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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爱

永远红梅 2019-9-18 21:21 5042
  一
  清明节这一天,倩儿赶往山上给婉儿培坟。婉儿与她是孪生姐妹。
  小雨淅淅沥沥下着,满眼的新绿缠缠绵绵望不到头。倩儿想起“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诗句,感到一种悲凉的气息从心底涌出,泪水不由自主溢了出来。往事又爬上心头,那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
  婉儿比倩儿先落地,就成了姐姐。两人是孪生姐妹,相貌却很不同。婉儿肤色是偏黑,小杏仁眼,八字眉,冲天鼻,却长着一张如非洲人厚唇般的大嘴,和她的小脸很是不协调。婉儿落地时,着实把接生婆吓了一跳,都不敢让婉儿妈瞧。而倩儿就不同了,天生的雪白肤色,弯月眉下是一对秋水汪汪的大眼睛,高鼻梁,小红唇,就如同春天里的桃花一样娇艳欲滴。两人如同不是一个妈亲生的一样,村里人很是诧异,曾私下议论说,这两女娃儿,肯定不是一个爹的,要不然,两人的相貌怎么会是差得这么远。还有说得更难听的,就这婉儿一定是婉儿妈得罪了山神庙里的神仙,才会长成这般歪瓜裂枣样子。
  无论村里人如何议论,两人还是慢慢长大了。婉儿所在的小村庄,就在秦岭山脚下,这个山村里的人们靠山吃山,大山里有取之不尽的各种野物与食材。村里还有黑娃也爱跟婉儿和倩儿玩耍,黑娃家就住在婉儿家对面,黑娃比婉儿姐妹大三岁,上树摘野果,下河摸鱼都是一把好手。黑娃虽然名字叫黑娃,但并不黑,模样还很耐看。是农村人们常说的那种野小子,浑身上下没有静的时候,跟个野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黑娃常来叫婉儿姐俩去山上玩。倩儿随时都能去,而婉儿就不行,家里的活儿都是婉儿的。黑娃都要等婉儿好半天才成。婉儿通常要洗完碗筷,把晚上吃的菜择好,还要发面,晚上要蒸馒头,收拾完厨房,还要喂完猪和鸡。这才拿上背筐,和倩儿、黑娃去上山。有时候,婉儿也痛恨自己长成这丑模样,每当过年过节走亲戚或者去上集的时候,母亲总是带着倩儿去,婉儿总是只能有羡慕的份。她偷偷看着母亲亲手给倩儿扎好看的头花,给倩儿穿粉色的衣裤,倩儿那张鲜亮的小脸,如灿烂阳光下的鲜花绽放。母亲说,倩儿长得跟仙女一样,长大一定是富贵之命。所以不让倩儿干任何活,说倩儿就是公主的命。而婉儿就是丫鬟的命,注定就是伺候人的命。婉儿心痛,看看自己身上的旧衣服,都是穿倩儿不要的衣服,这张脸,比锅底都黑。跟丑八怪一样。也许,这一生,自己都是好好干活的命吧。
  婉儿小小年纪就认命,只有好好干活,才能在这个家里得到存在的感觉。只有和黑娃上山去玩得时候,婉儿才会忘记所有一切,尽情去玩,尽情去欢笑。上山的路很长,弯弯曲曲的,黑娃一会儿窜这,一会儿窜那,手里也不闲着,像变魔术般的,一会儿是蘑菇,一会是木耳,婉儿跟着黑娃,总有采不完的山野菜。而倩儿总是怕热,没走几步,就要歇会。指使黑娃给她取山泉水喝,让婉儿给她扇风。倩儿的这派大小姐作风,黑娃和婉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两人总是把倩儿照顾得妥妥帖帖的。黑娃总是采很多野花,做成花环,给倩儿和婉儿戴上。姐俩开心极了。
  村口边上有棵老槐树,村里人都说那树有好几百岁了吧,三个小伙子手拉手都围不住这棵树的腰身。每当槐花开放的时候,那醉人的香气便弥漫了整个村子。黑娃早坐不住了,爬上树枝去采槐花。每当这时,婉儿用小手指指点点,不一会儿,一枝枝雪白的槐花便飞了下来。婉儿笑着、跳着,用小手将雪白的花朵轻轻一撸,槐花便乖乖躺在菜篮子里。而倩儿怕热,坐在树边上的大石头上撸槐花吃。小手拿起一枝槐花,红红的小嘴轻轻一抿,娇笑的声音如鸟儿般欢快。葡萄般的黑眼睛却盯着黑娃,香甜的槐花总也吃不够。
  树上的黑娃更是来劲了,左右攀爬,身体灵巧的如一条蛇,村里人都说黑娃的腰身柔软,是学戏的好身段。这个村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唱戏。吃完晚饭,村口的老槐树下,便是现成的戏台子,西北人喜欢唱秦腔,粗狂的嗓音里吼出庄稼人的豪爽,唱腔里也荡漾着农家人的知足与快乐。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里,没有别的什么文化娱乐活动,唱戏便成了人们唯一的村集体活动。黑娃和倩儿便是每天在村人们的耳濡目染下,小小年纪也学会了唱戏。而婉儿知道自己长得不好,学了戏也没机会唱戏。所以干脆就只看戏,她只要每天能看着倩儿和黑娃唱几句,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二
  那一年,婉儿和倩儿都十四岁了,都正上初中,她们的身体也开始悄悄发育了。婉儿由于长年的劳动,个头比倩儿高半头出来,胸部如同发面馒头般胀大,身体也比倩儿长得更结实。而倩儿的身体也如杨柳般挺拔,长长的黑发如瀑布般发亮,一走起路来杨柳细腰轻摆,回眸一笑,便会迷倒一片男孩们。黑娃也长大了,长得如一座铁塔,肩膀上的疙瘩肉像小老虎般壮实。三个人如同以前一样,一起上山,一起打闹,一起唱戏,只不过,婉儿是看客,黑娃和倩儿是唱戏的。他们在大山里唱戏,毫无半点羞涩,半点紧张,只当这深山是更大的舞台。况且还有婉儿以及动物们这些绝好的观众。
  这一年,县戏团来这个小山村招人。县剧团知道这个村里人人喜欢唱戏,一定有唱得好的人。所以,隔几年总会来村里招一批唱戏好苗子。晚上,还是老槐树下,村里拉琴的人,坐在树下便有板有眼的拉上了,熟悉的琴声响起,传遍了村里每一个角落,村人们便都聚拢过来。县戏团的人也在人群里,村人们让孩子们先唱,黑娃和倩儿是第一个出场的,随着鼓点的紧迫,倩儿手里转着梨花枪,脚底如抹了油,一路小碎步出场,来到台中间一亮相,手中的梨花枪如旋转的陀螺紧密如风,脚下还跳着花步。还没唱腔,便是一片叫好声。随后出场的是黑娃,黑娃同样把手中的素缨金枪舞得虎虎生威。两人的嗓音很有特色,男声雄厚有力,女声委婉动听。他们配合的很默契,村人们也听得如痴如醉。
  倩儿和黑娃演得是穆桂英挂帅,他们虽然没有化妆,也没有穿戏服,但一招一式里都显得是那么英姿飒爽,很有精气神。随后出场的是另外一对孩子,当这对孩子唱戏的时候,村长正着急呢,唱丑角的二虎生病发烧了,不能上台了。又没有人替他。平时,二虎的身体可是棒着呢,可今天却偏偏病了,村长知道,这可是走出这个小山村的大好机会。村里好多人都是凭唱戏走出大山的。二虎还是村长的儿子呢,正在这时,旁边的村人说了一句,让婉儿去唱吧,这孩子没事的时候,也偷着唱呢,听着不错呢。
  村长说:那能行吗?村人笑道:能不能行,让她试试就知道了,反正也缺不了什么?如果成了,让二虎去县剧团学戏。如果不成,也就当一个乐呵,有什么不成的啊。村长心想,这也行。不如让婉儿替二虎上场试试吧。想到这,村长急忙在人群中找婉儿。在最前面的人堆里,村长一眼看到婉儿,她的长相是与众不同的,此时,她正咧着大嘴开心地笑着。
  冷不防,却被身后一只大手拉了出来,婉儿一回头,看到是村长,急忙说:村长伯,拉我做啥?人家正看得好呢。村长笑道:婉儿,我听别人说,你会唱丑角,今晚你也去唱唱。让大伙都瞧瞧,婉儿也会唱戏呢。婉儿急忙推脱道:村长伯,可别让我丢人了,我长得丑,上不了台面的。我妈说了,只有倩儿才能上台面的。我只有看的份。村长用大手拍了一下婉儿:傻丫头,只要你唱得好,人家才不看你长得俊丑,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好孩子,别光想着长相这事了,伯看好你,你去唱,伯给你叫好。怎样?
  婉儿看着村长那鼓励的眼神,村长伯,我能行吗?村长伸出粗糙的大手,摸摸婉儿的头,傻孩子,你没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去唱吧,你一定行的。来,我给你扮上。说完把媒婆的头套戴在婉儿头上,婉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跟着村长来到老槐树下,上一对小孩刚唱完,人们的叫好声稀稀拉拉的。这时候,婉儿感觉自己的腿肚子直发抖,头上也冒出冷汗,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唱过,心里着实紧张,冷不防,却被村长一把推了出去,站在这个简易的舞台上,婉儿不知如何是好,感觉头晕目眩,两只手都不知放哪里?
  这时候,黑娃急忙跑了上来,递给婉儿一只手帕,悄悄在婉儿耳边说:别怕,你就当在山上给我和倩儿唱一样,我在旁边帮你提词。婉儿这才定住了神,悄悄吸足一口气,把手帕高高举在手中,弓起腰来,学起<<拾玉镯>>戏中老媒婆的唱词来。(白)我学你那个样儿:你一开门,东一望,西一张,脚底踏着镯子啦。拿到手里一看,那傅朋可就回来啦。你赶紧把镯子放在地下,你假装赶鸡子的样式,就这么呕哧,呕哧。等他同你说了话之后,把镯子就送与你。你不肯要他,把镯子仍旧放在地下,这才拾起来戴上,你说对不对?
  念到这,婉儿的小杏仁眼咕噜咕噜直转,八字眉又夸张的凑在一起,冲天鼻又高高扬起,一个双脚跳高,把手帕扔得老高,那手帕从空中又飞回婉儿的手中。婉儿两手一叉腰。
  这件事你休要把老娘来瞒。
  (白)你可真是气死我啦,你个小狐狸精……婉儿本身就丑,天生的八字眉,冲天鼻,和厚厚的大嘴唇,不用化妆都是一出好戏,婉儿的扭捏作态,再加上那戏词的搞笑,诙谐滑稽的动作令人发笑。婉儿还没唱完,人群中发出了阵阵叫好声。婉儿听到掌声,不得不又加一场,人们还是没有看过瘾,婉儿爹妈也没想到,这傻丫头什么时候学得这一手,真让人想不到。
  三
  事情就是这样来得突然,婉儿的爹妈真没想到,婉儿和倩儿、黑娃都被县戏团招收了。而二虎却没有被招上,把村长气得不轻,本想让婉儿替二虎唱一出,让二虎去戏团。但人家没看上二虎,非要婉儿,害得婉儿爹妈见了村长都不知咋说,但村长毕竟是村长,村里有三个孩子招到戏团也是好事。村长脸上也有光,她们三人走得那天,村长和乡亲们亲自把三个孩子送上车,放了大鞭炮,全村的人吃了大锅臊子面,比过年还热闹。
  婉儿没想到,倩儿和自己的人生从此被改变。机遇有时候会让人措手不及,上天总是垂怜勤奋刻苦的人。婉儿知道这次的机会很难得,更要加倍努力学戏才行,不然,自己这丑八怪的脸在戏团里是根本呆不下去的。黑娃却从来没有笑话过婉儿丑,总是尽力帮着婉儿。还夸婉儿最会照顾人。婉儿想,还是一个村里的人好,黑娃就像她和倩儿的哥哥,有黑娃在,婉儿也不觉得胆怯了。
  这天,婉儿在练功房内练累了,走到窗子边取水喝。一只小鸟在院子里那棵槐树上叽叽喳喳叫着。婉儿想起村口那棵老槐树,她砸吧着嘴唇说对黑娃说:黑娃哥,我想吃槐花麦饭了。真想回家啊。黑娃望着婉儿渴望的眼神,悄悄说:我也想吃。等明天,我到城外,给你和倩儿去采槐花。真的!婉儿的眼睛发亮了,望着窗外的野花,开心地笑了。
  黑娃这一许诺,就采摘了五年,婉儿和倩儿也就吃了五年。婉儿和倩儿都十九岁了,青春如同定妆的镜头,定格住了这多情浪漫难忘的时光。这五年里,倩儿和黑娃成了戏团的台柱子,倩儿不但人长得美,嗓音甜美,身段是杨柳细腰、玲珑有致,面如凝脂更是楚楚动人。而婉儿则拜了团里丑角老艺人为师,苦练丑角的精髓,也成了团里不可缺的丑角主力。
  倩儿的美貌吸引着众多男人的目光,有很多男人都垂涎三尺,盯着倩儿收不回目光,在黑娃眼里,倩儿就像仙女一样纯洁美好,婉儿和倩儿都如自己的亲妹妹一样,这五年里,他守在这姐妹俩身边,他感到很快乐。婉儿的调皮与大度,倩儿的撒娇与爱耍小脾气,在黑娃眼里,都是非常可爱的。如果能够的话,他愿意一辈子守在这对姐妹的身边,永远保护她们。
  这一年,因为市场的需求,戏团也改革了。戏团被团长承包了,好多演员也下岗了,团长只保留了团里的精英们。团长是位秃顶的圆胖中年男人,团里人们背地里都叫他葛胖子,这个葛胖子最喜欢往女人堆里凑,爱抽烟,一张嘴就是一口大黑牙,以前也是唱戏出身,当了戏团团长后就不唱了,身体也发胖了。为了戏团的生存,葛胖子带着戏团到处唱戏走穴,为了增加团里的收入。
  这一天,戏团来到一个小镇,在镇剧院里驻扎。这个小镇古色古香的,小桥流水,绿柳成萌,保持着最原始的自然风光。倩儿被这里的美景所吸引,晚上才有演出,下午时分,婉儿要收拾行李,她就拉着黑娃出来闲逛,这走走,那看看,如同孩子般看什么都新鲜。黑娃跟着倩儿,倩儿一会要吃的,一会要买喝的,黑娃总是笑着去买,如同最忠实的仆人。
  正走着,一只大狼狗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呲着牙,呼哧呼哧地冲着倩儿叫着,一转眼就来到倩儿身边,一对狗爪就搭在倩儿的身上了,倩儿冷不防吓了一跳,花容失色,对着黑娃叫喊着。黑娃正在远处买水,听到倩儿的叫声,急忙跑了过来。黑娃迅速拾起一根木棍,一棍子就打在大狼狗身上,狼狗转过身来,又扑向黑娃,黑娃用脚去踢,腿却被狼狗狠狠地下口咬了,顿时,鲜血顺着裤子流了下来。这时候,狗主人才赶来,急忙把黑娃往医院送。倩儿流着眼泪,呆呆望着黑娃,黑娃却笑道,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倩儿一头埋进黑娃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其实,倩儿早就喜欢黑娃了。而黑娃也爱着倩儿,两人偷偷相好好长时间了,他们只是瞒着婉儿而已。
  
  晚上唱戏的时候,黑娃上不了台。另外一位演员替黑娃上台,而倩儿也唱得心不在焉,团长着实不高兴,脸色阴沉的如乌云密布。第二天,镇里的几位商人戏迷非要请团长吃饭,团长知道这些人们都是为了倩儿而来,所以一定要倩儿去陪酒。倩儿不想去,但又不敢得罪团长。只好答应了。她又怕黑娃着急上火,就没有告诉黑娃,只让婉儿好好照顾他。
  四
  酒桌上,小镇的那几位商人戏迷以赞助钱给戏团为名,一个劲地给倩儿、葛团长灌酒,团长本身就喜欢喝酒,这下更是喝得云山雾罩的,嘴里更是没有把门的时候,什么黄色笑话、荤段子都出来了。倩儿听得面红耳赤,本就不会喝酒,几杯酒下肚,就晕头转向起来。葛胖子更是不依不饶的,说是今天高兴,一定要喝痛快。他给婉儿又倒了满满三杯酒,说是这唱戏的成功,倩儿功劳最大,这酒一定要喝。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说团长亲自倒的酒,一定要喝。倩儿想着赶快喝完回去,就一扬脖子,把酒喝下。不一会,倩儿的脸儿如同一朵绯红的云霞,手脚更是软绵绵的,浑身像着了火,嗓子干裂难受。本想着团长能给自己解围一下,没想到,团长更能喝。团长右一杯,左一杯,那架势就好像八辈子没喝过酒似的。
  那几位商人又是极能拍马屁的人,把团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境地,团才更是趾高气扬,一手拉着倩儿,一手拿着酒杯,挨个与这些人斗酒。吆三喝五的,在酒桌上就像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跺着脚,嘴里喊着感情深,一口闷……喝、喝、喝,倩儿感到胃里像大海一样上下翻涌,喝下去的酒和菜犹如狂浪般冲击着自己。她极力捂着嘴,头又晕,团长这时刚刚喝了一圈,屁股刚挨着椅子坐下,跟在后面的倩儿此时已是极力控制不了自己了,一口把胃里的酒菜喷了出来,正好喷在团长那光光的脑袋上,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倩儿又是一阵呕吐,喷了团长一头一身。团长一时蒙了,坐在那里,光头上挂着菜叶,脸上流着汤汁,像一个木雕似的发呆。而倩儿此时也是狼狈不堪了,脚一软便瘫软在地上了。
  坐在酒桌上的商人们这时才反应过来,急忙叫服务员,开了两个房间让团长好好洗洗。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倩儿抬进酒店房间,倩儿一会哭,一会笑,醉得一塌糊涂。人们都散去。倩儿此时已是昏昏欲睡了。葛团长此时在另一个房间匆匆冲了澡,这一身的呕吐物真是让他恶心极了,他本来是发脾气的,但一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发火也不好。况且是个美女,想想也不怎么生气了。本来头喝得有些沉,让热水一冲,酒也醒了一半。这个倩儿着实也让他着迷,倩儿刚来戏团的时候,就是一个美女胚子,没想到这几年出落得更迷人了。他一心要把倩儿培养成为台柱子,所以给倩儿找最好的老师,最好的练习方案。他相信,不出几年,倩儿一定会独当一面的。现如今,倩儿成了台柱子,这朵花只能捏在自己的手中才好。他很善于伪装自己,平常总是装作很关心这对姐妹俩,问寒问暖的,其实,他在盘算着肮脏的心事。
  这个葛团长对女人们有着特殊的爱好,他喜欢没结过婚的女子,一是认为以后的麻烦少。二是青春女子有朝气,有活力。三是他想抓住青春的尾巴,再享受一下年轻的感觉。年轻的时候,他早早就被父母定了亲,一位乡下的女子,又高又胖,大字不识几个,只是奉行着孝敬公婆,生儿育女的职责。两人却是没有感情,一切都是按照老规矩浑浑噩噩地过着。自从,当了这个团长后,他才发现,原来有权力是真的好。以前,女人们对他就当看不见,而如今,女人们见了他总是笑容满面。有几个团里的女人为了不下岗,还甘愿付出自己的身体,他想想,这交易也不赖。但天下没有那么多便宜的事情。
  前年的时候,这事让团里一个女子的老公知道了,那男人气不过,半路上堵住葛团长,用麻袋蒙住他的头,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打得他哭爹喊娘,差点没了气。回到家里,他吓着了,再也不招惹结过婚的女人了,这真是给自己找罪受啊。自己爱沾花惹草,也要看清人才对,否则没有好果子吃。从那以后,葛团长那颗花心收敛了许多。至于倩儿,他不急于动手,他要等到倩儿鲜花怒放的时候,才是他最想得到的。他想着,早晚要把她搞到手。这朵鲜花总要让我先吃第一口才行。
  至于那个和倩儿一起来的黑娃,平常看他俩的关系不错。葛团长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这个愣头小子不是他的对手。昨天是他找人故意放的大狼狗,让你再对倩儿黏糊,有你的好看。想到这,葛团长得意地笑了。他点燃一根烟,吞着烟雾,披着浴巾,拿着房卡轻轻来到倩儿的房间,他推开房门像老鼠一样溜进去。房间没开灯很暗,他迫不及待地走到床前,倩儿此时头朝里睡得正熟,一动也不动的。他又用手轻轻推了推倩儿,倩儿睡熟了。
  葛团长心中一阵暗喜,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一下子扑向倩儿,没想到倩儿早有防备,一脚就踹在他的胸口,他一屁股被踹在地上,他有些恼怒,站起来一把抓住倩儿的头发,使劲往床头上撞,没想到倩儿的力气很大,一头撞向他的胸口,刚才那一脚还在隐隐作痛,现在又是死命一撞,葛团长被撞得生疼,他龇牙咧嘴着,用手揉着胸口,怒骂道:死丫头,你还反了,你今晚别想走出这个房门。倩儿黑暗中拿起茶杯一下子砸在他的肩膀上,他颤抖了一下。他顺手摸起一个烟灰缸,狠狠砸向倩儿的头,一下,二下,三下,他感到倩儿不动了。这才喘着粗气坐在床上,往地上唾了口水,骂着粗话:给脸不要脸,装什么清纯,烂货……
  五
  天刚刚露出光亮,鸟儿们就开始在枝头唱歌了。婉儿睁开眼睛,她感到头疼得仿佛要裂开一样。她望望房间,自己的身边还睡着一个胖男人,男人的口水都流到自己的肩膀上,她厌恶地推开这个像猪一样的男人。这不是葛团长吗?婉儿问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她猛地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竟是赤身裸体,床单上有斑斑血迹,婉儿吓了一跳,急忙找她的衣服穿上。她的脑子努力在回忆着。她猛然记起这是在酒店,对,这是酒店。
  昨夜,婉儿正在医院照顾黑娃,黑娃的右腿让那恶狼狗咬了,医生把伤口缝合了,腿上很长的一道缝合线,血肉模糊的看着都吓人。晚上的时候,倩儿悄悄对婉儿说,葛团长点名让她去陪吃饭,她不想去。可团长说:一定要去,这些人得罪不起的。婉儿皱皱眉头,心里有些担心,但自己又走不开,倩儿看出婉儿的担心,故作轻松地说:没事的,我就去吃个饭,一会就回来了。你好好照顾黑娃哥吧。婉儿只好点点头,好吧,你自己小心点,放灵醒些。
  倩儿走后,婉儿还是不放心,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里乱七八糟的。当初从村里走的时候,母亲曾说过,你是姐姐,一定要看好倩儿。想到这里,婉儿看看床上的黑娃已经沉睡了。点滴也打完了,婉儿把黑娃的被子盖好,又去了医务室,拜托一位护士照顾一下,就急急向酒店奔去。在酒店大厅里,转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倩儿,听服务员说戏团的人喝多了,开了房间呢。
  婉儿在总台问清了倩儿在哪个房间,叫服务员开了门。一眼就看到倩儿昏睡在床上,一身的酒味,情急之下,婉儿想背起倩儿离开,可怎么摇动倩儿也不醒,这可怎么办啊?婉儿有些着急,又没人帮忙。正在这里,婉儿听到房门在响,一着急,婉儿急忙把倩儿连拽带拉拖到床边的衣柜里,关好柜门。自己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现在只有见机行事了。无论怎样,她只想保护好倩儿,却没想到,自己也处在更大的危险之中。
  所有的记忆都回想起来了,昨夜黑灯瞎火的,葛胖子以为婉儿是倩儿,打昏了婉儿,还强暴了婉儿。婉儿现在满脑子是倩儿,她的头还有些晕,她看了一眼那可恶的葛胖子,那人还在呼呼大睡。婉儿急忙打开衣柜门,倩儿还在昏睡,婉儿拿起一瓶水,浇在倩儿脸上,倩儿一激灵,才慢慢醒来。刚要叫出声来,却被婉儿用手堵住嘴,小声说:别说话,回去再说。快走吧。倩儿点点头,一脸迷茫地望着婉儿,婉儿扶着倩儿,倩儿看到床上熟睡的葛胖子,满脸的问号,婉儿拉着倩儿急急走出房间。
  婉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婉儿始终一声不吭,倩儿问急了,只说一句,黑娃哥还在医院里,他身边没有人,我们去照顾他。说完,泪水就流了出来。倩儿问不出什么来,只好努力回想,可是脑子还是晕沉沉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昨晚喝了很多酒,剩下的什么也不知道了。但婉儿的那张脸,明明挂满了悲伤,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六
  半个月后,黑娃出院了。婉儿一直不开心,脸上没有了笑容,也不爱说话了。每天只是呆呆望着窗外的柳树,她想念家乡的老槐树,想念家乡的亲人们,想念以前在山里的快乐时光。总是一个人默默流泪,倩儿心里很难过,她不知怎样安慰婉儿,她一直有疑问,但却问不出什么。婉儿只说想回家了,并让倩儿和黑娃一起回农村。以后不想再回来了,倩儿有些犹豫,毕竟她在在这里成长与成名的。要她丢弃这一切,倩儿有些舍不得。这一步步向上的路,她们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与付出。
  倩儿对黑娃说,黑娃哥,要不你送婉儿回家吧。我看她最近情绪不好,也许回家就好了。黑娃点头说,好吧。
  黑娃去问婉儿,婉儿却坚定地说:要回我们一起回,当初来的时候,我答应过母亲,要照顾好倩儿的,我是姐姐。你们不走,我也不会走的。黑娃,你也要答应我,守护好倩儿。行吗?黑娃举起手,我发誓,一定守护好倩儿。婉儿这才露出笑容,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我想吃喜糖了。黑娃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红了脸。婉儿,你都知道了。婉儿笑道:这事能瞒过我的眼睛吗。只要倩儿幸福,我就满足了。
  婉儿说不动倩儿和黑娃回家,心里很是着急。但是自己受辱的事又不能给倩儿和黑娃说,黑娃那火爆脾气那是一点就着的,说不定还会出更大的事。婉儿不想让黑娃和倩儿为了自己的事伤心难过。可是,在这里呆着,葛胖子就是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毒蛇,在暗处时刻用眼睛盯着倩儿,倩儿是不安全的。婉儿越是急,越是没有办法。她唯一做的就是紧紧跟在倩儿身边,一步也不肯离开。
  婉儿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人也变得消瘦了,人往往是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那葛胖子自从上次尝到了鲜味,就如一条馋猫,再也忘不了那味道。吃不到也就不想,可是吃到了,那心里感觉就像猫抓似的。只是无论走到哪里,那丑八怪婉儿都紧紧跟着,让他无从下手。他常常深深陷入那次美好的回味当中,女孩与女人就是一字之差,却相差十万八千里,想想自己农村的老婆,就如一根枯木,那张脸苍老如霜打的茄子,让他提不起任何兴趣。而倩儿就不同了,那是多么美好的鲜花啊,充满了芳香的气味。
  葛胖子常常用贪婪的目光凝视着倩儿,那目光带着得意,而倩儿有时候遇到葛胖子的目光,总是慌乱地闪开。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而倩儿身后婉儿的目光更令他感到莫名其妙的胆寒,这丑八怪也不知受什么刺激了,总是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奶奶的,我也没惹你啊!就你那丑八怪模样,倒贴我也不要。你还瞪着我干吗?真是的,莫不是上次的事这丫头知道了。可倩儿也没有什么过激的态度啊,再说了,姑娘家这事也不能随便说出来的。奶奶的,管她呢,我还怕这丑八怪不成。哼……
  七
  几个月后,这天晚上,演出刚结束,后台上有的演员在卸妆。有的收拾舞台道具。今天的演出很成功,台下是座无虚席,掌声是一阵接一阵,演员们在台上也是发挥得很好。大家都累得够呛,一步路也不想多走。葛胖子一看机会来了,急忙叫黑娃带几个男演员去买夜宵犒劳大家。不一会儿,黑娃把饭菜买回来了。葛胖子亲自把盒饭拿到后台上,递到演员们的手里。演员们很是感动,都说葛团长真是关心大家啊!
  葛胖子挂着笑脸,将几十份盒饭一一发放完毕。自己也捧着一个盒饭狼吞虎咽地吃着。眼睛却不时瞟向倩儿,倩儿的眼里却满是黑娃。黑娃是武生,更是辛苦,吃饭的时候都在打盹。大家吃过饭。都回宿舍休息了,今天一共演了好几场,晚上这场还是加演的。大家真是累得精疲力竭。有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个戏团,前院是剧院,后院是演员们的宿舍。男演员们一回到宿舍,也不洗漱,就躺在床上蒙头大睡,不一会儿,就发出如雷的鼾声。
  婉儿今夜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往卫生间跑,肚子一阵阵发紧,还没走出前院,肚子又开始叽里咕噜地叫了,像唱戏似的。这肚子真给劲。不行,还要往卫生间跑,这是第三趟了。婉儿急忙又扯了卫生纸跑去。远处,葛胖子暗暗笑了,心想,小样,你的饭菜我给你加料了,不但加了巴豆还加了安眠药。不信你不跑肚拉稀,不信你不睡到天亮。让你再恶狠狠地瞪着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至于那个黑娃,也下了安眠药,这会肯定早就进入梦乡了。
  此时,倩儿看到婉儿肚子不好,想去街上的药店买点药,正转身却看到葛胖子走来,噢,倩儿啊,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给你说。倩儿不想去,随口说:团长,有什么事,明天说吧。我要去买药。葛胖子故作惊讶地问:谁病了啊,这么晚了,药店早关门了。你去哪里买啊?你要什么药,我这里有。倩儿一想,也是,这点药店都关门了。只好说:治拉肚子的药。葛胖子胖手一抬,我办公室有,你来取吧。婉儿一时心急,只好来到葛胖子的办公室。
  刚进屋子,葛胖子就把屋门反锁了,色迷迷盯着倩儿,胖脸上发着油乎乎的亮光,胖脸上是令人作呕的笑容,倩儿用手推开葛胖子。倩儿知道上当,大叫道:你快放了我,不然我可喊了,葛胖子却坦然坐在椅子上,两手放在胖肚子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喊吧,你不嫌丢人就喊吧,反正上次在酒店,我们都睡一起了。你都是我的人了,你还叫什么叫,小心再叫,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倩儿楞住了,脑海里所有的一切的疑问都清楚了。那天,婉儿为什么在酒店,原来是婉儿替自己受辱。这些日子来婉儿所有的反常都是因为这个。怪不得,婉儿要回家,还要坚持大家一起回。倩儿想到这里,泪水慢慢溢出了眼眶。是自己害了婉儿。倩儿越想越气,一下子扑到葛胖子面前,抬起手掌就结结实实打了葛胖子一个耳光,你不是人,你这个畜生。葛胖子冷不防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葛胖子色迷迷冷笑道:都是我的人了,还疯什么?倩儿两手抓向葛胖子的脸,尖尖的指甲划出好几道血印子,葛胖子急眼了,一把抱起倩儿,扔向床上。奶奶的,还是上次的凶样,我还治不了你这小狐狸。
  正当倩儿奋力与葛胖子打斗时,门被一脚踹开。婉儿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冲了进来,用了全身的力气,把水果刀深深扎向葛胖子的后背,鲜血流了出来。葛胖子猛然回身,骂道:妈的,你敢捅我,你是不想活了。说完,两只手死死掐住婉儿的脖子。婉儿用了全身力气也挣脱不了。眼看,婉儿的脸变青了,呼吸没有了,手也无力地垂下去。倩儿急了,哭喊着,一把拔出那扎在葛胖子后背的水果刀,用尽全力又向葛胖子的胸膛刺去,而葛胖子依旧死命掐着婉儿的脖子,婉儿的脚不再动了,嘴里最后念的字是——回家……
  倩儿和黑娃把婉儿葬在家乡的山上,在婉儿的坟前种了许多槐树。每当槐花盛开的时候,倩儿和黑娃一起陪婉儿,给婉儿说说话,给婉儿烧纸、上香,让婉儿安息。
  葛胖子被抢救过来了,最后,受到了法律应有的制裁。
  婉儿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
  倩儿和黑娃每年都回来给婉儿独自唱戏,唱的是拾玉镯。倩儿相信,婉儿在上天一直看着她和黑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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