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香消，幽梦老

浅吟诗君 · 发表于 2012-7-20 09:48

　　兵荒马乱，漂泊经年，折半面铜镜，破镜难重圆。美人终作土，幽梦太匆匆。浮生往事，抵不过红颜老死。幽梦了无痕，不过一场繁华一场梦。
　　——题记
　　
　　1、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越州山阳，陆家。有一子，名唤陆游。幼年时，金人南侵。举家逃难的陆家与唐家交往密切。患难交下的感情总比其他的一些感情要真挚和深刻。
　　也许，就是这样的交集。两家生长出了莫名的感情羁绊。这种感情羁绊，往往刻骨铭心，销魂蚀骨。
　　时至久长，你心里满满装下了唐家的小女，唐婉，那个清丽可人，娇颜尚好的女子。只因，寡言清净，文静灵秀，善解人意，这样的少女就算是无端站着，也会惹人注目。
　　少年的心思，单纯恬淡，初见唐婉时，你便被这少女明丽的目光所迷倒，渐生爱慕之意。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花事亦是如此。
　　天生一对璧人，且两情相悦，舞文弄墨，花前月下，互诉衷肠，彼此的默契也日益深厚。这是幸事，你们一定在月色如水下含情脉脉，眉目传情吧？
　　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传到你们耳边时，你们的喜悦是难以自抑的。花开正好，会相伴到老，你们是这么想的。那时，你送给唐婉的定情信物，是一枚家传的凤钗。
　　岂料光阴里处处是节外生枝的磕绊，处处充满光明或黑暗的寓意。虽然情爱弥深，但你却一心沉溺于感情生活，忘却了勤奋读书，甚少顾及其他。
　　陆母却不想看见你沉迷，望子成龙，一直期盼着你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多次训斥唐婉，提醒你，不要为儿女情长所牵绊。但只因你爱到深处，无法自拔。
　　最后，愈陷愈深，陆母便逼迫你休去唐婉，可你与唐婉的感情笃日情深，且相生相惜，你又如何忍得下心。但陆母以死相逼，孝与情之间，苦海难度，你苦苦挣扎，你只能暗自神伤的将唐婉送回娘家，悄自泪下。
　　但，你爱意不死，不忍就此一去，相聚无缘，有空便去探望，互诉相思之苦。不过，这等苟全的爱情，终究是抵不过棒打鸳鸯的惨剧。
　　最后，陆母又强逼你另娶王氏，妄图斩断情丝，父母之命难违，你也自能黯然销魂，悄自神伤。
　　求爱不得，惹人世尘埃，毁情世难耐。唐婉也别家赵家，你再也不见，那个白衣少女，清丽的笑颜。情太深，缘太薄，劫数难逃。情意尚在，爱已阑珊。
　　深爱无缘，终是错过，终是陌路。
　　
　　2、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你是那个游园中的白衣少女，清姿绰约，巧笑嫣然。你初见陆游时，便被那男子的伟岸身姿与诗书气质虏获芳心。你是他的表妹，这青梅竹马的恋情，是如此的婉约，动人。
　　他送给你的那枚凤钗，你是小心翼翼的收藏好了的。那是他对你的深情，愿今生今世，莫要相忘。此生，你也是不能忘的，只因这情如此璀璨。
　　你也是迫不得已，只因你也是如此的善解人意，知道他在两种抉择中无法自拔，你为了他好，是心甘情愿，离开他的。一纸休书，肝肠寸断，你只得瞒泪装欢。
　　你深知你和他的爱情是不能长久的，心思单纯的你原也以为可以一起老去，只是世事难料，你为了断绝陆母的死心，只得另嫁他人。你的心，是碎的，为陆游，也为自己。
　　那一日，你到沈园游玩，花木扶苏，曲径通幽，石山耸翠，繁花竞妍。不经意间，你便瞥见了陆游，那个身姿不减当年的男子，还是一样的伟岸。
　　他也忘见了你，怔怔的出神。不期相遇，却是在这般境地，相逢陌路，只是已是天涯路人。
　　相思如空事，只剩对望无言。视线里的恍惚带有当初一别经年的气味，如同潮水般的记忆在感情的海面变得波澜壮阔，于是，那伤苦里的怨伶一并覆没了彼此。
　　物是人非事事休，你已是他人妇，丈夫是同郡人赵士程，皇室后裔，对你千般好，万般好，只是因为，你让他觉得心疼。他倾尽全力去对待你，以此获得爱。这一段珍贵情缘，你应是幸运的。
　　因此，你已经不属于陆游了，他知道，于是他痛了。痛得山崩地裂，痛得身毁心焚。你知道的吧！或许你知道。昨日情梦，今日痴怨尽绕心头。
　　于是，他填了一首《钗头凤》以纪念记忆里的温情与深刻，纪念那个瞳若秋水，眉如墨画的少女。这是落寞的男人唯一能做的了。在笔落的那一刻，他伤心欲绝。
　　多年后，当沧桑的你，面容憔悴的你，抑郁成疾的你，在望见沈园上题的词时，如同望见了你雪藏在心底的旧日时光。凉薄的声色里，你已不再是那个美丽的少女，那个与陆游一起赏花赏月，人比花俏，心比明月的女子。你只得，再添一首词，以祭奠，昔年里的遇见。
　　相爱一场，终究曲终人散，相逢陌路。
　　
　　3、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忆往事，曾经是那样的美满恩爱，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暇；看今天，悲哀是那样的难以名状，一个伤心欲绝，一个泪浥鲛绡。想未来，共枕人已成为陌路人，缘在今生再也不能相续，一个枉自嗟叹，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秋水望穿，一个是肝肠寸断。若说没缘分，曾今在月光下枕眠。若说有缘分，为何总是垂泪叹无缘。一个临风轻叹，一个对月心酸。一个是此情难却，一个是心肠牵挂，用尽那月老手中的红线，也终究全不了这齐眉举案，全不了这锦绣姻缘。
　　沈园，这座景致明丽的园子，在陆游与唐婉的爱情中，一直哀婉着。春有轻忧，夏有浓愁，秋有萧条，冬有怨落。这是为爱情的伤神。
　　无七分画意，但却有十分诗情。亭阁依水，楼台倒影，虽没有沾衣欲湿的杏花雨，却有吹面不寒的杨柳风。旁门深处，隐隐还有暗香浮动。循着那曲熟悉的古筝上前去，满园香雪尽绽。
　　梅花也正好，娇蕊吐黄，清幽绝逸，一枝两朵，像极了千年前再此相逢的一对璧人。
　　千年前，那一日，花开似锦的沈园，她香消玉殒，她再也不属于他。他和她，一段无法相守的缘分。只是说了再见，再也不见。
　　其实什么也不必说，不用再见，无需告别，因为这一生，都已经烙印在彼此的心里了。人必要死，粉壁香消，故迹也将消逝，但这份爱，跌宕在时光里成为一个美丽的传说。在滚滚红尘中沉淀，悠长婉转。
　　等闲离别最销魂，不如怜取眼前人。人的一生，要错过几回，才会明白这个道理？
　　酒是多情物，谁饮之泪洒衣襟，谁饮之黯然销魂？千年前，是谁坐在冷香亭对面的桥上，倒尽了坛中最后一滴酒？而此刻，那个深深思念的人儿，又在深深回忆着谁？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沈园那么多桥，那一座才是陆游的伤心桥呢？此生不惑，只余下一块问情石碑，满树朱砂玉兰。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谁说的，如果遇到了生命中的那个人，其他的都成了将就，而她是那样执着痴傻的女子，不愿意顺着命运将就。而他又是如此忠孝的男子，在爱情边缘徘徊不定。
　　我想作很多假设，给一万种可能，结局或许就会不同，可是世界上的事，并不是可以假设的。若能假设，还有什么意义。
　　多年后的沈园早已物是人非，早已是“粉壁醉颗尘漠漠”，唯有“断云幽梦事茫茫”。红粉香消，幽梦终老，已不是当初那多情的少年，那雅致的少女。
　　沧海桑田，可惜的是：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
　　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