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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她在天鹅之西

热度 1已有 1188 次阅读2015-11-9 20:06 |个人分类:小说|系统分类:小说| 天鹅


  传闻陡起,社区的天牧湖中落下了一对天鹅。此话可信吗?这年头人骗鬼,鬼骗人,两人对面站着听不到真话。天鹅落到了社区的天牧湖中,这种美得和童话一模一样的事,季如雨真不敢相信。
  经对门二狗子证实居然是真的,他刚从天牧湖看过天鹅回来。
  季如雨顿时疯了,腾地背起照相机一阵妖风似地卷出了家门,喘着气驾车来到了天牧湖边。
  飘带状的天牧湖两岸堆满了人,天鹅所在的湖面只有二三十米宽,是整个湖最狭窄的地方,那有灵性的美丽的白色仙鸟徜徉于此,一定是为了向众人炫耀它们的芳容。
  太美了,漂荡在碧水清波上的天鹅情侣像两朵洁白的出水荷花,使两岸观赏者的心跳抽成了水平直线,不敢随便呼吸。它们仪态优美,行为高雅,鸣声悦耳,如纯洁、忠诚、高贵的标徽,被人们安静地别上了各自的心口。
  算得上半个摄影师的季如雨,平日酷爱天鹅文化,什么《天鹅湖》、《丑小鸭》等烂熟于心。总想有一天自己能拍到一张天鹅照片,若能如愿,一辈子不娶老婆都乐意,就把照片上的天鹅当终身情人。
  季如雨挤到离湖水最近的地方,他张着嘴巴,看两只天鹅相依着在柔软的涟漪上或南或北地并行,时而传出清洌洌的啭唤。他调好相机,选好角度,一边不断地按着快门,一边心里想着多拍,多拍,拼命地多拍,来他个以数量求质量,每按一次快门都是在过为天鹅拍照的瘾,即使记忆卡装满了也没关系,还带着一只备份的。
  忽然,季如雨发现天鹅们轻转九十度,朝他对面的西岸缓缓地垂直漂了过去,把两个绒绒的鹅屁股对着他的镜头,他只好惋惜地中断了拍摄。他宁静而充满遐想地观赏着天鹅娟丽的背影,看到天鹅前方的岸边,有个年轻的姑娘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引颈哈腰,双手捂在嘴上,发出和天鹅一模一样的叫声,那两只天鹅呼应着向她游去,彼此一声声细语相和。哎吆嗨,她个亲娘大舅爷,这真是神遇到神了,人居然能和天鹅说话!
  季如雨眉毛一挑,目光像机关枪子弹一样扫向那个与天鹅说话的姑娘,他头脑嗡地一炸,我的个善良慈悲的亲姐姐吔,那姑娘不也是一只天鹅吗?难怪她能和天鹅说话。她身着白色长风衣,在湖风中飘呀飘,远远地看着眉目清秀,气质优雅,风度妙曼,我的个小乖乖,江南五省一市唯此一个称得上全国第一的美丽心肝宝贝,干脆就叫她天鹅姑娘。眨眼之间,季如雨的魂掉了,激动得身子有点失衡,湖水,天鹅,美女,都在他眼前晃荡起来,晃得他眼睛发花,神智模糊,仿佛咫尺千里,兀然端起相机朝着姑娘和天鹅狂拍,相机啪啦,啪啦地连声响着,犹如冲锋枪在点射。
  一阵云影从天边飘来,使季如雨的镜头显得有些玄幻,天鹅和天鹅姑娘化成了一片白光和水气,他顺手拉了一个远焦,镜头里的姑娘特写说不出有多漂亮,季如雨在心里没命地喊叫着苍天呀,祖宗呀,她怎么这么漂亮呀,那姿态,那气质,那风韵,显示出她是绝代佳人。此时,季如雨头脑特别兴奋,他不停地抠着相机的快门,不知给对岸的天鹅姑娘拍了多少千姿万态的镜头。
  少许之后,雄天鹅又慢悠悠地转身朝湖中间游过来,雌天鹅也轻舒倩影,跟着回游,它们相伴相随,感动着两岸的人们,大家热烈为之鼓掌,那雄天鹅不知是骄傲还是因为心存对人们的感激,将头伸进水里,再抽出来,将脖子一抖动,顿时万点水花溅向天空,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了数不清的金花、银花,雌天鹅夫唱妇随,也来了个同样的动作,美极了,风雅致至,如诗如画,一个幻化的世界,一个真实的梦,就这样展现在人们的面前。
  季如雨的相机镜头模糊了,他什么也看不到,天鹅幻化了,天鹅姑娘幻化了,他的心被湖水淘空了,他觉得天下好像失去了什么,瞑目一想,是失去了她——那个天鹅姑娘。他瞪着眼睛看着他相机镜头所及的位置,天鹅在漂移,天鹅姑娘再没有出现,那里好像只剩下一丝仙气和怀想,他只能在心里隔空喊话。他浑身松软,神志恍惚,心里刺疼,刺疼的,捂着心口狠骂自己,混球,想老婆,想得鬼迷心窍,看到了天鹅姑娘心里就变得不干净,活不要脸,居然害起相思病来了。
  渐渐地,湖上的色调有所弱化,波影微微泛起橙红,太阳滑到了西岸的楼群边。天鹅撩了撩翅膀,飞离了湖面,它们大概是趁着天尚亮去觅食。
  季如雨随着人群离开了湖滨,他回到家里疾风般地把相机接到了电脑上,看过几幅天鹅照片,顿时手舞足蹈,又唱又跳,然而那仅仅是一个开场白,接着他就把全部精力集中到了天鹅姑娘的照片上,看了一幅又一幅,每幅都是那么鲜丽动人。突然,电脑屏幕上闪出一个天鹅姑娘的大特写,是隔着二十多米用变焦拍摄的,居然万分清楚,不仅五官毕现,满脸笑容也异常明晰地荡漾着波光,连耳门后面的绒发也一根根地闪着透亮的光丝丝。天鹅姑娘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美貌,散发着二十来岁纯情少女的青春气息,那感觉举世无双。这照片像一颗迷彩的原子弹,把季如雨的头颅炸飞了,天地嗡地一声成了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季如雨清醒过来,摸摸自己的脑勺,两只手互相掐掐,觉得自己还存在,意识也恢复了正常,就舔舔嘴唇,双手紧紧按在胸前,聚精会神地看着天鹅姑娘的照片。他着迷了,他梦中的美女就这样,他想象的美丽如花的老婆就这样。刀架在脖子上说句良心话,哪个男人不想娶个漂亮的老婆。这世界来到今天,鬼事出奇地多,传说中的美女真的现身了。他不禁用手摸着电脑屏幕上天鹅姑娘的脸颊,一遍又一遍,爱不释手,眼睛滴血,嘴角流着口水,浑身痉挛,心就要蹦出来,严重地不能自制。
  如痴如醉的季如雨想入非非,天鹅姑娘是本市人吗?她也住在天牧湖社区吗?明天天鹅还会出现在那里吗?她还去那里看天鹅吗?要是能再见到她,就不要脸地去接近她,和她说话,大胆地说爱她,或者直接说要娶她做老婆。
  晚上妈妈喊季如雨吃晚饭,他说病了不想吃,接着就来到自己开的影楼,把天鹅姑娘的那张最好的特写印成了两张照片,装进了两个精美的相框,一张自己留着,摆到床头过眼瘾,另一张随身带着,要是能再遇到天鹅姑娘就送给她,作为接近她的由头。
  入夜,季如雨抱着天鹅姑娘的照片躺到床上,翻来覆去地抚摸着,始终不能入眠,他骂自己不是人,色迷七窍,陷入了一厢情迷的灾难,看样子是活不成了,想人家美女想得要断肠子翘辫子了。天鹅姑娘呀,你怎么赶在大家观赏天鹅的当口冒出来了,在最美好的时刻朝季如雨的心上撒了一大把迷魂药。
  第二天,季如雨又来到天牧湖边,他一心想再见到天鹅姑娘,可是直到天黑,天鹅姑娘也没有出现。他想那么漂亮的姑娘也许是幻觉,并不存在,她是鬼,是水里冒出来的水鬼,人说水鬼女的多,看着都很漂亮,可是你一抱她就化成了水。
  季如雨一连九天来到天牧湖边,一次也没遇上天鹅姑娘,他想天鹅姑娘是当代水鬼,未等人抱她就化成水了。
  第十天,失去了信心的季如雨途径天牧湖边去上班,却在天牧湖西岸猛然看到了天鹅姑娘,心想这小美女真是水鬼,你不找她,她倒出来了。立即有股吸引力把他吸了过去,他在心里惊呼我的亲爸二姑奶奶呀,近看原版的天鹅姑娘比照片上的还漂亮,美得无法形容,连打比方也找不到够得着的参照,绝世、绝代、绝版呀!也不知是出于男人的骚性,还是出于一个摄影者对美的特殊情感,他炽燃地向着天鹅姑娘凑了过去。天鹅姑娘也发现了他,一边避让他,一边瞅着他,他全然不顾,只是白痴一个,不断向天鹅姑娘靠近着。
  季如雨正要向天鹅姑娘说“我爱你”,天鹅姑娘却带着几分惊惧小声地喝斥道:“站住,我正想找你!”
  季如雨像被鬼吓着一样站住,愣愣地看着天鹅姑娘,心想我们互不认识,你找我干什么?就故意乜睨着天鹅姑娘一言不发。
  天鹅姑娘不温不火地说:“那天看天鹅,你拍了我的照片,侵犯了我的肖像权。”
  季如雨一时难以回答,所有事先想好的话都忘记了。他若说没拍天鹅姑娘的照片,那是撒谎,向这么漂亮的姑娘撒谎,要遭五雷轰顶,而且那也不是爷们的派头。说拍了,未经过她同意,就等于承认自己侵犯了她的肖像权,不知道要遭什么横祸。他只好继续沉默着。
  天鹅姑娘:“你默认啦,那就把我的照片都从你的相机里删掉,要是泄漏出去了,我就追究你!”
  “一张也不能保存吗?”
  “不能!”
  “如果让你自己保存呢?”
  天鹅姑娘愣了一下,说:“可以考虑。”
  季如雨从背包里拿出了装有天鹅姑娘照片的相框,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她。
  天鹅姑娘拿着相框扫了一眼自己的照片,浅笑了一下,钻进路边的一辆破桑塔拉一踩油门就飞走了。
  季如雨甩起手在自己的脑门上拍了一下,在心里骂自己是活猪,连人家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让她把照片骗走了,献了殷勤连屁臭也没闻到。
  一切似乎就到此结束了,季如雨觉得自己真是遇到了女水鬼,而且魂被女水鬼勾走了,他成了一个空壳,不,是一副骨头架,白花花的,头骷髅上敞着七个茫然的洞。他浑浑噩噩,无意去上班,走到那日天鹅姑娘与天鹅对话的石头上,呆呆地坐着,看着湖中的天鹅怡然地悠悠荡荡。
  一直到晚上,季如雨都没有离开天牧湖西岸,湖风吹得他浑身麻木,神情恍惚,被警察当作精神异常者护送回家。
  季如雨回到家里吃了点东西,踏着朦朦夜色又来到天牧湖西岸,看到一个姑娘面湖坐在静静的月光下,觉得好像是天鹅姑娘。他赶快死劲掐了一下自己的人中,证实自己尚清醒,丝毫没有看错,眼前的美人就是天鹅姑娘。他抑制不住激动,情不自禁轻声叫道:“天鹅姑娘!”
  月光下的天鹅姑娘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看着湖中白莲花般的天鹅,纹丝不动。
  季如雨怀疑自己看走眼了,那个人可能不是天鹅姑娘,但他还是不死心地又叫了一声:“天鹅姑娘!”
  “别说话,不要吓着天鹅。”天鹅姑娘转过头来,用一根手指压着嘴唇小声说。
  季如雨看准了说话的确实是天鹅姑娘,他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天鹅姑娘镇住了,喉嗓子提了起来,立即凝神静气,他仿佛成了一尊小小的神仙,挤到天鹅姑娘旁边坐下来,看湖水,看月色,看天鹅,看姑娘。
  天鹅姑娘从此无语,直到十点多钟,两只天鹅沙沙地起水飞走了,她依然没有吭气。
  季如雨觉得很难与天鹅姑娘聊表一二,他的心流失在夜风里,神情不禁有些沮丧,欲起身离去。他刚把腰弓了一下,天鹅姑娘就说:“你把我的照片都删了吗?”
  “照片不是给你了吗?”
  “那就一张,你一定拍了许多,你无权保留。”
  “我拍的是天鹅。”
  “你把我的照片都印出来了,还说假话。”
  季如雨站起来就走,天鹅姑娘说:“你把名字告诉我以后再走。”
  “为什么?”
  “我好追究你侵犯我的肖像权。”
  “我已经给你照片了,你还追究什么?”
  “那只是证据之一,还有更多的证据被你占有着,终有一天会依法回到它们的主人手里。”
  季如雨想了想,说:“本人季如雨,住天牧花苑三百一十八栋2808号,二十八岁……差十一个月。”
  “职业?”
  “光影艺术公司总经理。你呢?叫什么,干什么的,芳龄多少,家住哪里?你得向我说个明白,我不能不清不楚地被你埋汰啦!”
  “哦,我叫白诗谣,研一学生,二十二岁,住天牧花苑八栋附8号。”
  季如雨就要迈步离去。
  “站住!”
  “还有事吗?”
  “你不想再看看湖光月色吗?”
  季如雨头脑一下木了,他正在想着自己不久就要幸运地当美女的被告,没想到美女马上给他来个现的,要当场拘禁他。这年头反正到处都是腐败,这丫头秧子长得就特腐败,行为少不了也腐败,今晚天牧湖边不知要发生什么腐败大案了,也许他就成了花下鬼。这真是糊涂大王看祖奶奶,搞不清公母,季如雨一直想凑近白诗谣,现在白诗谣却主动邀请他看湖光月色,这不是临死前听到鬼叫,正合意吗?他干脆挨着白诗谣坐下。
  白诗谣没有反对季如雨坐得离她很近,她好像不觉得自己身边坐着人,自个双手抱着左膝,无声无息地看着月光一滴一滴地凝聚在湖上。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白诗谣没有说一句话,好像连气也没透。季如雨把许多话摆在嘴边没有勇气说出来,只好木木地看着湖水被月光剪成数不清的碎片,就像他的心情,蹦蹦跳跳的,说它消闲也消闲,说它凌乱也凌乱。夜深了,季如雨感到脊梁一阵阵地发寒。他想走,又舍不得离开身边的美女,不走又觉得活拉拉地被人家干靠着,不等天亮就变成了死尸。于是他抑抑郁郁地生起自己的闷气来,同时又暗骂着白诗谣,你个臭丫头秧子,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像天鹅就故意糟践大老爷们,你没好死,你总有一天要烂心烂肺,你死了一定很难看,就像臭蛤蟆。他越骂心里越激动,不知怎么嘴里就冒出一句来了:“你比臭蛤蟆还难看。”
  白诗谣听了心里一惊,问道:“什么?”
  季如雨赶快说:“我觉得自己跟你在一起,相形见绌,比臭蛤蟆还难看!”
  “嗷,不是那样,你别自虐。你长得很隆重、豪华、精美,也很男人。”
  季如雨很吃惊,没想到白诗谣倒赞美起他来了,感到受宠若惊,觉得今晚桃花一定会开。他赶快高兴地说:“一般,一般!”
  “别谦虚。”
  “跟你比,我只是臭蛤蟆。你长得超腐败,腐败得和天鹅一模一样,你姓白,是白天鹅……”
  “天冷了,我们回家吧!”
  季如雨本想下面就对说白诗谣说“我爱你”,没想到白诗谣突兀把话头揪断了,他被憋得转不过气来,现在他宁可被冻得翘辫子也不愿回家,原先是陪石头坐着,现在好不容易石头开口了,心里蹦跶着有点活络了,她说要回家,如此挑人的神经,还不逼着人投湖呀?可是他又不能说不回家,他算什么,算树桩还多两个耳朵,说话鬼听呀?他怨自己喜欢人家姑娘,烂骨头烂心地害相思病,却不会迷惑人,要是能装点样子学点乖,把人家粘糊住多好。
  白诗谣说走就走,季如雨只好像尾巴一样跟着她。二人离开湖滨走了一段,白诗瑶问季如雨打算到哪里去,季如雨说他回家。白诗谣问季如雨回家为什么跟着她,季如雨说夜深人静,他要保护白诗谣。
  白诗谣仿佛有些感动,当走到她的破桑塔拉旁边时,站住问季如雨带没带车,季如雨毫不迟疑地说没带车。其实季如雨不仅带了车,而且带的是奔驰。白诗谣看看季如雨,就请他上自己的车。白诗谣这里开开车门,那里季如雨就无声地钻进了车。
  “我去喝咖啡,你去吗?”白诗谣坐上驾驶位后,不经意地问季如雨。
  季如雨脑筋不打弯地说:“我请客!”
  白诗谣将车环天牧湖绕了大半个圈,在一家号称赛摩卡的咖啡店门前停了下来。
  夜深了,咖啡店里的客人已不多,只有临湖的座位上还有几对男女,可能都是棒打鸳鸯死不散的坏蛋蛋。白诗谣领着季如雨也来到一个临湖的座位上,她选了一把面朝湖水的高脚椅坐下,季如雨就挨着她选一把高脚椅与她并肩而坐。
  季如雨挥手招来一个服务员,请白诗谣点咖啡和点心,白诗谣点了一杯无咖啡因咖啡,一包爆玉米花,一块栗子蛋糕。季如雨朝服务员轻轻一划手,请服务员见样来个双份。
  二人喝着咖啡,透过玻璃窗看着湖光冷月,心情特别幽静,白诗谣好像沉浸在诗情画意里。季如雨的目光看似落在湖中的月色上,其实他看到的是一簇虚光,他的头脑一片空白,哪有兴趣看这看那,他在想着怎么跟白诗谣开口,让白诗谣早点知道他爱她。恨不能马上就抱住白诗谣呜哇呜哇地啃几口,但又不敢。他想不明白,白诗谣为什么要主动接近他,她一再说要告他,怎么话说得那么难听,行为却显得粘不拉几的,这到底是咋回事?真难判断她究竟是神仙,还是水鬼。总之,她和一般人不一样。
  白诗谣虽然也一直不说话,但她显得很悠闲放松,时而看湖中月色,时而很自然地看看季如雨,好像她生来就是一个简单、随意的人,说要告人家,还跟人家一起喝咖啡,喝着人家的咖啡,一句话也不说。同时,白诗谣也在纳闷,这季如雨到底是那一路货色?你说他乖吧,他乱照相,你说他不乖吧,他连气也不敢随便透一口,或者这个人城府深,或者这个人就是死木头疙瘩剜出来的,不爱说话,白长了一个嘴巴,白长了一个大个子。其实白诗谣也来不及想许多,只觉得时间在流失,就主动说季如雨为她拍的那张照片很棒。季如雨趁机就说既然白诗谣觉得照片拍得不错,为什么还要恶狠狠地说要告他。白诗谣突然对季如雨说:“我可以不告你,因为我爱你!”
  季如雨傻了,他怀疑自己得了神经病,产生了听觉错乱,听不懂白诗谣的话,就瞪着两只呆兮兮的眼睛,瞅着白诗瑶,久久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晕菜了,抽死他个狗娘养的小舅子,他认定白诗谣确实是说了爱他,这下可让人慌了手脚,母蛤蟆爬到公蛤蟆背上来了!他不是一般地晕,好像胸口堵着痰,死不了,也无法活。
  白诗瑶看着神志不清的季如雨也犯起傻来,不知道季如雨为什么不回她的话,心想这个木瓜是外星人,要不就是白痴,连“我爱你”这么敏感的字眼也听不明白,跟这种人没什么好掺和的。他长得漂亮又怎么样?白长了一个人样。她再往深里一想,这人看着一点也不痴呆呀,而且摄影技术天下一流,是不是臭架子特大,对人爱理不理的,耍少爷范。嗨,耍什么少爷范,那种下三烂的招数大黄狗都会。她想着这些,心里有些不痛快,猜不透季如雨是吃米的还是吃糠的,这年头妖魔鬼怪比人多,有人出娘胎就不是正经胚子。因此,她憋不住地问:“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我听……全听到了,我说……不管你告我不告我,我都希望你爱我,你可以尽情地爱我!”
  白诗谣听了并不是非常激动,只是矜持地微笑了一下。
  季如雨又搞不明白了,本来他以为白诗谣听了他的回答,一定高兴得手舞足蹈,至少窗外的湖水要卷几朵浪花。现在倒好,月光悠悠,风平浪静,白诗谣只淡淡一笑了之。他想,什么意思呀?老是谜一般地把人吊起来寻开心,天不着天,地不着地,想把我弄成高血压或心脏病呀!这人呀,装在心里的事,往往就像锅里正在烧的水,只要灶膛里火头一燎,水泡就有可能翻出来。他说:“我……我更爱你,老实告诉你,我们已彼此一见钟情,我因为爱你才为你拍了许多照片,至少……至少拍了八百张。”
  白诗谣嘴唇动了动,这回连微笑也看不到。
  季如雨变得更傻,重头炮弹虽然打出来了,好像打成了哑炮。他心想,这个白诗谣,搞什么玩意,铁打的心,大炮也轰不动。如此这般地把头伸出来又缩回去,用心不良,是女骗子,用自己的美色骗人。这不,已把一杯咖啡骗到手了。要是这样的话,我就算是被水鬼缠住了,能陪漂亮的女水鬼喝咖啡也是一大艳事。他耷拉着头,不知怎么说好。
  白诗谣:“不早了,月亮快到湖对岸了,你能把那岸边的月光拍下来吗?”
  “我试试!”季如雨说着就举起相机,吱溜一声就按下了快门,顺手把相机递给了白诗谣。
  白诗谣拿着相机对着显示屏一看,果真拍下了一层漂在清风微浪里的月色,幽暗之中荡漾着几丝柔软的微亮,清净,委婉,绮丽。她的心被震动了,被月光下天牧湖的美丽震动了,被季如雨的摄影艺术及唯美的情感表现震动了。这光与影的艺术是从心中渗出来的,从摄影的角度评议,艺术修养、文化修养、思想修养都具有一定的水准,看来此人并不是那种到处泛滥的小混混,可能是个真艺术家,是个真实业家。她心里有所感动,就轻声地说:“照得好,照得真好!”
  这回季如雨心里好像漫过了一阵春风,温润多了,但没有手舞足蹈,他看看白诗谣,只露出了一丝带有谢意的喜乐。因为对方一直非常矜持,他也不便轻浮。
  白诗谣说:“不早了,真的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好!”
  “可以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吗?”
  “行。”
  季如雨主动把自己的名片送给了白诗谣。
  白诗谣在一个纸头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了季如雨。
  这天晚上季如雨回到家里,他的神经错乱了,他相信极品美女白诗谣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可能爱上了他,这倒使他一下难以适从,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打起旋旋来,旋得头昏眼花,迷乱中突然想起做一本影集,纸质的和电子的都做。
  这天夜里,季如雨没有睡觉,他连夜剪裁、编辑在天牧湖拍到的有关白诗谣和天鹅的照片,并一一进行了含情脉脉的冠名。埋头忙到第三天下午才做完,形成了电子版影集,取名《她在天鹅之西》。他让自己影楼的职工把电子版拿了去,指派他们抓紧制成两只光碟和两本纸质影集。
  白诗谣怀揣季如雨的电话号码,一连三天没有接到季如雨的电话,这使她大感意外。她本以为她的示爱一定能打动季如雨,她也相信季如雨也真的为她而情动,却不知为什么两人分手后季如雨一直杳无音信。她本来想季如雨那天当场就可以约她,最迟第二天就应该给她打电话,现在那个木瓜却失踪了。天下男人没靠得住的,更何况这些年人与人之间不断失去信任,爱情也被掺杂使假,一天天贬值。时下像季如雨那种长得人模狗样的家伙,又是当老板的,容易使女人掉眼珠子,这种德性的男人有几个不是花心的种,不知道搅合过多少纯情少女,这一刻还不知他死在哪个女人的床上。她伤心极了,陷入了痛苦,自己一贯小心谨慎,那天不知怎么就被活鬼撞了小腰,一来二去就主动起来了。那时辰也不好,在晚上动的凡心,正是野鬼乱窜的光景。好在幸运,只是和他喝了杯咖啡,皮肤也没让他碰一下。但她非常忧伤,长这么大第一次看中一个男人,第一次为他倾心,就遇上了活鬼。算啦,就当根本没遇见过他,他要是再来纠缠,干脆不理他,远离危险。
  季如雨一直在忙着做影集,他拿到了两本纸质的影集后,自己就爱不释手,在扉页上写了一首小诗《你在天鹅之西》:
  在梦里
  在波影间,遇见
  你
  什么也不说,就执意
  守着你,守着你久久无期,直到
  三生
  
  那一刻
  你在天鹅之西
  季如雨看了小诗数遍,感到很满意,自己被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根据他的判断白诗谣一定也很喜欢,就迫不及待地给白诗谣打电话。
  白诗谣虽然对季如雨心存彻骨怨愤,但仍思念着他。这天白诗谣又来到天牧湖边,一边回味与季如雨的相遇,一边痴想着能在湖边再碰上季如雨。她突然听到手机响,掏出手机一看,是季如雨的电话号码,就犹豫了一下,心里先是有点欣慰感,或是小喜悦,接着眉头一皱。不接,这种男人混蛋,不受他的骗,不上他的当,同学们说她是圈子里剩下的唯一处女,她想应该审慎地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一粒原种,不给季如雨可趁之机,她把手机掐了。
  季如雨还在喜形于色地呼叫。
  白诗谣掐过手机之后感到头脑一片空虚,世界也荡然无存,天牧湖的水霎时被太阳烤得炽白,全干了。
  季如雨终于认定自己的电话是被掐了,心里不由得一阵酸痛,心想白诗谣不接电话,看来是真要告他,说爱她,与他一起喝咖啡,都是诓他,掏他的底细。季如雨想真的是遇上女鬼了,遇上女水鬼了,遇上会骗人的女水鬼了。他觉得越是被骗,越不能当黑头,到天牧花苑八栋附8号去找她,问个究竟,就是当被告也要当个明白,你个女水鬼,到底是爱我,还是骗我?
  天牧花苑八栋附8号终于出现在季如雨眼前,原来是一间地下室,他敲开门,有个女生开了门,但不是白诗谣。季如雨向开门的女生打听白诗谣,女生朝季如雨凝神看了看,想着室友白诗谣交待她的话,绝然说白诗谣不住天牧花苑八栋附8号,她也不认识白诗谣。
  季如雨傻了。
  女生啪地关上了门。
  季如雨确信自己被白诗谣骗了,他认定白诗谣就是女骗子,她不住天牧花苑八栋附8号,她可能连名字都是假的。妈的,这是天大的教训,做男人心要正,不能好色,不能见了漂亮女生心里就生邪气。什么玩意呀,掏钱陪人家喝咖啡,最终捞了个假房号。
  无奈啊,这世界就这么无奈。
  季如雨又无精打采地来到天牧湖边,夕阳垂落在湖面,天鹅已远去,游人稀稀落落,一湖水色半湖空。
  丧魂失魄的季如雨沿天牧湖畔走了一阵,忽然在西岸的那块石头上看到了白诗谣,她依然静静地面朝湖水坐着,那两只天鹅似乎还漂在她前方的波浪上……

路过

鸡蛋
1

鲜花

握手

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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