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的衣

紫紫草 · 发表于 2012-8-20 12:25

　　许多时候我一直在问自己，我爱的，是那身洁白护士服的梁音，还是钟爱淡绿的梁音，如今，她交替的出现在我面前，于是，我用尽一生的时间去参透……
　　恋上你的衣
　　医院是长长的走廊，深邃，夜晚时分，只听见阵阵的喘息声，粗重，沉闷。
　　林岸已经不记得他是四十天还是五十天坐在这个病房里了，母亲便是紧闭着眼睛，未看过他一眼。她的白发随着呼吸一颤一颤，林岸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十二点，病房的门轻轻被推开，梁音左手拖盘右手拿着体温计，迎着微弱的灯光看了一眼，走近，抬起母亲的胳膊，将体温计放下，盖好被子，哄孩子般拍了拍她。看看墙上的时钟，又看了林岸一眼，走了出去。
　　林岸只看到她一双眼睛，他觉得那身严肃的护士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温馨宁静，她给母亲盖被子时认真的样子，很美。
　　梁音看到窗边挂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很薄。
　　林岸去医院的食堂买了份饭，找了个石凳坐下来，看着一盆开的鲜艳的鸡冠花，边吃着青菜和炸鱼。
　　医院外面建的风景甚好，石头铺成的小路，绕着一个不大的池塘，许多红色的鱼自在的游动着，触碰到水草。跟医院里面比起来，这是两个世界。虽然，只隔了一道墙。
　　一件淡绿色的裙子飘过。林岸是先看到衣服才注意到人的，他认得那双眼睛，可能是这所医院里面唯一看上去有点温度的东西了，林岸觉得，很少有人把绿色穿的好看，她就是其中一个。
　　母亲昏迷了进医院的，她爬上二楼晾衣服的时候忽然摔了下来，林岸赶到时她已经被送到了医院，医生说脑部有淤血，如果一直昏迷下去，情况不容乐观。
　　医生说，送到医院时，母亲手上还缠着林岸最喜欢的那件白衬衣。
　　于是他把衣服洗干净，挂在窗边，等母亲醒来。
　　林岸就是一直看着医院里的花花草草了，他丢掉了工作，因为要照顾母亲。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把亲情看的重一倍，因为只有一份，所以更需要。
　　中午的时候，是她值班。
　　林岸倦在椅上，眼睛朦胧的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的往下落，进入母亲的身体。
　　她绕过床边，林岸忙站起来，看她熟练的拔下针管，插入另一个输液瓶。这下，林岸很清楚的看到她胸前的工作牌上写着几个字：梁音，护理，实习生。
　　她今天把工作牌正面挂了。
　　看着林岸望着自己，梁音透着口罩，眼睛弯了弯。
　　林岸也笑了，在眼睛里，一闪而过，落在母亲身上。梁音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她觉得，医院里住着的，都是善良的人，病，让人脆弱而无助。
　　梁音很想安慰他，他的样子太疲惫了，比刚进医院时消瘦了不少。她看到椅子边放着一本书，《细节是魔鬼》。
　　林岸很大方的把书给了她，她伸手接时，露出淡绿色的袖子，衬着白色，格外显眼。
　　林岸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叫梁音的女子，是因为她的护士装，还是那身淡绿的长裙，他自己也没想明白，林岸有时候觉得这是件非常可笑的事情，母亲还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在这样的环境下，爱情居然也会滋生。
　　梁音来还书时，是晚上，林岸看了看窗外的月亮，他说外面的花开的很好，应该去看看。梁音咯咯的笑了，她把书放回在椅子上，替母亲整了整被子，十二点，正好下班。
　　石子铺成的路，短，却弯曲。林岸走在后面，看着她，迎着月亮。他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医院里的花香掩盖了青霉素的味道，这几乎是近两个月来，感觉最轻松的时刻了。
　　梁音坐在台阶上，她拖着脸，还是那身绿衣，衬的格外洁白。她也曾阅过不少男子，也曾刻骨铭心，而今，深知宁静可贵。与一男子，静静的坐到老，坐到死，便是福气。
　　母亲继续昏迷，梁音却开始忙碌。林岸的病房，常出现诱人的点心，奶黄色的蛋塔或晶莹的糕点，尝一口，甜。感情真是微妙的东西，医院的道路狭窄而硬朗，他们默契的微笑，许多感情言语会显得苍白，林岸即便是不语，梁音也能感觉到他送来的关爱。
　　梁音觉得林岸是个深邃而可怜的男人，这种男人深知家的可贵，既知可贵，定懂珍惜。如果母亲醒过来，梁音已经做好了照顾她一辈子的准备。
　　如果，林岸愿意套住她的无名指。
　　若不是见林岸咆哮，梁音觉得自己会坚持到底。
　　谁，会引得他如此咆哮，完全失去之前的冷静？梁音看到，一个穿着紫衣的女子，头发烫成好看的黄色，微卷。
　　紫衣在病房里对着林岸大声的喊叫，挥舞着手臂。她的声音很好听，非常清脆的那种。
　　林岸低垂着头，如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不言不语。梁音穿着护士服，端着输液盘站在门外，透过玻璃望进去。紫衣走近林岸，伸出手，掠过他的脸颊，忽然变的无比温柔。
　　推门进去，梁音娴熟的挽起母亲的袖子，系上止血带，轻轻的拍了拍，把针头送进血管。病房里非常安静，窗外灌进来一阵风，她站起来，打了个哆嗦。
　　林岸抬起头，碰到梁音眼里闪亮的东西，一阵慌乱。
　　紫衣看着她，对视，许久，问林岸，她，就是那个护士？
　　梁音微笑，路过林岸身边，轻声道，病人需要安静。
　　出门，泪，落到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第二天，梁音申请到了名额，到一个美丽的城市，进修高护，结束她的实习生涯。
　　这是她第一次穿着绿裙走进病房，林岸不在，或者，他此时已随那紫衣女子漫步花丛去了吧。病床上躺着孤单的老人。桌上放着一本很新的书，《学会选择，学会放弃》，她拿起来轻轻的翻了翻，又放了回去。
　　叶，是黄了，零星的落下来。梁音剪短了头发，从陌生的城市一端走向另一端，直到熟悉。天是灰色的，和一年前没有太大区别。只是，依然钟情淡绿衣服。
　　这座城市很美，却喜欢刮大风。
　　成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恋爱，是它的催化剂。
　　梁音常常在想，医院里的鸡冠花还开么？或许，林岸与那紫衣女子，是应该百年好合的吧，他是舍不得斥她半句，那女子亲密的动作，自己，是多余了？
　　罢，若是一切过去，只当落叶不小心飘过头顶，最终还是归地。若心不再起涟漪，偶尔回想起来，无味就是真实的快乐。
　　咖啡，女子，惬意却又寂寞的生活。
　　梁音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好小，上帝在创造人类时，定是把自己放错了地方。或者，是把林岸放错了地方。
　　距离从前如此遥远的街道，绝然不同的建筑物，在马路前方，熟悉不过的影子，梁音的心里一阵抽搐，痛的她弯下腰来。
　　原来心痛不是一种感觉，而是真正的来自生理上的疼痛。
　　林岸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一个影子矮下去，是梁音。
　　快步追来时，梁音却背对着朝前匆匆走去，林岸小跑追，梁音脚步也放快起来。林岸一伸手，抓住了她，短发，一脸泪水。
　　梁音挣扎着，哭出声来，她的脑袋被按在林岸怀里，头发揉的凌乱。
　　她是被林岸拖着走进咖啡厅的，服务员愣塄的看着他们，没急着去招呼。
　　林岸递过去湿毛巾。
　　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我问了很多人，找了很多地方。他们只告诉我你去进修了，但没有人告诉我你在哪里。这一年，我问遍了医院。你走的太匆忙，没有给我一点时间。
　　他急切的说着，紧张的看着她，抓着她的手，生怕这一放，她会再消失不见。
　　梁音笑了，想起那本叫做《学会选择，学会放弃》的书。她看着窗外的叶子继续往下落，与往事辉映。
　　原来，这一年，只有这一刻，心里是最塌实的。
　　你母亲怎么样了？梁音收回眼神。
　　林岸兴奋起来，你走后一个星期，她就醒了过来，还问我医院是否有个叫梁音的护士，她居然在朦胧中，知道发生在身边的事情。那天，那个女人……
　　梁音打断他，奇迹总会出现在我们身边。
　　林岸握着她的手，将她的头发捋到耳后，他拿出红色的心形盒子，打开，是一枚灿烂的戒指。林岸说，这是你走的那天，我去买的……
　　梁音笑了，泪水暖暖的落下来。她接过戒指，春天，是个做新娘的好季节。而梁音，是唯一一个穿绿色婚纱的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