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都很完美 /香书可可

香书可可

曾经都很完美
/香书可可

十多年前，我在一座小岛为数不多的一家挺”高级“的酒店里工作。
酒店的高度只有三层楼那么高。我却从那里窥见了整个人世的音容笑貌和喜乐悲欢。
三层楼，实在不能算是很高，但是，如果想要到达楼顶天台上去晾晒被单，只能通过整整一层楼高的长木梯子来实现的话，你的感觉是另外一回事。
那时，我的工作几乎就是每天将近中午的时候，拎着一桶又一桶洗得很白很干净散发着某个品牌洗衣粉独特香味的被单从那个长梯子上爬上爬下的。
刚开始，随着梯子的不停颤动，心也跟着忽悠忽悠的发颤，没几天，便上上下下如履平地，毫无惧感了。
人呢，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不管，你正经历着什么，还是你发现你前面怎样的无路可走，最后，你都能在看似茫然无着的情况下趟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路，一路血光也罢，一路泪水也罢，总是能给自己找到生活的出口，从这一点上来讲，人，其实也是特别伟大的“东西”！
在没有去那个酒店工作之前的日子里，我是一个特别天真，心田特别纯净，不染半分杂色、对生活毫无介蒂的居家小妇人。
酒店，在我的印象中，就是一个供旅人吃饭，休憩的地方。这就是它的全部功能。然而，残酷的事实证明，有这样认识的人都属于没见识过世界的真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人。
海中心的一个孤岛，一年中，也来不了多少个旅行的人。它的功用实际上，是供某些种类的人挥霍人生和自以为潇洒走一回的处所。
二楼承包给经理亲戚的饭店里养了一群挂着名牌，穿着工作服，不拿工资只挣小费的“小姐”。整个酒店的生意基本上也就全部依赖于这样一群女人。
这样一群女人，她们是来自于五湖四海的、各个年龄段都有的女人，大到四、五十岁每天脸上抹很厚一层脂粉的中年妇女，小到十四、五岁正值青春期，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的小女孩子，她们把自己的肉体做为商品有偿的出售给所有乐于掏钱的男人们来享用。
最初的阶段，很难适应，很想打退堂鼓，觉得混迹于这样一些人之中，是对自己人格最大的玷污。可是，在这座孤伶伶的小岛上，真的很难找到一份工作，所以，再怎么骄傲的人呢，很多时候都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什么叫屈尊降贵？我觉得当时的我就是。
可是，人，总得活着，在一个人活到百无聊赖，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就得想办法从那张网里面钻出去，为了不让一个人的思想发了霉，肉体上长上尸斑，你总得给自己的思想找点寄托，给肉体找个安然的住所。一个人的独欢不是一个年青的生命能够盛享得了的，与人在一起，是一个年轻人对生命不厌的诉求。
小姐也是人。不过，是一种让平常人不太好理解的遵从自我，完全追求享乐主义的人，是一种赖以出卖肉体换取所谓幸福的极度贪婪的人。
小姐之中也有有灵魂的人，只是，她们的灵魂经常与魔鬼相依相伴。所以，她们中的多数都比正常人想像的更无耻，更放肆。
但是，我一直都认为，那时的小姐比当今的小三高尚。因为，她们有职业操守。她们即使被一个男人包养了半年或者几年之间不断鬼混在一起，但是，她们也不会做出想要嫁给这个男人的傻事，更不会试图去破坏他们之间的微妙的买卖关系。极少有小姐像小三一样赖着一个男人，让他娶她这种事发生的。
相反的是，在那工作的几年间，我倒是不间断的看见过，有不少男人苦苦纠缠着一个小姐，一定要离婚娶她为妻的。也有几例这种事发生，但是，下场都很可悲。大概是因为有前车之鉴的缘故吧，所以，小姐们才从不奢望有一个男人会对她们真心的好一生一世。或者，是这些女人，真正见识到了男人的薄情和无耻、下流，所以，她们是绝不会嫁给嫖客的。
在我在那个酒店工作的几年间，只有一例这样的事情发生。经验老道的老板娘说，这个小姐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弄不好小命也会给搭上的。我当时觉得诧异，会吗？
那是一个二十一岁的艺名叫做”成成“，刚出道没几天的五官长得十分标致的小女孩。
盛夏七月，我们酒店住进了一批来自某大城市的一个大型旅游团。白天，这群人穿着泳衣，拖着游泳圈在沙滩上疯跑在海水里扑腾，傍晚，山吃海喝，入夜，一双双，一对对搂着抱着的回到房间。这时，原本夫妻二人的是一对，原本一个人出游的也和小姐们配成了一对，没有一个人是独自安度这一夜的。
一时间，酒店里到处充满了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
见惯了这种态势的同事各个不以为然，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的我，心里七荤八素，犹如推倒了五味瓶，倒出来都是除了辛辣还有莫名的酸楚。原来，衣冠楚楚的人，是可以这个样子的！
那几天，我见到了我人生中最颠覆我原有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的景象。这些景象令我震惊，也令我隐隐的在内心生出许多的说不清楚的忧伤来。
第二天，部门胖胖的女经理，神秘兮兮的对我说：看开点吧，你看，现在这个社会上还有一个“好人”吗？我沉默无言，但是，在我心里，我觉得，这世界上的人一定不会都像她说的那样，这，只是一小摄人的生活方式，而世界上，一定有很多很多的人，他们的生活目的和享乐方式一定不是这样的，而，真正高尚的一些东西，只是，现在，我还没有发现。
那天，从三楼走下二楼的脚步有点沉重。二楼，老板娘跟几个人正在走廊上大声嚷嚷。大概意思是，”成成“跟着嫖她的客人一起上船走了。
跟嫖客远走高飞，在一般人看来，也许不算是太坏的事，也许是一段天赐奇缘呢！至少，从此不用再卖身为娼。可是，对于依靠”人肉买卖“为生的酒店和饭店经营者来讲，这可是犯大忌的。尤其是刚刚来了没几天的雏，在刚刚要有所贡献的情况下，突然跑掉，这无疑是店家的一大损失。
我不知道，那个小姐是老板娘花多少钱从”皮条客“手里弄来的，我只知道那之后的几天，老板和老板娘的脸色都异常难看，骂起人来的嗓门也比平时高八度。
值得庆幸的是，我不在他们的手下工作，他们的饭店是我们单位承包给他们经营的，而旅店是我们单位自己经营的。所以，我也就全当看了几天免费的闹剧。
无关乎利益，便无关乎痛痒，倒也乐得看这样的好戏。也许，这就是人性的偏狭吧！
此刻，偶然回想起那些年的过往，晃然如一梦。但是，我是怎么想起来这些往事的呢？
这要从”马德“的一篇文章中提到的一个小生命使我产生了有关的联想说起。
在那个酒店中工作的某一年中的七月，还是七月，炎炎的夏日，照得天地，四野，晃然让人眼不能直视。空气中，都饱含着一股股令人气闷灼热的热浪。可是，在三楼的楼顶，不知何时，从狭小的水泥板裂缝中生出了一枝细细弱弱的新绿来。仔细观察，那竟是一株黄瓜的幼苗。
这一发现，令我欣喜异常。于是，每天再上楼晾晒被单时，便多了一项乐趣，给这一株小苗浇水。
到如今，我也没想明白，它从何而来，总不能是从天而降的吧？
可是，它能从哪里来的呢？因为有了它，那整个夏天，我都过得异常欢乐。每当我想起它柔柔弱弱的枝条，蜿蜒曲折的沿着楼盖上滚烫的楼板一路前行，给黑灰的楼盖划下一道淡绿的彩色时，我就被它的顽强所深深感动。
它的个子后来长到了一尺多长的时候，某一天我再去看它的时候，我发现，它凭空消失在茫茫宇宙中，不知道是被前一夜无情的台风刮飞到远处，还是被哪个无聊透顶的人给拔除了。我曾深深的憎恨于那场不知从哪刮来的恼人的风，也深深的憎恨于某个阴暗的灵魂。
然而，当我此刻回想起这段过往，我发现，那段经历是如此的美好。我曾深深的憎恶的充满邪恶的人和事，都变得不再那么的令人讨厌，就连那样一株小苗的夭折，似乎也都成了诗意的造化，这就是时间最慈悲的给予。
时间，是无情的，时间也是最伟大的。它把所有的好的坏的、美的丑的东西都包容在它的怀里，然后，又用它无比温情的手给它们戴上所有它能够给予的光环，让人不再憎恨过往，让人心生出更多的暖意来。原来，生活并没有那么坏，只是当时，人们对它的期望值都过高了的缘故吧。
完美也许是存在的，我宁愿这样相信，完美应该就存在于每个人不同的生命历程中，和那些我们称之为过去的生命里。

来自群组: 围炉夜话

水草

好文笔

香书可可

水草 发表于 2017-12-16 19:33
好文笔

{:3_178:}{:3_196:}{:3_203:}{:3_196:}晚上好！

美丽邂逅

赞！赏读

香书可可

美丽邂逅 发表于 2017-12-16 19:50
赞！赏读

{:3_203:}{:3_196:}{:3_178:}

仰天一笑

问好，拜读。

玉雅兰

欣赏佳作！

秋水伊人

学习了，谢谢分享

墙头等红杏

欣赏

叶沁

问好朋友，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