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和白话文运动

张伟 · 发表于 2020-12-9 20:30

　　20世纪早期，中国文化界中一群受过新式教育的人发起了一次中国文化的革新运动，史称新文化运动。陈独秀、胡适、鲁迅等人站立在时代的潮头，成为了新文化运动的核心人物。

　　当时的新文化运动分为两个层面，一是文化内容的革新，一是文化形式的革新。所谓文化内容的革新，指的是接受新思想新观念比如民主、科学等，以替代旧思想旧观念比如专制独裁、愚昧迷信等；所谓文化形式的革新，指的是文化的表达形式全面采用白话文，放弃文言文。这两个层面都非常重要，都是新文化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关于新文化运动的内容革新，谈论的文章比较多，我在此就不谈了。我在这里只想谈一谈新文化运动的形式方面——白话文运动。

　　有人可能觉得，白话文运动有什么可谈的，只不过把文言文换成了白话文而已，内容上没有什么改变。对文化而言，重要的是内容，而不是形式。我却觉得，内容肯定无疑非常重要，这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是，形式同样非常重要，切不可忽视白话文这一形式的重要意义。

　　为什么呢？生活在现代的我们，往往感受不到文言文带来的不方便，因为无论日常生活，还是写作、阅读，我们已经基本不用文言文，而是使用白话文。当我们遇到特殊情况，需要查阅古籍、阅读古文、学习古书时，我们才会感觉到文言文的不方便，那些东西读起来非常吃力、非常难懂，瞪大了眼睛，耗尽了脑力，才能勉强搞明白什么意思。一天下来，往往读不懂几页。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就耗在了这些难懂的文字上。我不敢妄称自己有多大学问，也不敢虚称自己的阅读能力有多强，但至少能在现在的知识分子中占个中下游的水平。我觉得，以我这样的理解能力、阅读水平，去读这些文言文时，尚且如此费力，那么，其他人呢？其他的知识分子呢？成千上万的普通百姓呢？一百多年前，新文化运动开始之前，中国人天天面对的就是这些令人难懂的文言文。正是这些文字，把绝大多数中国人排除在了中国文化之外。学习中国文化、运用中国文化，成了少数读书人的特权与专利。中国的民智也因此一直不能打开，中国的国民素质也因此难以全面提升。文言文，成了一道坚固的闸门，把亿万民众与他们的文化硬生生地隔开了。

　　当然，文言文在产生之初以至后来的很长时间里，都在文化的传播、推广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那时候，人们日常生活的口语（白话）与文言文相邻较近，理解起来不怎么费力。可是，随着时代的发展，文言文与口语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两者发展成了两个差距巨大的语言体系。人们日常生活已经基本不用文言文，而是完全改成了白话，再说文言文时，除读书人之外的广大民众已经基本不懂得它的意思了。文言文因而成了文化发展与传播的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

　　正是看到了文言文存在的巨大缺陷，二十世纪初的那一批中国知识分子才毅然决然地掀起了白话文运动。胡适是这一运动的主要倡导者之一，他在“文学改良刍议”一文中对白话文提出了著名的八大主张：一曰：需言之有物；二曰：不模仿古人；三曰：需讲求文法；四曰：不做无病之呻吟；五曰：务去烂调套语；六曰：不用典；七曰：不讲对仗；八曰：不避俗字俗语。

　　由于胡适等人的积极倡导，加上时代的迫切需要，白话文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白话文在很短的时间内被迅速普及。从那时起，绝大部分认字的中国人，看到那些用白话文写的文章，都可以毫不费力地读懂文章的基本意思，都可以非常清晰地明白作者要表达的内容。文化与民众之间的距离被大大地拉近了。那些新思想新观念插上了白话文这一翅膀，飞向了中国的四面八方，中国的亿万民众终于被渐渐唤醒了。新文化运动因而结出了累累硕果。

　　一百多年以后，我们回过头来再看白话文运动，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这一运动的最重大意义，那就是它为中国亿万民众的头脑打开了文化的闸门，为中国亿万民众的文化普及提供了可能，为中国亿万民众挣得了文化话语权，为中国国民素质的全面提升打下了基础。

　　毫无疑问，胡适作为白话文运动的倡导者，为中国文化的传播、为中国民智的开启作出了重要贡献。至于胡适在其他方面的功过是非，历史自有定论，这里不再赘言。

　　身处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回顾曾经的白话文运动，我有一种隐隐地担忧。我觉得，文言文作为我们的历史载体和古代文化成就，无疑是不能否定的，是需要继承的。当时代需要我们进行研究与学习的时候，可以去作专门研究与学习。但是，作为白话文运动之后的文章与研究成果，似不应再以文言文为主流，而应以白话文为主流。目的只有一个，也还是白话文运动时的那一个，就是为了中国文化的普及。可是，有的作家在写文章时却时不时地把文言文引用进来，让大家看不懂，尤其是让老百姓看不懂，以此来显示自己有多么高的文化水平。这一做法难免让人产生一种想法，好像文言文又要回来了。好在，这种做法只是个别的，不是普遍的，白话文还是主流。公诸于世的大部分文章，普通老百姓还是基本能看懂的。因此，应该不用担忧什么，我的隐隐地担忧好像是多余的。

　　历史已经证明，白话文运动取得的成果是重要的又是必要的，白话文运动的重大意义是不可否认的。我们在享用今天的文化成果之时，不应该忘记白话文运动，不应该忘记胡适等人的努力。

　　时至今日，白话文对于我们来说，虽然已经像阳光、空气与水一样，那么自然，那么司空见惯，但是，白话文的得来真的不容易。它仍然需要你我的共同参与、共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