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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离花又开

唐紫衣 2015-7-11 13:08 3956

1.佛前
 
西山醉了斜阳,此刻,佛前跪着一女,名唤:“度偶”。在佛前问姻缘。这个几乎是神秘的女子静静的求,她不能免俗的求。情字,束缚了多少人的手脚。而今,这个佳人,也在此处问。只是不能免俗。
 
即使一身素衣,依然招惹了不少人偷偷打量。笼着白色的面纱,一张脸儿,完全看不清楚。胸前挂着一个金质的莲蓬,煞是别致。已经跪了一炷香的时间,度偶才缓缓站起身来。用右手,把脸上的纱笼了一下。好不白净的纤纤玉手,纤长、透明,手背上一个个小小的窝窝。手腕上一只白镯子,不知何物所制。只是一看就不是俗物。
 
起身,碎步来到寺庙的后边。一片清绝的白梅,初初开了。正好昨夜的雪,映的梅更清透。一个僧人正在扫雪。度偶走到他身后,细声问:请问师傅,可见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僧人回头,看见一个二八女子,在问自己话。他用手指指自己的耳朵,摆摆手,然后,继续扫雪。原来是个聋子。这丫头,去哪里了。芍芍,芍芍,你在哪里呢?一着急,度偶声音大了起来。一个绿衣女孩子,从梅后面窜了出来。“小姐,小姐,我在这里呢!”“莫顽皮,我们回去了”。“知道了”。名唤芍芍的绿衣女孩子,走过来,扶着度偶,匆匆走出院子。一场雪的遗忘。
 
度偶和芍芍上了轿子,一前一后的回了将军府。
度偶是镇远大将军的独女,出生的时候,又个在初夏。这孩子呱呱落地的片刻,院子里的将离就都开了。她母亲就盼一个女孩子。而将军本人呢?或许心里曾经想要个男孩子,只是一见到粉雕玉砌的女娃娃,就什么都忘了。抱着孩子,开心的笑。度偶从小聪慧,三岁读诗,五岁已经能写诗,七岁就能作画了。连皇上都赞口不绝。她母亲也没有再生育一儿半女,将军也未曾纳妾。今年度偶十五了。今年要入宫选秀女。度偶的婚姻是由不得自己的,甚至由不得她父母。
 
2.度日
 
回到将军府。已是晚饭时间。父亲、母亲都在等她回来吃饭了。桌子上都是她爱的菜肴。冬笋肉片、烧小萝卜、东坡肉和一碟素烧豆腐,还有一条松鼠鱼、一碟虾仁炒松仁。度偶也真的饿了,一顿饭,在母亲的笑语里,父亲的叮嘱里,安静的过去了。
 
这样的日子还能多久?谁也不知道。想到这些,荣隆的心就不踏实。皇上就要选秀女了,而女儿少不得,早晚也要入宫的。红城里的世界,是女儿不知道的。得宠,还是不得宠,都那样的让人忧愁。只要想到这些,荣隆就生出无限的忧愁。
 
时光真的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夏天了。离入宫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近了。度偶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等着、等着。今天,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物呢?度偶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只是想在这将军府里能多呆一些日子,院子里的将离就要开了。她恋着母亲的疼爱,只是这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在佛前求了又求,可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宿命,如何逃的过呢?除了吃斋念佛,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3.静然
 
日子过的真快。度偶要入宫了。有些许的茫然。少不得梳妆打扮。一身紫色的素衣,胸前还是那个金质的莲蓬。头发梳成发髻,只插了一只玉钗子。到母亲屋里话别,自是少不了一番叮嘱。
 
到了宫里。好些女子,各个打扮的青春艳丽。大殿上静悄悄的,宫人叫她的名字的时候,她差点没有听见。来到殿上,三拜九叩。当度偶站起身的时候,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镇远大将军之女陈度偶,抬起头来,看着朕。”度偶只好抬起头来。殿上的男子抬眼一看,一个紫衣女子亭亭玉立,一身紫衣,胸前挂着个金质的莲蓬,发上只别着一个玉钗子。再细看,那眼神,似乎要把他看透,却很温和,并没有咄咄逼人的姿态。不仅如此,那清亮的眼神,雾蒙蒙的,带着一点点好奇。整个人柔的如一首清绝的小诗,让人望之见俗,这样的柔,好像是雾,又好像是一朵初夏的花。什么花呢?一时间还真说不出来。
 
度偶望着这个皇帝。吃了一惊。怎么在那里见过?一身黄衣,透着威严,只是这个皇帝并不是一个糟老头子。竟是一个少年。英气逼人,剑眉、高高的鼻梁,眼睛清澈,望着自己的神情几乎是含情脉脉。怎么,怎么会这样?完全不是自己想的样子。
 
皇上就这样望着度偶,点了一下头。度偶行了礼,退了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宫人出来念册封的名单。度偶被封了静妃。别人在羡慕她,一入宫就封了嫔妃。度偶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不喜,也不悲。很是平静。入了这皇宫,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4.何必?
 
再次见到皇上,是三日之后的傍晚。
 
屋子里静极了。用必晚膳。宫人来宣旨。静妃听旨。宣静妃觐见。度偶少不了沐浴、更衣。一件青色的宫服,胸前还是那个金质的莲蓬,乌黑的头发上簪着一支藏青的宫花。来接的宫人,看着说:娘娘,太简陋了。度偶不啃声。时候也真的不早了。宫人叹息了一声,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度偶到了殿前,跪着。人都退了出去。也不敢抬头。就这样静悄悄的。听到一阵脚步声,一个男子的手臂伸了过来,把她拉了起来。度偶想,这人是谁?一抬头,居然是大殿上见到的那个人。皇上看见度偶,与他见惯的女子不同。她不想讨好他。他的女人各个都想讨好他,这个女子居然不想。他有些生气,这似乎是一种冒犯。就这样沉默着。皇上静静的问:爱妃,你平日里读书吗?度偶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不卑不亢的回答:读的。皇上听后,就笑了。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又问:读什么书?度偶静静的回答:佛经。皇上回过头来,居然笑了。然后说:你怎么每次说话都只有两个字。度偶也忍不住笑了,说:皇上,我只是回答问题。能用两个字回答,所以就只有两个字。只是巧了罢了!说完,又低下了头。皇上说:是呀,真是巧。佛经。你在佛前求什么?度偶想了一下,说:姻缘。“又是两个字!”皇上忍不住笑的更厉害了。度偶看这个俊朗的少年,忽然觉得并没有那么拘谨了。皇上伸过手来,握着那娇柔的小手,心中不忍一动。笑的就更深了。将度偶拉到书案前,说道:那日你我在殿上见你,就觉得你与别人不同。度偶不经意的红了脸,笑着抬头,应道:不同?皇上点头,说:是啊,不同。让我想起一朵花,不过却又说不出是何种花。度偶脱口而出:将离?皇上说:你说将离?度偶笑着点头。这样一问一答,度偶仔细的说话,一个字多余的字都不敢多说。君王有君王的威严,即使不发威,也是皇上。她心里明白的很。她只是一味的敬他,却无法爱他。模模糊糊的被宠爱着,第二天早上,度偶起来的时候,枕边已经没有了皇上。天才刚刚亮。梳洗的时候,问宫女:皇上呢?答曰:早朝了。度偶一愣,君王原来这样的辛苦。
 
中午,宫人送来了一堆绫罗绸缎。让静妃娘娘选。说是圣上钦赐。度偶一看,全是素雅的布料,不是紫色,就是蓝色。原来他知道她喜欢什么。看中一块浅蓝的,上面全是粉色的蝶。还有细碎的黄花。好素雅。好细致。还有好多头饰,都是玉石的。精巧而细腻。他知道她喜欢玉石?有些恍惚。磨蹭到傍晚,宣的还是她。静妃就这样被宠着。
 
第二日早上,静妃起的比皇上还早。亲自到御膳房熬粥,配小菜。惊动了整个御膳房。当皇上喝粥的时候,并不说话,只是比平时多用了好些。一边喝粥,一边用清澈的眼神,望着度偶。似乎想把度偶望穿。度偶话并不多。沉默有时候是金。无声更胜有声。
 
午后,度偶去御花园赏花。前拥后簇的。度偶不知道旁人怎么想,用剪刀剪了好多白色的将离。插在瓶子里,放在屋子里。然后,在屋子里临帖,读书。静悄悄的。忽然,度偶听到有喘息声,以为是宫女。就轻声吩咐,去给我倒一盅茶。半刻,一杯茶,送到手边。饮下。一抬头,才发现是皇上。大惊失色,忙要行礼。却被皇上一把拉了起来。皇上翻看她的字。原来是一手飘逸、秀丽的好字。皇上说,你给我说说佛经。度偶就开始说起佛经。细声的说:世界是什么样子呢?不是喧闹,也不是空寂。即无喧闹,也无空寂。皇上就这样听她将佛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上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度偶落落大方的说:臣妾所懂并不多。只是些皮毛罢了。要说懂得多的是那些大臣,是书房的师傅。臣妾一个女子,能懂什么呢?既不通治国之道,也不懂安邦之策。懂得多的,是皇上,是大臣。皇上笑了,说你这屋子里熏得什么香?度偶回答道:臣妾从来不熏香,想必是中午从御花园里剪得将离的香气。掌灯的时候,皇上抬头看窗外的月光。度偶看着这个少年,不觉忘记了身在何方。两个人沉默着。度偶立在窗前,身后一人将斗篷披到她身上。度偶一看,又是皇上。就笑了,说:臣妾服侍皇上吧?今天劳烦皇上了,折煞臣妾了。说的时候,脸煞白煞白的。皇上看在眼里,说:君王有君王的不自由。我倒是希望可以如鸟儿,可以展翅飞翔。飞出这红墙,去看看世界有多大。原来君王也渴望自由。度偶也渴望自由。身不由己的,居然不只自己一个人呀!
 
5.曾经
 
转眼冬至了。度偶一直觉得不舒服。头晕目眩的。皇上一早就差人来问。中午太医来把脉。一个劲的贺喜,原来是有喜了。皇上知道了,高兴的像个孩子。亲自跑来,居然把一堆大臣扔在金銮殿上。吩咐度偶多休息,又派了好多宫女来服饰,又赏赐了好些东西。度偶面对这样的宠爱,只是觉得心惊肉跳的。并不开心。这宫里多少人看这呢。再说还有多少嫔妃在等着。想到这些,心就沉到底了。皇上难道不会喜新厌旧?唯一让自己高兴的是腹中的孩子。有一个孩子,就不会那么孤单了。孩子,孩子,孩子。唯一的念想,就是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平安就好,男孩,还是女孩,都不重要。
 
到晚上。皇上又来了。度偶叹了口气。依旧是沉静。皇上居然听到了叹息声。
你不欢迎我?”
“不敢”。
不敢?”
“皇上是皇上,九五之尊。再说宫里的嫔妃这么多,皇上,去别人那里坐坐吧?”
皇上听到这句话。别的妃子想请,还请不到。在静妃这里,居然要赶他。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的。这种新鲜感,是那么的特别,那么的不一样。皇上愣了一下,讪讪的说:你?赶我走吗?“臣妾不敢。不过这皇宫里有多少女人,恐怕皇上自己也数不清楚。难道新鲜花看多了,不会厌烦?皇上,你去别的地方走走。臣妾也歇歇。这一屋子的人也歇歇。这个从来没有人敢反对的皇上,笑了,说:这众多的嫔妃里,我只觉得你一人懂的我心意。度偶一惊。皇上接着说:只是你心里一味的敬畏我,却不爱我。难道我不是你的男人?度偶说:皇上当然是臣妾的男人。臣妾认命。“你也认命了?”“是,臣妾也认命。”“好,我到别人那里坐。你歇着吧?”从此度偶总是劝皇上去别的嫔妃那里。而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总是听她的话。她不争什么,也不比什么。这个世界,甚至没有一枝花是属于她的,她明白她是过客。
 
孩子就这样出生了。是个小公主。皇上多喜欢这个孩子,谁都看得出来。名字叫“敏观”。这个名字是皇上御赐的。小公主眉目如画,又是一个美人胚子。度偶的生命里,只有这个孩子。而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总是对自己轻言细语,从不发脾气的皇上。她的男人。她爱他吗?度偶自己不能回答自己。爱?还是不爱?似乎是一道选择题,无论选那个都是错误的。那么他爱她吗?度偶从来不去想这个问题,他是君王。君王的爱,她从来就不奢望。
在皇上心里,静妃当然是最与众不同的。不只是品味,不只是气质,更是品性。宫里宫外的没有人不夸奖,对下人从不苛刻,对别的嫔妃又慈祥和气,对皇后毕恭毕敬,对皇太后更是尽心尽意。一句随便的话都不曾说过。几次皇上想废后,立静妃为后。都是被度偶拦着了。甚至磕破了头。皇上也就不敢提了。不敢提,是敬,也是疼。什么事情别人都劝不了,只有静妃,只要开口,皇上都依。所以很多人,都送礼给静妃。要静妃劝。而度偶每次收到东西,都是分给各个嫔妃,或者下人。从来不自己掖着、藏着。这大概是大家都服她的原因之一吧?
 
6.无痕
静静的夜里,忽然落雪。度偶披衣起来,静静的看雪。出神的想着什么。想了什么呢?什么都想了,也什么都没有想。夜是这样的漫长。这样的日子能长久吗?这个似乎从来不是问题。有了敏观之后,本来就淡的度偶,更淡了。眉宇之间笼罩着一层柔柔的光,还是只着青色、紫色、蓝色的衣裳,乌黑的发髻上总是簪着一直玉钗,胸前是她最爱的莲蓬。静静的,站着,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黎明时分,公公来宣旨。又是皇上的赏赐。是一些玉器、古玩,还有书画。度偶领旨谢恩。公公还说,皇上中午要一起用膳。度偶收拾了一桌酒菜,等着皇上来。还是和平时一样将玉器和古玩分给了各个嫔妃,只有字画她自己留着了。
 
正晌午。皇上来了,兴冲冲的,一身黄衣,才从朝上来,还没有更衣。度偶伺候着更了衣。然后一起用膳。始终皇上都凝视着度偶,用那对伶俐的眸子,望着她。度偶假装没有看出来,但是心底还是被触动了。似乎有些不一样。是什么地方不一样呢?那还真的说不上来。
 
用过膳。皇上抱着敏观公主一个劲的乐。一边笑,一边说:越来越像你了,静妃。看这鼻子,这眼眸。多像你。度偶微微的笑着,感到好骄傲。她的女儿,皇上的掌上明珠。一个骄傲的母亲。孩子去午睡后,有些事情还是让度偶有些意外。
 
皇上沉思了半天,用商量的口气对度偶说:朕还是想立爱妃为后,你……还没有说完。度偶已经跪下了,说:皇上,此事不可!皇上皱着眉头,有些烦恼的踱步,走到书案边上,幽幽的说:你还不懂朕的心吗?朕的心……他还没有说完,已经跪了一屋子人了。那些宫女、公公,看到静妃跪下,就都跪下了。度偶内心一沉,她似乎感觉到自己这次似乎是要拦不住了。
 
皇上静静的说:难道你真的不懂朕的心?朕的心……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起静妃,将她拥在怀里。用可以柔的滴出水的声音,低声的唤:度偶。度偶。度偶。朕的心里……朕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度偶心里一惊,听着这样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当然明白他的失落。她抬起头,看到一双痛楚的眼睛。这样的眼神,搅得度偶心疼。只是,只是,她依然静静的说,度偶哪里有这个福气。皇上折煞度偶了。皇上看着她,看的痴了过去。什么美女皇上没有见过呢?只是度偶她真的不同。她懂得他的心。此时的度偶是一个清新的、可人的、婉约的、淡然的女子。着一身青衣,挽着乌黑的发髻,发上只插着一个玉钗子。别的嫔妃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富丽堂皇,唯有她如此清丽、脱俗,又别致。美人当然多的很,吹弹欲破的皮肤当然多的很,只是那样的气息,那样神情,那样的性情,别人怎么会有呢?各个都惶恐的顺着这个皇上,而度偶有自己的意志、个性、性情。她从来不讨好,也从来不献媚。
 
这是一个寂寞的冬天。在春天来的时候,度偶病了。可急坏了皇上。什么好药都用上了,一天问不知道多少遍。可是度偶还是不见好。皇上为此有了白发。
 
度偶在床上躺着,觉得自己过不完这个春天了,等不到将离再开了。一阵咳嗽,帕子上都是血。度偶没有通知皇上。她反而笑了。即使是这样的憔悴,她依然美。美的沉静,好像是病西子一样似得。窗外一片春光,迎春花开了,一树灿烂。
 
一日,皇上来看她。问她:冷不冷?度偶答道:冷。皇上给度偶多盖了一层杯子。又问,还冷吗?度偶回答:冷。皇上泪就落了下来。用身子抱着度偶,哭成了泪人。
 
就这样拖着,时好时坏。终于在一个春末的夜里,度偶走完了23岁的生命历程。皇上哭的几乎昏厥。抱着冰冷的度偶,心都碎的没了。从此没有再人再懂的他的心了。他不要,不要,不要。只是即使他是九五之尊,对阴阳相隔也是没有办法。
 
度偶走了。走的很平静。那一年夏天的将离开的格外的艳丽,格外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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