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村庄》第十章：飞为横祸李汉成死里逃生
| 一 一转眼又到了旧历年底。 李文送走了妈妈以后就被单位派出了国，他的那家公司在非洲有一个项目部，要不是因为他母亲临危，今年夏天就应该轮到他去了，那边生活条件极差，外派员工是二年一换。因此，李文一家春节时都回不来。二女儿翠英今年刚置办一条铁架子船，早早地去了长江口，听说今年虽然鳗鱼苗价格不高，但从海口洄流上来鱼苗量不小，他家又有一条能经得住大风大浪的大船，效益比往年好得多，春节前就已经赚了七八万，这几年他们全是在江口上过的年，今年更回来不了。大女儿粉英过来跟她爸商量，要汉成到他那边去过年，汉成说：“别麻烦了，你们家那么多的人，春节期间还有一件大事要办，正月初三要给孙女过周岁，并顺带着提前给儿子贺三十岁，我还是在家过了年，初二晚上赶过去。”后来除夕的那天，女婿王平给他送来了几大包吃的东西。望着那一大堆年货，汉成心里并不好过，他说：：“你们也真是的，我一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东西。” 国强老俩口这几年没在村里过过年，大都是在扬州楚阳两地轮流着过，住到过了元宵节才回来。今年，扬州的大儿子赵仁将他们早早地带走了，说是包括赵俊一家也一同去扬州团圆。招弟那边，杭州的女儿来电话说回不来，她想，如果龙根也回不来，村子东头这一大片的空房子里就只剩下了汉成和她两个孤寡老人了。幸好，当了老板的龙根一直忙到除夕，风尘仆仆地驾车带着媳妇儿子赶到了家。招弟一边忙着张罗一家人的年夜饭，一边跟龙根说：“你过去约一下你汉成叔，叫他别弄晚饭了，等会儿过来一起吃，今年只有他一个人在家过年，心里肯定会很难过。”龙根过去时还给他带去了两并酒和一条中华烟，汉成说什么也不肯过去，他说：“别麻烦了，我的晚饭已经弄好了，你们回去吃吧。”那天晚上，汉成还真的弄了好几个菜，桌上放了两副餐具，在对面菱丫头生前常坐的那个位置上摆放着她的像框。以前，有好几回李文回不来时，他们都是这样两人相对着吃年夜饭的，不同的是这回是一个大活人被换成了遣像。真可谓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不过，汉成相信今晚菱丫头一定会回来陪他的。 晚上，外面噼噼啪啪响起了辞岁的爆竹大合唱。汉成今年没买爆仗，这里过去的习俗是亡了长辈的人家三年不放爆仗，也不贴红对联，如果要贴对联的话，第一年白第二年绿第三年黄，化掉牌位后才能放爆仗贴红对联。虽说现在改革了，亡人的牌位在做“六七“时就化掉了，但也没有人家头一年春节就放爆仗、贴红对联。收拾停当后，汉成和往常一样打开了电视机，并且将装着菱丫头遗像的镜框放到床西头，斜对着南墙账桌上的电视机和坐在床东头的自己，他们以前就是这样过春节看春晚的。他们睡的是一张老式的三面带架子的宁波床，这张床是十几年前为李文准备的婚床，虽然那时很时兴这种款式，但到了李文结婚时，这种式样就成了老古董，只好又请人重新打了一张高低床放到西房间里。这种传统的老式床也有个传统的摆法，东西向，靠北墙，男人睡东头，女人睡西头，平常时夫妻二人睡一条被窝，但不睡一头，这种睡法可能已经沿袭了几千年，因此，过去常有人把对象叫“焐脚的”。汉成望着脚头菱丫头笑吟吟的遣像，听着电视里喜庆的音乐声，一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往年的除夕夜，一切如常，歌舞升平…… 第二天一早，龙根带着全家人过来拜年，汉成给了顾彤一个准备好了的200元红包。中午饭是在招弟家吃的，龙根喝了不少酒，汉成也被劝得有点过量。饭后，龙根一家三口步行去了大王庄去拜年、看亲，汉成在招弟家看了会电视，后来说觉得头晕，招弟就说：“怕是你昨晚没睡好，这龙根又劝你喝了那么多的酒，还是先回去睡会儿。” 初二早上，王平那边来了电话，问要不要派辆车子过来接他，他说：“不要，你们忙你们的，我下午走过去，就这么一点路，我又不是走不动。”其实也就是七八里路，一路上又全是水泥公路，走得再慢也不过个把小时。吃过中午饭他就锁上门出发了，身上还特意多带了600元钱，重外孙女过周岁，他这个当太姥爷的红包理当要厚实一点。 那天，艳阳高照，出奇的暖和，蓝蓝的天上没一丝云彩，虽然还未立春，但春天的脚步好像已经离这儿不远了。公路边上浓浓的节日气氛与老庄子上的冷泠清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路上人多，车也多，全是去走亲戚的。这些年，因为春节有个长假，无论是上班的打工的上学的都赶回来了凑热闹了，农村中的喜事都扎堆在春节期间举办，除了娶媳妇嫁女儿还有提前办贺寿的，只要是当年生的人，都习惯将贺寿的仪式提前到这时候办，从路上老少行人的服装和不时在身边驶过的新车来看，现在的乡村好像与城市也没多大区别了。过了大王庄就走上了一条楚阳通东河的省道，车子多起来了，行人少了，更难得碰到熟人，汉成就更觉得自己形单影只，不禁就又想起了菱丫头在时和她一起走在这条路上的情景。此时粉英住的那个庄子已经遥遥在望了。 二 让汉成万万没有想到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一辆从后面超车的小轿车为了避让迎面而来的大客车，猛地刮到了同方向的面色车，失控的面色车撞飞了走的路边上的汉成，他被重重地摔落到路边水泥沟边。那一瞬间，他被摔得全蒙了，过了一会儿才有了点意识，迷迷糊糊地听到车子上下来好几个人，有人正在将他从沟里往上抬。抬上了路边后，汉成觉得脑子有点清醒起来了，第一感觉是自己还不曾被当场撞死，而且好像也没伤着头部，只是觉得左边的半个身子不能动，一动就剌骨的疼，右边的胳膊和腿感觉没大碍，还能活动。当车上下来的人问他家住哪里时，他断断续续地报出了王平家的电话号码。不一会，粉英、王平和外孙王新等好多人就奔跑过来了，此时，那辆面包车已报了警，接到报警的交警也赶到了，虽然车子都是楚阳的牌照，但这里已经到了东河县的地界，接警的是离这里不远的东河那边来的人。交警初步认定，那辆超车的轿车应负主要责任。后来，众人小心翼翼地将汉成抬上了面包车就近赶往东河人民医院，并叫轿车上派人带钱同去，轿车先行去交警中队扣押。这边王平、粉英和王新也都有上了面包车，汉成对粉英说：“你和王平要留一个在家里，晚上家里有那么多的亲戚朋友，不能没个主事的人。”后来粉英就下了车。 经初步检查，左腿和左胳膊各有一处骨折，均需手术治疗，头部和其它部位暂未发现异常。晚上两辆肇事车的驾驶员都离开了，他们都是到东河附近乡下参加亲戚婚礼的，把他们扣在这里也没什么作用，反正车子都被扣押了，医疗费用由保险公司先行垫付。因为是春节期间，住院大楼里空荡荡的没几个病人，汉成住的这间三人病房里只有他一个病人，病房的条件还不错，有空调有独立卫生间。两大瓶水一直挂到半夜，医生说，目前目前主要是为伤者进行止痛消炎防感染，待明天做过相关的术前检查后再确定手术方案。王平、王新父子俩考虑到伤势不会危及生命，没必要告诉远在非洲的李文，是否通知南京的顾晓芹和孙子李云鹏，他想等做了手术看情况再说，如果没什么大事，尽量不通知她们娘俩；王平还知道，楚阳那边汉生叔家里没人，今天早上一家人都去了海南，因是与同事一家约好同行，不好回人家，因此节前就跟他打过招呼，并且将他孙女过周岁的“人情”（礼钱）也送过来了，此时，他们刚到海南，游兴正浓，更没必要通知他们；就连正在长江口上守着几十张渔网捕鳗鱼苗的仁康、翠英，王平也想先不通告他们。他们没回来做亲戚，就是考虑到这几天是大潮能捞一把。不过让王平感到心急如焚的是家里到了好几十个亲戚朋友，明天是孙女周岁的“正日”，按惯例“正日”的中午要请庄客，原来计划这一餐连亲戚在内一共要开十几桌，粉英一个人在家无论如何也应付不过来。 后来到了下半夜，王新看到了姥爷像是迷糊着了，就跟他爸说：“不如你打个车回去，妈妈肯定特别着急，这里留我一个人负责，你放心，有我在，没事。我这里比你熟，明天术前检查我请个同学来帮忙。”王平说：“明天做检查时，你姥爷要上推车，楼上楼下的你一个人怎么抱得动？”王新说，绝对没问题，我找三个两个同学都能找到。王平晓得：儿子是在东河城里读的高中，后来考上了盐城的一所大学，毕业后在东河东面的海边上当“村官”，现在正准备参加公务员考试，在这里儿子比他有更多的熟人，他相信他是能独挡这一面的，再加上岳父汉成也已经催过他几次叫他回去。于是就连夜打了个车走了。 王平到家时，家里灯火辉煌，堂屋里有两桌人打牌，这里的习俗是过周、贺寿的前一天晚上叫“暖寿”，家里要有人通夜“接香”，因此总要安排一两班人打牌打通宵。粉香也自然要陪着弄夜餐给人家吃，虽然厨事是请的专门操办“家宴”班子，但人家不管夜餐。粉香问王平可曾将这个消息告诉招弟婶，王平说：“我忙晕了头，没想到这层，要不你现在就打个电话过去。”粉香晓得，招弟婶听到消息肯定会赶过去的，如果龙根也能一起过去，就更能帮到王新更多的忙。粉香拨动了电话时，招弟一个人在家睡得正香，昨晚龙根他们在大王庄没回来，估计是在陪他小舅子打牌。此时巳是凌晨，招弟慌忙起身，她没给龙根打电话，直接步行去了大王庄，因为龙根的车子也在那里，她想叫龙根同她一起去东河。不出所料，龙根那晚果然一夜没睡，招弟到了那儿时他还在牌桌上。龙根听说后，先是吃了一惊，后来就马上放下了手中的牌，刚起来的龙根岳母立刻忙着弄早饭招待亲家母。他们都很清楚这两家的关系非同一般。天亮后，龙根就带着招弟走了。 三 术前检查进行得很顺利，主要是人多，除了王新和龙根还来了两个王新的同学。检查结束后，值班护士又开始给汉成输液，龙根就对王新说：“我看你还是赶紧打车回去，我也不送你，我和妈在这里守着，你们家今天是‘正日’，那么大的场面，你又是‘寿星’，不到场不大好。”王新心里也有这个打算，就是不好意思开口说，听了龙根这么一说自然如释重负，忙说：“也好，只好麻烦你和婶了，等晚上我们赶过来你们再走。” 王新刚走，医生就将龙根叫去了办公室，说是要与病人家属商量一下手术方案。这边病房里就剩下了汉成和招弟两个人，汉成告诉招弟：“早晨睡着了的时候还看到了菱丫头，她说要不是紧要关头她推了我一把，我就被卷进车轮下面了。”招弟说：“可能是菱香姐晓得你要出事才一路跟着你的，她不愿意你这么早就到她那边去，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要好好地活下去。”那边医生办公室里，医生对龙根说：“病人的上、下肢两处骨折都需要动手术加钢板固定，问题是两个部位的手术是一次做还是分两次做，要征求家属的意见，如果一次做估计手术台时间需要三个小时左右，人要多受点罪，两次做的话，每次不会超过两小时，人会轻松点儿，但住院时间要长七八天，人也要受两回罪，手术定于明天下午，你们要定下来，我们好做准备。”龙根做不了主，只好回到病房，将医生说的意思告诉汉成和招弟，汉成说：“能一次做就一次做，我可不愿受两回罪。”招弟说：“就怕的人吃不消，还是分两次做保险。”后来龙根看到汉成叔再三坚持，就与医生确定了两台手术先后连着完成的方案。 晚上，王平家里一散了客就和粉英赶了过来。他们已在电话中得知明天下午做手术，一到病房，粉英就跟抬弟说：“婶，真是太巧了，麻烦你们在这里守了一天，要不是你们我家的事怎么能办得这么顺当。”王平随后就催龙根回去，龙根问他妈：“要不我们先回去？明天手术时再来。”汉成说：“你们走吧，明天来不来也没什么事，有王平和粉英在这里就行了。”后来招弟娘俩就走了，走时招弟回头对汉成说：“他叔，你别怕，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肯定还过来。”这里来去倒也很方便，不到二十公里的路，开车用不了半个小时，打车也只需五六十元钱。 第二天下午手术时，手术室外聚集了好多的人，除了招弟娘俩，还有两辆肇事车的来人，王平家三代人都到齐了，刚过了周岁的小孙女十分可爱，焦急等待中的人们不时逗弄逗弄她，以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手术结束时天已全黑了，汉成被众人抬上病床时才感觉到有点儿意识，手术是实施的全麻，倒也不觉得有多疼痛。等将病人安排停后当输上了液，由粉英一个守着，王平父子就安排来人下去吃晚饭。龙根因为要连夜赶回上海，一吃完就把他妈带走了，她要回去收拾东西让他们走，明天是大年初五，是传统的接“财神”的日子，私营企业在这一天即使不开工，也要开门放爆仗、敬菩萨、迎财神。王新小两口也带着孩子跟龙根的车走了。这边王平粉英又过了一个不眠之夜，醒了麻醉后的汉成疼得哼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时王平才睡了一会儿。 天亮后，粉英给汉成喂了半碗粥，这种骨科方面的手术与消化系统没有关连，因而无需禁食，只要疼痛减轻了能吃点东西人就会舒服些。因为是上、下肢同时开的刀，那半边身子一点动不了，因此，这样的病人是极难护理的，最难侍候的就是大、小便，便盆要拿上床，他人又动不了，要有一个大力气的人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来，另外还要再有个人配合。同时又要尽量不弄疼病人。也真难为了王平、粉英，两个人弄得身心俱疲。过了两天，招弟一个人又乘班车过去了一趟，只隔了两天，她看到汉成脸上憔悴了许多，疼痛的折磨让他更显老态，眼睛里还含着泪水，好像有许多话要跟她说。她晓得他又想菱香姐了，虽然女儿女婿服侍得很尽心，但“满床儿女抵不上半床夫妻”。她在心里对汉成说：“你可不能怪我，我们现在连半床夫妻也谈不上，我如寸步不离地叮在这里，人家会怎么看？”那天下午，王平跟招弟商量说：“婶，你今天还是早点回去，再过两天我要回去筹备学校开学，到时爸也会容易服侍些，如果你有空，想请你过来陪几天粉英？”招弟说：“没事，我过两天一定来。” 招弟再来时，把换身衣服都带过来了，看来是横下心来准备长期抗战了。这天，王平已经通过电话将岳父住院手术的消息告诉了所有没有通知到的人，并说：“怕你们分不开身，又要担心事，所以一开始没通知你们，现在手术效果很好，没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家，只是把情况告诉你们，如果忙，也没必要回来。”，自此，汉成觉得一天比一天好受了些，因为有大量的抗感染药物支撑着，手术部位的疼痛也明显减轻，就是还不能下床，比较困难的仍然是大、小便，面对的又是自己的女儿和什么也不是的招弟，让他十分不自在，只好利用一只还有力气的右手努力配合着，尽量使两个女人减少一点尴尬和难堪。 四 接下来的几天，天天有人过来探视。第一拨来的是翠英和仁康，一来就怪粉英没早通知他们，粉英说：“主要是考虑到爸不会有生命危险才没通知你们。”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她又笑着对翠英说：“你现在还怪人，真是没良心，不是为了你多捞个万儿八千元钱吗？要不你全拿来出来给爸买营养品？”当晚翠英在病房里过了一宿，仁康回了趟家，第二天就走了，走时翠英对招弟说：“婶，真对不住你，要是我在家就不用麻顺你了。”招弟笑着说：“别说了，快走吧，将来我有个什么伤高水低的你也来服侍我几天不就两清了吗？”翠英也笑着说：“好的，真要是有那一天，我把你当妈一样的服侍你。”这句一语双关的话竟然说红了招弟的脸。 李汉俊一家听到消息时刚从海南回来，第二天就过来了，女儿已经去了泰州上班，他是和老伴一起过来的，他们都已退了休。南京那边李文媳妇晓芹节后刚上班，走不开，孙子云鹏还没开学，他是一个人乘班车回来看爷爷的，来时正好叔爷爷叔奶奶也刚到，云鹏别出心裁地在车站旁边的花店里买了一个很洋气的花篮，病房里顿时有了一种春回大地的明媚，把汉成高兴得像个孩子。云鹏还一口一声“奶奶”地叫着招弟，虽然他以前也是这么叫的，但这回更让她浮想联翩，心动不巳。汉俊在东河这边有个战友，在国税部门当局长，现在还没退休，听说他来了，晚上说要为他“接风”顺便过去叙叙旧，去时汉俊也要云鹏一起去，说是要英俊的侄孙为他长长脸。第二天，因为云鹏的学校要开学，就告别爷爷上车回去了，汉俊夫妇留下了五百元钱和一大堆营养品也回了楚阳。 汉成是元霄节那天出的院，出院前，王平为他买一副双拐，汉成是拄着双拐在王平的搀扶下走出来的，一行人打了辆出租车，一直将他们送到陆家舍。出院前一天晚上，粉英是想将汉成先接到她家里住上一段日子，汉成不肯，说是想陆家舍了，要直接回去，他说：“现在又不要上河边提水，我能自己照顾自己，再说国强也从扬州回来了，还有你招弟婶，你们就放心有你们的事吧。”国强是昨天刚回来，晚上打电话说要来东河看他，他回说不必来了，他明天出院。那天晚上，晚饭是在国强家吃的，王平和粉英也没回去，招弟帮锁丫头一起忙了好几些菜，大家都分别向汉成敬了酒，祝贺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第二天一早，王平和粉英都急着要回去，王平要回去上课。这几天王新媳妇在镇里的中心幼儿园上班，孙女没人带，粉英也恨不得一步就赶到家。临走时照应招弟：“爸是个倔脾气，叫他到我家他又不肯，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我还真不放心，还是要麻顺婶多照顾点儿，如果觉得不行了，你就给我打电话。”招弟说：“我看不会有什么事，你放心，我会看着他的，还有国强、锁丫头在旁边，就是夜里有什么事，家家都有电话，联系起来也很方便。”后来粉香又如此这般地照应了国强叔和锁丫头才和王平一起走了回去。 王平走后，国强就跟汉成说：“我看这几天你就别忙在家里开伙，到我家吃算了，你一个人能吃多少？就别麻烦了。”汉成无论如何也不肯，他说：“哪能再烦你们，你们别担心，我能行。”后来汉成就与招弟商量，他说，家里过年的东西还没动，冰箱里都塞满了，想请国强他们过来聚一聚，帮我把年货销掉些，招弟说：“好呀，这又不大费事，不要你动手，我来替代你弄。”她虽然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但到了第二天还是把锁丫头一起叫来了，否则她觉得就太像个主妇了。吃中饭时汉成又是叫国强将三嗲嗲和三奶奶也一起请过来，菜忙得不少，他们四个怎么吃得了。与他们这几家相比，三嗲嗲的晚景是很凄凉的，三奶奶一辈子只生了个女儿，后来招了个女婿到家里承房抵户，现在女儿女婿也已经儿孙满堂了，对两个老人可不什么样，两个快要到八十岁的人被丢在老屋里，一年到头不闻不问，就连逢年过节都难得吃到他们一口。三奶奶身休不好，是属于那种“老慢支”，幸好三嗲嗲身子骨还算硬朗，他做惯了，一天也闲不下来，除了帮人家操办丧事，平时还踏一辆旧三轮车四庄八舍地收废品，到了冬天就替人家浴室烧锅炉。三个老头都有能喝点酒，但都有喝不了多少，汉成拿出了一并龙根带给他的“海之蓝”，只喝掉了大半瓶。三嗲嗲听说这种酒一瓶要一百几十元，能买三十多斤大麦酒，就觉得有点“罪过”。 那天晚上是“十六夜”，这里的人不过元宵节，倒是正月十六的这一天有许多民俗，不过，现在仍然保存下来的习俗已不多了，只有晚上吃糍粑和跨火堆还是一如既往。跨火堆俗称“滑吞事”（方言“吞事”是指晦气的事），就是用草把在地上点燃一堆火，每个人都要在火堆上跨越几次，说是能将上一年的晦气全都丢进火中烧掉，以保在新的一年内平安如意。汉成也由国强搀扶着认真地跨了几回火堆，过去的一年对他来说太刻骨铭心了，他希望那一切都成为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汉成过得很艰难，白天倒也不难捱，有国强陪他说说话，招弟帮他料理一日三餐，主要是晚上睡眠不好，一睡下就不大能翻身，许许多多的陈年往事如影随形。感到十分难受时就坐起来歇一会儿。有时也会忍不住地拿起电话跟招弟说会儿话，不过，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淡话，虽然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但却没一个提起过菱丫头当初跟他们说过的话题，他们太古板了，古板得有点儿另类，他们都没有勇气再往前跨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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