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房东的乖女儿
| 五年前我曾在西城住过一段日子，那时我刚从学校毕业，还是个穷苦稚嫩的小子，我穿了一身半旧的学生服，兜里揣着三百元钱，扛着一大包行李，还拉着一箱子沉甸甸的书籍，就乘坐火车从几百里外的家乡，孤身一人来到西城寻找工作了。 由于身上所带的钱不多，我住进了西城边缘的陈村。女房东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肥胖女人，为人尖酸刻薄，常常会因为多收水费的问题而与住客们发生争执，我就曾与她激烈争吵过几次。她的男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瘸子，比起她来算要随和多了，夫妻俩日子过得并不和睦，总是争吵不休。有时深更半夜的时候，他们的吵闹和摔打东西的声音就会吵得住客们难以安睡。 他们有个八九岁的儿子，是个几乎让所有人厌恶的小家伙，每逢礼拜他总是在院子里大喊大叫，胡乱地敲着住户的门窗，倘若谁忍不住说他几句难听的话，他就会像个小无赖似的张口骂人。更让人气恼的是，他常常在别人洗好的衣服上胡乱涂画。有一次他把我唯一的一件白衬衫涂成黑的了，我彻底恼怒了便给了他一个耳光，那家伙竟然嚎哭了一天，那次我与他肥胖泼辣的母亲大吵了一架。 这家人让我无法忍受了，我就要打算搬出去了，就在我另寻房子的时候，我见到了房东的女儿。之前我并不知道老房东还有个漂亮的女儿，也从没听人提起过她，我与她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 那天我从西城图书城回来，不慎丢了房间的钥匙，我打算去找房东，但走到房东门外的时候，我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了，我想那个肥婆娘恐怕又要冲我大说一通了，我从心里确实不愿理她，从她嘴里说出的话总是让我难以入耳。我在门外犹豫了片刻，最终鼓起勇气敲响了房门，那一刻我已经准备好受她的责骂了。 然而开门的却是个美丽的姑娘，这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可她那漂亮的脸蛋、天真迷人的眼睛，突然让我傻乎乎的愣在哪儿了。 “你要住房吗？”她好奇地望着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声音轻柔悦耳。 她的话让我忽然感到难堪了，而后我就觉得脸上猛然涌起了一层层的温热，我连忙跟她道歉说：“对不起，打搅你了，我是想过来借用一下我房间的钥匙，我就住在对面的房间，可我现在把钥匙给丢了，麻烦你帮我打开房门，好吗？” 她上下打量我几眼，问我说：“你说你就住在对面的房间？” “是的，我来这儿将近一个月了，可我从来没见过你。” “恩，我不常回来，”她微笑着说，“你进来吧，稍等一会，我帮你找找。”她一边说一遍开始在客厅里帮我翻找房间的钥匙。 趁她忙碌的时候，我开始细细的打量她。她苗条的身材仿佛清荷般亭亭玉立，洁白的体恤、粉红色短裙，银白色凉鞋，两条辫儿自然的垂在胸前，嫩白的脸庞带着纯真稚嫩的可爱。 “你是房东的亲戚？”我忽然想了解她了。 她听了我的话，突然停下来，回过脸呵呵地笑着说：“是他女儿。” “他女儿？”我惊奇地问。 “怎么，还不信啊？” “我可从没听人说过，他还有你这么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呢。” 她笑了笑又开始找钥匙了，“我住在二姨家里，她家就在我们高中附近，平时我就很少回来，这儿的房客很少认的我。不过以后就不同了，大家很快就会熟悉的。” “难道你准备回家住了吗？”我心里有点莫名的激动了。 她从一个柜子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串钥匙说，“好了，总算找到了。”她轻松的叹了气，接着说，“我已经退学了。” “干嘛要退学！” 她盯着我反问说：“你干嘛丢了钥匙？” 她的反问把我逗笑了，我说；“你说话可真好笑，难道我还想把钥匙丢了啊！” “我也和你一样。”她冲我晃晃手里的钥匙说，“走吧。” 她帮我开了房门，我请她到我房里坐，她笑笑不肯进来，站在门边向里面瞧了几眼，书桌上的那些书籍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盯着书桌就走进来了。她站在书桌边，脸上流露出惊喜的表情，我一眼就看出了她对书的喜爱。 “这么多好书啊！”她回头看看我说。 我冲她笑笑。 “我可以借几本看看吗？”她突然变得拘谨起来，仿佛在恳求我似的。 我说：“当然可以，你喜欢就随便拿吧。” 她立刻轻松了，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更加甜蜜，嘴边的酒窝像张小嘴儿似的唱着幸福的歌，目光在那些文学书籍间游来荡去，一双白皙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她喜爱的书本，就如年轻的母亲爱抚自己的婴儿一般，温柔可亲。 “好多书我只听人说过，还没读过呢！你呢，是不是都看过呢？”她一边挑书一边问我，那种兴奋的语气让我感到一阵阵的欢喜。在她离开我房间的时候，她把钥匙卸给我了，她说：“你拿着再配一把，配好了再还给我。” 那天下午，我心情非常愉快，就感到有一种新奇的、温柔的气息一直流淌在我的心田，这种舒适美妙的感受一直伴我入睡。第二天当我去向她交还钥匙的时候，从她敞开的窗户外看到，她静静的躺在沙发里，看书看得入迷了。 我本来是想搬走的，但她的出现却让我改变了。从此我便在她家住了下来，对她母亲的态度也有所改善，我没有再与她发生过争吵，当她朝我大吼大嚷的时候，我总是默默走开，我想我当时之所以能够忍受她，多是为了她那可爱的女儿。 我与房东的女儿很快熟悉了，她成了我在西城唯一的书友，每逢礼拜，她便到我的房里借几本书读，有时我俩在一块交谈着书中的人物，一起聊着那些男人、女人们的生活与爱情，辛酸与幸福。 她是个多情善感的女孩，书中那些悲欢故事常常使她喜笑颜开、热泪潸潸，她的心是多么善良，她总是对那些可怜的弱者充满同情，一条忠实猎狗的死亡就能让她伤心一个晚上，那些孤苦无依、忍受折磨的孩子与老人们，就如同她的挚爱的朋友，常常让她挂在嘴边。 她不但美丽善良，而且勤快能干。只从她退学回家之后，家中的所有事物几乎都有她一人操劳，做饭、洗衣、打扫院落、收拾房间、接送她弟弟上学回家，而她肥胖的母亲和她瘸腿的父亲则整日坐在麻将桌前与人消遣。但她却从不抱怨，在做起这些家务的时候，她总是显得轻松愉快，像个傻丫头似的哼着歌儿，不知疲惫。 在见她忙碌的时候，我心里总有些酸楚，可她那懒惰的父母却不知疼爱她，尤其是她那个可恶的母亲，每次输了钱之后便会拿她出气，无缘无故地将她数落一通，常常吵得她像个委屈的孩子似的，躲起来哭得泪流满面。 她从来不跟父母争吵，从来没有过，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她也总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着，我从未见过像她这样和善而又听话的乖女儿。 起初我不明白，她的母亲为何会这样对她，怎么能一点儿也不知心疼她呢，为何不能像对待她的儿子那样关心她、疼爱她呢！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终于明白了。 对于她那个调皮捣蛋的弟弟，她是非常忍让的。她一切都顺着他，对他关怀备至，就算他做错了什么事，她也很少去责备他，总是耐心地对他劝说，然而那小家伙实在不可理喻，多是被他母亲惯坏了，总是一副少爷的样子，从不肯听人劝说。 有一次，她被那小子给气哭了，还差点动手打了他。 一个礼拜天的中午，她吃过午饭，洗刷好碗筷之后便回自己的房间看书去了，由于身体困乏，她在书香的气息中不知不觉的睡了去。就在她沉睡的时候，小家伙偷偷溜进了她的房间，悄悄拿走了她搂在怀里的书。她醒来时，发现书不见了，就赶忙去找她调皮的弟弟，当她在院子里找到他时，那本精装的小说集已被那小子撕零散了。 看到满地的纸张，她立刻给气哭了。我想她那时多是不知道该如何向我交代吧，因为她知道平时我有多么爱惜自己的书。当时她哭泣着跑过去，一把将她弟弟推到一边，将剩余的书从他手中夺了过来。小家伙像受了委屈似的哭喊起来了。她也不去管他，只顾得抹着泪去捡满地的纸张。 小家伙的哭声惊醒了他正在午休的母亲，她像个母老虎似的从房子里扑出来了。“哪个兔崽子欺负我儿子了！”她看到自己宝贝儿子躺在地上又哭又叫，就忍不住骂了起来。 小家伙见他母亲来了，哭得更是厉害了，一边哭还一边在地上打起滚来。 “哎吆，我的儿子，快告诉我是哪个狠心的把你弄成这样的啊！” 小家伙突然从地上坐起来，哭着指向他的姐姐：“是她，是臭雪妮。她打了我。” 肥胖的女房东气呼呼地站起身，也不去骂杨雪，转过身直冲房里喊起来了：“死老头子，你出来啊，你出来看看你的宝贝女儿是怎么对我儿子的！” 那天中午，我就在房里休息，忽然被小家伙的哭声吵醒了，之后我就听到了那女人对她的一番责骂。 事情平息之后，她见了我，手里抱着那些被撕烂的纸张，哭泣着跟我说：“对不起……我会买一本新的给你…..” 我看她伤心认真的模样，就笑着安慰她说；“撕了就撕了吧，你别放在心上，以后我要想买，我自己去买，你买的我可不要啊。” 那天她躲在我房里坐了半个下午，她向我哭泣着讲述了她死去的母亲。 她母亲是个漂亮心好的女人，由于家里贫穷，在她二十岁那年，她跟老房东结了婚。老房东以前在部队里做运输员，从部队回来之后就贷款买了一辆卡车，跑起了运输生意。在杨雪七岁那年的秋天，他们夫妻俩同去太原送货，路途中不慎出了事故，卡车翻进了一道深沟里，在那次事故中，老房东不仅折掉了自己的左腿，还失去了他年轻美丽的妻子。 在杨雪的母亲去世两年之后，老房东就再次结了婚，娶了这个肥胖的女人。这女人一直待她不好，十年来从未真心疼爱过她，特别是有了儿子之后，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小家伙的身上了，而对杨雪却是漠不关心。她一直反对杨雪念书，不想在她 身上花太多的钱，由于老房东的坚持，杨雪才勉强读到了高中。 老房东还是头疼爱女儿的，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读完大学，将来能有个不错的归宿。为了杨雪上学的事，他不知和他的肥婆娘吵过多少次了。只从杨雪上了高中，花销日益增多，肥婆娘与他吵闹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这一切杨雪心里都清楚，为了能让自己的父母过得安稳一些，她决定了退学回家。 我问她日后有何打算，总不能一直在家呆着吧。她告诉我说，她父亲准备让她在西城开一家精品店，老房东已经开始为她挑选店面了。 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日子，她仍是在家忙做家务。随着时日的推移，我俩的交往也越加频繁，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越加亲密。除了平时相互交流读书心得之外，有时傍晚的时候，也一起到村外的田边散步，或是到村前水渠的场地上打会羽毛球，在某些礼拜六或礼拜天，我俩就会结伴去逛西城的图书城和小商品市场，时而也到公园里坐坐。 同她呆在一起，我的心情总是轻松愉快。她就像只快活的小鸟，从来不知忧愁。她那欢乐的神情宛如霞光，令我眼前感到无比亮丽，她柔和的声音仿佛悦耳的琴声，使我感到一股暖流缓缓在我心间流淌不息。没有人能比她的心更加纯洁，在她面前我永远不会觉得气恼。 我们的关系日益亲密，彼此间渐渐有了朦胧的爱恋。当我们贴身而坐的时候，我的心就会怦怦地跳的厉害，而她在看我的时候，脸上竟也有了羞涩的绯红。但我们谁也没有明说，只是在心底里喜欢着对方，用相互依恋的目光传达着心中的爱意。 等到秋天的时候，她的精品店终于开业了，这足足让她兴奋了好一段时日。 开业前的那天黄昏，她激动地跑到我公司楼下了，为了想早点告诉我这个消息，与她一起分享欢乐，那天她在我公司楼下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当她见到我时，她欣喜若狂地朝我奔了过去，一把拉住我的手激动万分地跟我说： “文远，我的精品店明天就开业了！爸爸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他一直瞒着我，一个人忙来忙去，直到今天将店面布置停当了，他才告诉了我，他是想给我一个惊喜。我没说错吧，他心里是多么爱他的女儿呀！去跟我看看吧，店面就在这条街上，店里装修的漂亮极了，爸爸一定花了不少功夫，一切我都非常满意，就是那些精品首饰和礼品，都那样时尚，让我喜爱，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所有都是真的，爸爸告诉我时，我简直不信，我以为他在骗我玩呢，直到亲眼见到了，我才信以为真了。那正是我以前所渴望得到的，现在我真的拥有了，文远，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她握着我的手，像个傻丫头似的向我喋喋不休，我从未见她像那天似的激动过，她兴奋的几乎疯了。在她向我叙说的时候，她的小手微微地颤抖着，可爱的脸蛋上流露着激动的笑容。平时她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总是会有点儿羞怯，而那天她竟然握住我的手，几乎要把她漂亮的脸蛋儿靠在我的怀里了。 那天我真替她感到高兴，有了店面从此她就有了自己的事情，再也不必呆在家里，整日去伺候她那个刁蛮的后妈了。但最使我感觉快乐而甜蜜的是，她让我知道了，我在她心里有多么重要，当她满心欢喜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我。她跟我是多么亲近啊，握着我的手，脸儿紧贴着我的胳膊，同事们都把她看做我的女友了。 那天黄昏，我随她参观了她的那家精品店，果然布置得不错。店面虽小，却显得特别的精致，晶光闪亮的饰品挂满了四面的支架，在柔和的灯光里，小小的店面倒显得绚丽舒适了。她得意的在店面里走来走去，看个不够。 “觉得怎么样？”她快活地问我说。 我点点头赞叹说：“恩，很不错，相信营业之后，生意一定兴隆。” “恩，我想也会的。”她欢喜地望着我，忽然变得羞涩起来了，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以后，你能在下班之后常来看我吗？” 我心里泛起一阵激动的甜蜜，可我故意不去回答她，她见我不吱声，一双闪亮的眼里就立刻起了一层忧虑。她失落的走到了我的身前，目光注视着我的眼睛，像恳求我似的说：“这儿离你公司并不远，你过来很方便的。我……想你常过来看我，你会答应 我吗？” 我伸手抓了她的小手，将它放在我的胸前，我说：“你听，我的心已经答应你了。” 她的脸立刻就变得绯红了，她羞涩的低下头去，慢慢将她的手从我手心里抽了出来。 从她的精品店开业那天起，我几乎每天下午下班之后都去她的店里。她店里的生意果然很好，每天都有那么多顾客光顾，而她一个人常常忙得不可开交。每次我去她店里的时候，她都开心地迎接我，她跟我说：“我每天都盼着你过来，你来了我就觉得轻松多了。” 那段时间我确实给她帮了不少忙，我每天六点半到她的店里，和她忙到八点左右。关了店门，我俩就找一家饭馆好好吃上一顿，然后我就骑车带她回家。对我来说，那真是一段幸福的日子。每天能见到心爱的人，能够卖力的为她做点事情；每天能与她坐在一起共享晚餐，能亲自带着她在美丽的西城夜景中走一段路；每天能看到她开心的笑容，能听见她温柔的话语，时而还能牵着她的手感受她的温存，已经是最甜蜜的事了。 每个礼拜，我也都到她店里陪她，和她一块忙碌一天。逢上大雨天气，没有顾客的时候，我们就坐在店面里读书聊天，那是我最喜爱和最盼望的，一整天守在她的身旁，跟她说笑，跟她吃饭。店面成了我俩独有的世界，清静而充满温馨。 也就在那时，她开始关心起我的家庭来了，她总是向我询问家中的情况，询问我父母的性情，我姐姐和兄弟的兴趣与爱好，总之，有关我家人的事情她似乎都感兴趣。 那时我心里明白，她为何如此渴望了解我的家人。她那颗单纯的心是难以遮掩的，而她始终那样羞涩，一直不敢说她心里喜欢我，其实我也一样，多次想向她张口表白心声，话到嘴边却总是说不出来，有时我甚至恨我自己了。 我曾为此事失眠了几个夜晚，整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虑不定，但最终我也没能想出一个如意的办法来，倒是经常骂我自己笨蛋。 在一天天忙碌的欢乐中，我渐渐离不开她了。我每天都在期待，期待与她下班之后会面，她身上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令我心魂不定。我一天见不到她，心里就会发慌，就会觉得焦虑孤独。 我觉得自己真的爱上她了，那种爱简直是痴迷的，是无法消减无法替代的。只有呆在她的身旁，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听着她清脆温柔的声音，我的心才会得以平静，才会觉得踏实，才能感受到青春的美好和爱情的甜美。 她也一样，从她见到我惊喜的眼神里，我就看得出来。她掩饰不了心中对我的爱恋与期待，她永远那样清纯如水。在我突然出现在她身旁的时候，她常常会惊喜的手忙脚乱，她急促的喘着气，红红的脸蛋儿露出激动的笑容，那种既想与我亲近却又害羞的神情，是多么迷人！每到那一刻，我都想走上前拥抱她了。 每天晚饭的时候，我俩坐在饭店的角落，默默对视着，越来越不像从前那样话多了。而那种氛围却比从前更使我觉得幸福。那时她眼里有我，我眼里有她，她心里爱着我，我心里也爱着她，我们用沉默叙说着浓浓的爱意，用起伏不定的呼吸来言 表爱的气息。当我把菜夹给她，看她一口口吃的那样香甜的时候，我的整个心就要沉醉了。 尤其是那些个深秋的夜晚，我骑车带她回家，晚秋的夜风吹的她有些哆嗦，那时她会双臂紧紧的抱着我，把她的脸蛋贴在我的后背。她温和的呼吸暖和着我的身子，那种陶醉眩晕的感受令我终生难忘。 天气日渐寒冷，我们之间的爱情却在不断蔓延。但同时有一种隐痛也开始在我心中慢慢滋生，这种痛楚最终让我离开了她，离开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几个月来，她店面的生意一直很好，不到三个月，她就把投资店面的钱给赚回来了。她把赚来的钱拿给我看，兴奋异常地拍着柜台上那几沓百元票子，跟我说： “你看，这都是我们挣来的，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多。明天我就把这些钱还给我爸爸，我不想让他在后妈面前受气。现在好了，我能还清他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要他的钱了，我这个可爱的小店，足够养活我的了，它能给我想要的一切，会给我独立、自由和生活的欢乐，特别是有你每天过来陪着，我已经觉得够好了，我相信以后会更好的，真的，你没有觉得，我们要比三个月前好多了吗…….” 确实如此，比起三个月前，我们好了许多。那时我们还只是书友，还没有发展的如此亲密，还没有彼此迷恋对方，还没有沉浸在爱河里，倾心享受这种青春爱情所给我们带来的激动和甜美，而现在我们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恋人了，我们所拥有的，所享受的，所期待的都是最幸福的。 几乎在整个秋天，我都是无比欢快的。我每天陪她忙碌，小小精品店像个摇钱树似的，每天都在给她送钱，那些钞票的确能让人快乐，让人激动，让人兴奋。每天店面关门的时候，我俩都欣喜的站在柜台前，数着一堆钞票，计算着当天的利润，那可真是一件令人快活的事！ 能看到她每日开心激动的笑容，我一日的劳累一时便消散而空。我为她小店生意的红火祈祷着，像个傻子一样整日乐呵呵的。但到了冬天的时候，我心里开始觉得不舒服了，我开始觉得有种隐约的酸楚在我心中滋生起来了。 那些钱一天天流进她的口袋，她很快有钱了，很快富有起来了，整个人也渐渐变得大方起来。尤其对我她一点也不吝惜，总是心甘情愿的为我花钱，请我吃饭，卖我喜爱的书，我喜爱的衣服和鞋子，她出手真是阔绰，对她兜里的钱毫不心疼。 我不喜欢她这样，我不想花她的钱，不想她买东西给我，从来不想。可她是那样傻啊，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只要她认为好的，认为我会喜欢的，她都会悄悄的给我买来，而且总是像个孩子似的想给我一个惊喜。我知道她是出于爱我才会这么做的。但她却没想到，她的一片好意，一片真情痴心，并没能给我带来任何欢乐，反而伤了我强烈的自尊。 我渐渐变得忧郁起来，苦闷起来，我再也不能满心欢喜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后来她似乎也看出了我的苦闷。她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为何我一天比一天闷闷不乐呢。我没有告诉她，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或许她不会明白，她还那样小，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单纯女孩，她心里只有爱，只知道爱一个人，就要拼命地对他好，就要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统统献给心爱的人，她不懂得男人的自尊，在她纯真的心里，从未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而年轻时的我却又那么倔强，我宁愿永远憋在心里，也不肯向她诉说。 一个冬日的晚上，店面关门之后，她拉着我去了一家不错的餐馆。在那儿她痛苦地追问着我，为何最近不见了我的欢笑，为何我总是愁眉不展，我坐在她的面前一声不吭，心中的苦楚一阵阵的翻滚。最后她像个小大人似的开导起我了。 “别再这样了，快乐起来吧！究竟有什么事能让你这样不开心呢，有什么事你不能告诉我呢，有什么事你还要隐瞒我的呢，你应该知道我心里是怎样想的，我对你是怎样的，我们的将来不是很美好吗！难道是你的工作不如意吗，还是我们不够好啊？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已经够好的了！你看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店面，有了自己可观的收入，即使你不去工作，我们也吃喝不愁了吧，你可别小瞧我了啊，我还是能养起你的。” 我相信那天她是开玩笑才说出这么一句话的，我相信她绝没有贬低我的意思，绝没有伤害我的想法，但她这么一句玩笑话，却让我坠入痛苦的泥潭了，她让我失去了男子的尊严，让我深深感到了屈辱。 那时我在公司的收入真是少得可怜，一月八百元钱的工资，还不如她店面两天的收入，我感到了自己的无能，钞票让我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我爱她，我希望自己能给她带来欢乐，我渴望自己能给她买喜欢的衣服，我想用自己挣来的钱请她吃爱吃的饭，而不是让自己心爱的人为我花销！ 她的一句玩笑严重伤了我的自尊，它就像把刀似的插在了我的心上，因为她一句话，我不知痛苦了多少个晚上。从那时起，我开始在她面前感到无地自容，我越来越没有勇气面对她了，我开始躲避她，疏远她，忍受着爱恋她而又痛苦的折磨，我选择了逃避爱情。 第二天下班之后，我没再去她的店里，我独自吃过晚饭便回了家。那天她关门很早，不到七点钟她就回家找我来了。她在外面敲着我的房门，我装作睡着了，她就在外面一直敲，她一边敲门一边关心的问我： “文远，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病了啊？你开门让我进来啊，你怎么不说话呀，你让我进去看看你吧…….”说到后来她急得要哭出来了。 我见她一直不肯离开就跟她说：“我今天很累，想早点睡，你吃过饭也早点休息吧。” 后来她又在门外站了一会，便悄悄走开了。 我一连几天都没再去她的店里，我的逃避给她带来了痛苦，我的冷漠使她伤心的不知所措。一天早上起来开门的时候，我发现她就站在我的门外，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一双红肿的眼里泪汪汪的，想必是哭了一个晚上。看到我她的泪就淌下来了，她站在门前望着我开始抽泣起来，她可怜的模样让我心软了，我赶忙把她拉进房里，用力搓着她冰凉的小手，心疼地责备着她说：“你傻了，一大早站在外面受冻，你知不知道冷啊你！” 她突然挣脱我的手，扑到我怀里哭了起来，她哭着问我说：“你为什么躲避我，为什么不肯去见我了…….你知道我爱你，我每天都在店里等你…….我做错了什么呀，你为什么不去了……” 我听不得她的哭声，她的哭声令我心碎了，我紧紧地抱着她，痛苦地自责起来，“你没错，是我错了，是我害你痛苦了。” 从那天起，我们似乎又和好如初了，我决定不再躲避她，不再对她冷漠了，因为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她伤心痛苦的样子，我不忍心再去折磨了。我又重新回到她的店里，我们又重新吃起了晚餐，灿烂的笑容也再次回到她的脸上，她变得更加依恋我了，每日早上告别的时候，她的目光总是那样恋恋不舍，而在傍晚见面的时候，她常常不顾客人在场而激动地拥抱我。 由于更加爱我，她对我也越加好起来。她疯狂的为我买这买那，在为我花钱方面，她比从前表现的更加突出了。我很快又难以忍受了，我不愿再躲避她害她伤心。一天我告诉她说，我不喜欢她买东西给我，也不喜欢我俩吃饭时她去付钱，可是她并不明白，她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喜欢她这么做，她觉得自己做的一点没错，她笑着跟我说，我挣的钱就想花在你的身上。 我说过她之后，她好了一段日子，但是不久，她又恢复往常了。就在春节放假前夕，我向她发了一次脾气。而那一次并不怪她，都是我的过错，因为当时我已经决心离开她，离开西城了。我想她迟早会伤心的，让她早一点痛苦也好，免得过年之后我突然离开时，她一时难以接受。 在我过年回家的前一天上午，她独自出去了，我以为她去了精品店，就到店里找她。我是想跟她说过年后我要离开西城的事，不想她的店门并没有开，我找了她大半天，也没见到她的身影，我想她或许去她二姨家里了，于是我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等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她领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兴高采烈的回来了。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提着几个包就跑到了我的房里。见了我，她漂亮的脸蛋上洋溢着激动、幸福、骄傲的神情，像是做了件十分得意的事一样。 “你看我都买了些什么。”她把大小的包放在我的床上，一个一个地打开给我看。包里面五颜六色的全是衣服，毛衣、毛裤、羊毛衫、西装、棉袄、羽绒服、围巾、手套、棉皮靴等等，她一件件拿出来对我说，“这是给你买的，这是给你妈买的，这是给你爸爸的，这是你姐姐的，还有这是给你那个小外甥的……” 她快乐地向我介绍着，那种幸福的笑容像似一朵清纯艳丽的荷花，那一刻我似乎闻到了她内心的清香，纯洁的、迷人的，洋溢在她的周边，飘散在我的房里，我的四周，我的鼻孔和身体里。 我一声不吭地站在她的一旁，静静地望着她，默默的听她快活地讲述，看着我即将告别的心爱的人，这样一个美丽纯真、可爱迷人的姑娘，那一刻我想了许久的向她告别的言语，突然就说不出口了，我一时舍不得离开她，更不忍心使她伤心了。 她向我说完之后，得意洋洋的看着我，那幸福柔和欢乐的眼神，像是在等待我的一句夸赞，她以为我会为她的真情感动的。是的，我的确应该为此感动，为了给我和我的家人买这些衣服，她几乎奔跑了一天，经受着寒冷与疲惫，就想为了让我开心。她知道我有多么想给自己家人带几件新衣服回去，也知道我手里确实没钱，为了能让我开开心心的过个好年。她悄悄的都给我买来了。 然而我那时太虚荣了，以为她这么做让我失去了男人的尊严，我没有看到我当时拥有的幸福。我是那样的傻，那样的糊涂，当她温情脉脉的注视我的时候，当她将自己温存柔软的小手放在我手里的时候，我一句赞许的话也没讲给她。不夸赞她也就罢了，我还狠心地冲她发起火来。 我用力甩开她的小手，凶巴巴地瞪着她，指着床上的那些衣服责问她说：“谁让你买的，我让你去买了吗！你以为你现在手里有钱了，给我买来这些衣服，我就开心，我就高兴了吗？我不稀罕……” 她被我的突然愤怒给吓呆了，她呆呆地望着我，目光直直的，脸上那温和的表情猛然变得僵硬了，很快她的眼里涌满了泪水，她一时变得惊慌失措，突如其来的悲痛使她的身子由手到脚渐渐颤抖起来了。 我像个疯狗一样毫不可怜她，把她买来的那些衣服从床上抱起来，塞进她的怀里，并用恶毒的言语中伤她：“走，拿走你的臭东西，我不稀罕，我不稀罕！”我用力地推着她，把她推得几个趔趄。 在我推她出门的时候，她一声不吭地盯着我，一行行的热泪从她脸上滚淌下来，她怀里抱着我塞给她的衣服——她奔走了一天，辛苦买来希望我激动快乐的服装。她的手臂、身子、双腿剧烈地抖动着，像受了风寒一样，摇摇晃晃的站不稳了。当她退到门前的时候，她突然将怀里的衣服丢在地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而后捂着嘴转身哭泣着，跑进了她的房间。 那一天我没过去安慰她，她也没再过来。我想她是伤心透了，因为她一直躲在房里哭啼。傍晚的时候，她父亲喊她吃晚饭，她也不肯出来，直到深夜里她房里的灯还一直亮着，我想她是在等我过去吧，可我最终也没过去看她。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整个晚上我都在想，我是该离开这儿了，是该离开她离开西城了。我想我不能在她身边呆下去了，我越是爱她，越是舍不得她，我就越是觉得自己无能，就越是感到在她面前屈辱。我恨我自己，恨自己的现状不如她，恨我一个大学生还不如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 其实我知道那不是恨，那是害怕，是我心底里害怕，害怕她会瞧不起我，害怕时间长了她会因此不再爱我，我是因为害怕失去她才这么恨我自己的。于是我想离开她，我决心到大都市里闯荡，到北京去，闯出一番事业再回来找她，我想证明给她看，她所爱的男人值得她爱，我要证明给她，我不比别人差，我能配得上她，我能给她快乐，给她幸福。 而我呆在这里，什么也给不了她，只能让自己痛苦，也让她痛苦，我不想用我的苦闷去折磨她了，我必须离她而去，那个晚上我就这么下了决心。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我就扛着行李回家了，临别时连声招呼也没和她打，就悄悄离开了她。 整个春节我都过得不好，每日都神思不定的，忧虑不安。我一直在想着她，我不知道当她发觉我早上离开的时候，她有多么难过；不知道一天天她是怎么过的，她能不能吃下饭，能不能睡好觉；不知道她会不会怨恨我，会不会因为我而做出什么傻事来。 春节朋友聚餐时，遇到一个在北京工作的好友。他问我在哪儿工作，我说在西城，他就劝我不如到北京发展，说那儿机会多，更适合我过去发展，我说我正有这样的打算，他便开心的答应我，等我到时他去车站接我，要我先住在他那儿，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由于对她的过于担忧和思念，刚过完年，我就匆忙赶到西城了。在赶去西城的路上，我急切的想见到她，我想看看她变成了什么模样，我想再陪她度过最后几天。这一次是真的要和她长久告别了，我也不知道这一走会有多久，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来看她，何时能再回到西城永远守在她的身旁。 这么想着我不禁伤心起来，一阵阵的酸楚在我心里涌来涌去，像波浪一样侵袭着我，润湿了我的眼睛。而当我在她家里见到她的时候，那一刻我几乎伤心欲哭了。 我到她家时，天已经接近黄昏了。当时我房里的灯亮着，我好奇的推开房门，忽然见她就坐在我的房里，她坐在我桌前的凳子上，什么也没做，就坐在那儿发呆。我知道她是在坐在那儿等我，等我回来的。 她的模样让我伤心坏了，一个春节她变得憔悴多了。她满头的长发蓬乱着，一双眼睛红肿红肿的，消瘦的脸蛋上泪迹斑斑，衣服还是年前的那件白色的羽绒服，不过看起来已经很脏了。因为我的缘故，整个春节她连一件新衣服也没去买，甚至连换洗衣服的心思都没有了。这些天她是怎么过的啊，是怎么熬过来的啊！我狠狠地自责着，那一刻我想跪在她的面前向她道歉，想请求她的原谅，想让她狠狠地揍我一顿了。 她见我进来，坐在那儿目光直直的看着我，眼睛里噙满泪水，渐渐抽泣起来。我痛苦地朝她走了过去，她的抽泣声越来越响。当我走到她身前的时候，她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扑进我怀里哭起来了，她一句话也没责备我，把我抱得紧紧的，一直哭到夜里七八点钟。 那天晚上，我带她出去吃了晚饭，晚饭后，她又在我房里坐了许久。那时她心已平静了，她问我春节过得好不好，我说不好，她就不再问了。我们坐在床边，她握着我的手，身子躺在我的怀里，我抚摸着她蓬乱的头发，我们就这样一直坐着，谁也不吭声。十点多的时候，我对她说：“你该回去睡了。” 她说：“我不。” 我推她起来，她抱得我更紧了。过了一会，我低头吻去她的额头，她的胳膊就慢慢勾住了我的脖子，而后她一双柔和的嘴唇就送到我的嘴边了，我把它含在嘴里，我们便热吻起来，她直起身子，双臂紧紧地抱着我，闭着眼睛，用她光滑柔和的舌头在我口里滑来滑去，像条小蛇似的在我口里灵动地游走穿梭，她吻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了，而她的喘息也是那样急促，她鼻孔里的热气像蒸汽一样笼罩了我的脸庞。 过了好久，我怕会对她做出出格的事，便把她从我怀里推了起来，我说：“好了，去睡吧。” 她静静地看着我，也不说话，只是不肯松手。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笑着说：“看你这头发乱糟糟的，回去好好洗洗。” 她忽然乐呵呵的笑起来，点着头跟我说：“恩，明天就干干净净的了。” “快回你房里吧，明天咱们一起去逛街。”我轻轻的拍着她的脸蛋跟她说。 “恩，”她在我脸上轻吻了几下，又温情脉脉的看了我几眼，便松开手站起身来，“我回房了啊。”她依依不舍的跟我告别说。 第二天一早，她就过来敲我的房门了。与昨晚相比，她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她穿了件粉红色长袄，头发梳得黑亮柔顺，扎成两条小辫垂在胸前，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嫩白的脸蛋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像似一朵盛开的水仙花猛然飘到我面前来了。 她跳进我的房里，快活地在我面前旋转着身子，就像个芭蕾舞演员似的整个身子轻飘飘的，一边旋转她还一边问我说：“这下干净了吧，这身衣服漂亮吗？” 她这个纯真的姑娘，在那一天早上是那样欢乐，好似前些天的伤痛并没发生过一样，她那颗心就如孩子一般，一夜间就将那些个悲痛忘的一干二净了。她欢快的声音、轻灵的身影仿佛春季的和风吹拂着我的身心，我再次被她快活的气息给消融了。 那一早，在我面前她表现的非常勤快，先是给我端来洗脸用的温水，而后一手拿着香皂，一手拿着毛巾站在一旁等我来用，在我刷牙的时候，她又去帮我整理床铺了。 我一连陪她在西城逛了三天，我们去逛商场、超市、公园和游乐场等。她玩的分外开心，对我也分外亲热，挽着我的胳膊寸步不离。而那三天我过的并不快乐，因为我一直在想，我该如何告诉她我即将离开西城的事，我想寻找一个适当的机会跟她说明，可每天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总是难以开口。 夜里，我为此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它搅得我心里乱糟糟的，忧愁、苦恼、伤心、留恋都一股脑儿涌到我心里来了。有时我就想我既然舍不得她，干脆就留在西城不走了吧，每天能这样守在她的身边，牵着她的小手，看着她开心欢喜的的模样，感受着她如春风般的温情，会是多么快乐、多么幸福的事啊！ 但是这种念想，很快就被我心中的沉痛给打碎了。我必须做出一番事业来给她看，我不能总这样默默无闻，我不但要她因我而快乐，还要她因我而骄傲，我要她无论走到哪儿，脸上都能有自信、骄傲、满意的神情，我要用我的智慧和事业给她带来光辉和荣耀，我想要她以我为荣，给她幸福美满的生活。 我是在买过车票之后才告诉她的。 那天上午我们到西城影院看了一场好莱坞电影，是一部情感片，讲述的是一对年轻情侣的生死之恋，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情感渲染真挚感人，男女主人翁历经层层磨难，始终彼此迷恋，两人之间那份钟情不渝的爱恋几乎感动了所有观众。整场电影杨雪一直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男女主角的好几个离别重逢的场面，都让她感动落泪了，结尾男主角的死亡害得她伤心的抱着我哭了起来。 中午我陪她吃了午饭，饭后我说：“咱们回去睡一会吧。” 她说：“你困了吗？” 我点头笑着说：“有一点。” “好的，”她拉着我的手说，“咱们这就回去吧。” 趁她午休的时候，我悄悄到西城火车站买了张去往北京的车票，我买的是第二天上午十点的车票。回去的路上我想，是该告诉她了，明天我就要跟她诀别了，必须在今天下午把这事情告诉她，不论她有多么难过，能不能接受，肯不肯让我离开，我都要告诉她，都要离开她，去北京闯荡我的事业。 下午三点的时候，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来敲我的房门了，她进屋之后，天真快活地跟我说：“我已经想好了，下午咱们去唱歌吧，咱们去天乐城，那儿的音效特棒，我本来想再叫上几个同学呢，后来想想还是咱们俩去的好，那儿包房里的灯光非常柔和，我觉得很适合我们，你觉得呢？” 她一气说完之后，目光柔情似水的望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赞许。 “我下午不能陪你去了”我握住她的手温和的对她说。 “为什么呢？”她忽然变得有些失落了，“你下午难道有事吗？” “恩。”我点头说，“我准备把我的行李和书送到邮局去。” “邮哪儿去？”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突然惊慌起来。 我抬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几下，而后望着她恐慌的眼睛说，“小雪，我要走了，我要离开这儿了。” “去…..哪儿？”她哆哆嗦嗦地问我，目光慌乱的在我脸上转来转去。 她惊慌悲哀的样子让我不敢再看她了，我把脸转过一旁说：“去北京。” 她噙着眼泪笑起来：“你就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在逗我，你是不会舍下我……走的。” 我说：“我车票已经买好了，是明天上午十点的车。”我把车票拿给她看。 她看了我手里的车票就不说话了，她张着小嘴，嘴唇剧烈的哆嗦着，一行行的泪水从她眼里淌了下来，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忽然转身跑开，我一时恐慌了，匆忙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她用力的挣扎，无声的哭泣着，试图挣脱我的双手。 我已经不记得我是怎样安慰她的了，已不记得我都跟她说了些什么了。她当时悲痛近似疯狂的样子，使我六神无主了，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胡乱的跟她解释着，语无伦次的叙说着我要离开她的原因。可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她拼命地推着我，用力地掰着我的手，摇着我的胳膊，只想逃离我的怀抱。 我一直紧紧的抱着她，我说的那些话她听不进去，后来我开始慌乱地吻她，吻她的头发、脸颊、额头、耳朵、下巴、鼻子、嘴和她的脖子，我想用我的亲吻来让她平静，她痛苦地挣扎了许久之后，终于慢慢安静了，她终于不在动弹了，整个身子软在我的怀里，开始失声哭起来。 我把她扶到床边，让她坐在我的身旁，躺在我怀里哭泣，我抚摸着她，心酸的热泪盈眶。她哭了一阵渐渐停息了，然后她抬起头泪汪汪的看着我，抽泣着说：“你走吧，收拾你的东西走吧，我不会拦你，你想走就走……” 而后她推开我就站起身走了。我没去追她，我知道她心里在怪怨我，我想让她自己平静一下也就好了，她需要有个接受的过程。 整个下午，她都躲在自己房里不肯出来。我喊来一辆机动三轮要把我的书籍和行李送到邮局的时候，她就坐在窗前默默地看着我，我想她那时一定伤心透了，开始她或许还觉得我会为她留下来不走的，当看到我往车上装行李的时候，她要彻底绝望了。 我从邮局回来以后，到她门前喊她，她不肯理我，一句话也肯不说。后来我回我房里了，坐在屋里一直等到她天黑，也没把她等出来。那天她没吃晚饭，天黑不久她就熄灯睡了。 等到夜里十一点的时候，我知道她不会再见我了，她一定在心里恨我了，我舍下她独自远去，她一定不会理解的，她不会知道我出去闯荡事业，只是想为她寻求幸福！她反而会怪我冷酷无情，她不会再原谅我了。我躺在床上痛苦地想着她，想着她心里的悲痛，她心中的绝望以及对我的怨恨。我越想越觉得难过，心和脑袋都疼得要爆裂了。 后来我熄了灯，躺在床上一直想着她，回忆着我们的过去，幻想着我俩的未来，时而激动，时而难过。我不知自己在黑夜里躺了多久，我觉得天或许就要亮了，天亮了我就要离开，我就要告别她了，想起要离开她两三年甚至更久，我的心越来越感到沉重，不知怎么，我的鼻子酸起来了，眼睛里也渐渐潮湿了。 就在我伤心欲哭的时候，房门响了。我知道是她，肯定是她，我匆忙从床上跳起来，为她开了房门。她穿了身单薄的睡衣哭泣着站在我的门外，她可怜的模样把我两眼的泪水都给拉出来了，我还没来得及拉她进屋，她就扑进我的怀里了。 她紧紧地抱着我，一直哭着说着同样的话：“我不让你走，不让你走……” 我淌着热泪，吻着她，抚摸着她，把她的身子抱进了我的被窝里。那一夜她把身子给了我，在我们亲热的时候，她一直流着眼泪，我也一样，我们疯狂地亲吻，把悲痛和泪水、激情和依恋交织在了一起。 当我抱着她温和身子的时候，我再舍不得离开她了。 她哭着问我为什么要抛下她，我没有回答，那时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不知道怎样才能使她明白我有多么爱她，我是多么不想离开她呀！ 后来她说：“你带我走吧，我要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想离开你，永远不想……我不知道你真的走了，我自己该怎么过……” 我都不记得当时我是怎样劝说她的了，当她抱着我哭诉的时候，我痛苦的就要心碎了。总之我拒绝了她，我不想让她跟着我吃苦，因为我不知道，到了北京之后，我会过着什么样的艰苦生活，我想带给她的是生活的富足和幸福，怎能忍心让她与我一起忍受贫困艰苦的生活呢。 黎明的时候，我让她回自己的房里了，临走时她依依不舍的抱着我，在我脸上不住地热吻，她心痛的泪水抹湿了我的脸。 早上七点的时候，她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一身衣服，还给自己化了淡妆，那日早上她最美丽，像一朵艳丽的梅花开在寒冷的清晨，开在我悲凉如冰的心间。 她陪我去吃了早饭，她突然变得沉静了，不再像昨夜那样悲痛哭泣了，吃饭的时候，她一口也没吃，只是坐在我的对面静静地看着我，也不说话，我让她吃，她含着眼泪冲我摇头。饭后我俩又在村边的河渠边转了一会，坐了一会儿，她拉着我的手，却不说话。 到了九点，我说我要走了，她点点头。我俩就握着手朝她家里走。到了她家，我把房间的钥匙交给了她。 她接过钥匙说：“我给你放着，等你回来……” 我见她又要伤心哭了，我跟她说：“你在家好好的，说不定我在北京混不下去了，哪天就偷偷跑回来了。” 她没有笑，眼里的泪珠却滚下来了，我想她是了解我的，她是知道我倔强脾气的，她知道我如果混不出个样儿，是不会回来见她的，因而她又要哭起来了。 我说：“你回屋吧，我要去车站了。” 我还以为我这么说，她会哭出声来的，没想她哽咽了几声，忽然抹把脸上的眼泪，笑着跟我说：“我去送你。” 我说：“不用了，你还是别去了。” “你怕我在路上哭吗”他哭笑着说，“放心吧，我不会的。” 我俩打车去了西城车站，一路上她握着我的手，把脸儿埋在我的怀里，她果然没有再哭，没在流泪，我俩一路沉默不语，她听着我的心跳，我盯着安静的她看个不够。将到车站的时候，我止不住低头吻着她的头发，那时我眼里的泪就不争气的流出来了。 到车站的时候，已经开始检票了。我停在进站口一旁对她说：“你回去吧，我要进去了。” 她突然从我手里夺过车票，朝一侧跑开了。我以为她不让我走才夺了我的车票，我就提着行李追她，没想到她跑到一个窗口边买了张站台票，我跑到她身前的时候，她把车票放在我的手里，说：“走吧，已经检票了。” 我们到了站台，列车正开向我们来，看到开来的火车，她眼睛就泪汪汪了。火车停下的时候，她抱住我哽咽着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也许两年，也许三年……” 她吻着我的手不再说话了，开始无声的抽泣，整个身子也颤抖起来了。乘客们都上车了，我紧紧地抱抱她说：“我走了…….”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冲我笑笑，她松开我的手，擦去的泪又流上了她的脸颊。我低头在她泪脸上轻吻了一下，就转身上了火车。 火车启动时，她傻傻地站在那儿，泪流满面的望着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我忍不住趴在车窗边抽泣起来，在我模糊的眼前，她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了，当我抹去眼泪想再看她一眼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身后的站台了。 在赶往北京的火车上，我想到北京之后，我一定要努力工作，等有了自己的事业，我就回来见她，跟她结婚，跟她一起生活，永远守着她。 不想我这一去就是六年。在这漫长的六年里，我在北京过着孤独劳累的生活，我没日没夜的工作，只为能早一天回到西城见她。在一天天疲惫无聊的日子里，她是我唯一的动力，我曾多次想过逃避，但为了她我都坚持下来了。 六年来，我一直想着她，尤其在我孤独劳累的时候，在我精神颓废的时候，我就会对她疯狂的思念。许许多多次我几乎都控制不住自己，想立刻跑到西城，跑到她的身边去了，我甚至买好了车票，有一次我都跑回西城了，我都跑到她的精品店旁边了，我都看到她忙碌的身影了，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走到她的身前，没走到精品店里见她。 我曾想她流过眼泪，我曾抱着枕头向她哭诉，我曾在马路上见过她的身影，我还曾在镜子里看到她美丽的笑脸，她时常跑进我的梦里哭泣，她沉痛的哭声给了我一夜夜的痛苦……我尝尽了思念一个人的滋味，我懂得了什么是分离越久爱的越深的道理，在寂静黑暗的夜里，在孤独疲惫的夜里，我总会想到她，总会立刻飞到她的身前，握住她的手，亲吻她的脸颊，听着她温柔的声音，抱着她说上一夜的心里话。 为了满足我的虚荣，为了给她带来自己想象的幸福，我在祖国的首都忍受了六年的孤独，经过两千多个日子的拼搏，我终于在北京闯出了一点事业，我像个暴发户一样，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捞了一百多万。 今年五月，我开着奥迪，带着资产激动万分地回到西城来了，我回到西城来见我日思夜想的小雪了，我已经打算在西城开自己的公司，买座不错的房子，跟她结婚，在西城守着她过平静幸福的生活了。 我一直坚信，她还在等我，尽管过了六年。她才二十四岁，她不会结婚的，我相信她会一直等我回来的，我从来都这么认为，从未怀疑过。 那天我先去了她的精品店，她已经不在那儿做了，店面换成了一家服饰店，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告诉我说店是在两个月前从一个姑娘手里盘过来的。我知道她说的那个姑娘就是我的小雪。我问那老板她为何要把店给盘出去了，那女人并不清楚。 随后我就去了陈村，那儿已经发展成了都市村庄，变得我完全认不出了，原有的破房如今都成了高楼，经过一番询问，我终于找到了她的家。 她家以前的院子如今也不存在了，也竖起了一座七层高的楼房。我在她家的楼里见到了她的父亲，他比从前老了许多，头发已经花白了，那条瘸腿走起路来也显得更吃力了。他依旧靠租房为生，在我见他的时候，他正带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去看楼上的房间。 那时我想急于知道他女儿的消息，就走上前问候他说：“杨叔，这几年您还好吧？” 他抬头看看我问：“你是……” 我说：“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叫许文远，六年前我曾在您家里住过大半年时间，就住在您房间的对面。” 他只是瞅了我几眼，就没再理我，然后领着那个年轻小伙子去看房间了。我想他是不记得我了，是啊，已经六年了，这里的一切都变化那么大，每年都有那么多搬进搬出的住客，他又怎么能记得我呢。 在他上楼之后，我就在他门前呆着，我想等他下来再问他女儿的情况。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那个租房的年轻人走了，又过了一会，他缓慢的从楼上爬下了来。我赶忙上前扶住了他，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房门前开了门。 “进来坐吧。”他回身对我说。 我进了他的客厅，他给我倒了杯茶水放在茶几上，说：“我记得你，六年前你是在我这儿住过七八个月，还爱上了我的宝贝女儿。小伙子，你应该早些回来……” 他的话使我突然恐慌起来，我结结巴巴的问：“怎么……小雪她…..” “你来晚了，雪儿在一个月前结过婚了。”他摇头叹息说。 这句话让我猛然傻在那儿了。我不知道当时我是怎样的神情了，我一直盯着面前的老人，手和脚都禁不住抖了起来，那时我什么也不想再问了，我头里晕晕乎乎的，就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 后来他说的那些话我几乎没听进心里，我只听到他说，他的女儿有多么爱我，足足等了我六年…….还听到她曾偷偷跑到北京找过我三次，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失魂落魄的不成了样子，他还说她后来明白我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她了，为此她不知哭了多少次，谁也劝不了她……是他劝自己女儿结婚的，因为那时她实在瘦的不能再瘦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儿做了多久，后来他把女儿家的住址写在一张纸上交给了我，他说：“你抽空看看她吧，见过她，以后就别再来了。” 从他楼里出来，我就钻进车里唏哩哗啦的流起眼泪来了。我一边哭泣着，一边开车出了西城，我不想再去见她了，六年来我日夜想念的姑娘成了他人之妻，我还怎么去见她呢。 当我奔出西城几十公里的时候，我突然停下来了，那一刻我又忽然想回去见她最后一面了，我那么爱她，六年来我对她日夜思念，牵肠挂肚，日夜为她拼搏，忍受疲惫、孤独和痛苦，我该见她最后一面吧，我是多么想再次见到她呀，见到我心爱的人啊……. 我于是又奔回了西城，按着她父亲给我的地址，我找到了她的家。当我站在她楼下的时候，我又止步不前了，我不知道见了她我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见了她，我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会不会抱住她哭泣起来，我时时刻刻都想拥抱她，但是现在不能了…… 我摇摇晃晃地走到她的家门前，在那儿足足站了半个小时。当我按响门铃的时候，我所有的悔恨和悲痛都涌在我心里了。门还没开，我眼里的泪珠就接连地滚了下来，我慌乱地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过来开门的果然是她，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她那消瘦、美丽、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蛋，那个我曾抚摸亲吻的脸蛋。那个脸蛋突然怔住了，她晶亮的眼里立刻泪汪汪了。我嘴唇哆嗦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的身子软软的靠在门框上了，我俩一直默默对视着，一行行的泪珠在脸上滚落…… 过了好一会儿，她哭笑着对我说：“你来的……可真巧啊…….” 那一刻我的心如刀割一般，烂的血肉模糊。随后我听到一个男人在房里喊她，她没去回答，抽泣的望着我说；“现在你也见了……可以走了…….” 她说完便关了房门，而后我听到了她从房里传出的哭声。 (完)  已同步至 蓝草地的微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