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村的寡妇（四）

笑若灵舞 · 发表于 2022-8-3 11:12

16.寡妇的养鸡场重新建得有模有样的，几个月下来，就有好几百只鸡能同时出笼拿到市场上去卖钱了。以前的小三轮儿就显得小了些，寡妇就想着要多买一辆三轮车，让光棍也开一辆。一向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的光棍这回反驳了她的提议，他说：“我不想买三轮车，我想买辆摩托车。”

寡妇瞪圆了两只眼睛望他：“哎哟哟，看不出来哟，你光棍还想要摩托车哟，这村子里除了村长有一辆，家家都还舍不得买呢。”光棍垂着个头，时不时地抬眼望她一下，说：“我是这样想的，狗狗快考初中了，以后他就得去镇上的中学读书，有个摩托车接送他方便些，平时也可以随时给他送点吃的用的。我帮你养鸡挣的工钱都没有花，我又不买新的去买个别人不要了的旧车。”

寡妇一琢磨，觉得光棍说的话有些道理，就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光棍现在时不时去大妮那里剪个头发，看起来还蛮干净整洁的，虽说穿的衣服裤子不时新，也还是洗得干净。以前畏畏缩缩总是缩着背揣着手，现在也撑展了很多。这人只要不犯懒，怎么看都还是顺眼的。

光棍第二天去镇上买回了一辆旧摩托，在摩托后座上架了两个大铁笼子，能装下百来只鸡。他回村的时候那个样子还蛮拉风的，让村里的人追着他又跑又笑，别提那个热闹劲了。他们在背地里觉得，寡妇这个人还是有功劳的，不然光棍哪里能混成今天这个样子。

寡妇跟光棍两个人一起拉着鸡去了镇上，寡妇让光棍蹲在一个地方守着鸡叫卖，自己就去饭店挨家挨家的送货。不到半天所有的鸡就都卖出去了，两个人还逛街买了些东西，在寡妇的建议下，光棍在地摊上买了套西装和一双皮鞋，去公共场所换了一身新，还真的像那么回事儿。后来两人经常出双入对的，村里反而没有人再说他们的闲话了，人活的是个精神气，自个把腰板挺直才是硬道理。

陈高树看着村里的风气越来越好，作为一村之长就得表扬这个势头，就召开了一次大会，在会上表彰了寡妇和光棍两个人，称赞寡妇是村里第一个带头创业的村民并且带动了全村人，表扬光棍彻底告别了懒汉的称号。两个人在会上戴着大红花，就像在结婚，那个喜气劲也还是全村有史以来第一遭。

寡妇就想着，自己要把生意做到城里去。她带着光棍拉着鸡进了城，城里的农贸市场真大啊，城里的饭店真多啊，如果这些地方都能买自己的鸡，那就可以大量的养殖了。她首先去了农贸市场，跟几家卖鸡的摊主一谈就谈成了，然后就打算挨个去找那些饭店推销自家的鸡。

经过一家夜总会门口，寡妇看到一个女子被一个男人搂住肩膀往里面走，她只看背影就认出来是素素。寡妇扬声叫喊着追了进去，素素回头看着她，想要回话但被那个男人推搡着就进了一个房间。门口的迎宾把寡妇拦住，吆喝说：“你干么子这是？快出去，我们这里可不是菜市场。”

寡妇两只手不得空，手里提着的鸡拍打翅膀挣扎，鸡毛乱飞。她走出夜总会，找到光棍说：“我看到素素了，土生土长的人我不会看错。她那个老爹到处托人都没找到她，人都急病了，我怎么的也要把她带回去。光棍你是不是男人？如果是男人就跟我一起去。”

光棍这回很争气，把头一昂说：“你都不怕我怕么子！走！”

到了夜总会门口，寡妇把光棍的手臂一挽，仰着头挺着胸就往里头走，这回还真没人拦他们。他们径直走到素素进去的那个房门口，把门一推就进去了，就看到里面男男女女的一群人，唱的在唱歌，喝的在喝酒，还有一些抱在一起又亲又摸。虽然现在外面还是大白天的，但这包房里很暗，只有几个彩灯在闪，闪得人的头都晕了。

有人喝斥：“谁啊？走错门了吧？出去！”

寡妇的声音更大：“我是来找人的，把人交出来我就走。素素！素素！你婶子来接你回家去！”

素素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被一个男人拖住了手臂，她挣扎着但挣扎不开。寡妇冲过去，拉住了素素的另一条手臂，就这样僵持了一会，那男人急了，抬手就给了寡妇脸上一巴掌，骂着：“从哪个旮旯跑来的乡巴佬，你活得不耐烦了，再不给老子走人，我就要放你的血！”

寡妇还想跟他讲道理：“我认识你，你是素素的男朋友是吧？素素不在学校读书也不再跟屋里的人联系，这个做法是很不对头的。这样吧，你们一起回去，跟她爹妈说清楚。”

那男人又给了寡妇脸上一巴掌：“你猫拿耗子你多管闲事，既然知道我是她男人就给我爬开，不然我弄死你！”

寡妇终于火了，把素素的手一甩，抡起一瓶啤酒在桌子边敲碎，把锋利的瓶口对着了那个男人的脸，尖声大叫：“好你个狗日的，没得王法了，老娘不是吓大的，今天除非你把我弄死，我还就非得把人带走。有本事你把我弄死，不弄死老娘老娘就去告你，你拐骗你威胁你绑架良家妇女，你想吃枪子是怎么的？我还就跟你说了，你再敢碰老娘一下，我就把这个瓶子戳到你脸上去，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连这个黑窝子都给他掀了！光棍，去大街上给老娘喊，就说这里杀人了！”

包房里唱歌的人都跑了出去，夜总会的保安和服务员涌了进来。寡妇疯了一样地尖叫：“今天这里要死人，不死人就不行，反正我也活得不耐烦了，反正我死在这里你们谁也走不脱！说！让不让我侄女跟我回家？不让的话老娘就拿破瓶子戳自己的颈项了！”

保安问：“哪个是她的侄女还不快点跟她走？我们这里是正规的唱歌娱乐的场所，你们有什么私人恩怨都到大街上去闹！”

寡妇拖住素素的手就走，那个男人被吓住了，没敢追出去。

走了好远，寡妇才把自己手里的半截啤酒瓶丢了，自个吓出了一身冷汗。素素抱住她就是一场哭，哭够了，两个人在街边坐下来，素素才告诉寡妇实情。“他说他家里很有钱都是骗我的，其实他就是社会上的一个混混，后来他总是带我到一些夜总会歌舞厅，要我陪别人唱歌跳舞，赚来的钱都被他拿去了，他说如果我敢离开他就要把我家里人都杀掉，我很害怕就一直被他摆布。婶婶，我没脸回去见人了，我肚子里都有了他的娃娃了，我不想活下去了。”

寡妇看着素素哭得那个伤心，自个的眼泪也下来了。“素素我给你说，这个男人就是个靠女人吃饭的软货，他不敢把你屋里的人怎么样。你是爹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你做了什么错事他们都会原谅你，婶婶陪你去把孩子打掉，你这些事情也莫跟旁人说，就当这是一场恶梦。你这么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婶婶跟你做个保证，你是个有文化的人，村里就缺你这样的人才，回到村里不管是我的鸡场还是麦子婶婶的腌菜厂都可以聘请你做个管理，你还不知道呢，村里要办原木家具厂，等办好了你可以去那里上班，起码是个坐办公室的干部。”

素素哽咽着：“婶婶，如果不是你，我这辈子就完了，请婶婶原谅我们家以前对不起你的地方。”

寡妇摸着素素的脸蛋说：“你说的么子话哦，亲不亲故乡的人，我把你当自家的闺女一样的，再说你是知道的，我们村的人哪个是记仇的人嘛。现在村里的风气好得很，大家都跟一家人一样的。”

寡妇让光棍先回家去，自己陪着素素去了医院，素素做了流产的手术之后还住了两天院，寡妇也就守了她两天。她带着素素回到村里，素素的老娘冬梅当场就给寡妇跪下了，寡妇笑着对大伙说：“看看嫂子行这大礼，是要折我的寿吧。其实吧素素还真的是被一个拍戏的导演看中了，所以素素才离开学校打算去拍戏的，哪晓得拍戏的第一次素素就出了车祸，车祸不大，也还是要休养蛮久，她怕屋里的人担心就一直瞒着的。这不，我刚巧进城碰到她要回村，就一块回来了。”

大家伙都笑了，嚷着：“可惜了可惜了，要不然我们村要出一个电影明星哦。”

素素也笑了：“我想好了，我也不想当什么电影明星了，我就想在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和村里的人一起致富，你们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我想好了，老爸你资助我买台电脑，我来办一个资料室，专门提供你们需要的一些咨询和资料。”

寡妇回家后对光棍说：“素素的事情不能对其他人讲，一个大姑娘家名声最要紧。”

光棍闷头闷脑地说：“我又不是没得脑壳的猪。”

寡妇噗哧一笑，她觉得光棍这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17.素素的资料室办起来，村里的人有空就去素素那看书，更是对她那台电脑着了魔。那家伙什么都知道，不管有什么不懂的问它它都知道。素素说它的名字叫笔记本电脑，是个太花费钱的玩意儿，要什么什么卡插进去才能跟外界联系沟通。

村长陈高树去上面一咨询，回来又跟村里的干部们一合计，认为把宽带接到村里来是很必要的。这下子狗狗成日里跟寡妇闹着要买电脑，可是素素劝寡妇别买，说电脑那个东西容易让人上瘾，上瘾了就不想干别的正事儿。

几年间，村里的变化真的太大了。早几年，只有村委会里面有台电话，哪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得去村委会打电话。后来村长家支书家都装了电话，寡妇办了养鸡场之后也装了电话，二驴子办了腌菜厂以后家里也装了电话。就在前不久，来村里办原木家具制造厂的温柔柔给陈高树送了个手机，随身带着，走到哪都可以打可以接，很多人都眼红着，计划着要买一个可移动的电话。这不，可移动电话还没买，世上居然还有叫电脑的这个东西。看来要跟上时代的步伐，还得努力啊！

既然电脑不能买，手机是可以买一个的。寡妇从城里买回来个手机，用绳子挂在胸前，一走路一晃一晃的，别提有多惹眼多时髦了。她总是村里最时髦的一个女人，一向都走在所有人的前头。以前大家伙是看不顺眼是嫉妒，现在大家伙对她是佩服。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有后来的发展和进步。不到半年，村里大部分人都挂上了手机，买电脑的也是越来越多，素素的资料室就冷清了下来。家具厂建成之后，大量的招工，素素就去家具厂做了办公室的文员。

邻近一些村的男女也到家具厂来打工，村里愈发的热闹，一派人丁兴旺的景象。各家各户都找到了做生意的路子，小卖店就变成了小型的超市，小饭店也变成了有档次的饭店，一些旧的土屋几乎都推倒建成了水泥楼房。

村里很久都没人吵架扯皮的了，这天一早就听到嚷嚷，看热闹的人说是烟民家出了事。寡妇连忙跑过去看，就看到赵名带着一些人要砸烟民的小卖部还有大妮的理发店。

原来是大妮提出来要跟赵家退亲，赵名一气一急就带人来算帐。大妮说：“当初答应你提亲，收了你们家八千块钱的彩礼，这笔钱我已经攒够了我还给你就是，你还要怎么样？”

赵名嚷嚷着：“有那么容易吗？你说答应就答应，你说反悔就反悔，你让我的脸往哪搁？还有，交往的这几年，你吃了我的穿了我的用了我的都得补偿，你耽误了我的青春还得赔偿我的青春损失费，总体算下来不拿五万我是不会同意悔亲的。”

大妮眼圈都红了：“五万？我哪里有那么多钱？”

赵名也是双目血红，气愤地喊：“我到底哪里配不上你？论家世论人品论长相我都是这个村数一数二的。你说你年纪小让我等你，我也就规规矩矩手都不跟你拉，你说你还想去读书，我也说我愿意等你。我对你算得上是百依百顺，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也不打你也不骂你，只要你拿五万块钱，如果拿不出来，你就跟我结婚。”

大妮的眼泪奔涌而下：“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你啊！”

“你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这门亲事？你这是玩弄！你这是欺骗！”

烟民唯唯诺诺说不出句话来，大妮也就只知道哭，边上的人虽然都在劝说，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寡妇看出赵名在气头上，自己也不是可以作出什么主见的人，就去把村长和支书找来了。

村长把赵名和大妮带到了村委会，把村里的大小干部都召集起来，就大妮悔亲这个事做一个调解。寡妇回到家，把锁在柜子里的钱都拿出来数了一遍，然后又跑到了二驴子家借钱。

麦子大大咧咧地说：“寡妇妹子你还真的是狮子大开口呢，你这一开口就要借一万，不瞒你说我们家总共的存款就只有一万多块，这如果都借给你了家里有个急用难道去抓石头打天？不是我信不过你啊，我还真的信得过你，所以我最多给你借五千。”

寡妇道了千恩万谢，又跑到了闲人的诊所。闲人一听为了难：“嫂子你是急用吗？你如果早些天开口不就好了，我昨天才买了些医疗器材回来。你别急，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坐在一旁的万芳开了口：“你哪里有什么办法？这样吧，我有八千块钱的私房钱，是我从小就存钱积攒下来的，先把这钱借给嫂子。不过得等我去镇上把钱从银行取出来。”

光棍骑着摩托送万芳去了镇上，他们回来就已经是晌午了。寡妇把所有的钱用个袋子一装就往村委会跑，村委会的调解工作还在继续，赵名死活着要大妮赔偿他五万元。寡妇把袋子往赵名面前一放，说道：“大侄子，婶婶我凑够了三万块钱，加上大妮给你的八千一共是三万八，求你放这个孩子一马。今天不瞒你们说，大妮当初答应这门亲事都是因为我，我那时鸡场垮了，我又病了，大妮为了帮我重新建养鸡场答应了你的提亲收了你的彩礼，礼金她都借给了我。她从小没爹没妈你是知道的，她心地善良重情重义可能你是不知道的。她年纪小做事考虑不周全，没想到这样做是伤害了你的感情，你们自小一块长大，就当她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子，原谅她的不理事。大侄子觉得她退亲你的面子上不好看，但你想过没有跟一个心里不喜欢不中意自己的人生活有多么的难熬，倒不如重新选择一个喜欢你的姑娘家，事事以你为先，天天讨你欢喜。”

赵名的眼圈红红的，大妮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哽咽说：“赵名哥哥对不起，我当时答应你，是想着爷爷老了我无依无靠的，觉得如果嫁给了你一辈子就不会饿饭了。可是这几年我自己能赚钱养活自己，就不能再因为利益而欺骗你的感情。这一年来，家具厂的一些姐妹来理发做美容的时候，闲谈之间都会提到你，夸你人才好做事能干，不晓得多少人的心里爱慕着你。我就想着，我不能因为看中你的家世跟你勉强做一家人，应该给你重新选择真爱的机会。”

赵名垂了头，低声问：“你硬是不喜欢我不想跟我过一辈子吗？强扭的瓜不甜，我不逼你嫁给我。你把那八千块的礼金给我就算了，我也不是那种靠这种事坑蒙拐骗的人。”

在场的人眼睛都有些润湿，集体跟赵名道了谢。寡妇把借来的钱还了回去，村里人都知道大妮跟赵名分了手，也没说多的闲话，只是觉得赵名这孩子还是重情重义的，自然不会有人因为他被大妮甩了而小瞧他。

18.寡妇对光棍说：“你那个破屋子是不是该整改一下了？建个新房子好找个媳妇儿。你看家具厂没结婚的姑娘家很多，在里头相一个成个家立个业生个娃。”

光棍闷着不作声。狗狗去镇上读中学了，家里就寡妇一个人，她觉得无聊的紧，也就有事无事跟光棍找点话说。但光棍那个人，总是闷着，也不是个叨咕的好对象。寡妇叹气，说：“晚了，你就早些回去歇息着吧。”

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季节，寡妇在院子里坐着乘凉，望着天上的星星月亮。这些年都是在劳碌着，也不觉得寂寞，现在日子好起来，就反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什么。

这么晚了，闲人的诊所还在放歌。他很久都不唱山歌了，经常开着家里的音响放一些流行歌曲，在夜里听来说不出的让人遐思，这可能就是书上说的浪漫吧。寡妇除了病痛从来不去闲人那里，说不清个中原因，她很怕看到闲人。前些日子，听村里的人说，闲人在跟万芳谈恋爱，说来也是，孤男寡女在一起相处久了免不得会生出感情，再说万芳那个城里妹子愿意跟他来乡下，还不是因为相中了他这个人。

正在想着这个人，就看到他在夜色里出现了。村里的人以前都是穿布衣服布裤子，最近流行起来穿体恤和牛仔裤，闲人这样穿起来尤其好看，又年轻又潇洒。他手里拿着些纸，对着寡妇打招呼说：“就知道嫂子还没睡，你白天都忙着不得闲，所以只能晚上来找你。我今天去镇上的医疗站，他们给了我一些传单，让我拿回村里来挨家宣传，都是一些预防传染病的宣传知识，我就特意给嫂子你送过来。”

寡妇招呼他坐下，又给他倒了茶，把那些纸拿在手里，不敢抬眼望他，也不晓得说什么好。闲人笑道：“嫂子的腿真长，村里就你穿牛仔裤最好看。”

寡妇说：“山娃弟总是这么会说话，一晃又是好几年过去，我是真的老了。”

“在我眼里嫂子跟刚嫁到我们村来的那天一样好看，如果说有变化，也是变得更有气质和味道了。”

寡妇望着他，终于问：“听说山娃弟跟万芳妹子要谈论婚嫁了？”

闲人道：“嫂子也听到这些说法了。”

“我倒是觉得你们两个蛮般配，有共同的爱好，可以一起相扶相帮。她一个姑娘家不计较你是二婚，你总得感怀她这片痴心。世间女子，活的是个名声，她这样跟你相处着，再清白外人也会认为你们不干净，让她以后再怎么嫁人呢。为着她负责，也该早早把婚事办了才是。”

“嫂子你这样想是对的。我在城里那几年，跟她父亲学过医术，拜老人家为师傅，我也就一直把她当着师妹。按理说我是配不上她的，但她却不是我所喜欢的人。嫂子知道我爹娘过世得早，虽说留下了些家底，我也过得温饱，但总归是一个人孤苦伶仃。自从嫂子嫁过来之后，把我当成中国哥的亲兄弟一般疼惜照顾，饭熟了喊我吃，衣破了给我补。我跟茶花结婚的时候也是你像个娘亲给我忙里忙外，后来中国哥走了，丢下你们母子两个人，我是经常疼在心里，又不敢多给你帮衬怕村里人说闲话。跟茶花离婚，让你背那么大的一个黑锅，还差点送了命，我是欠了嫂子的。眼看着你一步步辛苦走过来，虽然表面过得光鲜，背地里有多少的苦楚有哪个知道。都是因为我的懦弱顾忌这样顾忌那样，才一直不敢跟嫂子说一些我想说的话，现在不一样了，村里人的思想都进步了开通了，我也就不怕跟嫂子明说了，我想照顾你，照顾你一辈子，让你后半生得到幸福。你能听懂我这些话的意思吗？我喜欢你，从你嫁到这个村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喜欢你，这么多年都一直喜欢你。”

寡妇呆呆望着他，然后猛地站起身来，双腿发抖站都站不稳了。闲人起身扶住了她，望着她的眼睛说：“我知道嫂子你有很多顾忌，我不勉强你不难为你，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要等到嫂子嫁人以后我再结婚。”

寡妇挣脱他的手，慢慢往后退着说：“很晚了，你——你回家去。我——我要睡了。”

闲人也慢慢往后退着说：“我会一直等你的答复，如果嫂子你也喜欢我，就不要去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寡妇看着闲人的背影远去，随后奔跑进屋，把门关上，靠在门上拼命地喘气。这些话是她一直想听到的吗？她到底该怎么回复他的这番表白？

闲人也是心潮起伏，终于把这些年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心里又轻松又充满了担忧。他知道寡妇表面看起来泼辣风情，实际上这些年都是小心警惕在做人，要她接受这样的一份感情并不容易。更何况她总是为别人着想，万芳就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可是自己既然表白了，就要让寡妇看到自己的真心，所以闲人觉得跟万芳也说清楚。

他们两个虽然在同一个屋檐下吃饭睡觉，但饭是一起吃睡是各睡各的。万芳这会还没睡，闲人进门后关了诊所的门，把开着的音响也关掉了，对万芳说：“芳妹，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万芳说：“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还是我先说吧。前几年你跟我爸爸学医那会，在我家吃住了不少的日子，你的性情人品我们家都是喜欢的，所以我自愿跟你来乡下他们也都没有反对。如果我留在城里，怎么的也会去一个大医院做护士，那么你总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来这里了。你是结过婚离过婚的人，我都不在乎，我在乎你这个人勤奋好学，在乎你做人的勇气，这个地方你是第一个敢去县城闯的人也是第一个敢闹离婚的人，我喜欢你这份男儿气。其实不说你也知道我是喜欢你的，而且我也相信你喜欢我，既然我们相互喜欢，是不是就把关系确定下来？这样我的家人放心，村里人也不至于说闲话。”

闲人望着万芳，知道自己会伤害这个善良热情的女孩，但他却不得不这样做。“妹子，我当初到城里去闯，是为了逃避，因为我不喜欢自己的婆娘，不想跟她天天相处面对。没想到在城里遇到了你们一家好心的人，师傅不但传给我医术，还收留照顾我很长时间，你更是像亲妹妹一样的尊重我这个哥哥。我把师傅当恩人和父亲，把你当妹妹一样看待的。我喜欢你跟你喜欢我不一样，我对你的喜欢只是一种亲情，不是爱情。其实，我有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很多很多年了，妹妹是有文化的人，我也就不怕跟你明说，我喜欢的是寡妇嫂子。”

万芳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好半天才喃喃说：“她？她比我年轻吗？她比我漂亮吗？她哪点比我好？难道我配不上你吗？”

闲人急得手足无措：“是我配不上你，我根本就没有那样的非分之想。妹子你可以嫁一个比我好十倍百倍的人，你可以在城里的大医院工作，可以嫁一个城里的人。”

万芳的眼里都是泪水：“你这是在赶我走吗？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应该带我回来，如果你不喜欢我就该早些赶我走。现在，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你让我以后怎么有脸见人，你是要逼我去死吗？”

闲人的脸陡然刷白：“妹子你可不能乱想不能说这样的话，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就是下了十八层地狱都还不了自己的罪孽。”

万芳站起身，扑到闲人怀里抱住了他，边哭边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很爱你，如果没有你我是活不下去的。如果你要赶我走，我就会在半路跳车跳河，你想我死吗？”

闲人僵住，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疼痛。他不知道怎么去推开和拒绝万芳，良久之后，终于伸手，抱住了万芳。

19.寡妇好多天没有合眼了，心里绞痛绞痛的。

这些天村里都在说道闲人的事，万芳亲口跟人承认，她跟闲人两个人不久就要结婚了。寡妇想起这些年跟闲人的种种往事，想起他亲口的那些表白，流了很多的眼泪，又是伤心又是欣慰。她希望闲人得到幸福，万芳那个妹子比自己强，他娶了她是福气。

病恹恹的睡到中午才起来，光棍把煮好的饭递到她手上，她就扒拉了两口，眼泪就滴了下来。光棍望了她几眼，也不说话，把碗筷放下就去后面的鸡场忙活去了。

寡妇坐在院子里，这天说冷就冷了，直冷到心窝子去了似的。天也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雨。

黄少兰也是个病恹恹的样子，有气没力地说：“嫂子，我来跟你说说话。”

“妹子你今天没去学校上课吗？”

“我请假了。”

寡妇给她泡了茶，两个女人就在屋檐下坐着，相互望着，谁也不先开口，真正是无语凝噎。还是黄少兰先说：“嫂子，你看起来精神不好，是不是最近身体上那些老毛病犯了？”

寡妇摇摇头。

少兰苦笑了一下：“我心里闷得难受，除了嫂子也找不到人说。自从家具厂开始建的那天到现在，我家高树就忙，总归就是个忙，我是理解的。可是这几年下来，他把我们两口子之间那点感情都给忙没了。他当着个厂长，白天在厂里忙，晚上还有应酬，经常陪客喝酒半夜才回家，回家就只是闷头睡。我们成天到晚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了，我这心里总是火辣火辣，总想着要跟他吵一场闹一场才能好过些。这不，他跟温柔柔去城里谈生意，三天没着家，手机也是关着打不通，我是整夜整夜的用头在枕头上撞，用手指在床板上挖。嫂子，你懂这样的煎熬吗？”

寡妇的眼里都是泪水，喃喃说：“嫂子怎么不懂，嫂子当然懂。妹子，这村里发展起来，高树兄弟是尽了心出了力的，发展了有发展的好处，少不得也就有发展的坏处。这人的日子好过了，钱多了，生活提升了，追求也就不一样了。高树兄弟见的世面越来越多，志向也就越来越大，结交的人也只会越来越杂，先不说温总跟他走得近了些，就是厂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也是巴巴的讨好他。你这个做妻子的，也只能多理解多宽待，他一没往家里带女人，二也没挑你的毛病，对你对家还是尽职尽责的，也就够了。妹子，很多事情是你自个琢磨多了，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糟杂，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他自是晓得自己的婆娘是最好最靠得住的人，如果你这样就沉不住气了，两口子一闹激烈，不晓得会闹出什么结果来。”

少兰流着眼泪：“嫂子是要我忍吗？”

“两口子，忍是大道理。妹子你那么喜欢他，为自己喜欢的人忍一忍又有什么不好呢？”

“我听嫂子的。”

“如果他做出了让你不能忍下去的事，妹子你再闹也不迟。”

听了寡妇一番劝，黄少兰的心情好了许多。她笑笑说：“嫂子你不是在害相思病吧，这些年嫂子就没遇到个中意的人吗？”

寡妇也笑了笑：“我觉得现在这个世道挺好的，男女可以自由恋爱，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可是等到我有这样自由的时候，又没有可以去喜欢的人，我打定主意不再嫁人了，以前那么苦都熬了过来，现在只需要好好养鸡把狗狗养大，自己好好活到老，没有别的想法了。”

黄少兰叹息着，又跟寡妇说了些不着边的闲话才离开。

寡妇就一直坐着不挪窝，天暗了下来，也没做饭吃饭的心思。饭店里的服务员送了饭菜过来，寡妇正纳闷，光棍从后院出来说：“是我打电话订的，你胃口不好，也许饭店的饭菜比自己做的好吃一些。”

寡妇责备：“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把钱存起来娶媳妇儿才是硬道理。”

光棍居然顶嘴：“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在吃的上头太节省。狗狗不在家吃饭以后，你天天稀饭青菜将就着吃，这样下去你这把老骨头扛不了多久的。”

寡妇嗔道：“你的嘴巴越来越利索了，我再怎么老都比你好看。”

光棍居然咧嘴一笑：“你拿我跟你比，这不是作贱你自个么？”

寡妇忍不住噗哧一笑，心情好了许多。光棍把饭吃了就回自个的家了，寡妇看了会电视，在床上躺了会又睡不着，就干脆爬起来，就着月光在村里四处走动。回想往事，心上的口子就撕裂了的疼，从她嫁来这个村，这十几年就像转瞬过来的，吃的苦遭的罪她都能忍受，唯独想不得李中国，哪怕他死了十几年，都依然鲜活的活在她的心里，是她夜里梦里唯一的念想。再过一年，狗狗就要考高中，好在这娃一向听话懂事学习也好。本想着再找个男人过完后半生，可是自从闲人跟万芳订下亲事之后，寡妇的心就冷却了。她想着，自个是喜欢闲人的，他们之间是有过爱情的，正因为喜欢正因为对他抱过希望，才有了这如今的失落和心灰意冷。

走到家具厂，厂子这会还灯火通明的，工人在连夜加班赶工。寡妇想了想，就去了陈高树的办公室。

高树热情地说：“嫂子这会怎么来这了？这是嫂子第一回来厂子里看我呢。”

寡妇笑着道：“我看到厂里的人都还在加班，想着大兄弟肯定也没休息，就来看看你。”

高树给寡妇上了茶，笑道：“嫂子是知道的，我忙得一个人恨不得分不成两个人用。这不，家具厂的生意好得不得了，生意好就是效益好，我再忙都愿意。我跟嫂子说，我又引进了一个外商，他看中了我们这里的地形地貌和土质，打算租了我们村里的地，在这里大量种植果树，还要建一个水果罐头加工厂。”

寡妇听得眉开眼笑：“这村里的山山水水石头泥巴都开始值钱了，真是天大的好事。”

陈高树笑道：“可不是嘛。”

寡妇温柔地说：“再忙你也要注意自个的身体，要不然只怕少兰妹子得多么心疼你了。大兄弟，嫂子嫁过这个村里来，亲眼看到你娶少兰妹子进门，这些年你们两个相亲相爱的，是村里的模范夫妻。所以再怎么忙，都还是要把少兰妹子放在心里头，虽说哪个女人家都希望自家的男人有出息有成绩，但更是巴不得自家的男人多跟自己亲热些。我们活着拼死拼活为的什么呢？还不是希望过得幸福，如果有了钱家庭反而不幸福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高树听了之后，勉强笑道：“嫂子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话了？”

寡妇也就不遮掩地说：“我把这个村的人都没有当成外人，嫂子就跟你直说了。少兰妹子是有文化的人，越是有文化的就把感情看得越重，大兄弟你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神，她的心里是时刻在牵挂着你的。你忙自然是忙，但再怎么忙都要尽量早些回家陪她，两口子在被窝里说些话儿，女人的心也就踏实了。你在外面忙着，她在家里等着，那颗心是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的。大兄弟的为人我们都信得过，但自家的婆娘如果看到你跟别的女人家亲近，她心里会多想也是人之常情。无论这世道怎么变，对女人来说唯一不变的，就是想要跟一个男人一辈子相亲相爱到老。嫂子这辈子没能跟你中国哥走到头，就算日子再好过都过得不快乐，所以就希望村里的家家户户两口子白头到老。”

高树沉吟了许久才说：“嫂子的话我听进去了，我这就回家去，跟少兰好好的说会子话，这几年来我们两口子没有贴心贴肺的沟通过。嫂子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自己的婆娘才是自己能抱着啃一辈子的骨头，这个道理我是懂的。”

寡妇笑了：“那我就跟兄弟一路走回去。”

两个人出了厂，一路走着一路说着话。乡村的夜晚安静又温馨，月光拉长他们的影子，说不出的诗意又生趣。

20.天冷下来，雪下了一夜，村庄都被白色给覆盖了。

寡妇窝在火炉旁，扎着鞋垫。狗狗坐在一旁看着书，没头没脑地说：“妈，你是不是在给光棍扎鞋垫啊？”

寡妇拿着手里的鞋垫在儿子头上打了一下，嗔道：“想得美，我才不会给他扎鞋垫呢。”

狗狗不说话，继续看书。狗狗放寒假以后，天天在家陪着寡妇，除了看书哪都不去。尽管村里的风气好了，但狗狗跟村里的人还是不愿亲近，眼看着开年就要考高中，人也长得高高大大，身材模样都越来越像他爸。寡妇只要看到狗狗，就心窝子甜。

狗狗把书放下来说：“我去鸡场帮光棍喂鸡。”

寡妇说：“你总是光棍光棍的叫唤他，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叔，以后喊光棍叔吧。”

狗狗笑了起来。他还是只愿意跟光棍亲近，说来也是，狗狗年幼的时候，光棍给他的眷顾最多，孩子自是把那一切都记在了心里，任凭谁都取代不了。

有人敲门，寡妇把门拉开，风夹杂着雪吹了进来，让她打了好几个寒噤。这是万芳第一次来寡妇家串门，寡妇自然是热情款待，端出了许多的瓜子花生糖果。

万芳说：“早就听说嫂子做针线的手艺一流，今儿一看你扎的鞋垫，果然好得很。我就不同了，自小就不会做这些细致活儿。”

寡妇笑道：“妹子有帮人治病的手艺，那才是旁人比不上的。”

万芳从口袋里摸出个红帖子说：“嫂子我今天来是给你送请贴来的，我跟山娃哥订在腊月初八那天结婚，就在村里的饭店办酒席，邀请嫂子参加我们的婚礼。”

寡妇的手一抖，针把手指给戳破了。

万芳笑道：“我经常听山娃哥跟我讲，嫂子以前对他多有关照，他一直把嫂子视为娘亲看待，所以这第一个要邀请的人就是嫂子你。”

寡妇勉强笑着：“山娃真是好福气，我真是为你们高兴。”

万芳笑说：“嫂子放心，我们一定会相亲相爱过日子。山娃哥跟我结婚以后，如果还有人敢说嫂子跟他的闲话，我就第一个不依，因为我相信嫂子的为人，是绝对不会跟有婆娘的男人家做出苟且之事的。”

寡妇的心像被针在扎一样刺疼刺疼，但她只能强作欢颜道：“你们结婚之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嫂子愿意帮你们准备婚礼。”

万芳道了谢，又坐了一会吃了会糖，才告别。万芳走了后，寡妇也不关门，就站在门口，迎着风雪站了好半天，全身都冰冷僵硬了起来。抬眼看外面白色的世界，突然想起书上的一句话来——白茫茫一片大地好干净。不由得心头一哽，眼泪就流了下来。

狗狗进屋，望着娘亲那个样子，也不询问，把大门关了，就上了楼。一直到寡妇喊吃晚饭，狗狗才下楼来吃饭，吃了饭之后说：“我跟光棍去山上打野兔子，晚点回家，妈你早些睡。”

寡妇随了他，早早关了门，爬在床上躺着。放在枕边的手机“嘀嘀”响了两下，一看是闲人的信息：“嫂子睡了吗？我在大门外头。”

寡妇连忙爬起来，开了门，风和雪更猛，也不知道闲人在外面站了多久，一头一身都是雪。寡妇也没细想，伸手就把他拉进了屋，说：“山娃弟怎么站在这里，大冷的天，冻病了可怎么好？”

闲人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过来说：“嫂子，这雪一直下，我就想着你有关节痛的老毛病，只怕这一冷起来就又该发作了。所以我在置办结婚那些东西的时候，给你买了床电热毯，你晚上把它垫在褥子下，就不会冻着了。”

寡妇的眼睛陡然模糊，声音也哽咽了：“谢谢山娃弟。”

闲人的声音也哽咽了：“这是我欠嫂子的，嫂子给我扎的鞋垫我一直在用，我送给嫂子一床电热毯，这样我心里也就好过些了。”

寡妇抽着鼻子，无法自制起来，连忙把关着的大门拉开说：“山娃弟回去吧。”

闲人伸手，把打开了的门又关上了，说：“我想跟嫂子说些话，我们就站在这门口说，嫂子难道对我的人品不放心吗？”

他们两个就在大门处站着，双目对望，说不出的心酸与凄楚。

闲人柔声道：“以后跟嫂子这样说话的机会只怕会越来越少，我要结婚了。我只是想要嫂子知道，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不是假的，都不是欺骗，我喜欢嫂子的心是真的。只是我做不到等到嫂子嫁人之后我再结婚了，芳妹是个好姑娘，我不能辜负她，更怕她为了我丢了性命。”

寡妇也柔声道：“万芳妹子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对她。”

闲人伸手，把手掌贴在寡妇的脸上，眼里的泪就流了下来。“村里的人都喊你寡妇，都差不多忘记你的名字了。何小果，小果，你就像我的娘亲就像我的姐姐就像我的爱人，是我这辈子心里最亲最近的那个人，可惜我却不能娶你照顾你一辈子。你从二十多岁守寡一直到如今，是这个村里受欺负最多的一个女人，但你却那么善良，不管哪家有苦有难你都会伸手去帮衬一把，偏偏这样好的一个女人就这样孤孤单单过了大半辈子。小果，我李山娃负了你，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来还了。”

寡妇流着泪说：“山娃弟能得到幸福就是嫂子最大的心愿，你以后对万芳妹子不能像以前对茶花那样，要多多的爱护她心疼她，既然走到了一起就要对她负责，把个家好好的经营打理。女人这辈子就想跟自己喜欢的男人一辈子走到头，你不能再半路丢了她。”

闲人点头：“我记得了。”

寡妇往后退了一步，再次把门拉开说：“山娃弟你走吧，以后需要嫂子的地方还是只管跟我说。”

闲人举步往屋外迈，然后又猛地把脚收了回来，惊道：“芳妹，你怎么在这里？”

万芳一大步迈进屋来，厉声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就知道，你还是忘不了她。李山娃，你太忘恩负义了，我都是你的人了，你还是跟寡妇两个人勾勾搭搭。”

闲人急道：“不要乱说，我跟嫂子两个人是清白的。”

“清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之间那些丑事，我来这个村听到最多的都是她那些不要脸的事，这个村的男人她几乎都勾引光了，哪个女人背地里不戳她的脊梁骨？这个女人出名的骚，不光害得你跟茶花两个人离婚，还要破坏我们两个人的感情，我今天就要跟她拼个你死我活。”说完就一只手扯住了寡妇的头发，一只手在寡妇脸上乱抓，寡妇站在当地，不反抗不挣扎。

闲人使了很大劲才把万芳拉开，万芳失声痛哭：“我们都要结婚了，你们却背着我做见不得人的事，我今天要死给你们看。”

闲人把万芳死死抱住，怕她拿脑袋去撞墙。正闹着，光棍跟狗狗两个人回来了，狗狗手里提着个兔子，还在门外就喊：“妈，我们抓到兔子了！妈，我回来了！”

狗狗进门后就怔住了，看了看又哭又闹的万芳，又看了看寡妇脸上的伤痕，把手里的兔子往地上一丢，问：“怎么了？哪个打我妈？凭什么打我妈？”

万芳尖叫：“是我打的怎么了？你妈是个骚货，她勾引我男人，你摊上这样不知羞耻的妈不如死了算了！”

狗狗的眼睛陡然血红，瞪着闲人道：“是因为你！又是因为你！我恨你！我要让你死！”说完就拿着手里那根钩野兔子的铁钎戳向了闲人的胸膛，闲人一声惨叫就倒在了地上。

寡妇跟万芳两个人当时就吓得瘫倒在地上，好半天才又哭又喊：“来人啊！救命啊！”

狗狗看着闲人胸口流出的血，大声说：“不管是谁欺负我妈，我都要让他死。”

寡妇在地上爬着，站都站不起来，凄厉惨叫：“我的儿啊，你这是在要我的命啊！快点去喊人来救人，你山娃叔死了我们都活不成了啊！”

愣在那里的光棍把门一关，一曲膝就跪在了万芳的面前：“妹子，求你一件事，如果闲人有个三长两短，要告状就告我，他是我杀的，跟狗狗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不答应，我今天就关着这个门不让你们走，我们就眼睁睁看着闲人死在这里。”

所有人都呆住了，一时间屋里好安静。万芳好半天才抖着嘴唇说：“我答应你，快点送山娃哥去镇上的医院抢救。”

光棍对寡妇说：“不管谁来审问你，你都说人是我杀的，如果你不想狗狗断送自己的前程，就听我这一次。还有，狗狗，你如果还想你妈活下去，就跟着撒这个谎，不能承认是自己杀了人。”

光棍说完就把闲人背在背上跑了出去，万芳也跟随而去。寡妇在地上瘫着，全身都在抖，眼泪就像下雨一样的往下滴。狗狗跪在她的面前，终于哭出了声来。娘俩就这样跪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