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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巷 七、蒙冤人遇蒙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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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蒙冤人遇蒙心人
前面“猴子”嘴里曾提到的小琴阿姨，她姓丁，单名一个琴字，老公在体育场工作，生有一女，叫秀珍，与若红是同班同学。丁琴一家住在格子弄末尾，与前弄堂汪琪家正好对称，替格子弄算是划上一个句号。因丁琴能写会算，能唱会跳，被杨阿姨看中，成了居委会一名骨干，她已写了入党申请书，十分要求进步。居委会的钥匙共有两把，一把捏在杨阿姨手里，另一把在丁琴身上。每天上午丁琴总是第一个到办公室，把办公室打扫的干干净净。
这天同往常一样，丁琴第一个来到居委会，打开门，见办公室一片狼籍：自己抽屉在窗户下面，另一个抽屉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翻得一塌糊涂。她吓呆了，瘫软在地上，噗簌簌掉下了眼泪。其他阿姨老伯来上班一看这情形，赶紧报警和通知杨阿姨。
派出所民警赶来了解事情，觉得这次洗劫事件非常重大，且案件又十分蹊跷，究竟是外賊还是内鬼无法定性，只得向南市分局作了汇报。如果是外贼，这门却完好无损；如果是内鬼，那么嫌疑最大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杨阿姨，一个是丁琴，因为房门钥匙只有两把，由她们保管。民警向杨阿姨了解情况时，杨阿姨承认昨天是她最后一个走的，口口声声说临走把房门锁上的。其实，昨天杨阿姨离开居委会关门时，刚巧有人叫她，她忘了将门把柄再拉紧一下。讯问丁琴，丁琴当然死活不承认。要说她们俩其中的一人监守自盗，没人相信。不过杨阿姨反映的一件事引起了民警的注意：不久前，丁琴的乡下老家来人，说她母亲病了，丁琴曾向别人借过钱。杨阿姨还气呼呼地补充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算我瞎了眼，一心要培养她，谁知道这一切都是伪装的。唉——！我也有责任，平时警惕性不高，要作深刻的检讨。”。办案民警对她俩说，这事目前下结论还早，回去要开会研究，我们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们俩这两天不要离开，随时等候传唤。丁琴说了句：“我相信组织，一定好好配合把事情弄清楚”。
丁琴嘴上虽这么说，心里总不踏实，尤其是杨阿姨对她的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弯，有些害怕起来，想来想去还是打电话叫丈夫回来。离居委会十几步就有一个公用电话亭，丁琴觉得太近，被人看见不太好，于是多走了几步路，绕到四牌楼电话亭去打电话。谁知杨阿姨等丁琴前脚走，后脚就让一位老伯跟在丁琴后面。老伯过一会回来告知了此事，另一个老妈妈说：“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亏心事，干吗要躲躲闪闪，附近电话不打，要走那么远去打。”。杨阿姨对老伯说：“这事要向民警如实反映”。
人们常说：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居委会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还不传的沸沸扬扬，人人皆知。当丁琴回家时，觉得邻里看她的眼神全变了，同情、疑问、鄙视，这种眼神有很强的穿透力，让人不寒而栗。女儿放学回家，丁琴看着女儿吃饭，有种不详的预感掠过心头：是否会离开女儿很长时间，看不到女儿这样吃饭。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丁琴放心不下女儿，把女儿托付给谁呢？她想到了常林嫂，脚步向常林嫂家走去。“常林嫂吃饭啊！”，丁琴打着招呼。“哎哟，是丁琴呀，你看，家里这么小，坐也没地方坐。有事吗？”，常林嫂站了起来。“想跟你说几句话，麻烦你出来一下好吗？”。常林嫂遂走出门口。“常林嫂，你也知道，我女儿与你家若红最要好，万一我有什么事，你帮我照看着些”。“不会吧？！丁琴，你不要吓我。”。“我有种不详预感，可能要大难临头了！”。“不要七想八想的，你放心好了，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常林嫂就这么一句许诺，照看了丁琴女儿十一年，也说明丁琴识人。此乃后话。
丁琴回到家，丈夫也已回来。丁琴把粮票失窃的事情说了，原本有许多话要对丈夫说，真的回来了，又没什么话好说。她丈夫也是个老实人，说了几句安慰话，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吃了几口饭，又上班去了。
下午，南市分局秦副局长下基层来到东门派出所，亲自挂帅抓票证失窃案。在听取了案情汇报后，秦副局长总结了几点：一、要注意把握好党的政策，不要冤枉一个好同志，也不要放过一个坏人；二、要去伪存真，不要让假象蒙住我们的眼睛，要通过现象看到事物的本质；三、要充分相信和依靠群众，刚才汇报中，提到有位老伯看到丁琴舍近就远去打电话，这很说明问题，也表明群众的觉悟是最高的，我们只有紧紧依靠群众，才能尽快把案子破了；四、我们要掌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对于那些拒不交代的死硬份子，一定要从重从严法办。会议一结束，办案民警立即行动了起来。
整整一个下午，丁琴既没事情做，也没人找她谈，时间让她十分煎熬，直到快下班时，办案民警来了。民警先与杨阿姨嘀咕了一会，杨阿姨让所有人都回去，丁琴留下。杨阿姨态度十分和气，对丁琴说：“现在是组织与你谈话，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有所隐瞒。”。“杨阿姨，你是最了解我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丁琴求助杨阿姨帮着说句话。“不要扯这些，论关系我们是不错，但是私人感情不能代替党的原则，你如不说实话，谁也帮不了你。”。“是啊，我们党的政策你也清楚，你如实说了，争取宽大处理。”，民警在一旁劝着丁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早上上班时我看到抽屉被撬开了，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当时我头都晕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丁琴觉得十分委屈。该说的都说了，劝说的和解释的都说得口燥唇干，最后没话说了，僵持下来。丁琴丈夫来了，找丁琴回家吃饭，杨阿姨让他把饭菜送到居委会，她丈夫站在门口无所适从，丁琴说我不饿，没事，你回吧。她丈夫不一会还是端了饭盒来了，丁琴勉强扒了两口。民警用居委会电话向领导汇报了谈话结果，边打电话边不住地点着头，放下电话，民警要把丁琴带去派出所，丁琴只得跟着走出居委会，噙着泪对站在一边的丈夫说：“好好照顾女儿！”。
到了派出所，例行询问了姓名、年龄、职业，然后丁琴被带入一个小房间里。小房间三面是墙，一面是铁栏栅，丁琴联想到西郊公园关动物的小房间，感觉到凄凉和悲哀。她蜷缩在角落里，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见外面说：“来了，来了！”，不久，咣啷一声，铁栏栅的门被打开了，一位民警对她说：“我们局长要亲自找你谈谈，你要好好回答问题。”。接着，丁琴被带到了另一间房间，房间有股酒味和烟味，椅子上坐着一位五十开外的男子，见丁琴进屋，眼睛似乎一亮，指指他对面的凳子说了句：“坐，坐！”。丁琴猜想，这位大概就是那位民警说的局长，心想，好好跟他把事情说清楚，就能回家了。丁琴从何时开始接收票证发放工作讲起，她说没发放完的我们尽量上门通知一声，这次剩下的有四个家庭没来领，清楚地记得出事的前一天，又有两户人家来领了票证，她把剩下的四个信封压在了抽屉的书下面，下班的时候杨阿姨还在办公室，等等、等等……，丁琴尽量把事情描述的越详细越好。她觉得这位局长大人似乎没在认真听她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心里有些发毛。秦副局长听完了丁琴陈述之后，说了三点：第一，这次失窃案的性质十分严重，影响极其恶劣，我们不能孤立的看这次事件，要从国际大环境形势下来看清问题，要清醒的意识到这是阶级敌人公然向人民的一次挑战；第二，矛盾是会转化的，敌我矛盾有可能化解成人民内部矛盾，人民内部矛盾也可能激化成敌我矛盾，所以，我们不要激化矛盾，尽量用解决人民内部矛盾的方式来处理问题；第三，我们允许别人犯错误，也允许别人改正错误，即使是犯罪也可以重新回到人民这边来，比如是受别人指使的，只要说出来，人民还是欢迎的。“局长，您讲得很有道理，可我的事情？”，丁琴想知道对自己有个明确说法。“你真不懂？就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转化的。”。“局长，你讲的太深奥了，我还是不懂。”。“比如说吧，我这是在打比方，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不往心里去。”。“就说咱们俩的关系，是可以转化的，可以是同志关系，也可以是兄妹关系，还可以是情人关系或夫妻关系。”。“这都可以转化？”，丁琴吃了一惊。“这是在打比方，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刚才说了，不会往心里去。”。丁琴见他慢慢站了起来，在她身边度来度去，最后在她身后停住了，用手抚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丁啊，你还年轻，许多机会不把握住是要吃大亏的。”。丁琴扭了下肩膀，站了起来。“刚才说了，什么事情都可以转化的，你还不懂吗？”，说着靠前一步。“不懂！请你放尊重些！”，丁琴说着退后一步。“尊重？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尊重。”，秦副局长说完气呼呼的走了。一位民警进来把丁琴仍带回到小房间。
没过多久，还是咣啷声响，丁琴被带上了手铐，上了警车。十几分钟过后，丁琴下了车，车停在一个大院里。她被带到一间阴森森的房间，交给了一个女警，女警让她把衣服脱了，需要检查。丁琴朝那位副局长看看，迟疑着不愿脱。秦副局长冷笑着说：“这有什么稀罕的，就像医生替病人看病，看得多了。”。“脱！”，女警右手拿着警棍，不停的敲着左手掌，在丁琴面前晃来晃去。丁琴边流着泪边把衣服脱了，只剩下胸兜和裤衩。
欲知后事，请看——
八、进班房世事难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