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庞春梅

　　

　　——浅析段家军先生新作《闲侃金瓶梅》

　　文：雷开艳

　　
　　一
　　
　　先前曾读过段家军先生的数篇金瓶梅评论，随写过潘金莲与李瓶儿，而今捧读先生的新年力作《闲侃金瓶梅》，遂想说说庞春梅。
　　
　　庞春梅，是一个在《金瓶梅》中颇有意味的重要人物，书名中的“梅”字便因其名字而来。兰陵笑笑生对她赞赏有加：“金瓶中插着梅花，梅花才是暗香漂浮的主人。”
　　
　　在《金瓶梅》前八十回中，美少女庞春梅是真正的小姐身子丫鬟命。可偏偏就是这个命如纸薄，蕊比天高，天生一副傲骨头的庞春梅，与她的主子潘金莲狼狈为奸，把西门庆大宅搅得鸡飞狗跳，淫乱无度。
　　
　　看来这庞春梅着实不一般。
　　
　　全世界人民都知道，潘金莲是个鬼难拿，虽天生一尤物，然大醋缸一个。为嫁西门庆，她毒死亲夫武大；为巩固自己在西门家的受宠地位，她害死宋惠莲和李瓶儿与她的儿子，她的双手可谓是血迹斑斑。
　　
　　潘金莲心狠手辣，偏偏对这庞春梅另眼相待，其中必有蹊跷。
　　
　　而庞春梅，本一丫环，能得到主子赏识，必有超人之举。
　　
　　举例之：
　　
　　其一：西门庆知晓潘金莲与琴童勾搭后鞭打潘金莲，让春梅来定夺饶与不饶？春梅道：“我和娘成日唇不离腮，娘肯与那奴才？这都是人气不愤俺娘儿们，做作出这样事来！”一番话救了潘金莲一回，让她免遭一顿毒打。
　　
　　其二：西门庆为讨好妓女李桂姐，要潘金莲的头发。潘金莲不肯，西门庆便让春梅替他拿鞭子打潘金莲，春梅不怕，“要鞭子没有，我满眼的看不上你。”话掷地有声，丝毫不畏西门庆的夫权，让西门庆自我无趣，不了了之，又救一回潘金莲。
　　
　　其三：西门庆死后，潘金莲与陈敬济在楼上偷情，不想被庞春梅看到了，庞春梅担心羞了他们，忙退回身子，走下扶梯。潘金莲叫住她，她马上发誓绝不和任何人透露一个字。潘金莲仍不放心，怕庞春梅泄露出去，于是提出要庞春梅和“姐夫”陈敬济睡一睡，方能信她。潘金莲的要求可谓荒唐之极，然而，庞春梅尽管“脸羞得一红一白”，为了表示对潘金莲的忠心，竟然应允了。
　　
　　这一切都说明，庞春梅对潘金莲有着真情实意。
　　
　　二
　　
　　庞春梅脾气任性，敢说敢做，有见解。虽然一开始潘金莲是为了拉拢她，拉帮结派，好过孤军奋战，为巩固自己在西门家的地位，但数次交锋后，潘金莲却甘心与庞春梅结成统一战线，关系牢不可破，也足见庞春梅的人格魅力。
　　
　　后来，潘金莲在打击、陷害宋惠莲、李瓶儿、如意儿的过程中，庞春梅始终是她的得力助手。她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如果说，春梅对付孙雪娥，是因为与潘金莲互相利用，那么，在潘金莲死后，春梅在派人打探出吴月娘驱逐潘金莲，皆因孙雪娥从中挑拨而逮住机会惩治孙雪娥，为潘金莲报了一箭之仇这件事，则足以证明，春梅是个有勇有谋有情的烈女子。
　　
　　当然，这绝不是给她正名！
　　
　　此外，庞春梅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不论是被吴月娘赶出西门庆家在媒婆子家受难时，还是在成为守备夫人享福时，她心里一直都惦念着潘金莲。在当了守备夫人后，她听到潘金莲在王婆子家待价转卖时，是积极设法要救潘金莲出火坑，为了潘金莲，她曾再三要求守备大人将其买来，并表示情愿潘金莲做大老婆，她做小老婆。当听到潘金莲被武松杀死暴尸街头而无人认领埋葬时，又是她担着风险和骂名，出钱托人买棺材，认领尸首葬在永福寺内。后来到了清明节时，庞春梅假装做梦哭醒，借此央求守备准她去给潘金莲上坟，说：“我梦见我娘向我哭泣，说养我一场，怎地不与她清明寒食纸儿，因此哭醒了。”梦虽假，情不可谓不真。
　　
　　潘金莲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恶人。
　　
　　而庞春梅乃有志之士，虽与潘金莲一类人，其格局却比她大。故此，有学者认为，庞春梅除了内心对主仆规范的认同之外，更重要的是基于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人类高贵情感的本能，如果只是逢场作戏，她是很难迸发如此多的真情实感。在这一点上，可以说庞春梅的人格是有闪光点的。
　　
　　三
　　
　　一部金瓶梅，女人间的争斗简直就是一场宫斗大剧，剧中的女人们各自施展拳脚，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择手段，极尽之所能，令人唏嘘，男权社会，女人想要活得自在，特别是像潘金莲，孙雪娥，庞春梅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跃上高层的人，必须拼出一条血路来，强者生，弱者死，优胜劣汰，千古不变的道理。
　　
　　可无论庞春梅有着怎样的贵夫人之像，都始终摆脱不了潘金莲第二的影子，所以，人们提起金瓶梅，都知晓潘金莲，却不一定知道庞春梅，真正是千年老二。看来，要想在史册“留下”名字，光做老二是不行的，必须坐头把交椅，勇做第一。你再如何神似她，终究不是她，做好自己才是根本。
　　
　　兰陵笑笑生为何要写庞春梅，并把她当做潘金莲的影子来写？难道又不是作者怜惜潘金莲的缘故，在另一个人物的身上寄托了他对潘金莲性格中的好的一面吗？这当然只是我的粗浅的认知罢了，各位不必当真，一笑而阅。
　　
　　《金瓶梅》是一部“以淫说法”的小说。
　　
　　东吴弄珠客曰：“诸妇多矣，而独以潘金莲、李瓶儿、春梅命名者，亦楚梼杌之意也。盖金莲以奸死，瓶儿以孽死，春梅以淫死，较诸妇为更惨耳。”(《金瓶梅序》)
　　
　　大才子张竹坡谓《金瓶梅》之世界为“一片奸淫世界”，小说所描写之性关系多为变态性行为，除了男女之间的性虐待，另外如同性恋、窥淫癖、色情狂，几乎无所不包。潘金莲、李瓶儿归根到底也是“以淫死”，而如宋惠莲、孙雪娥等也不能说死得不惨。然而，真正直接死于“淫”的，确实只春梅一个。她一生追求的就是“人生在世，且风流了一日是一日”(第八十五回)。
　　
　　庞春梅的死完全可以说是：后来者居上。
　　
　　由此，《金瓶梅》不愧是一本奇书，但书中的糟粕也是不少。不然，大才子张竹坡怎会谓《金瓶梅》之世界为“一片奸淫世界”呢？
　　
　　兰陵笑笑生写出了一部罪恶史，一部人欲极度膨胀后的毁灭史。你若没有能力去甄别，那就随我一起读读段先生的《闲侃金瓶梅》吧，既掌握了书中内容，又过滤了眼球，还能体会原作中不曾有的幽默，一举三得，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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