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
| 视频来电，一看，是远在家乡的姐姐。 “今年你还回家过年吗？”姐姐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 “不回了。”我也干脆地回答，“疫情期间，响应政府号召，就地过年。” “不回就不回吧，只是今年我又养了一头猪和几只山羊，准备你回来时宰了。如果你不回来，就不等你了，我把东西给你留着，啥时回来你再吃吧。” “东西也别留了，啥时能回去也不一定。”我说。 “说不定等过了年，疫情就好转了。那时你就可以回来了，东西搁着也坏不了。实在不行，我再处理也不迟。”姐姐仍坚持说。 “那好吧。”我只能接受姐姐的建议。 放下姐姐的电话，我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进入到腊月中旬了，农历的新年就要到了。 可能是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也可能是随着自己年龄的增大，也可能是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自己越来越觉得农历的新年不再像以前那么有盼头、那么有激情、那么有乐趣。尤其近几年，感觉时间过得越来越快，仿佛几天前才贴上的春联福字，转眼间却又要被新的换下。忽然想到小时候，平时天天盼着过年，总觉得一年的时间很长很长。 那时候，家乡的冬天很冷，“腊七腊八，冻死俩仨”，虽然形容的有些夸张，却真实地说出了家乡冬天寒冷的程度。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过了腊八，天气冷极了，大人小孩们都开始意识到：农历的新年就要到了。于是，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飞跑在雪地里的孩子们也开始掰着手指头算着新年到来的日子。 这时，母亲会去集市上扯几块或青色的或绿色的或带碎花的新布料，或在白天与人聊天时，或在晚上的煤油灯下，为哥哥姐姐和我赶制新衣服。那时，哥哥姐姐和我也只有在新年的这一天才能穿上一年中唯一的一件属于自己的新衣服。平时穿的，不是带补丁的就是别人穿过的旧衣服。因此，每当我看见母亲做新衣服时，总是迫不及待地反复问母亲：“妈妈，啥时候衣服能做好啊？”母亲总是笑着说：“年三十吃饺子时就做好了！”于是，盼望着，盼望着，新年快到吧，我要快点穿上新衣服。姐姐似乎比我还心急，总是央求着母亲快点给她试试还没有做成的新衣服。有时，母亲会答应她的要求试一试，但当姐姐舍不得脱下时，母亲总是劝说着：“新衣服只能过年时才能穿，要不然就不新鲜了。过年时，再看见别人都穿着漂亮衣服就不美了。”姐姐心里明白母亲的话，只好慢慢将新衣服脱下。 这时，父亲会赶着装满黍米的驴车，去村外磨米店里把黍米磨成面粉。等到父亲把黍米面加工好后，由母亲及姐姐做成粘豆包。说起粘豆包，不是东北人很难知道它的工艺制作过程：首先，需将面粉和成面团，分装在几个大盆里，用高粱杆做成的盖子盖严，放在热炕头上发酵几天。然后，当面粉发酵好时，再把一些红豆煮熟煮烂，也分几盆盛出，晾凉后，当做粘豆包的内馅。接着，母亲和姐姐一起，把面和馅包成一个个像球形的拳头大小的包子。接着，大铁锅内锅底添水，锅中放入盖帘，盖帘上铺一层干菜叶，再把包好的一个个粘豆包整齐摆好。盖上铁锅大盖，加火直至水开，需几十分钟后，才能将粘豆包出锅。打开锅盖，沁人心脾的香味随着一团热气迅速弥漫整个小屋，一锅密密地挨在一起的金黄色的粘豆包，像一颗颗招人喜爱的人参果，诱惑着人们的味觉。此时，如果想体味粘豆包那种柔柔的、绵绵的、滑滑的感觉，稍微凉一凉，就可以吃了。东北粘豆包不同于南方的特殊地方就是还有另外一道工序——将出锅的粘豆包铲出，用手沾凉水将豆包拍拍成形，然后放在零下十几度的室外冻实，再封存放好。这样存放的粘豆包，不但保质期长，而且再吃时的味道更香、味觉更好。当年，母亲和姐姐会做很多冻粘豆包，以便在过年前后供家人及客人享用。待到全部粘豆包都蒸制完毕了，父亲和哥哥则开始忙着做豆腐了。父亲和哥哥做豆腐的工序也几乎同母亲和姐姐做粘豆包工序一样复杂：泡豆膨胀、石磨磨浆、浆液烧沸、卤水点浆、挤压成型，每一道工序都需要付出很大的体力和心力；豆腐也可以像做冻粘豆包一样做很多冻豆腐，也一样在过年前后供家人及客人享用。几十年后，我几乎仍能回味起当年父亲和哥哥做的卤水豆腐的香味。 接下来的日子，母亲更忙，父亲更忙，全家人也跟着更忙。母亲不断清洗衣物、打扫房间；父亲杀鸡宰猪，频繁赶集，置备年货；我则到处乱跑，同小伙伴们一起，拿出自己珍惜的小鞭炮，从鞭炮链中解下来一个，燃放一个，再数一数还剩多少个；再玩一会，再从鞭炮链中解下来一个，再燃放一个，再数一数还剩多少个。就这样，一边数着离农历新年到来的日子，一边数着自己的小鞭炮还能燃放多么久。那时希望，自己的小鞭炮最好能坚持到农历新年的那一天，因为到了那一天，父亲就会给自己补充新的小鞭炮。 于是，我家忙起来了，家家忙起来了，整个小山村忙起来了！ “二叔，忙啥去？” “赶集，赶集！” “三大爷，年货备齐没？”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王秀才，今年的对联又整啥新词啊？” …… 在弥漫着淡淡的火药香的空气中，不断传出街坊邻居们出入打招呼的声音，不断传出大人们爽朗的笑声和孩子们开心的喊叫声，间或有此起彼伏的小鞭炮声，还有一两声猪被宰割时的嚎叫。 随着岁月的流逝，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农历新年的味道也在不断地变化。尤其现在，人们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极大丰富。每一天，不是过年胜似过年。但无论怎样，人人都会对农历新年的来到寄予更美好的希望；人人都会对美好的未来寄予更多的憧憬和祝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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