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边的传奇的人，传奇的事，才不枉此生。只是当年，乖学生模板下的我有着对“乖”呆滞甚至刻板的理解。现在想想，叛逆何尝不是一种青春的姿态，年轻的尝试。喷薄欲出的激情属于一个年代，远去了就再没有了。当然，并非想恣意地走故事中主角那条路，只是想起当年的那种伤害，现在依然会有疼痛和惋惜。或许她已然不记得往事，而她身边的我却把这些零碎的记忆保留在岁月的痕迹中。 （一） 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女同学，生得很美。在学校的日子，她都很低调，乖乖的像只小白兔。下课的时候便静静地呆在一个角落看书，左手撑着脑袋，乌黑的头发顺着白皙的手臂流淌下来，右手随意地翻书，一页一页的，那眼睛盯在书上都一动不动，可是仔细看，眼神却游离不定，仿佛有些问题沉淀在脑海里，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也猜不透。 高中的生活如同打仗般紧张刺激，每次沉迷于题海战术中的我抬起酸涩的头颅时，窗台那一角，就可以看见一幅很动人的画面——校园的洁白的玉兰花开得绚烂，阳光很柔和地向桌面铺开，她的秀发，她的脸，她的书都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她长长的睫毛细细微微地跳动着，眼神依旧随意而带了一层薄薄的忧伤。 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漂亮的女孩子总是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这仿佛是一条定律。学校里那些靓丽的女孩们周围或多或少地聚集着男生高声的喧哗和女生歆慕的眼神，那场面俨然众星拱月。可是她，独独不同，形单影只。她好像只有一个特别亲密的朋友，是外班的。 在男生的眼中她纯净而忧伤，像一个清雅素净的水晶瓶，可是又似乎盛满了秘密。而在女生看来，她自恃漂亮的外表，孤芳自赏。所以在班里，她很少有好的朋友。也许吧，美和不美之间常常有一条或深或浅的沟，这是所谓的距离，趟不过，远望是双方交流的最好方式。 后来调座位的时候，她坐在了我前面。我这才发现，她单薄得很，一米六的身高只有八十来斤重，手臂和腰都细得令人惊讶，脸瘦削而苍白，棱角分明，整个人纤弱灵动，仿佛从动漫中走出来的，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楚楚动人的韵态。 她依旧不多言不多语的，很多时候只是微微地笑。渐渐的相处，我发现，她是一个很好的人。比如上午的时候饿了，她会塞给我一个红红的苹果，或是几块饼干，下午吃晚饭的时候，大家都从家里带来饭，围在一起吃得很开心。对于她周围的同学，她礼貌而友好。 后来，事情有了变化。 （二） 某一天的中午，湛蓝的天空浮着几丝白云，阳光一缕一缕灿烂透亮，风偶尔吹动窗子旁边的黄桷树，叶子一颠一颠地摇曳。我午休完了刚拿起笔写作业，突然感觉有人拍我的肩膀，回过头，一个女生神秘兮兮的眼神弄得我一头雾水。她指着我前方的位子悄悄地说：“你不要和她交往了，你不知道她的人啊——”她故作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了看，继续道：“别看她在学校装作很清纯的样子，其实可骚了，她是双面人，你别被她骗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揭发”吓了一大跳。这时候，又冲上来一名男生，笑得坏坏：“那次我和哥哥去酒吧啊，看到她穿着黑色的吊带裙在陪别人喝酒”他用手夸张地在胸脯上划了划，接着道：“这么低的胸。她经常在外面混，混得还不错的哦。” 我被这一席话说得瞠目结舌。一时间感觉思维短路，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儿，我很不相信地说：“不会吧，大家都还是中学生，哪这么开放哦。再说，她那么干干净净，不会这样的。”男生冷笑了一声：“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啊，演技太高了——我跟你说哦——”他悄悄凑近我的耳朵，仿佛要来点惊天大爆料之类的。突然，他停住了——门吱嘎一声响了—— 她来了，目光聚焦到我们这一团，先是怔了一怔，然后眼睛浮现一片漠然。那男生和女生有些慌张地自动离开。我于是迎过去，讪讪地笑笑：“——你来了。”她大概看出了我的不自然，眼睛很温和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水一样纯净。她没有说一句话，默默地坐下了。 这件事情仿佛就要不了了之。只是我的心里，冒出一个疙瘩，毛毛的。好奇心像欲火一般催使我寻根究底。她那么漂亮，对人也还不错，为什么在班里都没有朋友呢？说不定，唔——对于她，我不知不觉的多了心眼。 有一天晚上，下了自习，我和另一个同学推着自行车走出校园。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是她，旁边还有一个男生。她俩肩靠着肩，很亲密的样子。那个男生染了酒色的头发，左耳戴着银色的耳钉，举止投足间流露着痞子气。 我倒吸了口凉气，从来没看到她和男孩子这般亲密，而且还是这样的男生。突然，一股强烈的欺骗感冲击了我的心。看来那两个同学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雾霭淡淡散去，我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在他们后面，生怕被他们发现。 这一切，她没有解释什么，我也没有问什么。我一方面在心里对自己说，作为朋友，还是应该相信她，另一方面，又对那些言辞凿凿的传言将信将疑。 （三） 在我们学校，文科班比较受歧视。不管老师还是同学，提到文科班脸上都显现出或是同情或是轻视的表情。那时候有对文科班这样的定义——花花世界，灯红酒绿的社会。我们当然也很不服气地批驳那些坐在楼上的整天只知道埋头苦读的理科学生，将之贴以书呆子的标签。 元旦节晚会，我们班玩得特别疯。有同学拿来了白花花的银色闪光灯和蹦蹦擦擦的音响，整个教室像舞厅一般气氛火爆而充满诱惑气息，高频率闪耀的激光灯刺得人的眼睛生疼，迪斯科音乐震耳欲聋。教室中央拼了几张桌子，专为跳舞的同学准备。她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第一个冲上台子，脱掉外套，站在桌子上手舞足蹈。紧身的毛衣勾勒出苗条玲珑的曲线，长长的头发随着狂热的音乐飞散得乱蓬蓬。她随着音乐节拍摇头晃脑，那在音乐中畅游的感觉如鱼得水。 她这一举动令我们大吃一惊。台下有了小小的议论：“看她跳得这么好，应该经常去舞厅的。”“真没看出来，她还有这一手。不知道干过多龌龊的事情呢？！” 接下来的发展形势对她很不利，关于她的“劣迹”在全班疯传。一下子，她成了班里所有人的敌人，大家开始集体冷落她。有些多嘴的女生爱在她的位子旁来来回回的晃荡：“长得漂亮，在学校装得很纯，在外面还不是那个样子。”她们的声音不轻不重，看似随意，又仿佛故意。那些男生呢，也嬉笑着，时不时地指桑骂槐。 她在学校的生存环境的确很险恶了。那有意无意的谩骂或是出于嫉妒，或是出于所谓的道德。有好几次我看到，她抬起眼睛看我，眼睛有些微红，那眼神里的东西很多，很复杂，像是在寻求认可，像是在我都辨别不出来。我没有说话，轻轻地从她身边走开了。我感到背后留下一串叹息，悄然无声，却又撕心裂肺。 后来她来了个惊世骇俗的转变，把头发烫成褐色的大卷，大圈圈耳环夸张地荡漾，夏天的时候穿着黑色的蕾丝吊带裙。同时，她也变得特别刻苦。课堂上每时每刻都在奋笔疾书，下课后她不呆在教室，直接奔向老师的办公室。她依旧一个人在窗子那个角落，几乎淡忘了班里的所有人。 期中考试的时候，她一鸣惊人，考了班上的第一名。期末，她又蝉联。所有的同学都被震慑住了。流言开始被好成绩的荣耀慢慢掩盖。渐渐的，同学们对她的态度好转了。 时间流过，也似乎经过这次劫难，在她课桌周围的人多了。只是我，再也没有去过。 （四） 高中毕业的时候，全班同学聚在一起吃散伙饭。那天，她穿了一条淑女的淡蓝色的碎花长裙，乖巧的马尾荡在脑后，很漂亮。我端着酒杯，看着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她对我笑笑，没说话。这一瞬间，我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那段被全班围剿的艰难的日子她挺过来了，我佩服她的勇气。无论她曾经怎么怎么样，以后将怎么怎么样，有一段时间她真心对我好，这就足够了。青春总是在伤害与被伤害中流失，有些事像一朵娇艳的花随着岁月慢慢苍老，可是一瞬间定格的火红印记却永远烙在记忆中，深刻而刺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