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野蔷薇
我喜欢花，几乎各种各样的花我都喜欢。它们也是一种生命，一种特别美的生命，从萌芽、含苞、开放到凋零，有的结下果实，有的化为泥土。我尊重花，象我对另一种生命的尊重，每一种生命，都有它自己的全过程；每一种生命，都应该还有它的权利和尊严去经历它自己生命的全过程。人类是这样，别的生命，动物和植物也应该是这样。我们人类为了生存——必要的和不必要的，从自然界、从别的生命那里，摄取得已经不少了。 所有的花朵里面我最喜欢的是蔷薇——玫瑰的一支近亲，花朵比通常的玫瑰花要小些，枝条也比玫瑰的枝条细嫩，可以攀援爬蔓。在我上大学最后那一年的夏天，校园里的北墙上，白色细小的野蔷薇花开了满满一墙，真是有如梦幻一样的美丽。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我还是从未有见过如此美丽的蔷薇花。 野蔷薇大大小小的藤自相缠绕，跟杂树伴生，丈余高，叶子稠密，像一座座绿色帐篷。那时我不懂什么花，但知道野蔷薇开花，它的蕾总在一夜之间同时绽开，粉嘟嘟的，满树繁花，满园繁花。有如新娘一样出现在一个早晨。花的异香热烈而馥郁，校园里的风因为这样的花香而沉醉，变得温暖而柔和，水一样抚过人的脸。夜里风会大一些，听起来树头微微有声。那是快活的风在调情。 这样的时节，我常常一个人躺在北墙边野蔷薇的繁花之下，或者伫立花丛前，却是另一种令人伤心的落寞。凝视洁白的蔷薇花，瘦瘦的细枝上，一朵朵小花静静地开，那么孤独，好像在忧郁地等待什么。它发出的香味，将人的心情引向一个少年人的孤梦中才有的地方。校园里很静。花无语，静静地开。但是，像卵石浸在清溪里，像传说飘在月光下，我的心触到了什么。那是什么?不是外婆的故事，不是妈妈的歌谣，不是星光和萤火引出的幽窈的遐想，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也许，它是我们降生人世后对世界本性的最初直感? 蔷薇花，梦中之花，香透了我的如梦人生。 |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