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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小说] 长篇小说连载《烟雨人生》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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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22 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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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烟雨人生》第五十一章

     第二天清晨,昨晚扫完大街又到附近战友家过夜的黄佳豪回家吃饭时,我和玉蓉才见到了他。正如二姐所描述的那样,他果然是个典型的陕北大汉,大约二十七、八的样子,一头短发黑亮端竖,斜飞的英挺剑眉,蕴藏着细长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高大粗壮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我和玉蓉与他交谈中,发现他语速很快,表达风趣,丰富的内心世界和冷峻的外表完全不搭边。沉默时,让人觉得他刚毅强硬,谈起话来,又觉得他温情和善。
     在我们与红妹子临别之际,没把话对她挑明,想让她心里有个慢慢适应和接受的过程,我们日后于适当时机,再挑破这层意思,使她最终能够从容不迫、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嫁给黄佳豪。况且,我的内心深处还纠缠着一个挥之不去的痛症,那就是红妹子已非处女,黄佳豪若以后知道此情,会不会像冷云山一样,没等红妹子情感的心扉完全打开,就再一次遭到因爱情危机而刮起的伤害风暴,导致她的情感世界重新关闭,那就会彻底葬送她的爱情,让她一辈子孤单封闭下去,直到离开人世,那我不成了不可饶恕的罪人吗?
      我和玉蓉怀着百味齐生的复杂心情,风尘仆仆地回到宜州县城时,已是下午三点多了。刚进门,父母着急地对我说:“快给张婕回电话,她都急死了,电话询问你们不下十次了。”母亲话音未落,张婕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我示意父母回避后,忙拿起电话,就听张婕骂道:“好你个二杆子,一趟榆城跑的倒把正事忘了?上次孟志刚给安主任汇报了朱家案情后,省纪委、省公安厅已采取强有力措施了。昨天下午安主任打来电话,要你和柳馆长携带身份证、工作证和单位介绍信,于今晚七点前务必赶到省府办公厅。我往你家打了十几个电话,张叔张婶说你们还没回来。为保密起见,我都没敢给榆城那边打。现在,我可把消息传给你了。阿弥陀佛,我的娘哟,累死了。拜啦!”不等我回话,那边电话就挂了。
      放下电话,我和玉蓉一阵紧张,不知上面“采取强有力措施”指的是什么,也不知安主任叫我俩有啥事。不敢怠慢,只给父母打了声招呼,马不停蹄就往秦城奔来。
      等到了秦城火车站,已是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车流如长河,灯光如星海的初夜。我和玉蓉刚走出站台,就见小邢疾步跑来,挥手高叫:“小张、小柳,已六点十分啦。快随我走。”
     当我们直接来到省府办公厅四楼小会议室门口时,门口两位身材高大、神情冷峻的警察严肃仔细地查验了我们的身份证、工作证和单位介绍信后,并对我俩进行了一番登记和拍照,才被允许进去。
会议室里年轻的女工作人员领我们坐在圆形会议桌的最后一排座位上,又给我们递来茶水。我只来得及喝了一小口,就见安主任和十几个高级干部紧跟一位满头华发的老人和一位个子瘦高、满头乌发的老者,神情严肃、表情凝重地匆匆走了进来。等大家围着紫红色圆桌坐定后,几个女工作人员迅速摆上参会人员的桌贴,给每人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我瞪着金丝眼镜后面的一双近视眼,一一仔细看了过去。原来个子瘦高、满头乌发的老者是省委项副书记,满头华发的老者是毛副省长,坐在他俩左边的是省府办公厅的安康副主任,右边是省纪委于副书记、省公安厅马副厅长和省特警总队廖总队长以及省检察院院长、法院院长等人。紧挨安主任左边的是生态城姜市长、市纪委杨书记和市公安局李局长、《秦城晚报》记者万金龙和已退休的原省府办公厅公安处刑警大队队长孟志刚。大家都挺直了腰板、神色严肃地围坐一起,等候主要领导同志的发话。
     看到会场如临大敌一般的紧张气氛,我和玉蓉不敢喘一下气,只交换了一下彼此的猜测和不安的眼神,就看安主任两道浓眉拧在了一起,嘴唇紧闭,很严肃地对会场注视了一圈。突然,他把一只粗壮的大手在空中有力地往下一划,以慷锵的语气发话道:“我宣布,现在开会。”他停顿了一下,看到大家高度集中注视着自己时,他才接着大声说:“会前,我先给与会同志们介绍一下参会的四位特殊嘉宾。第一位是生态城宜州县教育局副局长兼县群艺馆副馆长柳玉蓉同志,第二位是宜州县人事局下属劳动技术服务培训学校教师张文雁同志,另两位分别是《秦城晚报》记者万金龙同志和省府办公厅公安处刑警大队原队长孟志刚同志。”说到这里,他对坐在他对面的我们四个人一一指点了一下。我们也在安主任的指认和介绍下,依次规规矩矩地站起身,对与会领导做了礼貌性的点头和致敬。安主任再次挥了一下手,示意我们坐下后。他注视着大家,语气更加坚定有力地说道:“今天,组织通知他们四人参会,有两个目的,一是他们是见证宜州县黑恶势力和腐败分子最有力的人证之一,足以证明宜州县城的黑恶势力和官场腐败问题已经到了令人发指、不能容忍的地步。二是为更有效地摧毁宜州县的黑恶势力,铲除腐败分子,他们都有各自的特殊用处。尤其是张文雁同志和柳玉蓉同志将在其中发挥更加特殊、更加重要的作用。会后,我会在这方面,给予他们详尽的说明和有关注意事项。下面,首先听取省公安厅马副厅长关于近期秘密调查朱游达黑恶集团所犯累累罪行情况的综合汇报,随后,生态城姜市长、市公安局李局长也要予以必要的补充和专项汇报。后面,省纪委于副书记就这次行动的整体纪律,将提出明确的要求,省委项副书记和省政府毛副省长还将作重要讲话。”
     安主任话音刚落,马副厅长威风而严肃地站起来,很快扫视了一下在坐的参会人员,在项副书记眼神的示意下,微微点了一下头,开始进行一字一句、清晰明了的汇报。在他的详尽汇报里,我知道宜州县城的腐败问题已经到了触目惊心,必须立即铲除的地步。在我和玉蓉准备参加宜州县的美女选才赛并力求解决红妹子个人问题的那段时间内,在省市纪委和省市检察院、法院的通力配合下,省公安厅秘密展开了大规模的联合调查,掌握了朱家黑恶势力近年来所犯罪行的大量证据,掌握了以吴县长为首的宜州县一些腐败官员大量的腐败证据。随后,在姜市长和李局长的补充说明和专项汇报里,让人觉得这股腐败祸水已漫延到了市里,就连市委主要领导(市委华书记)也被卷到朱游达黑恶集团的漩涡里,葬送了自己大好的政治前程。随后,孟志刚和万金龙也就他们收集到的证据材料,分别做了详尽的分类汇报。以上各类信息传输到我的脑海后,使我清楚看到宜州县官商勾结,侵吞国家财产和徇私枉法,权钱、权色交易的严重腐败案件,现在一一浮出了水面。
      省委项副书记和省政府毛副省长也同样神情严厉地做了讲话后,安主任端端正正地站起来,先是以眼神缓缓扫巡了会场一圈后,神情很是坚毅而严肃。他掷地有声、慷慨激昂地说道:“根据省委书记和省长的批示,现在立即成立宜州县反腐除黑行动战役总指挥部,由毛副省长任总指挥,我和省纪委于副书记任副总指挥,省公安厅、省检察院、省法院、省特警总队以及生态城市政府主要负责人任成员。此次行动代号为‘雷霆风暴’战役行动。”说到这,安主任把右手握成拳头,在空中有力地舞动一下,然后重重砸在桌子上,“打黑除恶,斩草除根,铲除腐败,一网打尽。”他大气磅礴地环视了一下会场,紧接着说:“下面,我就这次战役行动,做如下具体部署……”
      听罢安主任的具体安排,我和玉蓉记在了心里。此次行动战役共分四步实施:第一步,立即展开异地隔离审查和抓捕行动。以生态城市委、市政府七月三十一日下午二时召集有关市县两级相关领导工作汇报会为名,对宜州县委书记金鑫立即实行异地隔离审查,对以县政府吴县长为首的一批腐败官员实行大会现场逮捕。第二步,铲除以朱游达为首的宜州县黑恶势力。由马副厅长和廖总队长具体负责,抽省特警和省厅刑警队员参战,生态城公安局配合协战,分三路秘密渗入和集结。一是在宜州县城以南两公里的姚斗村,秘密进入以生态城公安局为主要力量的抓铺行动小租,应对城南210国道和城南其他主要干道上利用车辆逃跑的漏网之鱼;二是以省厅刑警队和宜州县公安局部分警力为主要力量,在统一行动后的第一时间内,紧急封锁朱游达经营的所有公司、工厂和商场、酒店。三是以省特警总队和省公安厅特战队为主要力量,提前四小时秘密进入朱游达于八月一日举办的美女选才大赛主会场,全力保护参赛人员和广大市民的人身安全,迅速抓捕主赛场上的朱游达黑恶骨干分子。战役行动时间确定为八月一日下午主赛场颁奖仪式即将结束的时间,由省厅特战队长和孟志刚负责发出行动总信号。第三步,八月一日晚,立即召开有相副书记、毛副省长、安副主任、于副书记分别参加的生态城和宜州县委常委会和政府党组会,宣布市县两级新任班子组成人员,以确保领导班子运转平稳,领导坚强有力。第四步,八月二日上午分别召开生态城和宜州县两级领导干部大会,分别宣布市县两级部分部、局、委、办等部门主要新任领导干部名单,以确保社会大局的持续稳定。
      随后,于副书记以一种威严而又不失温和的神情,就此次行动战役纪律做出了明确而又严厉的要求,提出了几条泄露会议和行动机密所采取的严厉制裁措施。我和玉蓉听着于副书记斩钉切铁、铿锵有力的讲话,一阵心惊肉跳,觉得违反了其中的任何一条,都将给自己带来的是牢狱之灾甚至是杀身之祸。
      会后,我和玉蓉告别了孟叔叔和万记者,坐上安主任的小车回到他家。一进门,陆书记满面笑容地迎上来,“小张、小柳,你们一定忙的连晚饭也没顾上吃吧。现在晚上了,也没法子做什么好吃的。阿姨给你们包了饺子,趁热快吃吧。”说着,端上三大盘水饺和三小碗辣沫、香菜、葱末搅拌成的汁子。我和妻子谦让着,陆书记笑道:“我吃过了,你们陪你安伯伯一起吃吧。”
     吃罢饭后,安主任抽着烟,对我俩温和道:“你们是这次战役行动的关键人物,也是朱游达父子最为注意的重要人物。小柳,你不是朱光茂即将于主赛场上当众宣布的‘妻子’吗。你要充分利用他这个心理,大胆镇定、机智勇敢地参加完整个大赛。参赛中要沉着应对,不露痕迹,一切按朱游达事先确定的时间进行,不提前也不拖延,以免引起他们爪牙的疑心而导致整个行动的失败。我们其他两个点的参战队员将与你们这个主会场的参战队员紧密配合,相互支援。行动之前,我们的特战队员、特警队员会提前秘密潜入大赛主会场及其周围地带,在宜州县还没有被朱游达拉下水的公安人员的引导下,对事先侦查并锁定的所有目标实施严密布控。在你们拿到奖品后,孟志刚和特战队长一旦发出行动总信号,我们立即对预先锁定的所有目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电出击,确保一举全歼朱游达黑恶集团,做到不漏一个害群之马。”
       我和玉蓉仔细聆听着安主任的交代,心里既兴奋又紧张。安主任仿佛看透了我们的心思,笑道:“你俩不用紧张嘛,届时有我们的队员暗中一路保护你们。你俩的任务就是天衣无缝地在大赛中表演下去。小柳啊,你是演员出身,伪装演戏的技巧是你的强项,你要充分发挥自身优势,把朱游达的爪牙迷惑住,千万不能露出任何破绽,以确保行动万无一失。你俩明天就回宜州县吧。在七月三十一日抓捕腐败分子的行动中。小柳啊,希望你及时接受朱光茂邀请你参加他为你举办的宴会请求,尽可能地和朱家的人待在一起,想尽办法缠住他们,只要他们不因我们在抓捕腐败分子过程中,觉察到蛛丝马迹而乘机逃跑,你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那你就是我们这次战役行动的大功臣。当然喽,朱家雇佣的佣人里,有我们一名事先打进去的特工,他会在朱家暗中保护你。届时,朱家外围也有我们的特战队员严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也会全程保护你的。如果还觉得有什么不妥,你可把张婕叫上一块去嘛,到时也有个内外跑腿和秘密传递消息的助手不是?”
      临出门时,安主任看到走在前面的柳玉蓉已袅袅婷婷、优雅飘逸地走到电梯门口并回头等我们,便拉住我小声道:“省公安厅一名叫黄鹂的特战队员,在宜州县委副书记张大彪同志的帮助和引荐下,前些日子已成功打入朱游达集团内部,给一个叫宋彤的手下做建筑公司办公室秘书。你要设法与她取得联系,在取得她暗中帮助的同时,把收集到的任何情报只能告诉她或孟志刚之外,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另外,玉蓉前几天在电话里告诉我,宜州县城吸毒人员日益增多,尤其城北十五公里的彭桥镇吸毒人数庞大,这是一个突然出现的意外情况,也是我们之前考虑不周,出现疏忽的地方。你要设法立即查到毒品的来源地和交易渠道,以便更有利于我们的周密部署和届时的一网打尽。”
     “领导的信任与吩咐,我张文雁定当义不容辞,慷慨完成,即便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在所不惜。”顿时热血沸腾的我立即对安主任信誓旦旦地保证着。到最后,我说:“为了不让玉蓉担惊受怕,影响夺奖赛事,我不会给她说出这个事,也请老领导不要告诉她。”
     “哦!那好吧。你要当心,遇事冷静,不要鲁莽,一定要依靠组织的力量,机智灵活地完成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长话短说吧,你和黄鹂的接头暗号是一首杜甫的诗。她的纸条上同样有我写的这首诗。”安主任说着,把亲笔写有杜甫一首五绝诗的纸条递给了我。
     “我记住了。”我频频点着头,就见电梯口旁边的妻子正一头雾水、全神贯注地看着我和安主任窃窃私语的神态,不知我俩为何聊的这么亲切如故。
      
      第二天,我俩回到家已是上午十点多。父亲满脸不高兴地拉我到一边,责备道:“你俩抽啥邪风,回家没坐稳,一口水没喝,张婕一个电话就让你们又跑到秦城游玩。整天价东游西逛,真真一对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尤其是你,领着媳妇就知道到处疯跑,也不干个正事。”
  “咋没干正事了?前几天,我到榆城春芽报社找我二姐,让她帮我出书。这次出稿费肯定不低于八千哩。”
  “噢!原来是干正事去了。看看,你脑瓜子就是灵嘛,儿呀,只要能坐下来静心去写,就能写出呱呱叫的好作品,给咱家换回大把的票子呢。”
  父亲爱恋地看了我一眼,又说:“今天是周日,昨天黄昏,上县赶集的村里人捎话说,咱家那两孔老窑、两间老厢房有几处漏水了。昨晚玉蓉给你妈打电话,说你们今天要回来,我便以玉蓉的名义,借了群艺馆的公车。我的意思呢,你现在带你媳妇回趟乡下,在你爷你奶的坟上烧柱香、烧些纸钱,修下坟头,捎带着到咱家看看窑房那些漏水、坍塌的地方,给拾掇一下。”
      “我不想回去,我还有正事要做呢。”我想到安主任托付给自己的重任,现在根本没心思回什么乡下老家。
     “你的正事一两天也做不出个啥名堂,哪能一下子就写出一厚塔子文章。回趟村又耽搁不了你多少功夫。再说,老家的乡亲们还没见过你这位人见人爱的漂亮洋媳妇呢。”母亲在一旁也劝着我。
“你们咋不回去,我现在有急事要做,没功夫……”
     父亲一瞪眼,“这事容不得你推卸,我把小车都借下了,咋说不回就不回了。再说,玉蓉电话里还说不久的将来,你们一家四口要到秦城谋事生活,老家的院舍和不值钱的家当咱也用不上了,就送本家亲戚使唤吧。前几天,你舅打来电话说,你妗子生病住院了。我和你妈带晓梅到革命圣地你舅家看你妗子去。这个——”父亲使劲咳嗽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正色道:“来回的路上,你要好好对待你媳妇,可不敢给老子再提啥离婚的二杆子话。你看你媳妇可是前途无量、响当当的人物呢。老子给你打包票,不出五年,她就能爬到县处级位上。反过来再看看你自己,你哪里配得上你这个名气越来越大的秦城来的洋媳妇,她不和你离婚就是我们八辈祖宗烧高香了。你记住,若再惹得哭鼻子告你状,我就要家法好好伺候你。”
      我万般无奈,只好遵照严父的命令,带了玉蓉和小婧,在一片欢声笑语、喜气洋洋的气氛里上路了。
  走在绿海无涯的弯曲公路上,玉蓉熟练地开着那辆标致牌小车,边欣赏车前方黄土高原的风景边调皮地吹着口哨,随后又唱起一首前苏联歌曲《小路》:“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往迷雾的远方。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她的歌声犹如山野黄鹂那清脆明快,美妙动人,我听的心潮起伏,浮想联翩。就连我怀里的小婧也跟着她妈一起兴高采烈地“呀呀”欢叫着,把手里漂亮的塑料玩具猫在我的腿上摔得啪啪响。
      看着越来越近、亲切熟悉的故土风貌,脑海不时浮现出儿时的情景来。
      我的家乡坐落在一座“鸡鸣三县闻”的小山峁上,村东一条名叫洛河的大河,顺着南北走势的山脉,在村庄东塬畔的山脚下绕个很大的“S”形后,一路高歌,流向遥远的东南方地平线,最后汇入渭北旱塬东南之黄河。洛河之北是苍茫辽阔的黄土高原,其南是地势平坦的一马平川。洛河水在平坦的川道上惬意地舒展开身子,静静躺在那里,似乎要缓解一下一路而来的匆忙。清幽幽的河面上裹着细碎的日光,宛如一条宁静的美人鱼在聆听大地心脏的跳动,倾听山野送来风儿软软的问候,欢喜地发出低沉醉人的应声。两岸的河滩上,到处生长着茂盛密集的芦苇丛,在催发生命茂盛的夏季里,这里一簇、那里一片,显得格外的翠绿油旺。两岸茂密碧绿的树木笼罩出十几里长、几里宽的林带,林中掩映着古朴简约、宁静安详的小村庄。回头看西边,正是我们驱车而来的方向。那一座座村庄、一片片树林和一块块田陌点缀在连绵起伏的黄土高原上,交织成秀美的夏日风景。
     车子出现在岭上坡时,我一眼看到苍翠欲滴的树木遮盖下的遥远村庄,那就是我出生和度过少年时光的地方。我在这块熟悉的黄土地上整整度过了十二个年头。在坡上砍柴、河里担水、田畔拾猪草,草坪前扫秋叶……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穿着破旧上衣和补满大小补丁短裤的小男孩,满头满脸混着泥土与汗水,背着很大一捆湿枣刺,弯腰曲背地走在尘土飞扬、夕阳西下的土路上……
      美丽而又贫瘠的故乡总会让人的心里既感到暖暖的甜蜜,又感到酸酸的忧伤。
      “老公,想什么呢?你看小婧在朝你笑呢。”玉蓉娇柔亲切的一声提醒,把我从久远的少年回忆里带回到现实。
     “噢,别看我。注意开车哦。”我提醒着妻子。
     一路上,我们爬山越岭,穿林过河。临近杨柳茆还有七八里地时,坐在副驾驶上的我突然发现车外有个老汉背了半麻袋东西,正吃力地一步步向前走着。看到老汉满头大汗、艰难行走的样子,我让玉蓉停下车后,抱着小婧,下车来问老汉时,发现他额头上一块豁然明显的刀疤,一眼认出他是十多年不曾见面的本家亲戚张明宝老汉。我亲热叫了一声:“三爷!”
   三爷吃力地抬起头,看了我半天,迷惑道:“你!你谁呀?”
      “我是咱村的张文雁——就是从村西往东数,第四家……”
      “噢!原来是你龟孙子啊。”三爷呈现出我小时偷吃村上雪梨,被他抓住的那种令人记忆深刻的神态来,亲昵地骂了我一句后,问道:“你这是去阿搭里吗?能不能捎三爷一程,我实在又饿又渴又乏,早都走不动了。”
      我赶紧替他把沉重的麻袋放到地上,问:“三爷,你这是干啥去了?扛的啥啊?”
      “尿素。上月托村上你连宝叔给买的。放镇上他亲戚家快半个月了,一直捎不回来,家里急用,没得法了,我只能去扛。他亲戚家还偷了我一半的尿素上地哩。啥人嘛,真缺德。”
      这时,探出半张脸的玉蓉看到三爷满身尘土的脏衣服和晒得乌黑的苍老容颜,大概也发现他脖子上泛着一层黑红之光的厚厚污垢,马上柳眉蹙起,脸色难看地对我没好气道:“文雁,磨叽啥呢?赶紧上路哪。你忘了你是回村干啥去呀?”
       我没理睬玉蓉,放下小婧,走过去打开后车厢盖,抱起那袋尿素放进去后,不由分说,一手抱了小婧,一手拉了三爷,走到车前,打开后车门让他进车坐好。我关好车门,抱着小婧刚坐回副驾位上,就强烈闻到三爷身上散发出的汗臭味、旱烟叶味和其他一股说不出来的刺鼻怪味。再看玉蓉一下恶心的赶紧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弯着柔软的细腰,痛苦地蹲在车旁的简易公路上,手指着后座的三爷,扭头做着干呕状,眼睛直瞪着我,愤然道:“你没看你三爷脏得就像一头病恹恹的老牛,你还把他当神敬着。你脑袋有病呀。害得我五脏六腑恶心的到现在还翻江倒海呢。”那神情、那态度,对我显得很不理解、很不满意。她的样子惹得我怀里的小婧也跟着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斜指着后座上的三爷,另一只手捂住花骨朵般的小嘴,也做出痛苦不堪的呕吐样,那憨态可掬的模仿举动真是惟妙惟肖、活灵活现。我看这小妮子天生就是一副做演员的料,那眼神、模样和举手投足,呀呀叫声,简直就是一个模仿秀了。
       看到三爷饱经风霜、布满皱纹的老脸很是尴尬而可怜,眼角挂着一滴秽浊不堪的泪水,让我很自然地想到了三爷以往苦难的生活情景,再扭头看玉蓉那蛮横无礼的神态,想起她刚才的恶劣话语,我顿时火冒三丈,放下小婧,从车头绕过去,抓住蹲在地上妻子的胳膊,随手就甩了她一个清脆的耳光。我这一耳光打的她光艳照人、白嫩漂亮的瓜子脸上明显印出了五个红红的指印。她顿时东倒西歪、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嘴巴瞬间一咧,“哇”一声哭了。她的哭声吓得小婧顿时也跟着大哭了起来。
      “你、你、你凭什么打我?你个混蛋。”玉蓉被我打得趔趄了一下,却很快站稳了身子,冲上来朝我的腿上狠狠踢了一脚,然后不管不顾地爬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车盖上大哭了起来。
      三爷对我颤微微道:“文雁啊,有话好好说,为啥打你媳妇?她不让坐,我就不坐了吧。只要你把我的尿素拉回村里就行。我老汉就是爬,也能爬回家。”
      三爷这句话仿佛一把刀刺在我的心窝上。我气不打一处来,回头狠狠骂着玉蓉:“你才混蛋哩。知道吗?他可是我三爷啊。退一万步说,他即便不是我三爷,也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你这样对待一个孤苦伶仃、步履蹒跚的赶路老人,不怕遭人戳脊梁骨吗?你看看你姐,她心地善良,处处尊老爱幼,助人为乐,从不怕脏怕累,做啥都先想着他人,把别人的困难当做自己的困难,实心诚意地帮助他们。她口碑那么好,认识她的人谁不敬她夸她。你跟了你姐这几年就没学到你姐的一点好吗?你个小资产阶级臭小姐,天天吃着农村人种的粮食,年年穿着农村人提供的优质棉花纺织出的漂亮衣服,却又时刻看不起劳动群众,你才让我恶心的要死哩。”
       在我一顿连珠般的责骂里,玉蓉马上认识到自己错了,就扭捏地边哭边似上又不上车,就等我哄她。见状,我上前赶紧搂住她的肩膀,“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不该打你。你回家可以给我老子状告我,我愿受家法。只要你拉上三爷就行。”
    “谁说要告你了?爸要把你打的有了啥毛病,还不是给我摆下麻烦。你想让我反过来伺候你。想的臭美,我叫你阴谋不能得逞。”
      我回头给三爷解释道:“三爷,您老别生气,她娘俩都被我娇惯得没大没小,您就全当没看见这对小蹄子,好不?”又扭头对玉蓉道:“哭几下就行了,当便宜占么?赶紧开车。打开车窗就好了。有点出息不?别丢人现眼了。”
      玉蓉虽没敢顶撞我,却也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擦干眼泪,极不情愿地上了车,一边开了车窗,一边发动车子跑了起来。
      为缓和一下尴尬气氛,我掏出一支雪茄准备递给三爷,就见驾驶座上的玉蓉,带着蛤蟆墨镜,雪腮上还挂着一滴晶莹泪痕,阴阳怪气、列眉瞪眼地对我讥讽道:“你还骚情的不行,也不问问我和孩子闻的惯吗?你不要祸害我们娘儿俩了,行不行?”
      三爷本是要美美吸一下这法兰西出产的名牌雪茄烟,以舒展疲惫不堪的身子和刚才紧张过度、谨慎有余的慌乱心情,现在一听眼前这个漂亮娇嫩、头发染成黄毛毛、穿戴时髦的妙龄少妇的话后,马上打消了要抽烟的欲望,赶紧对我说:“我不抽,我不抽。你看你媳妇又不高兴了。”
      我只好收起烟卷,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问三爷村里的情况。最后,问到我三奶时,三爷沙哑着声音说:“唉!不瞒你说,你三奶的身子骨栽断了。你也知道,她瘦碎瘦碎的,身子单薄,常年地里屋里地辛苦劳作,腰杆快弯成虾米了。年是冬天给大铁锅里下面条,够不着锅沿,拿个小木凳上去下了面后,扭身给锅里添凉水时,水瓢刚到瓮沿上,人不小心却栽到地上,把胯骨和腰骨栽断了。至现在还躺炕上起不来身。”
      “那我三姑不常回家么?”
      “你三姑早出嫁在北塬县北塬镇,成了人家一口人了,一年也回不了两趟。她家光景也不好啊。我没啥大麻烦的话,就不麻烦女儿了。”
      我知道三姑在我很小时就出嫁了,多少年都没什么消息。现在听三爷这么一说,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会到村,我看你们去。”
       把三爷送到村西口,他知道我们要给爷奶修坟,自己便下车回了家。等我们从村口桐树渠的爷奶老坟再回到村口,正是中午十二点的吃饭时间。
      玉蓉对我说:“我事先买了方便面、娃哈哈。咱们在三爷家好歹整点饭,让孩子吃好就行。咱们一会回县城,忍到七里镇再吃,好吗。”
  “三爷的家你进的去吗?不嫌他家脏乱差?你一贯对农村环境不感冒,对农民不感冒?县城里的人谁不知你干净过分的毛病?真是个洁净癖。”一想起她在路上对待三爷的蛮横态度和平日里洁净过度的毛病,进而联想到她在秦岭劳改场,每天晚上逼我洗澡的情景,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不自觉地骂开了老婆。
  “你这叫啥话?我再爱干净,也要入乡随俗嘛。再说,你看村上的家家门前扫的干净,不像我想象的那么脏乱差。三爷家肯定也好。倒是你离开家乡太久,不知实情,还这么随便武断地妄论,刚愎自用地污蔑你本家的老辈人,你算啥人嘛?”
   奶奶的横竖你有理,真是岂有此理!我啥时都说不过你。我心里骂着妻子,就见她从后备箱拿出塑料袋里的十几包方便面、一瓶可口可乐和一箱酸奶,和扛尿素的我一起走进三爷的院子。
   一进门,我看到不大的院落扫得白光溜溜的。院里的柴垛堆放的整整齐齐,上院柴棚旁堆一大堆煤块。三爷正在棚下的灶台烧水,看我们提东西抱娃地走了进来,忙招呼着迎上来。
      玉蓉递上手里的东西,又帮我放下尿素袋。对三爷歉意道:“三爷,我们来的仓促,也不知买啥东西和你老胃口。这些饮料和牛奶就送您和我三奶尝尝鲜吧。”
     我搀着三爷往东窑里走。在窑门口,我回头看玉蓉很不熟练地一边往灶坑添柴,一边拉风箱烧水。我知道,她是忙着为小婧做稀面糊糊。因为她刚才临下车前,已把从家里拿来的鸡蛋和面粉打在一起带来的洋瓷碗里,就差用水搅拌均匀了。
  进了窑洞,我趁妻子不在眼前,忙从上衣口袋掏出二百元钱塞到三爷手里,说:“三爷,我多年不回村,也没给你老孝敬过啥。这点钱你就给我三奶买点好吃的。你看她常年躺在炕上,那儿也去不了。”
   三爷拉住我的手说:“贤孙呀,还是你好,叫三爷我咋感谢你才好?听咱村在县上开会的支书张永勤说,你在柳镇枫林村教书。娶了个叫红妹子的姑娘,想必就是你这个媳妇吧?我咋看她也不像农村的女娃娃,倒像电视里常演的那个……那个艺名叫啥玉……狐的香港电影明星,或是哪个外国来的白种人姑娘。那一头黄不拉几的披肩卷毛可和咱中国人的黑发不似像。你给三爷好好说,不要摇头嘛,是不是到香港还是外国结婚去了,把谁家的白种女人领回了家。”
      “三爷,你看你,胡说到那去了。她不是……”
      就在这时,我见玉蓉挑起门帘走了进来。她看三爷手里拿着二百元钱,知道是我给的,虽没言语啥,脸上却立刻阴云密布,显然嫌我救济了三爷。
      三爷看的也很清楚,就硬要把钱退还我。玉蓉大概看我对自己投来生气的眼神,怕我过后收拾自己,忙满脸堆笑地走上来,一把拉住三爷粗燥干枯的大手,忍着极度的不舒服,笑脸如花,甜言蜜语道:“三爷,您老别嫌呀,我和文雁的工资也不高,一家老小四五口人要吃喝呢。今天回来也没拿啥?您老就收下吧。”说罢,又转过身子,弯下细腰,款款拉住炕上三奶的手,安慰道:“三奶,您老想吃啥喝啥,案上放着哇哈哈和可口可乐,我去给您倒一碗来。”说着,就装出要去倒饮料的样子,惹得三奶忙连声制止,玉蓉立即松开三奶粗燥乌黑的小手,赶紧拿起炕边的碗筷,打着碗里的面糊糊和鸡蛋糊糊,出窑门伺候自己的女儿去了。

  离开三爷家,玉蓉抱着小婧,随我一起朝村中央走来。来到一颗郁郁葱葱的老槐树下,我指着倒塌了院墙一角的院大门,“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是么?是么?”玉蓉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一张挂满香汗的粉脸显得尤为兴奋。她抱着孩子,兴冲冲地走到我的前面。
      我们一起从那个豁口钻进院里。我看到不大的院落已是杂草横生,枣刺成片、断垣倒塌。上院的那棵桃树和苹果树已快干枯了,树梢上挂着几片没精打采的浅绿色叶子,下院一角的花椒树却依然生机盎然,翠绿一片。东窑门口长着指头粗的野枣刺,倒是把窑门口罩的严严实实。西窑面墙出现了鸟儿的暖巢。几只麻雀于头顶上空飞来飞去,啾啾鸣叫着,好奇而机警地打量着我们
  “你把三爷的草帽戴上,看把你白嫩漂亮的脸蛋蛋晒黑了,可就不好看了。”我把头上的草帽取下来给妻子递了过去。
     “不要。我能晒得黑么?你也不想想,我姐在农村呆了二十多年,她晒黑了么?所以我同样不会。还是你戴上吧。”烈日下,光艳鲜亮的玉蓉对我感激的一笑,伸手挡住了我。
  “小婧睡着了。你还是给她盖上吧。”我提醒道。
  玉蓉犹豫了几下,还是勉强拿过草帽,盖在孩子的脸上。我知道她嫌弃三爷草帽上的汗腥味。
  我给老婆介绍着院里的碾盘、茅房、菜园、猪圈和其他所能看到的东西。拉开西窑门口的枣树枝干,领她娘儿俩从枣刺丛的罅隙里钻进窑里。我指着面前的大土炕,对她说:“蓉儿,你看,这就是我出生的大炕。我听母亲说,生我时就在炕窗下的那头。”
  玉蓉瞪着一双惊奇的桃花眼,仔细地这里瞧瞧、那里瞅瞅。听我这么一说,走过去,用手在落满灰尘的土炕上亲切地抚摸着,粘了一手的黄尘土,却并不嫌它脏。
     我知道这是爱情的强大力量在支撑着她内心奔涌的情感,所以她才那么的不嫌弃、不拒绝。
     她在我的继续指引下,看着窑里的破木桌、断木椅,漏瓷翁,烂瓦盆,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最后,眼泪婆娑地对我道:“文雁,你受苦了。我听妈说,你小时在村里受了很多苦。每天下午放学后,你都要到村外的地里铲猪草,上山砍枣刺,挑对大葫芦瓢到三里外的南洼沟挑水。每天挑三趟,最后一趟回来都是披星戴月的。一个盛夏过后,你的小肩膀红肿了好多次,一件破旧的小‘中山’服都被枣刺叶染绿了。妈每次讲的我听到最后都哭了。要不,我为啥不让你再受苦,我要伺候你一辈子。这下你该知道了吧。”
     “你个城里的洋小姐哪见过农家这些东西,吃过农村这些苦。那年头,家家日子过的恓惶。爸在县城上班,工资也很低,妈在村里持家种田,勉强度日,直到那年我考上初中,‘四人帮’垮台了,咱家的日子才慢慢好了起来。全家不久就搬进县城,以后很少回来了。”
     “噢,原来如此。”含着晶莹泪花的玉蓉对我深情一笑,就微微靠在了我的身上。
   扭脸侧看了一眼,身穿淡紫色细碎白花纹裙衫的妻子那高挑的身子宛如模特身材,三围比例很是标准,衬托出优美性感的曲线,撩人无比,煞是好看极了。我看的一时口渴难耐,就以眼神看着玉蓉一对圆鼓鼓的乳房,又舔了舔嘴巴。
      玉蓉很快读懂了我眼神的意思,涨红着脸,害羞道:“你是不是口渴了?我奶子还有些奶水。趁着没人,让你个大馋猫赶紧喝几口解解渴吧。”她说着,灵巧地解开纽扣,拉下乳罩,托出饱满高挺的双乳,让我噙住砸砸。我嬉皮笑脸地美美吃了一顿奶水后,心满意足帮她欲拉上奶罩时,却让醒来的小婧看到了。本来要断奶的小婧顿时来了兴致,两手胡乱挖她母亲的胸脯。就在玉蓉掏出右乳让小婧准备也砸砸时,只听门外一声骇人的大笑声:“我要吃砸砸。”
  我分明听出这是隔壁张连明家的傻儿二蛋头那傻里吧唧的憨憨声。
二蛋头的瓮声瓮气把玉蓉吓得脸色煞白,快速扭过脊背躲到我身后,随即把还流着奶水的丰乳塞进花衬衫下。大声骂道:“哪个臭流氓在偷看?”
  我嘿嘿笑道:“行了行了,那是个脑子有问题的智障憨憨,你不要怕。他一看到我就会吓跑的。”我领着玉蓉,出了窑门。就见衣衫褴褛的二蛋,吃着肮脏的手指头,流着一口涎水,色眯眯地看着如花似玉的玉蓉。
      妻子吓得战战兢兢,对我说:“你赶紧打跑他呀。他要扑上来搂我咋办?我还抱着小婧呢。”
我从裤口袋里掏出一块水果糖,塞进二蛋头嘴里,“二蛋头,快回去,你妈叫你吃饭了。这是甜甜,吃口甜甜回家去。”
  二蛋头边吃糖边口吃地说:“花、花姑娘、大奶、奶子、肥、肥沟子,真好看、看。我要、要媳妇,要媳妇。”眼睛死死看着玉蓉那对饱满高耸的乳房,不肯离去。
     这时,连明叔大概听到了这边我们的说话声,从隔壁院过来,一巴掌打的二蛋头“嗷嗷”叫着跑开了。他把一竹筐鸡蛋硬塞进我手里,“贤侄啊,你多年不回,难得一见。我刚从地里回来,在你三爷家门口看到了小车,又听这边空院子里有人说话,就知道是你小子回来了。你看,叔家里又乱又脏,没一处能让你们歇脚。家里也没啥好东西招待你们,这是咱自家鸡下的土鸡蛋,营养大、味道香。你拿回家,叫你大你妈尝个鲜。”
      我百般推辞不下,收下了土鸡蛋。玉蓉赶紧从身上剩下的一百元钱里掏出三十元,硬塞进张连明的手里,说:“叔,咱都是家门自己人,你何必这么客气?就算我们买下了。说实话,我们不久要搬到省城,再回村就更不方便了。这些年,你帮我们照看空院子,辛苦你了。”玉蓉说到这,频频看着我,那眼神分明要我开口顺她的意思往下说。
  我知道玉蓉从来清楚自己不是一家之主,这决定性的话不是我爸说就是我来表示,她从不越俎代庖,擅自做主。我明白她的意思,随接过妻子的话茬:“是哩,是哩。我们走了,这座院子也搬不到秦城去。你们家人口多,住宿紧张。你要不嫌弃就用吧。这是我家东西窑门和厢房门上的钥匙。厢房里还堆几件农具和还能用的家具,你们用吧。”
  “这是你们的固定资产,可使不得!”张连明连连摆手拒绝
  “你就不要推辞了。这也是我大的意思。”
  “那感情好。不过,我们只是用用而已。以后你们要回了村,我立即退还给你们。”张连明感激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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