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棵杨树：离奇车祸
这一夜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一张破乱又小的床挤了五个孩子，一个脚上还有伤，而他们的姐姐还浑身都在不自在着。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不时地做着噩梦，先是她掉进了一个黑窟窿里，怎么都上不来，接着她发现西南角有个光亮，急忙跑过去，到跟前才发现原来是一个蛰伏的女鬼，她恍然想起这就是母亲说的迷住她的西南角的女鬼，她对她大声地发脾气，数落她的种种不是。那女鬼可怜巴巴地蜷缩着，任她咒骂了四天后才向她跪下，低声乞求她将第一次流出来的血给她做药引子，她大怒，质问她为什么做鬼了还要吃药喝人血，女鬼就低声下气地给她解释：支撑活人世界的支柱倒塌了，人们都陷入了无边的空虚和绝望中，不得不活在虚拟的幻想里，一切的秩序都被破坏掉了，其实人是最无知的，他们总是自以为知道一切，其实一切他们都不知道，他们认为天方地圆，他们在他们的小圈子里自我、自大、自狂、自私、自恋，他们大言不惭地总结出虚荣是前进的动力，其实只是掩盖他们的本质！哪里知道这世界宇宙是无限，无限的，是永远，永远的，而阴和阳本是两个世界，但是阴由阳来，阳间有什么，阴间就有什么，所以阴间的秩序也跟着坏了，所有的鬼都得不到轮回，只有吃了用女孩子第一次血做药引子的药才会成一个真正的鬼！她大怒，说了半天，转来转去，原来吃了血药最终还是成为一个鬼！她抬起右脚踢向女鬼，却发现鬼就是鬼，她不仅没踢开她，还被她顺势抱住她的右脚，任凭她怎么甩都甩不掉，那女鬼用手指头对着她的脚底板一划，一个口子就裂开了，血汩汩地冒了出来，她拼命挣扎，差一点儿就从她手里挣脱掉了，那女鬼恼怒万分，捉住她就塞进熬药的罐子里。她在那罐子里拳打脚踢，那药罐子却像是《西游记》里能伸缩的宝瓶，怎么都打不破，她感到绝望万分，仰脸望着罐子口，那女鬼伸过头来，对她说：“舌头打个滚儿，自己不舍本儿，女娃子就是憨呀，不知道说上一句好话，喊上一个好人，脸面难挡张口叫，伸手不打笑脸人。软话说上一句，抵得上一辈子出力！”她心突然一动，这女鬼说话口气怎么这么像奶奶呀，她仔细一瞅，果真，那女鬼的脸变成高颧骨大嘴巴，脑门光秃秃地，挽着一个簪，细眯着眼睛看她——正是她的奶奶。她闭了闭眼睛，紧张得不敢睁开，生怕一睁奶奶又变成了女鬼。 “风风风，什么风，都是不怕一大片，单怕一条线！难道这些都不知道么？门开个斜斜的！这以后是要落下病的知道不？！门要关就关上，要不关，可别把风口对着人吹呀！还有着伤脚！” “什么时间，都半前傍儿了，还不醒？！” 她睁开眼，仔细的睃着，像是一个真的人，她问她：“你吃我的血吗？” 那个人用手摸着她的额头，听到她的话，叫起来：“娃子，你烧糊涂了，我怎么可能吃你的血！我是你奶奶！等一会儿，我烧点开水，喝颗安乃近你就好了！” 她松了一口气，她不是在做梦，这个人真的是她的奶奶！ 她看着她风风火火地出去拽麦秸，旋风般地回来，舀水点火。 她想她怎么来了？！在她们家，奶奶永远都是一个外人。永远都是活在另一个村子和另一个世界的人。 “娃子，爹妈两个跑哪儿了，丢下你不管！啊，这里有一个画着人脸的鸡蛋，是煮熟的，保证又是你那个妈弄的！趁早别信她的！要是吃有鼻子眼的鸡蛋能吃的好，还要医生搞啥子？！” 锅里冒着热气，屋里一下子温暖起来。奶奶掂起一个碗，用袖子在碗上一抹，看看又一抹，伸进锅里舀起水来，呼呼吹上几口，放在破乱的小木桌上，扭身一屁股坐在她的床膀上，一只胳膊从身后抽起她，揽在怀里，一只手端过碗来，先喂她一口水，拿安乃近来放进她口中，再灌一口水，她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药一吃就好了，再躺下歇着。早上饭恐怕都没吃！也好，饿饿清静些！我得到街上看看你姑回来没，去了趟北京，就扎了个日天角了，不省心的，嫌两个门牙往前吃，非要拨了不行。还有你的爹，整天呆在街上那个茶馆里来小赌，昨天问我要5块钱，那可是我卖猪的一半钱！也不知道拿回来了还是花了！” 她吃了一惊，奶奶说她昨天给了爹5块钱，可是他说是他这几天做生意挣回来的呀。 奶奶自顾自嚷嚷着，刚要出门，迎面小妹回来了，奶奶又开始嚷：“跑哪去了，屋子里都不知道呆个人照顾？！” 小妹愣不防遇着奶奶，迟疑了一下，嗵崩进屋子里来，冻红着脸，也大声嚷嚷：“你不知道啊，下头儿更社家的枝枝儿被车轧死了，身上穿的衣裳挂没见了，头都飞了，飞到藕坑里，三四天了，等着找到头才埋人，昨日从藕坑里捞起来，更社家还有村里的人都气死了，恨死那些坏司机了，一堆人在下头儿那拦车要钱，要他们赔！” “什么和什么呀？真的还假的？你爹妈呢？” “我爹妈在那看，也帮着要，村里的人都去了！真的，老黑和小林娃儿历害得很，拦到车不给钱都打人家，一个车子要5块，现在要了好多了呀！” 奶奶一听，不再说话，抬起腿就走。 小妹送出去，眼望了多远。 转回身来又嗵崩过了门槛儿，她兴奋地跳到她跟前，告诉她今天晚上要去看好戏了。 “呀，你不在家这几天里，真是出了好多事呀！长生家的月儿没见了，肯定是嫌长生穷跟人家跑了！更社家的枝枝儿被车轧死了！公安局的说她拿了个镰刀，刚好车轱辘轧到镰刀，镰刀又割了她的脖子，人家说车子跑得快很，枝枝儿的头都飞到堰坑里了，公安局的找了几天都没找住！” 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一下，一个人探了一下脑袋，接着小红就进来了，偎在她的床膀边。她盯着她的脸，看着她忽闪了一下那长长的睫毛，脑瓜子里一疼，止不住嘴里冒了一句：“老黑！” 小妹：“你也知道了？！老黑和小林娃儿这会可出大力了！” 小红就很谦虚地说：“我哥哥说都是一个村子里，一个姓的兄弟，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肯定得帮忙，从昨儿起到现在都没落过家！这几天村里比唱大戏还热闹呀！唉，你脚要是好着，我们都可以一起跑去看了！” “听他们说查到三狗的爹——老日了？说他把枝枝儿的头给背走了？” “嗯，我哥说的，查清楚了，老日梦游！夜里背背笼拽人家春芝们家的柴，到老坟园那个地方烧，小鸭子们的狗屎儿夜里起来看见了。枝枝儿的头，公安说的只可能是嘣在春芝家柴火垛上，那上面有血，老日梦游，啥都不知道，把枝枝儿的头就捡到他背笼里了，早上老日起来拽柴做饭，看到头儿差点吓死了，趁着天麻麻亮给扔到藕坑里了！公安一查，吓呆了，连三狗子都惊动了！老日们一家人都知道他梦游！做证了以后，人家公安一是一二是二，就给他放了！” 老日，她知道，人人都说他是日本人的后代，他的母亲在生下他后就死去了。母亲在跑老日时没被折磨死，却被村子里的唾沫星子里淹死，他在村子里活了下来，生儿育女，人们容忍他，老日基本就是一个一棍子闷不出一个屁来的窝囊废，但他的儿子三狗却争气，是村里第一个到地区里当秘书的人。狗屎儿这老头儿，单身汉，跟着兄弟过活，歪着个脖子抽着布袋大烟叶子，整天背着个土筐在村里捡牛粪，这一家兄弟们起的名字都臭。大概是村里老辈人给孩子们起名字，都崇尚一个贱字。男孩子生下来就报到大路口去，遇到第一个就过寄给他，让人家给起个名字，起什么叫什么，倘若第一个遇到的是一条狗，就起名叫狗剩儿，倘若遇到的是一泡屎，就起名叫狗屎儿，接下来的兄弟起的就有意思，因为大的是狗屎，小的就叫小臭、随臭、更臭；倘若大的起名叫社，小的就会依次起名小社、随社、更社。 “我给你说，今夜里可是更热闹呀——更社家里要打待尸！” 两个人惊奇地问：“什么打待尸？要打谁？” “不是要打谁，我哥说的，今夜里更社家给枝枝儿打待尸！人家说的枝枝儿的舅舅听说她死的惨，从那个山里房县，带了唐将班子锣鼓，枝枝儿的舅舅就是班子里的歌师，来给枝枝儿招魂呢！与我们这儿的吹喇叭可一点儿都不一样，就连最高辈份的人今夜里也要来看！” 小妹对于新奇的事物向来是刨根究底，只追着小红问，小红就很得意，吐沫星子乱飞。 “你知道枝枝儿是咱村里长得最好看的人吧？你知道她为啥长恁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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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荷
安陌 发表于 2016-1-18 17:18
学习了，问好朋友！
谢谢安陌第一时间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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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荷
招弟 发表于 2016-1-19 08:27
欣赏学习了，期待朋友更多精彩！
向招弟老师学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