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刺的玫瑰

梅耀辉 · 发表于 2025-8-15 11:34

候车室的中央空调在嗡嗡作响，我第一次才知道她叫张琳。她刚从外面进来，藏青色制服裙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一截紧实的小腿肌肉——后来才知道是练健美的成果。"你就是张琳？"我问。她抬眼时睫毛颤了颤，唇膏是亮得扎眼的正红："是。"

"人都说你是带刺的玫瑰。"我半开玩笑的说。她突然笑了，抬手把鬓角碎发别到耳后，露出束胸衣裙领口下方那道清晰的锁骨线："漂亮的人总被妒忌，没办法。"

这话让我愣了愣。其实她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漂亮，五官平平，只是身材被健美训练雕琢得像古希腊雕塑，加上敢穿——超短裙在候车室的瓷砖地上扫来扫去，束胸衣的领口永远低到需要用工作牌遮挡——才显得格外惹眼。

记得第一次与她共事时，她做事还是认真的。她接到通知：一名老年妇女高血压犯了，得把她用轮椅送出站。老太婆坐在轮椅上头歪斜着昏睡，当我们说要叫救护车时，她突然醒了说坚决不去。明眼人都知道老人习惯了节约怕用钱。后来我们联系到了老太婆的亲戚把她送去医院了。第一次张琳给我的影响还不错工作是很负责的，只是她戴着口罩看不清相貌。

她调来我们站的第三个月，就和站台的客运员李姐吵了架。起因是李姐说她"穿得不像上班像蹦迪"，张琳指着她鼻孔说道："我穿衣服管你什么事啊？"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最后是站长把两人叫到办公室，李姐抹着眼泪出来，张琳则像没事人似的，下班了穿着超短裙故意从李姐面前经过。

真正让她名声大噪的是周强那件事。那天她抱着单位发的矿泉水往宿舍走，周强正好开车经过。一位不嫌事多的同事在旁边打趣："周强，不帮张妹妹搭把手？"张琳的声音比矿泉水瓶碰撞声还脆："要他帮个屁！"

周强的脸当时就红了。他老婆上周刚冲到单位，指着张琳的鼻子骂狐狸精，其实两人不过是顺路搭过三次车。此刻他攥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突然抓起副驾上的矿泉水砸过去。瓶子在张琳的身上后在脚边炸开，水流混着泥沙溅在她新买的白旅游鞋上。

派出所的调解室里，张琳盯着自己鞋上的泥印不说话。民警劝了半小时，她突然抬头："我不调解。他砸我，就得受罚。"最后周强被罚款两百，走出派出所时，张琳正对着玻璃门补口红，仿佛脚下的水渍与她无关。

没过几天，工作群里炸开了锅。"黄毛"在群里抱怨单位管太宽，连在家喝酒都要管。张琳直接回了句："工作群发这个合适吗？"

接下来的争吵像滚雪球。黄毛大概喝了酒，打字越来越难听，最后甩出一句："你的嘴跟下面的嘴一样脏。"

我看着手机屏幕倒吸凉气。三分钟后，张琳发了张报警回执的截图，群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后来听说黄毛被拘留五天，出来那天，整个车站的人都绕着他走。

那天我在食堂碰到张琳，她正把青椒炒肉里的青椒一根根挑出来。"至于吗？"我忍不住问，"都是同事。"

她把筷子往餐盘上一放，肌肉线条在薄衬衫下绷得很紧："我没错。"

"可你这样..."

"他们就是看不惯我。"她打断我，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看不惯我穿得好看，看不惯我不装傻，看不惯我不让他们欺负。"

食堂的电视正在放新闻，主持人说着"和谐社会"之类的词。张琳吃完最后一口饭，把餐盘推到回收处，束胸衣的领口随着动作起伏，露出了肉肉的白皙皮肤。

路过候车室时，我听见几个职工在议论她。"早晚把所有人都得罪光。""是啊，哪有女人像她这样，一点亏都吃不得。"

张琳正好从旁边走过，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在敲鼓。她没回头，只是抬手理了理制服外套的下摆，那朵别在领口的铁路路徽的锐角在日光灯下闪了闪，尖刺被打磨得光滑圆润，却依然朝着所有可能靠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