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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烟雨人生》第四十四章
“到县城啦！文雁，别睡了，快醒醒呀！”睡得迷迷糊糊的我被妻子一阵银铃般好听的声音叫醒了。
残阳如血，晚霞满天。披着红霞的大巴车气喘吁吁地沿一条南北走势的长山梁，不紧不慢地往北边的山麓逶迤而下。 我睁开双眼，对紧挨我的妻子玉蓉无声笑了一下。我们谁也没再说话，而是静静欣赏车窗外初春的风景。
迎面映入眼帘的是对面山坡的县城。那些高高低低、形状各异的楼房都笼罩在夕阳余晖里，它们顺着山的走势，一直从南面延伸到山坡东面和东北面。一条东西十几里长，南北二三里宽的一马平川，形如鸭状，其“鸭嘴”和“鸭脖”连接着县城南山脚下的素华大桥，而面积很大、地势平坦的“鸭身”上面，河流密布，林草丰茂。丛林中掩映着华丽的楼阁、秀美的亭台、通幽伸远的弯曲石径、柔缓明澈的清凉小溪和雅致别样的画桥粉廊，它们都在早春的季节里，呈现出恢弘深幽和绿意渐浓的气息，让人看了不由得怦然心动，有了急于进入一饱眼福的强烈冲动。 “啊呀呀，不得了啊，咱县上的千万富翁朱游达修了类似《红楼梦》大观园一样的休闲生态园。我听县城娘家人说，这几天，这位朱老总正在全县搞个啥选美比赛！老公，你知道啥是选美比赛不？”在我同一行的右座位上，一个年轻女子眨巴着好奇的小眼，对同座上的丈夫一脸兴奋地说着。 “老婆啊，你只说对了一半，那是朱大款过些日子要搞什么民间选才大会。选美赛是去年的事了，才过了一年，你咋就忘了呢？” 这时，小两口前面的座位上，一个穿戴颇为讲究，戴着茶色宽边眼镜，留着大分头的中年男子，神情显得有点猥琐而牛气冲天，一副乡下土财主的霸气样。那中年男子回头朝这对年轻夫妇不屑地瞟了一眼，轻蔑道：“你们都只说对了一半。知道吗？宜州县要在今年八月一日组建春芳苑诗社，届时要举办美女选才赛。据我所知，这次大赛准备之长、耗费之多、规模之大，水平之高，乃全县历史上亘古未有。”中年男子以中指习惯性地梳理一下油光闪闪的大分头，又说：”截至目前，报名者络绎不绝，全省各地甚至省外慕名而来的美才女快把春芳苑考试报名点的门槛踏破了，谁不想争那个令人日思夜想的头名状元？” 小两口不满地斜睨了一眼中年男子，同样一脸的不屑一顾。那小男人冷冰冰回敬道：“谁没锤子干了，吃饱撑的抢哪个虚头巴脑的投名状元，有鸟用吗？能当饭吃？当钱花？如今这年头……” 中年男子不耐烦地打断那个小子的龌龊之言，嘲笑道：”你们就是鼠目寸光的憨憨货，别看不起这个状元名份，它后面可有十万元大奖在等着得主去领赏，你们有本事拿到吗，切！“中年男子大手一挥，似乎不想和这两个目光短浅，土里傻气、夜郎自大的粗俗夫妇说下去，头歪着又朝我们这边看。当看到我身旁的柳玉蓉时，顿时一脸的惊讶，老拇指立即朝上努力伸出，表示由衷的赞叹。他费力扭过肥胖的身子，上身横在大巴车走廊。为不惊扰其他旅客，便伸过肥脖，仰着一张深红黑褐的面包脸，细眯着一双贼亮的老鼠眼，压低声音，对我啧啧赞道：“这位先生，您夫人吧？真乃绝代佳人啊！我还没见过天底下如此漂亮的大美人，真是开眼了。先生，您夫人若再会点什么唐诗宋词的话，我敢打包票，若参赛，即便得不到投名状元，单单这容貌、身架、个头、气质，我的小老弟啊，那也一定是第二名的得主了，不挣十万也在七八万了。你若不信，我敢和你豪赌一把！如何？” 中年男子见我微笑着没接话茬，继续厚着脸皮没话找话地搭讪着。最后，不管我和妻子乐不乐意听，对我们铙有兴趣地介绍起我和玉蓉从未见过的车外那一片强烈刺激人眼球的景区来。 在中年男子眉飞色舞的介绍下，我知道“那个鸭身”的地方便是宜州县城首屈一指的富豪朱游达，投资五百万修建的总面积达一百多公顷的南郊豪华休闲生态园，起名春芳苑，这是宜州县城目前最大、最豪华、最有品味的一座顶级公园了。 “到站了，大家快点下！我要吃饭喽！”正当中年男子讲的口冒白沫，兴致正浓时，大巴车司机的沙哑声立刻制住了他滔滔不绝的话头，他不满地瞪了司机一眼，不情愿站起来，对我们说：“不好意思，没介绍完。想必二位回乡探亲吧。你们对春芳苑若有兴趣，我老婆在里面做事，可免费做导游，领二位游览，门票减半。呶！这是我的名片，如要参观，可拨上面的电话。再见，先生，夫人，可爱的小宝宝。”他突然低头亲了一下我怀中熟睡的女儿。 小婧被惊醒了，她瞪着一双美丽明澈的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人，又看了看我，小嘴巴一咧，差点哭开了。
我忙伸手挡住又欲亲孩子脸蛋的中年男子，对他没好气道：“好了，好了，快下车吧。谢谢你的介绍。后会有期，再见！” 看着令人不快的中年男子远去了，我们才提着大小包礼品，抱着满四个月的小婧，穿过热闹的县城大街，来到通往家里的小巷口跟前。 玉蓉突然说：“你稍等片刻，我给小婧买袋麦乳精去。我的奶水自她生下来就不够了。” 玉蓉说罢，抱了小婧，转身向不远处一家百货商店走去。 “张文雁!”听见身后有人叫，我回头一看，竟是红妹子的姑父姑妈领着几年不见的吴晓梅，站在了我的面前。 看着突然长高了一大截的吴晓梅穿戴一新地出现在眼前，人儿显得也更艳丽如花。她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眼泪一下流了出来，一张红小嘴憋屈地颤抖着，半天才喊道：“大，女儿想死你了。我想着你也不要我了。”说罢，大哭着扑进我怀里，眼泪一个劲往下掉，顷刻打湿了我胸前的衣服。 我忙掏出手帕安慰晓梅，让她尽快平静了下来。红妹子的姑父却冷不防一个右勾拳重重打在我的左腮上。我猝不及防地被打倒在地上，一颗侧牙也被打掉了。吴晓梅一下子爬到我身上，双手抱住我的头，抬起一张惊恐而又愤慨的娇美脸蛋，一双明亮的眸子小狼一般瞪着红妹子的姑父，愤怒地大喊道：“你为啥打我大？为啥？” “你问你忘恩负义的大去，你妈就是让你大一脚踢开了，现在还孤零零地漂泊在外。你妈还护着你大不让别人指教一句。我这一拳就是替你妈出口恶气的。”红妹子姑父恶恨恨的简直要吃我。 红妹子姑妈赶紧走过来，一边拉我起来，一边回头骂老头，“你个死老头子下手这么重，看把娃那里打的出了啥毛病，你侄女不撵回来和你闹死活才日天的怪呢。再说了，这也不能全怪他，主要是他家大人和他老婆的问题。” 这时，妻子惊讶万分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看到坐在地上的我擦着嘴角的一缕鲜血，又看吴晓梅死命护我的样子，便指着红妹子的姑父，声色俱厉地大声质问：“你是谁？为什么打我老公？你身为警察，如此的气焰嚣张，耀武扬威。来人呀，警察打人啦……”大喊大叫的玉蓉一眼看见我用眼神制止着，马上乖巧地停止了喊叫，回头又对我惊讶道：“你……你。她……她是谁？” “妈，你是从东北回来接我的吗？”吴晓梅喜出望外，一下子蹦起来抱住玉蓉，扎着羊角辫的头顶在玉蓉的腮帮子上。看上去晓梅足有一米六五的个头了。
“啥？他是你爸？”玉蓉指着我，扭头问吴晓梅。 “他就是我大啊。妈，你跟我大一起在枫林村都生活了一年多了，现在咋不认得我大了？”吴晓梅大瞪着一双明亮亮的毛眼眼，顿时松开了玉蓉，诧异不解地看着她，一头雾水般地呆愣在那里。 “你怎么背着我还生了这么大个女儿。”玉蓉的眼里一下子涌出了泪花，气急败坏地一巴掌却重重打在我肩膀上。真是打得留有余地，恰到好处，让我难以发火。 “错啦！错啦！张太太，你错怪你家张先生了。”红妹子姑妈赶紧拉住哭泣的玉蓉，“你容他后面解释给你听吧。”又转身对我道：“文雁，不要记恨我家老头打你，他也是一时转不过这个弯。现在，我把你女子完好无损地交给了你。晓梅天天哭闹着要大要妈，不知从那里打听到你在秦岭劳改场，就偷了家里的钱，坐了班车去找你，都跑到生态城的北关车站了。不是我们发现娃不见了，赶紧叫车站派出所的民警拦下，还不知要惹多大的烂子。红妹子本要带晓梅到东北的，只因为她住在职工宿舍，一个单身女子咋能有那么大个女儿在身边？还不把人笑死了？所以她也没法带。就把晓梅耽搁到现在，也没地方去了。” “我代孩子感谢你们这几年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日后，我一定要报答你们。”我赶紧站起来，一脸的歉意。 “行了，行了。不是看在我侄女的面子上，你女子我才懒得照看到今。你们一家子都是啥毬货色。高攀官宦，巴结权贵，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哼！这叫自食其果。”红妹子姑父依然余怒未消。 妻子这才明白站在她面前的这位双鬓斑白的老警察和农村打扮的中年妇女，原来是红妹子的姑父姑妈，也就瞬间转怒为喜，一把拉住红妹子姑妈的手，不好意思道：“婶婶，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这个，文雁你们也打了，气也出了，如果气还没撒够，该打该罚的是我，你们就打我好了，不要打我老公。” 红妹子的姑父姑妈被玉蓉说的不好意思了，说道：“你是玉蓉吧，红妹子提起过你。你们这对姐妹日后可要互相理解，团结一致向前看，好日子就在后头哩。”红妹子的姑父搓一下大手，回头对我说：“红妹子前天给我打电话说你们这几天要回来。我昨天给西城派出所和县计生局说好了，把晓梅的户口就上到你家户口本上。你明天过去办理。赶紧回，黄昏太冷，免得婴儿受罪。”红妹子姑父对我们摇了摇手，带着老伴往县城北新街去了。 “晓梅，你以后就叫张晓梅了。她日后就是你的新妈了。你红妹子妈也不是不要你，她出门在外，也有她的难处，你要理解你红妹子妈，你长大后就会明白一切的。”走在通往小巷的路上，我开导起这个半路上认领回来的女儿。 “大，女儿记住啦。我以后就有两个妈了，真幸福哩。大，我老姑父带我到过爷爷家两次。爷奶不肯认我。现在我回家，他们还要我吗？”张晓梅亲热地拉着我的手，有点担心地看着我。 “他们这次如果还不认你，不要你进门，那就等于不要咱们一家四口了，咱们就住旅馆，永不回去了。” “看你给孩子都胡说了些啥呀？你不回家还要闹别扭到猴年马月吗？”妻子轻轻拉了我一下衣角，不满地白了我一眼，又看了晓梅一眼，梳了梳她额头的刘海。
站在熟悉亲切、魂牵梦绕的院门前，我回头告诉身后紧紧相随的妻子：“到家了！” “到家了？终于到家了！”怀抱小靖的妻子顿时放着分外喜悦的目光，“咱家小巧别样，玲珑秀致！和我上次来时大不一样了，这门楼翻修了，院墙粉刷了，铁大门也换成了新的，两边贴了雪白瓷片，还镶了一副对联。你若不提醒，我都认不出来了。” “大！妈，我们回来了！”我一边激动地大声叫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那幅对联。上联是“子未必肖孙未必贤屡忝科名只为老年娱晚景，”下联是“夫岂能刚妻岂能顺重谐花烛幸邀天眷锡遐龄。”从对联中我看出父亲独特的做人天性和豁达开明的性格。 “谁呀！文雁儿吗？老婆子，快开门，咱儿子一家从陕南回来了！”这是老爸激动的变了调的声。 “儿呀，儿呀，你可回来了，你让妈想的好苦啊！”紧接着就传来了老母亲的哭声与开铁大门的咯吱声。 随着“吱呀”一声，眼前出现的是饱经风霜的父母那满脸欢喜的神色。他们张开双臂，分别搂住了我和玉蓉。 “爸，妈，这些年，你们辛苦了。不孝儿媳向您二老鞠躬了。”柳玉蓉一脸的泪花，嘴巴甜甜地问候着，在母亲松开拥抱的一瞬间，对父母深深鞠了一躬，随即就乖巧地做出了双膝要下跪的样子来，惹得母亲赶紧伸手搀扶住了自己的儿媳妇。 “大，妈，不孝儿回来了。我们一家从此再也不分离了！”我抱着父亲一声哭泣，泪如雨珠般滚落在沾满风尘的衣襟上。 “爷，奶，孙女也回来了。”晓梅虽这样说着，却一直胆怯地藏在玉蓉身后，把脸趴在她妈的肩膀上，扑闪着一对漂亮的大眼睛，有点害怕地看着我的父母。 “孙女，以前是爷奶不好，我们后悔死了，再托人到你老姑父家叫你，你死犟着不回家。现在，你回来了就好、就好，你就是我们最最疼爱的孙女了。”母亲一把拉晓梅到怀里，大哭了起来。母亲一哭，惹得晓梅也跟着大哭了起来，自然受到影响的小婧也跟着哭开了。 “好了，好了!亲人相聚，应当高兴，刚见面，彼此都不要太伤感了。大家赶紧进屋吧!”玉蓉善意的提醒，立刻制止住所有人的眼泪。我扶着父母，父亲牵着晓梅，母亲拉着玉蓉，大家一起亲热地进到庭院二楼的大客厅里。 一家人的团聚自然让所有人格外高兴。浓烈亲情有加，温馨气氛更浓，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二楼客厅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的欢声笑语不时从开着的窗户，飞向优雅整洁的院子，飞向院墙外正吐着浅淡嫩绿的大柳树，飞向湛蓝高远的天空。 自打我们一家四口和父母见面后，父母好像年轻了一大截，争着做家务，抱孙女，换尿布，一日做三餐，洗衣又洗袜，简直把我们当贵人伺候着，一下子拉近了两代人之间的亲情关系，也让我觉得有点不习惯了。母亲和妻子之间的婆媳关系也迅速建立起来，构筑出一道牢不可破的、不是亲母女胜似亲母女的关系。短短几天功夫，两人结伴逛市场，买米菜，拜街坊邻居，游县城的名胜古迹，两人携手早出晚归，形影不离。 我知道母亲的良苦用心就是让玉蓉及早了解县城风貌和县城的风土人情。她主动上门给街坊邻里、熟人朋友介绍美如天仙、气若幽兰、才似清照的儿媳妇，希望能得到众人的认可，以获取大家对我和妻子在红妹子问题上的谅解与宽恕，再添上一层受人尊敬的砝码，而后使得我们能与周围邻居和睦相处，继而使我们能挺胸抬头、坦然自在地生活下去。 父亲也一改多年的暴脾气，常抱着美丽乖巧的小孙女，任由小靖骑上身来，尿在脖里，睡在怀里，逗得小靖满院子、满房间咯咯大笑。爷孙两个的温馨之乐溢满了全家人的身心。 在家歇了三四天后，妻子到县人事局报到，才得知自己被安排在县教育局下属事业单位群艺馆上班，并担任了正科级别的县教育局副局长兼群艺馆副馆长。按县上有关领导的说法，就是妻子以国家二级演员的职称资格配套了正科级级别。而没了公职的我，鉴于县上人才奇缺的实际情况和我个人的特殊情况，加之安康主任的关照，被县人事局雇佣在下属差额集体单位的劳动技术服务培训学校，做了收入还算不错的临时代课教师，暂时担任了学校教学处的副主任。更令人欣慰的是，从省上培训归来的张琼被任命为县教育局局长，张婕被任命为城关小学的副科级别的校长，而那个和我同名同姓的张助理也担任了县人事局局长。 在山城的那些日子里，我听到了社会上的各种传闻：在宜州县城，男人要爬官须要“提前提拔”，而女人欲登官座须“日后提拔”，我当然知道“前”乃钱也，“日”乃睡也，更多的是需要“钱”“日”的多次综合运用，才能最终凑效。当时听罢这些流传，随即无奈的苦笑一下，心里说：“这买乌纱帽的代价也太大了吧，既送钱还要赔夫人。简直在犯罪啊！”又从人事局几个同事嘴里打探出，有关我不能被顺利确定到全额事业单位的主要原因是朱游达从中作梗的结果，好像他朱游达要看我一段时间的实际表现后，才能被正式确定到全额事业单位，好了能一步登天，我的临时身份也可立即解决，不好就可能永远是个编外人员。从社会传闻和同事话里话外的意思里分析，我深知脚下这块地方就是官商勾结，沆瀣一气，彼此联手编织起严密官商大网的营盘，根本没有普通百姓申冤诉苦的地方。这个朱游达可谓成了一手遮宜州县半边天的“朱半县”了，就连县上那些大小头脑都要先恭敬他三分，再退让他三分，后追随他三分。进而联想到我的几万字枫林村三年美丽新农村建设和旅游开发规划，也是被这个姓朱的三言两语就否定了，最后成了虎头蛇尾的半拉子工程。想到这，我立即对朱游达产生了厌恶和愤慨。我能不能被确定到全额事业单位也要你个狗东西来管，你不就是有臭钱吗？凭啥伸爪子要管我的私事？我决心要去会会这位朱老总，一番慷慨后，正要寻去，却被张文雁局长知道后，忙拉我到他的办公室里，一番寓意隐晦、浅淡提醒后，及时制止了我的鲁莽冲动。走在下班回来的路上，我思索着，从局领导言谈中的苦衷之意，我明显看得出来，估计自己连约见朱游达的资格都没有，更不用说和他谈判有关我的什么工作问题了。 与此同时，尽管母亲带玉蓉到处走访拜会街坊邻居，但并没有得到他们的根本原谅，总有一些人嘴里飞出一些闲言碎语，他们指责我们一家人毁掉了红妹子一生的幸福，是制造他人苦难人生的罪魁祸首，是践踏神圣爱情的众矢之靶，理应受到世人的指责，我们一家人只有老老实实地接受街坊邻居们的道义谴责，唯有此才能显出他们亘古不变的是非道德标准。也有些人弄清了红妹子和柳玉蓉的亲姐妹关系后，往往一脸诧异，惊讶道：“两人乃一母所生，看着都长得赛过嫦娥，如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克隆人，人品却如此差异，一个品质高尚，善良淳朴，令人疼爱尊敬，一个人品低下，可憎卑鄙，令人讨厌反感。”更有人说：“还有张文雁一家人算啥东西，老的嫌贫爱富，高攀都市官宦，巴结权贵，小的喜新厌旧，楞做当代陈世美，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要和这种货色打交道！”更有人说：“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她柳大小姐原先不是盛气凌人、趾高气扬的太么，现在咋这么的低眉顺眼，点头哈腰起来。”另一个说：“这类人见风使舵、能屈能伸，可是藏龙卧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辈，心里头可歹毒的很呢！那天要使她逮住机会翻过身来，一巴掌拍死你全家，吃你都不吐骨头。”结果这俩说话抬杠的竟然在县城新平广场打了一架，闹得满城沸沸扬扬、风风雨雨的。 这些恶言冷语如阴沟刮出的一股邪恶之风，让听在耳里翻滚在心头的妻子和父母既羞愧难言，又升腾起莫名的委屈和愤慨。要不是我对他们时时宽慰开导，妻子说不定无数次地和人家说长道短，辩是论非，没完了没了地争执下去，到头来大家都会身心疲惫，进一步伤了邻里和气，更与我们今后的生活不利。为此，我们能不和周围人见面就不见面，几乎不走前门幽长的小巷，而是修了一条小铁梯，从二楼我们的卧室直接下到院墙外的大街上，再到单位上班或到外面购物、办事。
某天周末，同母亲一起游逛回来的妻子拉我进到二楼我们两人的小卧室，对我神秘道：”文雁，今天，我碰到了一个人。” “谁呀？”从厨房出来的我被性急的老婆拉到卧室后，我才来得及解下身上的围裙，随她坐在桌前一把木椅上，惊讶地看着玉蓉一脸的神秘与兴奋。 “就是那次大巴车上的那位中年男子啊。他叫廖毅田，是朱游达手下一个部门经理，他老婆叫姚岚，是春芳苑接待处主任，权力可大着呢。呶，这是他老婆的‘大哥大’号码。我和妈刚才在红星商场门口遇到了他们夫妇。姚岚一问我会写唐诗宋词，希望我去参加才女选拔赛，说十万大奖咱们不挣白不挣。” “对，姚岚说的对，不挣白不挣，即便到时挣不来，也不损咱们一根毫毛，我支持你。参加吧。”我高兴的一把搂住妻子。 “哎呀！满身油烟味，呛人！放开我。让隔壁带小婧的晓梅看见了多不好！”妻子娇柔地挣脱我的拥抱，却一屁股坐在我的大腿上，“所以嘛，我第一次没征得您的同意，就把咱家电话号码给了姚主任，要她帮我抓紧时间报名。” “那要男性参加吗？我也报名去！你我双双拿第一！挣它二十万！”我高兴得用下巴的胡渣扎了一下玉蓉白嫩粉红的脸蛋。 “正经点啊！老公。”玉蓉捂着被扎疼的脸，娇喘微微地站起来，“就你？请靠边站。朱总可没设什么男子选拔赛。我打听了，这次大赛必须清一色二十六岁以下的美女报名，而且都要到医院去接受体检。没你们男人啥事！”玉蓉一脸的得意洋洋，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喝了一口我递来的一杯白开水。 “姓朱的真是重女轻男。什么世道啊？苍天大大呀大地妈妈！我问你们，天理何在？”我故意痛苦地仰望窗外天空，无助地呐喊着，又随即无所谓地摇摇头，回身道：“虽说我参加不了，不过，我要能给你当贴身保镖，在你身边偷偷给予你帮助，让你夺得头名状元，那也好啊。” 我对十万元奖金梦寐以求，志在必得。我们家太需要那笔钱了！我忽而想起至今还欠老王叔、卿同学的两万元债，让我不好意思也不敢登门拜见他们，生怕他们提起那笔钱，更怕他们为此小看了我的偿还能力和做人的诚信。 “你老婆的本事你也怀疑吗？”玉蓉顿时一脸的不高兴。 “那里，那里，双保险不是更保险吗？”我善意提醒着。 “也是。”玉蓉被我点开窍了，喜气洋洋道：”世界万千之事，一切皆有可能，尽在人为嘛，我让廖经理通融一下，我们努力争取吧！“妻子胸有成竹地说。 “你？能成吗？”我一脸的狐疑。 “你还小看你老婆的社交能力吗？你就瞧好了。”玉蓉不满地瞟我一眼，拉我下楼到厨房吃饭去了。 那几天，我们和廖毅田夫妇频繁接触。某天黄昏，廖毅田在电话里邀请我们参加他举办的一个私人舞会。通完电话的玉蓉放下电话，扭头对我说：”廖大经理既然盛邀，岂有不去之理。咱们初回县城，原有的旧相识们尽管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个个内心深处对你我干的那事颇有微词，所以，咱们目前处境也尴尬呀，结交个知心朋友都很难，不要说出门办事了。如今，县城谁是红人咱就依附谁，那当然是经济实力派最红了，他们有大把大把的钞票，腰杆子最硬，就连县上的大小官员也和他们打得火热。现在人家主动盛情邀请，我觉得借此机会正好打开我们今后的社交局面。何乐而不为，你说呢？” “恐怕不妥吧。咱们对他们毕竟不熟悉。这些生意人满身铜臭，唯利是图，只认钱不认人，不好打交道啊！我觉得还是小心一点为妙！”我看着她，犹豫不决。 “没什么，凡事必躬，不然如何得知隔肚皮的人心呢？凭你我这样的机灵人，到时随机应变，见风使舵，一切小心应对就是。” 在一个月光如水，清风凉爽的晚春之夜，玉蓉和我一身时髦打扮，光鲜亮丽地按时参加了廖毅田在东新街白芙蓉酒店举办的私人舞会。 霓灯闪烁，音乐柔和，舞姿曼妙，人影卓卓。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一股热闹气息扑面而来。忙碌一整天的人们都沉侵在快乐惬意、温馨祥和的氛围里，不知不觉就玩到了后半夜。廖毅田走过来，对正跳拉丁舞的我和玉蓉笑吟吟道：“文雁先生，玉蓉夫人，夜已幽深，回家甚远，公交车也停运了。我给二位登记了旅馆，就在街斜对面的春逸园大酒店。我去结账，请这位先生带你们休息如何？” 就在廖毅田说话的当口，一个大约三十三四一二、长得分外肥胖高大、面容丑陋，一身西装革履、珠光宝气的青年男子，一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我和玉蓉潇洒的舞姿。此时，他赶紧站起身，殷勤地跨前一步，接过玉蓉手里的红色小挎包，微微一笑，说道：“张先生，柳夫人，我叫朱光茂，是春逸园大酒店经理。很荣幸为二位服务，请随我来吧！”看我们和廖毅田握手告别，准备抬脚起步，朱光茂抢先一步，推开舞厅玻璃大门，带我们向街对面的春逸园大酒店走来。 我们一行三人刚走到酒店门口，附近一个黑乎乎的胡同里突然窜出几个社会上的流氓小混混。为首的一脸络腮胡，他挡住我们的去路，恶狠狠道：“二位识相点赶紧滚蛋，我们要借这位大姑娘玩炮！”说罢，向前一步，欲抓玉蓉。 玉蓉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往后一退就倒在我怀里，我顺势放妻子坐在酒店台阶上，又顺势往后一移，右手反擒住“络腮胡”伸来的毛爪子，往外猛然一牵，脚下随即伸前一绊，就把“络腮胡”重重摔在地上。与此同时，朱光茂也奋勇争先地和其他几个小混混们打斗了起来。 一场格斗下来，朱光茂身负轻伤。一个小混混的手臂被我一掌击折，其他几个被我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他们嗷嗷叫着四下溃逃了，朱光茂也被赶来的手下人送进了县医院。 为表示对朱光茂舍身相救的歉意，我和玉蓉一直陪他于病房坐到了天亮。 从此，朱光茂总是有意无意地邀请玉蓉参加他的私人宴会和廖毅田的私人舞会，却把我渐渐淡忘在邀请之外，仅一个星期后，玉蓉就再也不去参加他们的宴会和舞会了，我很惊诧，再三追问，老婆泪眼汪汪道：“朱光茂原来是朱游达的儿子。去年朱游达举办什么十大金钗竞选赛，原来是给他儿子朱光茂搞的选妻赛。朱光茂这个王八蛋对那几个金钗没看上眼，背地里却把她们一个个的肚子搞大了。而后却单单看上了城关小学的张婕校长，不料被张婕的老公美美收拾了一顿，又让做县委副书记的老子指示公安局叫去谈了话，才老实了几个月。朱游达到了也没敢放一个屁，哑巴吃黄连地装熊了一段时间。现在可好，这个坏蛋廖毅田又把我推荐给姓朱的，朱光茂又瞄上我，竟打起姑奶奶我的主意来了。不是张琼局长提醒，我还蒙在鼓里，不是张婕校长透露内情，我还以为朱光茂是个人见人爱的正人君子，民营企业家。姓朱的一家人真是令人恶心的一窝牲口。什么民间实业家？什么金点子企业大师？全是狗屁王八蛋、令人做呕的臭色狼。” 啊！好你个狗日的朱光茂、廖毅田，你们胆敢动我老婆一根毫毛，我就把你们从地球上抹掉。我心里一边狠狠咒骂着朱家父子和廖毅田夫妇，一边温情脉脉地安慰怀里早已哭成泪美人的妻子，安慰道：“不要哭了，我听廖毅田昨天来咱家解释说，不就是朱光茂在生日宴会上醉酒了，语言上轻薄了你几下，拉了你的手，让你坐到他的大腿上，摸了一下你的奶子，你也没受啥损啊。好了好了，我立马保证，今后你外出，我全程陪着，我看那个混小子敢打你的歪主意，我杀了他全家！”我抱着妻子，给她一个十足温情的笑和令她销魂的吻。 以后，尽管这事风平浪静下来，我家胡同四周的街坊邻居们也慢慢接受了我们客观存在的现实，并在我们一家人百般努力和善意诚实的交往中，渐渐抛弃前嫌隔阂，又和我们家开始走动了起来。但近几天，家人出门不是有人背后暗里盯梢，就是有人趁我外出不在，用弹弓打碎我家二楼卧室的玻璃，吓得小婧哇哇啼哭，全家人一整夜都不敢睡觉。 我深知，那是我们和张琼、张婕以及邻居们交往渐渐密切，和朱游达一家人很快疏远的缘故。
我和玉蓉想在院子再续一套上下四间的新楼房，让两代人宽展地分开住的舒畅些。为此，玉蓉打电话让郭院长把秦城我们的婚房一年房租提前寄了过来，加上我们拿回的那三万元及父母存的红妹子当年退回的三万元婚约解除费，基本凑齐了盖楼和室内装修钱。我想：如果能得到十万奖金，再给新房购置一些家具，买一辆二手私家小车，那不好上加好吗？ 我把欠老王叔和卿远光的钱亲自交给了老王叔和刘阿秀（卿远光一直在京城培训学习）手里后，我的这个想法更强烈了。为了十万大奖顺利入囊，我极力说服玉蓉参赛，又对她说了我应对朱游达的诸多策略和方法。 当我把几天几夜苦思冥想出的计谋说出后，玉蓉说：“干！你是咱家的设计师，我就是个跑腿的。我和你回趟省城，找安主任帮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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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秃笔写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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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6 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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