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自由

水陌格格 · 发表于 2020-9-28 13:58

　　我们都在自讨苦吃。

　　——题记

　　【一】

　　影片的开始，用手机拉开我们的视角，逐渐呈现整个画面。一群女孩子张扬放肆地喊叫着，“五、四、三、二、一”，所有的女中学生一起脱裙子抗议，坚持要求穿短裤。这样的场景是一种大胆的狂欢，脱离常规的道路，给我们展示别具一格的青春。电影采取的是倒叙，用回忆的方式去讲述整个故事，所以电影的色彩在选择上自然而然地偏向暗淡的色调，如同那个年代。

　　首先来谈这部影片的风格。台湾电影一直都有自己坚持的特色，浓郁的传统性和文学性；鲜明的时代感和现代感；相对的封闭性和尴尬感。《女朋友男朋友》依然走的这种路线，沿袭导演自己的风格，艺术性为主轴，更多纯美和晦涩，更加放大了《蓝色大门》中的那种情感纠结和残酷青春。故事本身初看之下很是平淡，但是细品之后会发现回味无穷。

　　这部影片与台湾其他影片一样，同样根植于台湾本土，以台湾历史——那个呼唤自由的年代——为背景，所以使得影片的主题更多一份厚重。影片真实地记录了那些年的呐喊和彷徨，所以这部影片让人记住的不仅仅是囚爱，还有“自由”。其次是取景。台湾街头的那一种自然展露的风情，还是让人感觉很清新很舒服。那高大的樟树和洁白的玉兰，细小的点缀，让整个影片更加柔和，充满诗情画意。

　　不可否认，台湾电影一般音乐的出彩度往往高于影片；这部影片也是如此。这部电影的原声不错，罗大佑和黄韵玲轮番出动，那一刻的音乐无疑为影片锦上添花。整个故事本身看完就会有一种感觉，像痛经一样，痛得要死却不能喊叫。那时候的音乐以及对青春的回忆，一红一蓝在生命里飞驰而过的瞬间，心里还是被触动了。所以不得不说，这次的配乐的确有很多真性情的声音，虽然没有精雕细琢，但是有青春最重要的态度。

　　说到《女朋友男朋友》，自然不能忘记一个人——桂纶镁，因为此片摘得金马奖女主角的桂冠。所以看影片的时候自然会从细节之处去观察演员具有张力的表演。这个角色跨越了十几年的时光，从张扬的中学生到三十多岁女人，不得不肯定桂纶镁的演技深度和高度，其中很多镜头可圈可点。除此之外，张孝全的表演，尤其是表情，那无声的对白，着实征服了很多观众挑剔的眼光。

　　最重要的是主题，是电影给予我们的旧灵魂。如同题目所言，爱自由，其实当时命题的时候我就在想，这里的“爱”究竟是作为名词还是动词存在呢？后来仔细想想，反而释然了，两者并不矛盾，心灵的自由就是爱的最高境界。因为电影里最美好的时光都被爱囚禁了，直到临死，才看到了幸福和自由。

　　【二】

　　单谈影片的艺术价值总是显得太过生硬，因为所有的感动还是源自那些不经意的细节。那零散的镜头就像清晨的露珠，每一颗都折射着一整个天空的蔚蓝。这部影片我看了两遍，第一遍看的时候只是觉得好委屈，却又不知道为谁委屈，觉得好愤怒，却又不知道对谁愤怒，那种感觉很难受。所以时隔一个星期，我再次打开，因为事先知道结局，看的时候心情便没有那般急躁，只是静下心来去倾听，电影里他们最真实的泪与痛。

　　前面提过影片的开始，表示了一些惊讶；但随后看到一群男同学裸奔的时候，才发现前面的另类只是小试牛刀。为了争取学生的自由，一群人用各种可能的方式去抗议、去造反。一个人跳舞是造反，全校一起跳舞就叫做民意。大家都在奔跑，欢呼着自由。这是1985年的台湾。如此大肆渲染了故事的背景，也为影片的主题掩下一条暗线。这样的镜头有些无厘头的搞笑，但是却以戏谑的方式传达着学生的心声。

　　选鞋的那一段很重要，决定了三个人之后的爱情走向。红色的还是蓝色？林美宝不停地问陈忠良。陈忠良只是掩饰，并不说话。林美宝便按照自己的心意买了蓝色，因为阿良喜欢蓝色的。但是陈忠良为王心仁买的礼物却是红色，而且王心仁初次猜也是红色的，这证明了王心仁骨子里比较偏好红色。这说明了什么？陈忠良比林美宝更懂得王心仁的心思和喜好，或许兄弟会比女朋友周到，但也不会这样事事巨细吧，连几码都谨记在心。所以这个镜头的反复追问就是为了把三角恋关系隐约而确切地透露出来，但此时只是露出纠结的小孔，却流露着致命的讯息。

　　看着看着，便看到了陈忠良和便衣警察缠绵的镜头。那时候陈忠良已经完全确定自己是个同性恋，并且通过同性恋之间那特有的气息知道便衣警察也是。先从允指头那个动作开始挑逗，陈忠良是把自己所有挤压的情绪爆发，带有一种赤裸裸的挑衅味道。便衣警察开始明显地有些禁不住诱惑，但是碍于当时的情景，或许是内心那份挣扎，他开始暴打陈忠良，骂他的同时也是骂自己。同性恋虽然在时代的发展过程中已经由被命名“犯罪”得到了宽容，可是毕竟还是与常人不同。两个男人牵手、亲亲、做爱，这让所有的事都由一种美好上升到一股悲凉。很多人也不想这样吧，尤其是你爱的那个人不屑于同性恋。

　　王心仁被学校勒退的那个晚上，大家都在欢呼嬉闹。玩游戏的时候，王心仁吻陈忠良的那一刻，影片对于林美宝有一个特写，夸大的眼线和黑圈是明显的泪妆，也把主角内心的悲伤放大。而陈忠良更像王心仁手里的一个小丑，就那样使劲亲过去。这不是最让人难受的，更悲哀的是那句“愿友谊长存”。陈忠良终于发火了，自己的情感被对方如此践踏。他和林美宝坐在泳池边，想要离开的时候在林美宝的手心写下“仁”字，意思就是请把阿仁好好放在手里，心里珍藏。林美宝却在陈忠良的手上写下“美”字，意思是希望他能把美宝记在心里。转来转去，彼此还是这样丢掉了手中的爱情，写在手心的爱，最终还是攥不住。

　　1997年，娘娘腔的婚礼，林美宝因此给陈忠良打电话，他们之间依然是那种暖暖的关系。后来剪切的那段床戏是重叠的，林美宝不停地要王心仁重复那句话，只是想让自己意识里感到所谓的幸福与温暖而已。但是你仔细看会发现，王心仁和陈忠良的脸在不停地变换，陈忠良最想要的永远都没有变，一直都是王心仁，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要的王心仁给不起。而林美宝在做爱的时候，依然想念的是陈忠良，这就是他们的爱，错位了，所以只能纠结到死。这一段应该是解析影片的关键，那份无奈和幻觉就是最深的纠结和疼痛。

　　“我在长提上等你。”他们都在用力唱。究竟是谁在等谁，又等了多久。很多玩笑话都是真心的告白。林美宝看着纠缠在一起的陈忠良和王心仁，是那样快乐和自由，回忆以前的时光，那些年少的自由。王心仁老婆的电话突然打断了所有的继续，那种现实中的纠葛又摆在眼前，林美宝故意地挑战王心仁的底线，但是王心仁只是忍耐。后面一个镜头就像一枚炸弹，炸开了所有时光的郁结，爱是有多疼，这么疼却依然放不下。

　　那空白的情书和游泳池，都是一种流经时光的温暖，那是最初的爱，也是最后的眷恋。空白的情书是说不出口的爱，但是岁月记得。游泳池是一种释放和浪漫，开头与结尾都有这个地方的镜头，只不过开始的时候青春还是那样自由奔放，而结尾青春就像泳池里的水终于被时光抽干了，只剩下那零星稀落的回忆；最后的重温，是死亡前夕的告别，很温暖的画面。林美宝和陈忠良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轻轻地爱你，轻轻地想你。罗大佑的音乐再次越过我们的视觉，画面和音乐的巧妙结合，打开你内心的那扇门，去看过去的记忆。

　　【三】

　　陈忠良整个人和他的名字一样，温厚纯良。他和林美宝一起长大，但是在他眼里林美宝只是妹妹，是缺少爱的孩子，所以他愿意毫无条件地对她好。细节最能体现人的情感，陈忠良心里爱的只有王心仁，他所有的心思都是希望王心仁能够快乐。跟在王心仁的后面，看着他给自己在手臂上画图，吸他吸过的烟。知道他喜欢林美宝便想方设法让给他，带着笑意又带着落寞的表情，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反复亲吻不是爱无能，而是心有所属。要多么爱，才能委屈自己成全他所有的幸福。

　　他教王心仁各国发音的“我爱你”，其实只是在表达他自己内心那压抑汹涌的爱。那一次的晚宴，陈忠良参军，从此与他们断了联系，用一种屈辱的姿势继续活着。为别人吃苦，还是自讨苦吃？林美宝是他的一面镜子，他看到了自己，所以释然所有的爱与痛。因为他的善良，所以最后只有他是幸福的，守着林美宝和王心仁的孩子，温暖宽容地活着。

　　林美宝是喜欢陈忠良的，而且一直都是。首先从林美宝的家庭环境分析，母亲是个歌女，没有父亲，处于这种家庭的孩子会天然缺少一种安全感。所以林美宝特别喜欢靠近陈忠良，让陈忠良跟自己一起卖杂志赚钱，让他去替自己给母亲要学费，在水里偷偷地贴近他的背。——那些自然不自然的举动，都表明了林美宝想要这种温暖，有人可以依赖的幸福。

　　转折点在于陈忠良不承认自己是他女朋友，并且去把学妹了，而自己的母亲在这时候彻底地跑了。可想而知，那时候的林美宝心中该有怎样的绝望和冰凉，所以她才选择和王心仁在一起。尤其王心仁的那句话：“我想要你这样抱我很久很久，不要放开。”所以林美宝对于王心仁是一种救命稻草的情愫。用硬币决定爱情的方向，最后的摆手，那一声吼叫之后，大家各自离开。但是这七年之间林美宝却没有离开王心仁，以情人的身份来陪伴年少的爱。

　　林美宝待在王心仁身边就是为了靠近温暖，这样无论怎样，都有一个人陪伴，这个世界没有抛下你。肿瘤，双胞胎，死亡和新生的结合，让林美宝更加用力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想要拥有一段真正的幸福。可是在机场的时候，王心仁给自己的孩子讲小木偶的故事，林美宝看着这一切，终于明白该离开的人只有自己而已。她把那一段爱的动作又原封不动还给了王心仁，带着所有的笑与泪离开。

　　王心仁应该算是这部影片里最接近我们的人，所以他的情感很好理解。年少时身上带着一种不羁和逆反，爱拼输赢，一心想要自由，是黑夜里那种特别耀眼的光。他喜欢林美宝，既漂亮又带着一点小坏坏的，尤其是她剃头的那一刻，我想王心仁就是那时候不由自主地想要拥有她吧。哪个少年不思春，他和林美宝恋爱和所有的校园爱情大抵相同，虽然他知道林美宝喜欢陈忠良，但是他虽然不是主打歌，但是他却是B面的第一首。

　　丢石子那一节王心仁对陈忠良说：“你不要太傻了，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不是很好吗？”说明王心仁已经知道陈忠良的情感并提出自己的拒绝，但是他不该践踏陈忠良沉默的爱。为了不参军，他选择做了别人的乘龙快婿，一句“这里不是随便人都可以来这里的”，说明他变了，从最初的那个少年变成了一个世故的卑躬屈膝的人。为了权势，他像一条狗一样讨好自己的岳父，却只能一口一声喊着“院长”。这个改变是时代的烙印，所以王心仁心里已经没有爱了，唯一的爱也只是对于女儿的爱护。

　　【四】

　　如果我们是浪，眼泪从海里来；

　　如果我们是花，长在同一棵树上，只是在不同的季节盛开。

　　这部影片给了我们一场青春，同性恋、约炮、劈腿，但是糟糕之中依然开出了这么美的花朵。爱与自由，影片中的三个主角虽然会在学校高喊着自由，但是他们却都给自己的爱设上了难以打开的监牢。直到死亡，直到为此遍体鳞伤之后，才学会了给自己最大的宽容和自由。

　　或许影片中那种爱情离我们很远，但是为什么我们却会感动和难过呢？是因为情感的真实吧。主角那种为爱的纠结，是记忆深处的共鸣，我们可以听到时光传来的——那悠远的叹息。这样的青春是疼痛的，也是美丽的，就像贯穿影片始终的玉兰花，一点都不脏。

　　青春的我们总是盲目的，总觉得要付出，要成全。包揽所有的痛苦，压在自己心里，可是这些苦真的有意义吗？影片最大的价值就在于一路看着找回最初的自己，那些想要发疯的却不能拥有的爱，试着委曲求全却也只是自欺欺人。最后，都会发现自己的坚持是如此的可笑和可悲，之后就会懂得爱自己，爱别人，爱生活。这样的成长需要漫长的时光来消化来蜕变，但是我想最终都会懂得。让爱自由，让自己自由，不要再这样固执地自讨苦吃。

　　曾经的台湾，如此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