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嫁时

花间一壶茶

　　诗涉“未嫁”之事，每有慑魂之语。
　　唐人张籍写有一首节妇吟，寄托了深刻的政治意义，但后人读起来，总是淡化它本来的政治色彩，而更注重它的表面写情义，尤其是结尾“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未嫁时”三个字，往往让关涉此事的男女欷0良久。
　　我的忘年交梓先生是一位工科大学的力学教授、易经专家、格律诗人，平时安贫乐道，性情极为通达，寻石养鸟，品茗种花，凡事都做得头头是道。60岁退休那年写有一首七绝无题：
　　开遍南枝与北枝，岭梅无复寄相思。
　　榆关寂寞潇湘远，犹忆云英未嫁时。
　　又是一个“未嫁时”。这其中是否也有一个泪光闪烁的爱情故事呢？一次酒后闲谈涉及此事，在我一番考据式的发问下，梓先生平生第一次道出了这首无题诗背后那个尘封了半个世纪的悲情故事。
　　梓先生生于湖南汨罗，少时同模样俏丽的远房表妹云英青梅竹马，绕床相悦。16岁时，诗人远方求学，临行前，两人在汨罗江畔、红枫树下对着一轮明月苦留后约。几年后，又是枫叶如丹，月满汨罗，诗人从长沙师范毕业回乡，当他兴冲冲准备迎娶表妹时，方知她在一年前已因家境所迫，嫁给了富人子弟。
　　事后，他曾在汨罗江畔徘徊终日，又对着横岭湖洒泪独语。此事在梓先生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为此，他挥手洞庭云雨，作别汨罗，作别潇湘大地，只身北上，过黄河，出榆关（山海关），来到东北。
　　梓先生这个凄美而酸楚的爱情故事半个世纪后因诗而示人，我听后无言相对，惟有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位脸上写满苍桑的老人，只见他犹自眼含泪花，喃喃作语：“生死难忘!生死难忘!”五十年过去了，飞鸿踏雪，留下的也只能是这四个字。对于他而言，故事的本身就如同一盒收藏了几十年的极品绿茶，只能是形而上地去鉴赏，却不能形而下地品尝了。
　　我为此而感动，惊叹那样通达的一个人，心中竟然怀有这样一个“芭蕉未展”的心结。60岁“犹忆云英未嫁时”，很有些陆游81岁时所写的“玉骨已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的悲绝。但它又与陆游有很大的不同，它强调的是“未嫁时”。而它的“未嫁时”又与张籍的“未嫁时”有质上的不一样。说起来或许我的这位诗人老朋友有些小气，“生死难忘”的只是她的“未嫁时”，似乎对她的“嫁后”永远不能原谅，恨恨然，每每忆及都难以平复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绪。然而，谁又会来责备他呢？凡性情中人，谁又能忘得了自己心中那个“她”的“未嫁时”呢？未嫁时的两小无猜，未嫁时的欲语还羞，未嫁时的眼中有心中有，未嫁时的山盟海誓相思无尽。然而这一切最终都化作一片云飞去，只剩下落花人独立，只剩下岭梅年年南枝又北枝，相思寄无处，犹忆未嫁时，苦中忆乐，乐中写哀，倍感其哀。
　　说来还巧，就在我感慨老朋友“犹忆云英未嫁时”的时候，又读到了一首唐人的“未嫁诗”。诗是晚唐诗人罗隐写的，题作偶题：
　　钟陵醉别十余春，重见云英掌上身。
　　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据后人何光远鉴诫录记载这首诗的本事说：罗隐当初赴举之日，曾于钟陵筵上与妓女云英相唱和。后科举未第，又经钟陵，复与云英相见，云英抚掌曰：“罗秀才尚未脱白耶？”罗隐受不了云英的这番嘲弄，遂作此诗。原来罗隐这首诗既是自嘲，又是嘲人。云英先嘲笑落第者罗隐至今未得一官半职，还是白丁一个，罗隐则反唇相讥她嫁不出去。我不行，你也不行，彼此彼此，一比一个平。这样说来，诗人罗隐未免有些心胸狭窄或语涉无赖，云英已经是个可怜巴巴的大龄女青年了，还嘲笑她嫁不出去，太让人伤情，但诗的深层却反映出士人同妓女一样的苦恼，一样的悲剧命运。“我未成名君未嫁”，读来总有些滴血的味道。
　　历史总是有着惊人的巧合，两个“云英”，同在诗中“未嫁”，然而此“云英”不是彼“云英”，这“未嫁”也不是那“未嫁”，同是悲剧，滋味不同，很是让人费思量。
　　以未嫁之事写未嫁之诗，诗关风情，又不关风情，更多让人感到的倒是诗中或多或少的苦涩，这大概就是人生？真人生或说是富有的人生？不得而知。凡正我觉得“未嫁时”好苦涩，又好美丽。写至此，我忽然也想作一句诗：潇湘钟陵两无奈，女孩缘何称云英？

月影溪光

第一个欣赏！

美丽邂逅

欣赏，赞！

冰山雪莲

{:13_1389:}

雨的邂逅

顶，问好{:1_7:}

嫣然雪晴

欣赏佳作，问好！

一抹阳光

{:13_1389:}

陈宇衡

慢慢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