天空么,明天,太阳会照旧升起在东方吧。人啊,总是自恋的以为,世界的一切都是围着自己转的,似乎内心有喜,阳光就一定会灿烂,内心有悲,雨水就一定会洒落。而事实是,一个人的生命,不论多么光鲜或多少黯淡,消失之后,大自然依旧按着它的规律走过四季,携时间轮回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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