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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梦了无痕

文君闲 2020-2-29 11:40 4551
  (一)
  
  在那个春天以前,春一直觉得华好像一只丑小鸭,又瘦又小。以后回忆起来,春很遗憾,因为这个最初的印象,使得春很久以来都忽略了华的存在。
  
  而那个春天,华的出现也是突然的,就好像校园里一夜之间盛开的那些杏花。那个春日的上午,春正站在走廊的窗户边看楼前千枝万枝纷繁的杏花,心里尤为显得落寞。而华就是在这时的阳光中出现的。她穿着一身的白从走廊的另一头寥寥婷婷地走过来,那笼罩一身的素洁高雅着实吸引住了春的目光。华很优雅地向他点头微笑,两人聊了几句。春觉得春天的阳光好像随着华的笑容照到了他的身上。
  
  春每次遇见华,都想起那素白来。但是他不是唐突的人,所以每次相见,也不过是点头微笑,打个招呼而已,甚至春都没有留恋过她的背影。
  
  一个周末,春参加学生会组织的现场书画表演活动,华看到了他和他的画。华说:“你还会画画啊?送我一幅呗?”。春答应以后给她画一幅送去。
  
  又过了一周,在周末的晚上,春画了一幅杏花的水墨画,来到了华的宿舍。他敲了门,听得屋内说了声“请进”,推门而入,华正在窗前描眉。待抬头看见是春时,华颇觉惊讶。
  
  春把画递给华,“送给你的。”
  
  华奇怪地问:“什么呀?啊,画呀,你真给我画了?谢谢啊。”华接过画,一片深深浅浅的杏花在白纸上深深浅浅地开着,水墨还未干,似乎杏花还带着水雾。右边题着一行诗,“新经春雨色,初惹秋思痕”。华抬起头,正遇上春热切的目光。春却比她先开口了。“听说你化妆要费很多时间?那你男朋友有耐心等你吗?”华笑着说:“哪有呀!”春回味着这句话,尤其那个“呀”字,极其地婉转回旋,心中平白地轻松了。
  
  华把画放在了自己的床上,便一边收拾着化妆品,一边和春聊着。月光如水地照着她新描的眉,恰便是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春看着窗台,几乎能想象出华临窗对镜理妆的身姿来。
  
  春告辞的时候,华送到了门口。春夜里温润的风将华额前的几缕头发掀动,更是妩媚至极。春不禁又看了一眼华的秀眉,并注意到华小小的眼睛黑亮如豆。
  
  春不知道自己对华的感觉究竟是什么,而许多的琐碎事务使他没有时间去细想,直到第二年的四月,和华的一次相遇,春才知道华在自己的心里就像摇曳的杏花林,千枝万朵,抑制不住地盛开。
  
  (二)
  
  北方的四月还会飘小雪,很轻很薄的雪片就那么慢悠悠地飘飞着,落地即化,只有地上的水痕记录它的存在。春从教学楼里急匆匆地出来,在门口和一个人撞了一下。那人“哎呀”一声叫,春认出那人是华,而华也在同时认出了他。
  
  “哎呀,是你呀。”华笑着说。
  
  “噢,对不起啊。”春说着,眼睛端详着华,只见她下身是黑色的紧身裤,穿着中长的红色线衫,白色衬衣的圆领翻出来,扎着两条及肩的小辫,那眼睛依然是又黑又亮,像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妹妹一样。
  
  “没事没事。这一下算什么呀?”华笑着:“我要上课去了。有空来我们宿舍玩啊。”
  
  “行。我晚上去找你啊?”
  
  “行,我先走啦。”
  
  春看着华转身往楼里走了,也转身赶自己的路。星星点点的飘雪落在春的脸上和脖子里,忽地一下化了,凉丝丝的畅快。
  
  晚上的时候春果然去了华的宿舍。华的寝室里只有华和两个女生在。春和华说了些闲话,然后华问他:“拖拉机会不会?”
  
  拖拉机是一种扑克牌的玩法,春说会。
  
  华就小孩一样地开心起来,“那咱们玩牌呗?”
  
  春说:“我玩得很差的,谁和我一伙就会输的。”春说的是真话,他不大喜欢玩牌,尤其怕和很重输赢的人一伙,他总是被责怪,弄到最后玩的心情也没有了。
  
  “没事。我玩得好,我会罩着你的。”然后华就在寝室里宣布:“现在是二缺二,还谁要玩呀?”
  
  没想到那两个女生都摇头说不玩。华就劝着她们:“玩吧!平时一缺三你们不理我,现在就缺两人,就陪我玩会呗。怎么说人家春也算一个客人啊。”春觉得怎么变成为了陪自己玩了?那两个女生,华叫她们小艳和小敏的,看看春,不再推辞。
  
  春和华一伙。因为春的牌技差,他俩搭档,一开始就接连着输。不过华的牌风很好,总是淡淡从容的样子。春每次出错了牌,后悔了,华就用开玩笑的口吻求对家:“我们悔一把行不?下次我们也让你们悔牌?”对方不同意,华就安慰春说:“不惧!让她们先得意会,一会咱把她们打个落花流水。”小艳和小敏也是很有趣的女孩子,有时也同意悔牌,甚至有时你悔一把,我悔一把,干脆重新洗牌了。
  
  大家这样说说笑笑地玩着,气氛实在轻松愉快。春看华从不责怪她,出牌的时候就没有心理负担,后来到真让他们赢了几把,比分直追对家。春不免有些求胜心渐起。有一把双方抢庄,春看看被对方抢了庄,着急起来,叫着华:“快反庄,快反庄!”华说:“要反啊?我看看牌啊。”然后慢悠悠地看了看手上的牌,把眼睛斜了看着春着急的表情,俏皮地说:“我把你搁桌上反,行不?!”大家都笑了。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华能反庄还用他说吗?怎么自己反倒象孩子一样在乎起输赢来了?
  
  那天晚上他们最终还是输了。不过春却很愉快,他觉得和华一起打牌,很放松。
  
  (三)
  
  那个晚上的同一战线让春和华的关系近了很多。大家在路上遇见也不再只是点头招呼,而是会停下来聊上一会,也相约打了几次牌,慢慢地就由“熟人”成了“同党”。春觉得华温柔而不失活泼,妩媚而不娇艳,并且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和华聊天的感觉,总把华的一些话在心里回味很久。
  
  一个周末吃过晚饭,春没事可做,又来到华的宿舍,小艳告诉他华接电话去了。春就坐在华的床上,小艳给他到了水。他和小艳她们也很熟了,就闲聊着。
  
  过了好久,也不见华回来,春忍不住问:“华接谁的电话呀,这么久还不回来?”。
  
  小艳笑着说:“一定是吴峰的电话。每次吴峰来电话,华都要说很久。”
  
  春问:“吴峰是谁?”
  
  小艳笑了,“是华的男朋友。在广州读研究生的。”
  
  春哦了一声,脸上维持着平静,却觉得自己的心正向着一个深渊滑去。宿舍里没人说话,春低头喝水,看见昏黄的灯光在杯中摇晃。春想走,又怕显得突兀,犹疑着。
  
  在春想告辞的时候,华回来了。华一进门,小艳说:“又是吴峰的电话吧?春等你好一会了。”
  
  华看了春说:“你来啦。”春点点头,嗓子似乎粘住了一样,嗯了一声。
  
  华笑着说:“你等很久啦?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都是吴峰啰里啰唆个没完,我告他挂了,他老不挂,我也没办法。“然后看着春问:“不耽误你吧?”
  
  春摇摇头,低声说:“我没啥事。就是来玩来了。“心里却琢磨着刚才华说吴峰的口气,那嗔怪里是任何人都能听出的幸福,却仿佛在春的心里倒了一坛子醋,酸酸的。
  
  华问:“那咱还玩牌?我找人去。”
  
  春连忙说:“不用了,也玩不了多久了。”春放了水杯,站起来往门口走,“我回去了。”
  
  华跟在春的后面:“不玩了?再坐会吧?”看看春真的往外走了,华说:“那我送你。”春连说不用,快步就走了。
  
  春走出女生宿舍楼,心中的失落让他不知该干什么,就茫然地信步走着。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来到了那一片杏花林中。现在是四月底了,杏花已经零落尽了,只有树下的泥土里还有凋残的花瓣,树枝上已是嫩叶萌发了。这些日子满脑子是华,竟然错过了杏花盛开的美景。春将自己和华的关系前前后后想了一遍,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呢。春在杏树林转着,自己开慰着自己,趁爱情的萌芽还没有长出,就在这个春末的夜晚将它掐掉吧。春下定决心似的挥起拳头敲在树干上,却不料树后出现两个人影,吓了春一跳。一个男声说:“你干啥?有病啊?”春愣了一下,然后就明白了原来树干另一边两个情侣正紧贴着,自己的一拳打扰了他们。春赶紧走开了,想着刚才的情形,突然想起了两句“数风流人物,还看树后”,不禁笑了出来,心中的郁闷也就这样消散了。
  
  (四)
  
  春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忙着上课,忙着课外活动。在校园里遇见华,大家还是打着招呼,会说上两句,但是每次华约春去她宿舍玩,春都找着借口推掉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了,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学生们都开始自觉地去教室自修复习,一时间,要想找一个座位也成了件麻烦事。按说学校的教室挺多的,座位看起来还是不够。如果去晚了,教室的座位上都是书、本、书包之类的占座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轻巧得很,却身份尊贵,仿佛主权声明一样。有的寝室派出“占座“代表,一个人把全寝室的座都用书本之类的东西占好,这个教室小点的话,几乎成了专用教室。有的人为了怕自己占好的教室会临时生变,被安排了考试、会议之类,便狡兔三窟,甚至四窟不等。这样说来总也是“浪费为了学业了”。倘若是一对相伴了去自修,那座位当然是挨着的一双了,而有的教室是三张椅子挨着,这样自然就只有两张椅子能利用上了,总没有人会插一杠子当电灯泡吧?这样说来算是“浪费为了爱情了”。
  
  在座位资源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可以想象到在某个晚上春因故去晚了,一间间教室探头探脑找座位的样子,以及脸上的懊恼表情了。走了好几间教室,看到琳琅满目的占座之物,春真恨不得扔掉两本,因为再过两天有一门课要考试了。春无奈地又走到一间教室门口,向里面张望着,象找宝一样地寻觅着空座位,却看到华坐在靠墙的第三排,正低头看着书。一个人从春旁边走进教室,脚步声引起教室里几个人抬起了头,华也抬头看见了春。华对着春笑着点点头。春走到华的身边,小声问:“有座吗?”华心领神会地笑了一下,点点头,带春往后走了两排,把一张桌上占位的书拿起来。春说谢谢啊。华说不用谢。
  
  大学里的自修真的是高度自由的。首先上不上自修完全由自己掌握,哪怕你占好了座位而不去,也没有人会来追究你。其次如何上也是你的权利。有的人早去早走,也就个把小时;有的人很晚了才去,也许就只是去“回收”占座之物而已;上的过程中也是进出自由,或者去上厕所,或者去买些零食,或者就是到走廊上三五成群地聊天。当然也有坐下来就不动,一直坚持到自修结束的,这种人要么是学习太认真的,要么是睡梦太酣的。
  
  春学得累了,从书上抬起头,华没在座位上,桌上书本摊开着。春刚才看书看得头昏脑胀,就决定到走廊上走走,放松放松。春沿着走廊慢慢走着,刚走不远,就看见华和小艳正在一扇窗户边聊天。她们也看见春了。
  
  春走过去,说:“你们聊天呢?华,谢谢你让给我的座啊。”
  
  华说:“一个座有啥好谢的。要谢你就谢谢小艳吧。我给她占的座,谁知这家伙重色轻友,哼哼……都甩了我好几次了!”说着眼睛斜看着小艳,一幅调皮的样子。
  
  小艳马上接了说:“不要这么说嘛。呵呵。”
  
  春看着华的样子,不禁心中一动,自己曾经如何地被华的这个样子深深吸引啊。春倚在窗台上,眼光投向了窗外,窗外是夏季里墨蓝蓝的夜空,那一片杏树林枝叶繁茂,黑影重重。听着华和小艳说着,春就明白了,原来华这学期的课基本都在这层楼上的,所以每天和小艳一起固定在这个教室自修。但这学期来,小艳和一个男生要好起来,有时就不和华一起了。像今天晚上本来那个男生有选修课,小艳说好和华一起上的,谁知那课临时变动,小艳就“丢”了华啦。
  
  春说:“华,你这么喜欢占座,那你就每天帮我占一个座好了。我最烦找座位了。”
  
  华说:“行啊,要收费的哦。”
  
  春说:“多少钱?说吧?”
  
  华笑了,“你还当真啦?不就占个座吗,小事一桩。”
  
  春赶紧确认了一下:“那我可就靠你啦。”
  
  大家又一起说了会,然后回教室继续自修了。
  
  坐在座位上,春看着前面华的背影,心中又开始慌乱起来了。华烫了卷发,用发带在头顶束了一下,所以虽然头发披散了下来,但并不凌乱。那发带是淡绿色的,和她身上淡绿色的长裙很配,整个人都显得清新雅致,赏心悦目。春突然意识到,华的穿着是这么地适合季节的节拍。
  
  从此以后,春每天晚上都坐在华的后面,看书间歇,抬起头来,就能看到华的背影。华的发型和衣服总是换,所以对春来说,每晚自修时能够在枯燥的学习中欣赏一下美女,简直成了一种享受。因为现在已经知道华有个男友,所以春有意识地保持着距离,虽然在一个教室每天见面,也只是朋友一般,空闲时一起说说话而已。春在欣赏之时,甚至是听华谈起她的男友,也能够如坐看云起,保持着心中的平静。
  
  (五)
  
  哈尔滨的夏天不算热,尤其是晚上,晚风习习,吹得人很舒服。最后一科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春复习好
  
  第二天要考的科目,抬头看华的座位上没人。春走出教室,悠哉哉沿着走廊走,看见华一个人站在走廊的一扇窗前,望着窗外。今天华穿着齐腰的短袖上衣和短裙。上衣确实有些短,在教室里华俯身写字的时候,腰露了出来,春看见的时候有好一会不自在。
  
  春慢慢走过去,叫了华一声。
  
  华回头:“是你呀。”
  
  春问:“想啥呢?”
  
  华说:“我在看那些杏树呢。唉,你说开了这么多花,咋就没结些杏呢?”
  
  春说:“我看见结过,可惜很青很小的时候都被人摘了。我还摘过一个,象小指这么大,没味道。”
  
  华跳着说:“啊,你摘过啊?你咋这么嘴馋呢?呵呵。”
  
  大家笑了一会,华问:“明天就考完了,你回家吗?”
  
  春说:“回呀。后天的票。你呢?”
  
  华说:“我明天早上考好,中午就走。要坐7个多小时的火车呢。坐火车真累是吧?”
  
  春笑了起来,“我要坐50多个小时呢,还不算在火车站等车的时间。”
  
  华啊了一声,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春,说:“不会吧?那还不把人坐死。”春不说话,只是看着华笑。
  
  华又说:“你是说真的吗?”看春不说话,华笑了一会,说:“你可真厉害。这样都没把你坐死啊?!我每次回家都累得不行,下火车时脚都肿了。”
  
  春说:“是呀。不过一年就这么一次,再烦也能挨过了。”
  
  华一个劲摇头,“那我可受不了……哎,你家有什么特产吗?带点来尝尝?”
  
  春说:“好呀。”
  
  (六)
  
  暑假过得很慢,春提前三天回到了学校。他兴致勃勃地带着从家里带去的一些吃的去找华,华还没回来。这三天春就无所事事地在校园里瞎逛,真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哈尔滨的秋天到得可真早,才9月初,竟然许多的树叶都变了颜色,红的、橙的、褐的、黄的,高高低低的树,一层层的色彩,象油画一样。
  
  终于华回来了,春见着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急死了。”
  
  华微笑着说:“我可不想来学校了,家里多舒服啊。你有啥事吗?”
  
  春不禁有些失望,说:“放假前你不是说要我给你带特产吗?我给你带了些。”春把装着四川麻辣牛肉干的塑料袋递给华,华用手捂着张大了的嘴:“啊……啊……你真带了啊?我,我就是随口说说的呀。”停了会说:“你可真是大好人啊。唉,真不好意思,我啥也没给你带。”春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连说“没啥没啥。”
  
  华把牛肉干包装打开,分给寝室里的人,因为都是北方人,在吃到四川的麻辣味时都叫了起来,觉得怪异,等多吃几口,大家都觉得挺好吃的。春看着华吃的时候,一会挤眉,一会伸舌头的,又忙着喝水,又用手在嘴边扇着,那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春告诉华还带了一包麻辣火锅料,和华约好下个星期天在她们寝室吃火锅。
  
  星期天一大早,春和华一起到学校后面的菜场早市买吃火锅的菜。华的兴致很好,看到什么菜,都要去问问价,然后装模作样地挑上几下。春跟在华的后面,负责拎菜。华来到一个卖黄瓜的摊位前,挑了几下,犹疑了好一会,春问:“买吗?”买黄瓜的大爷说:“这黄瓜多嫩啊,买些吧?”华回过头低声问春:“啥样黄瓜是嫩的呀?”春也小声地说:“带刺的就嫩啊。”华哦了一声,回头大声对大爷说:“你这黄瓜还嫩啊?你看,刺都没了。便宜点吧?”春不禁笑了出来。春觉得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自己似乎在体验着一种幸福,可是这幸福又似乎是自己无法把握的,会转瞬即逝。
  
  没想到,吃完火锅的那个晚上,华就开始拉肚子。当第二天春在路上遇见小艳,得知华请了病假在寝室里休息的时候,春读书以来第一次旷了课,急急忙忙地来到华的宿舍。
  
  春进屋的时候,华正靠在床头看着杂志。春问:“咋啦?”华说可能是吃火锅吃的。春很抱歉。华笑着说:“不怪你,怪我自己嘴馋嘛。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我正想找机会不去上课呢。”春和华说话,帮华递点东西倒点水什么的。快到吃午饭的时候,春要帮华去买午饭,华说等小艳下课会帮她带回来的。春说小艳下课太晚了,不会有啥好菜了,执意去帮华买午饭。在食堂里春一样样菜看过去,想着这个菜华能不能吃,华喜不喜欢吃,转了两圈才买好。
  
  小艳回来的时候,华已经吃好了。小艳听说春帮华买的午饭,看着春:“你对华可真好啊??”春觉得心思给人看穿似的,不知该说啥。华说:“什么呀,他是将功赎罪啊,要不是他带的火锅我能这样吗?是不,春?”春连说就是就是。小艳促狭地说:“那明天中午的饭也由你买,行不?”华连叫春不要听小艳的,春说行啊,反正明天上午我没课。
  
  第二天春带饭给华,华接了,说声谢谢,却是一付有心事的样子。也不主动和春说话,只是春说一句她应一句。吃好饭,春细心地帮华把药、开水准备好,就去水房洗碗。春洗好碗回来,华正发着愣。春问:“咋啦?不舒服啊?”华抬头看着春,认真地问:“你为啥对我这样好呢?”春不语,春其实早想过,自己对华的感情表达出来,只能是给大家徒增烦恼,只是他没想到华会这样直接地问他,会在他没有准备的时候。宿舍走廊上渐渐人声多了起来,同学们都下课吃好饭回来了。春咽了一下口水,笑着斜眼看着华说:“就只能你男朋友对你好啊?当你大哥行不?”华不说话,春又说:“真的,你不要乱想了。以后你就叫我哥好了。”华说:“你想当我哥呀?没门,我当你姐还差不多。”正说着,小艳她们回来了。春怕华心底有疙瘩,以后和自己生疏,就让小艳裁决自己和华谁大,最终逼着华叫了他一声哥。
  
  春从宿舍走出来,心痛绝望的感觉一直传到手掌。
  
  (七)
  
  春做了华的大哥,和华的关系还是以前那样。每天晚上在一个教室里自修,却不象谈恋爱的同学坐同一张桌子,自修后也不一定一起回宿舍。两个人都保持着这个距离。
  
  冬天来了,天气渐渐冷了起来,春感冒咳嗽了。在自修教室里,春一阵连续的咳嗽声引起了华的注意。华早早就收好了书包,到春的桌前,低声说:“你生病就别上了,回去吧。”春很快收好书包,和华一起出了教室。华说:“你好象咳的挺严重的啊?去看了没有啊?”春说已经去校医务室开过药了,吃了还没见效。华说:“那你自己要注意点啊。”
  
  春和华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路两边是厚厚的落叶。华故意踩着落叶走,沙沙作响。华今天穿着紫色的开领绒线衣,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圆领绒衣,衬着华白皙的脖子和脸容。尤其特别的是华穿着猩红色的宽松裤子,这种颜色在别的人穿来会惨不忍睹,而华穿上则艳而不俗,娇而不媚,再贴切不过。春抬头看天,高高的行道树树叶快落光了,光秃秃的枝干伸向黝黑的天空,似乎想呼唤什么。
  
  春叹了口气,华转过头问:“咋啦?”春说:“没啥。”华也抬头看天,说:“你看这柳树多愿意掉叶啊。”春很惊奇,“愿意?柳树是自己愿意掉叶的啊?这个词可真奇怪。”
  
  华歪着头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用词有些问题,可是也想不出更好的词来,便说:“一般书上说植物的生长环境都说‘素喜阴冷’之类,是不是该说喜欢?柳树喜欢掉叶?”
  
  春说:“还是拟人的说法呀。”春自己也一下不知该用什么词合适。
  
  华说:“算了,有一句诗不是说‘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吗?咱们不要管柳树了。”
  
  春看着华,这个深深吸引着自己的人,她和自己的关系不可能再往前发展了,那真的是“于己何干,干卿底事”啊。春的情绪降到了最低点,话也不愿说了,只管闷闷地埋头向前走。华也看出了他的没情绪,也不再说话。以前春和华若一起下自习,春无论如何会送华到女生宿舍楼下,再转回男生宿舍楼。今天经过男生宿舍的时候,春对华说自己想先回去休息了,华又提醒了一句要春记着吃药。两人就说了再见了。
  
  春的心里闷了两天,等到感冒好了的时候,春的头绪也清楚了,下定决心不再琢磨和华的关系了。
  
  (八)
  
  春按照平时的时间来到自修的那个教室的时候,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看见华坐在平时的位置上,感到有些惊讶。他走到自己平时坐的座位上,看见桌上放着华的本子,知道华还是给他留着位置。他坐下来,发现本子下压着一张纸,抽出来,是华的留言:我在二楼绘图室。
  
  春心底有一丝温暖。他放下书包,来到了绘图室。绘图室里只有三五个人,华正埋着头在大大的绘图桌上画着。春不想打扰华,就站在门口看着,灯光柔和地照在华身上,华带着一顶浅褐色呢帽,大概为了低头的时候头发不垂落在画图纸上,脑后的长发用手绢系了起来,那是一条白底碎蓝花的手绢,扎成了一只蝴蝶的形状,这只蝴蝶静静地停着,似乎也不敢惊动专注的华。
  
  春看到华轻轻地吹了吹画纸,直起了身,估计是画好了,就走了进去,叫了一声。
  
  华看见春,眼睛一亮,“哎,你呀。”
  
  春点点头,“画好了吗?”华说:“画好了。可是我还没吃晚饭呢。”
  
  春大惊,“啊?还没吃?都几点啦?”春抬起手腕看看表,“都快8点了。”
  
  华说:“制图老师说明天早上就要交,是考试的图啊。”
  
  春着急了:“那你吃啥呀?食堂都关门了。”春想想,“前面楼前有卖馅饼的,你要吃吗?”
  
  华说行啊。华收拾好绘图的东西,和春一起走出楼来。一出大门,就感觉到一阵寒气。已经是十二月了,到处是一片寒冬的景象。积雪覆盖着一切,屋顶,树木,一片白茫茫,在月光下反射着雪光。春和华来到卖馅饼的小亭子,向卖馅饼的大妈买了十个馅饼。春拎着塑料袋装着的热气腾腾的馅饼,华用纸包了一个,吃起来。华连着吃了三个,说:“我饱了。”春大叫:“吃这么少?难怪你这么瘦。”华笑了,“瘦点不是好看吗?你吃吧。”春说:“要不你再吃一个,剩下的我吃。”两人一起吃着,馅饼的热气,人呼吸的白气,在春的眼前弥漫,热气腾腾的感觉。
  
  (九)
  
  杏花再次开放的时候,春知道自己还有两个月就要毕业了。每天从杏树林走过,看着绚烂盛开的杏花,春不免有些害怕,害怕在某个夜里,这些花纷纷飞落。
  
  一个星期日,春和华约好去松花江边玩。春和华沿着江堤走着,互相给对方照相。经过一个公园,公园里有些秋千、跷跷板之类的。华有些兴奋地说:“哎呀,我还没荡过秋千呢。”春看着华眼里的渴望,就鼓励说:“那去玩玩啊。”华不好意思地说:“啊,多不好意思啊,你看,都是小孩排着队呢。”春走到秋千前小孩的队伍前,对站在第一个的小男孩说:“小弟弟,你让那个姐姐先玩一下,好不好?”小男孩看看华,摇了摇头,不肯。华说:“算了,多不好意思啊,和小孩子抢。”春笑笑,接着劝小男孩:“这个姐姐很可怜的,从来没玩过荡秋千,你是个小男子汉,让她玩一会,行吗?”华听了,也装出可怜的样子,“啊,就是,我没玩过,我还害怕呢。”小男孩点点头,说:“好吧。”华乐不可支地坐上秋千,春推着她,华的长裙飘了起来,笑声也飘了起来,秋千荡得高些的时候,华真有些害怕,连连叫着快别推了。春停了手,扶了华下来。华半倚着春,“头都荡昏了。”春笑着说:“这么没用,你看人家小朋友都笑你呢。”
  
  在外面玩了一天,回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在一个小吃店吃了晚饭,春约华来到杏树林。两人走在树林里,头上是盛开的杏花。春说:“华,我有话对你说。”华沉默着,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春抬起头,看着杏花说:“我很喜欢你。我想其实你早知道的。”华不说话,春接着说:“不过你也别烦恼,马上要毕业了,我只是想说出来,没别的意思。这是一段美好的日子,希望你能记得我。”春看看华,“我送你回去吧。”华不说话,只低着头跟着春走。来到女生宿舍门口,两人都停了下来,却都不说话。好一会,春说你进去吧,华犹疑了一会,转身要走。春忍不住叫了一声,“华……”,华停住脚。春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华抱住,华有些紧张。春将头贴近华的头,一股淡淡的香味,是洗发水的味道,是香粉的味道,是华的体香。春深深地吸了口气,放开华,说了声再见,转身飞跑走了。
  
  夏天蓬蓬勃勃地来了,掩盖了一切春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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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伊人
秋水伊人 2020-2-29 17:22
问好,欣赏文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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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奴娇
念奴娇 2020-2-29 17:22
拜读,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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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淡如菊
人淡如菊 2020-2-29 16:31
拜读,给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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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晴
雪晴 2020-2-29 15:38
好文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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