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山顶无少林
 有人问我，数九寒天去爬山，是谁给你的勇气？咱山西的山还不够你爬，非要到外省去爬，吃饱撑的吧？对于这种日常讥讽，我从不反驳。反倒是有种他说任他说，清风拂山岗的态度。也正是这次出行，对自己的孤陋寡闻有了更深的感知。 作为“五岳”之一的嵩山，位于河南省登封市。早在夏商时就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左靠泰山，右接华山，将它包围在中央，所以又名“中岳”。 在到景区之前，我一直认为少林寺就在嵩山上。因为老一辈传递给我的信息就是“嵩山少林寺”而且不光我一人这么认为，我周边的好多朋友都这么认为。直至我们住进山脚下的民宿，这个引领我将近五十年的错误信息，才被当地老乡得以纠正。 听老百姓讲：少林寺和嵩山是两个不同的景点。嵩山由少室山和太室山组成，嵩山少林寺只是坐落于少室山脚下，属于少林景区，是佛教禅宗和中国功夫的发源地之一；而嵩山属于太室山景区，是佛道儒三教荟萃的地方，人文地理博大精深；二者之间的距离有大约20分钟的车程。少室山的峰顶——连天峰（1512米），而嵩山的主峰——峻极峰（1491.7米）。少室山有缆车通行，太室山全靠步行。喜欢“自虐”的我们无需语言交流，一个眼神就足以传递内心的躁动。用脚步来丈量嵩山的高度，是我们这次远行的目的。 原本做好了节假日景区人头攒动的思想准备，不承想购票口寥寥无几的游客，让我们兴奋不已，以至于在刚入景区上厕所空当，四人便已各奔东西的状态失联。通往山顶的主路上只剩我一人。也许都是户外人的缘故吧，没有惊慌，没有抱怨，发一条信息确认自己的方向后，按着自己的节奏，踏着青石板路，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嗅着焚香的气息，仿若走进了一个述说着千年故事的画卷里，让我陶醉其中。 从景区大门至第二次验票口，大约行走2km的路程。路边的河道里，潺潺的流水声敲开了清晨的大门，喜鹊盘旋于干枯的树枝间，舒展着筋骨，伴着叽叽喳喳的欢笑声，和着环卫工人扫帚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汇成一首晨鸣曲。太阳从枝枝杈杈的缝隙里笑眯眯地、忽闪着双眼、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天中最美的时光。 嵩阳书院，是进入景区后的选游景点。因为是世界文化遗产，我不自觉地向她靠拢。书院建于北魏孝文帝，起初叫嵩阳寺，隋朝大业年间更名嵩阳观，宋仁宗景佑二年赐名嵩阳书院。有古代高等学府的美誉，相当于现在的清华、北大，也是宋代理学的传播中心。司马光、范仲淹等老前辈们也曾在此讲学。书院明末年间毁于战火，后经历代努力修复，现在我看到的嵩阳书院还保存着清代的原貌。 站在书院大门前，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披青色长袍，面目清秀，头戴方巾，手捧古籍的书生。他脚步沉稳，目光专注，踏上台阶，手把门环正欲敲门，突然又把手收回来。原来他透过门缝，从窗户上看到自己的老师正坐在书案边打盹。此时，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伴着西北风，他围着院子以运动的方式保存体温。雪越下越大，地面的积雪没过小腿，头上，肩背上都积了厚厚白色，耳朵和鼻子变成深红色，像一棵移动的雾凇，毅然坚强地和风雪作战。一个时辰后，老师睡醒出门观雪景，看到一个雪人在风雪中站着。书生见老师出门立刻上前行礼。老师看着学生对学术这样的痴迷，感动地流下眼泪，将自己毕生的研究全部传授给这位学生。这位书生便是宋代的著名学者“龟山先生”——杨时，老师就是著名理学家——程颐。“程门立雪”的典故也是由此而来的。试想，我们现在的年轻人，假如能如杨时那样，对自己所热爱的知识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傻”劲；在学习过程中，以孜孜不倦的求学精神、不畏艰辛的求学态度、不屈不挠追求真理的坚定信念，我们的国家必将大踏步走向康庄大道，我们的国人必将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世界之巅。 在通往山顶的每一阶台阶上，每一个图标中，每一处景点里，甚至每一个工作人员身上，都能感受到嵩山的与众不同。 景区内的垃圾桶，不对，严格来说只能算一个简陋的垃圾投放点。20公分高的三块规则青石板互相支撑着，靠在一块高大的石头上，远观像一把无窟窿眼的漏勺固定在台阶旁，目测最多可丢五个矿泉水瓶。比起其他景区的垃圾桶，有点儿小得可怜。因为太小，又是开放式的，所以对内部一览无余。泥土、树叶、瓜果皮、纸屑、在积雪中结成了块状。左手台阶下，青白色石头不规则地躺在河道内，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磨平了棱角，显得更加圆润、饱满，如混迹官场的“老油条”让人捉摸不定。河堤上，郁郁葱葱的不知名树木集体将头扭向朝阳的方向，可以想象到夏天雨水充沛，河道别样的景观。 嵩山，被誉名为世界地质公园。从地貌来说，山基是距今约25亿年形成的古代花岗片麻岩，呈低缓丘陵，山体为距今20亿年形成的古代石英岩，四面为悬崖峭壁，山基稳固，主体坚硬。在漫长的地质历史时期，嵩山经历了多次沧海桑田的变迁，著名的嵩阳运动就在这里发生。山体地层发生了剧烈的地壳运动，花岗岩遭受挤压变质，山体出现了各种形态的褶皱，每一处褶皱都是一张地质演变图。嵩山是历代皇帝祭天封禅的地方，也是和神仙相聚对话的福地洞天。据文献记载，历史上曾经有，汉武帝、武则天、乾隆等30多位皇帝到此。足以说明嵩山是个人杰地灵的宝地。不是一座普通的山。 老君洞又称老母洞，是唐代著名道士——潘师正所凿，并在此隐居达20多年。道场内以前供奉着道教鼻祖太上老君，后来无极老母也供奉在此，毕竟人家是夫妻嘛，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台阶的正中央，有一五层高，黑色铸铁六角香炉高耸入云，最顶端的两个铜铃铛随风摇摆，叮叮当当的声音像一曲诱人的神曲，保佑着游人们平安顺遂；青色护墙上，同色系的莲花图案纹理清晰，栩栩如生；爬过山顶半个脸的太阳公公，散发着道道金光，照耀着寺庙、滋润着众多菩萨；蹲在寺庙院里的狮子，戴着项圈、张着嘴巴、瞪着双眼、立着耳朵、背上拖着宝葫芦，葫芦中的烟雾缓慢地向山谷蔓延着；苍翠的松树下，游客们双手合十，心神合一，默念着自己的心愿，或平安或财运或婚姻或求学，继而跪在蒲垫上三叩首，希望自己的诚心能打动神灵；红色墙上，白底黑字的《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字字是经典，句句是真理。大罗宝殿、救苦殿、报恩殿如三家要好的邻居，没有主次，不分身份并排居住在同一个寺院中。一个黑色的，远观貌似城市中卖货用的柜子，摆在寺院墙角，“天下第六小洞天，嵩山老君洞”几个字在景区logo的正下方，左边“随缘自取”，右边“供神仙果”八个大字十分耀眼；柜子上方是一个透明玻璃窗，从窗口往里看，红色许愿牌占据了所有的空间。这里与其他寺庙存放许愿牌完全不一样，估计是怕这些许愿牌被风吹日晒后，颜色褪去就不会显灵了吧！暂且我也只能这么理解；中间是个开放式隔断，看到工作人员从里面取出橘子，剥开后放进嘴里。我也想过去探个究竟，原来是两个不锈钢盘子，盘子里是从供台上撤下来的食物，有水果、面包、干果、糖果，以及各类的小零食，我伸手取出唯一的一根黑皮香蕉，剥皮后放进嘴里，慢慢地品尝起来。香蕉原有的甘甜软糯和庙里的烟火味儿混合在一起，再加上室外的严寒气流，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我将它比作是神仙的味道。这种莫名的味道从口腔到喉咙，再到胃肠，简直就是让我爬上山顶的良药；我说不清是心理作用还是精神因素，更不知是身体的反应，或许是神灵附体吧，连续70°的台阶，不带停歇地一口气爬到了山顶。 途中，捡垃圾的大叔对着大山喊麦：解放区呀么嗬嗨/大生产呀么嗬嗨……千家万户哎咳哎咳哟/把门儿开哎咳哎咳哟……他边往垃圾袋装游客丢下的白色垃圾边喊。黄色的环卫工人马甲上已经浸出了汗水；红色的棒球帽已经被汗渍褪去了颜色；一双军绿色的解放胶鞋已经洗得变成了嫩绿色；爬山的游客们回应着大叔的调调，振奋人心的画面感和音乐感似乎回到了几十年前，一场空前的精气神晕染着游客的每一个细胞。喊麦大叔的歌声嘹亮，声音浑厚，本想上前搭讪，坐在台阶上的一个大姐告我大叔耳背听不见。大叔只活在他无声的世界里，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多么有号召力，听不到游客们的互动，听不到我们的夸赞，只是低头干着自己的活儿。小姑娘拽着大叔的衣襟，送他一盒牛奶。谢谢！大叔用如洪雷般的声音吓得小姑娘撒腿就跑。 一只黄白色的狗狗安逸地躺在台阶旁晒太阳下，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大一小两只猫，小猫慢悠悠地向狗狗靠近，狗狗摇着尾巴，慈祥地盯着小猫，想抬爪子和小猫玩。大猫急速窜上前，它的尾巴炸起了毛，梗着脖子，嘴里也发狂似的唬着，身体站立起来，对着狗就是左右开弓三个大嘴巴子，狗狗汪汪着逃之夭夭。这画面像极了人类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奋不顾身的样子。为母则刚这个词原来通用于所有有生命的母亲身上，一个母亲的伟大形象就这样被定格了。 一个拄着双拐的单腿年轻人，胸前挂着照相机，以超出常人一倍的速度向台阶上方蹦跳着，像一个跳动的音符在演奏着青春的活力，又像一个勇敢的战士在奋不顾身地征战沙场。他的背影如山体一样挺拔，他的眼神如寺庙的神仙一样炯炯有神，他那条有力的腿如山间的松树一样坚韧，不分春夏秋冬，一直在路上向阳而生。 站在1491.73米的峻极峰石碑旁，凛冽的寒风吹透棉衣，直逼毛孔，将体内仅存的一点热量丝毫不留地带出体外，像要借着游客们的这些热量去唤醒这崇山峻岭中的每一块岩石，每一粒尘埃，每一棵小草。 远处，望眼欲穿的蓝色裹挟着色彩斑斓的画板向我走来，沁人心脾的空气替换着体内的浊气。近处，一个仙气飘飘的女子面朝东方双手合十，许下一个心愿：祝愿我们的祖国龙腾四海，祝福我们的家人健康平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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