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假日
| 一 已经持续好多天的高温了，这个七月，出奇的热。 女儿已经买好了去A城的车票。 她看了看，没有说什么，转身做饭去了。 女儿放假回来七天了，这七天，她俩一直不停地争吵着。 她想不明白，难道是自己错了吗？ 前段时间，女儿打电话来，哼哼唧唧说不舒服，伙食又太差，妈，我想你了，真盼着快放假啊！ 她心里酸酸的难受，嘴上却硬，想什么呢，咱是为了去学习长本事的，你就想想以前那些当兵的，别太娇气了！ 放下电话，眼泪却簌簌流下来。这些年，她和女儿相依为命，一个人，风里雨里，撑起一个家。好容易把女儿拉扯大了，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惜上学的地方，离家着实太远了！每当夜半醒来，看着寂寥的窗子，月光白惨惨地照进来，心就抽搐的痛。于是翻出女儿的照片，一张一张地看，一路回忆走过的痕迹，从小时候的机灵、顽皮，一直到现在的秀丽出众、笑靥如花。看着看着，心像灌了蜜水般，漾起了甜甜的涟漪...... 有一次，女儿打电话说：妈，我有多久没吃海鲜了？我都忘了海鲜是什么味道了。 她于是也不再吃，就是偶尔有亲朋来访吃起来也别是另一番滋味。 到了六月底了，她就天天掰着指头算日子。终于把女儿盼回来了，看着女儿清瘦得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这个暑假，一定要好好伺候伺候孩子。寒假的时候，因为店面刚开张不久，每天要早早起来去看店，天太冷，离家又远，也没有好好给女儿做顿饭，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懊悔！ 于是这个暑假，她尽量每顿饭多炒几个菜。冰箱里装得满满的，鲜鱼，鲜虾是头一个多月封海前就准备好了的。 可第二天晚饭后，女儿却说：妈，我和同学约好了的，在家住几天，然后去西藏玩。 西藏？她惊了一跳，心，仿佛被毒蝎蛰了一下。 那么远，几个女孩子！她坚决不同意。女儿上大学这一年，她很留意全国新闻报道。 女儿非常生气：我长大了，老师都说我们该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你怎么老把外面想象得那么坏？ 她也生气：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当然不可无！尤其是女孩子！ 女儿据理力争：你怎么老是把我拴在家里啊？我又不是你的私有财产！ 她也不依不饶：等你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独立了，想上哪，再去！那时，我也管不着。现在，咱家的情况你也清楚，光供你上大学，我已经很累了！ 女儿振振有词：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从大三就可以做兼职了，你现在累一段时间，等我以后赚了钱会还你的。 她怔了怔，半天说不出话来。 二 两人僵了好几天，她说服不了女儿，女儿也不愿理她。 她每天早晨做好饭，默默地看着女儿起床、洗脸，旁若无人地站在镜子前梳头。那愈发挺秀、俊美的身材，时尚、俏丽的面容，冷冷的眼神，忽然就有种很陌生的感觉。 女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缠着她兴奋地说这说那的可爱的小女孩了，也不需要她的陪伴了，这样想着，心里多了一份深深的失落感，不觉黯然。 “你有恋童癖吗？”正在梳头的女儿回过头来盯着她问。可能让她看的发毛了。 “恋同——什么？”她不解。 “童，是儿童的童。”女儿漫不经心地说。 她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就是呢，她怎么这么留恋从前那个活泼的总爱黏在她身边亲不够的小女孩呢？是不是孩子已经长大了，需要独立了，而自己真的老了？ 三 几天后，她还是先低了头，耐着性子，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和女儿做了一次长谈。这一次，两人都做了让步，女儿开出条件：不去西藏了，改去A城。她虽不是很情愿，但也只好同意。A城在本省，相距不是特别远，更重要的是，她觉得和西藏比，各方面都安全多了。 清早，女儿要启程了。她拿出自己的包，拉开拉链，打开里层，掏出钱来，除去几张一元的灵票外，正好是七百元。 她递给女儿，问：够了吗？ 女儿边往手提包里放边说：我那边有好多同学，她们会招待我的，花不了多少钱的。 她望了望女儿的包包，又看了看女儿的衣着，一条牛仔短裤，外配一件短袖T恤，问：“你就那样放钱吗？” 女儿看着她，有些疑惑，那怎么放？ 她从抽屉里找出针和线，把钱叠好，放在女儿牛仔短裤的裤兜里，然后用线密密的隐蔽地缝好，“这样，晚上下车也就不用担心了。” 女儿笑笑，背起包，准备走。 她说，你等等。三步两步跑到邻居商店里，又拿来五百块钱，递给女儿。俗话说，穷家富路嘛！ “这个钱，放在包里，好现用。”她嘱咐。 女儿似乎有点感动，伸开双臂抱住她，拉长了声调，嗲声嗲气地叫：“妈妈——” 她却感觉不适应了，推开女儿，说快走吧，时间不早了。 其实这些天，她一直想找机会抱抱女儿，和女儿亲热亲热，可看女儿淡淡的，和她疏离了，就没好意思。 女儿背起包，刚要走，她又问：我到隔壁再给你买点吃的带着吧？ 女儿摆摆手，说不用。 女儿走出门了，她又喊：到了，给我发条信息，连同住的地址一块发过来哦！ 四 看着女儿走远，她出了一会神，看看时间，再不去买菜，早市就散了。 她搜出包里剩下的几块零钱，又从抽屉里找出了几张，数了数，总共是九元。这就是今天的生活费了。 早市并不远，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 她在一个菜摊前站住，翠灵灵的豆角光滑而细嫩，一捆捆摆放得整整齐齐。只可惜每一扎都捆绑得有点大，少说也有两三斤吧？她问了价，蹲下来，看老板正忙着，悄悄解开绳子，匀出了一小把，放在称上称了称，正好是一斤，一块五毛钱。 再往前走几步，是一个卖葡萄的。 紫色的葡萄亮晶晶的，又大又圆，像颗颗玛瑙般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她以前是最爱吃葡萄的，那甜中略带点微酸的感觉，盈润身心。书上也说，女人多吃葡萄可保持皮肤细腻、水灵，延缓衰老。这几天女儿回家，连续买了几次，那独特的甜味，又将沉睡的味蕾唤醒。 主人看她犹豫，热情的打招呼，来，来，尝一尝，巨峰葡萄，特甜！ 她挑了一串最小的，放在了秤盘上，六块五！ 她愣了一下，看看手里的钱，退货的话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提着葡萄，展开手里仅剩的一元钱，怎么办？早餐是买不成了。一份豆腐脑二元，一个烧饼二元。 算了，回店里吧，昨晚还剩了点米饭，买两颗葱，炒一炒，也足够了。 她提着两个塑料袋匆匆往店里赶，快九点了吧，时间太晚了。 阳光真强，道道如针直直地射在脸上、胳膊上，痒痒的疼痛的感觉。她忽然记起，她是紫外线过敏的。 今年，真是一个炎夏。 2013、8、6日  已同步至 蓝草地的微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