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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坏小子

宋小铭 2013-1-4 11:35 2663
 “听说陆亦溪的哥哥昨晚被公安局抓走了。”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这条信息就像SARS病毒一样在校园里迅速的蔓延开来。
  
  我坐在教室里第二排靠近窗子的位置上,默默的望着窗外,任眼泪无声的淌下来。同学们口中说的陆亦溪就是我。是的,我叫陆亦溪,青城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一个相貌平平,学习成绩一般的男生。我有一个大我六岁半岁的哥哥,叫陆成溪,是高中一年级的学生,昨天晚上因涉嫌一件抢劫杀人案被公安机关拘捕了。
  
  那时候我和哥哥爸爸在家里看电视,母亲在厨房里做饭。两名身着便衣的警察敲响我们的家门。我打开门,只见一老一少两位陌生男人站在我的面前,他们的表情漠然如水。
  
  父亲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其中年长一些的那个男人径直走到父亲面前,掏出一个黑色皮夹,里面的警徽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亮光:“你好,这是陆成溪的家吧!我们是XX公安分局,陆成溪在吗?我们有一个案子需要他协助我们调查一下,希望您能配合。”见父亲没有说话,他接着说:“您就是陆成溪的父亲吧,我们现在需要带他回局里……”
  
  父亲把目光投向哥哥,脸色很难看的哥哥低着头更是沉默,双手紧握在一起,看得出他的焦虑与不安。说话间那个年轻的便衣马上就要从口袋中掏出手铐,他的这个细节动作立即被那位年老的警察用眼神制止了,他回过身冲父亲笑了笑,然后低声对哥哥说:“陆成溪同志,跟我们走一趟吧。”
  
  哥哥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像一棵被霜打了的茄子,精神恍惚的低着头,默默的向门口走去。即要踏过家门槛的那一刻,哥哥回头看了父亲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
  
  父亲一下子呆楞在那里,木木的,象一个木头人,好象全没了魂儿,我跑上前去,摇着父亲的胳膊,喊着:“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父亲依旧如泥塑一般,那一刻我感觉父亲的身子在发抖。忽的,一下子摊坐在沙发上,久久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颤抖了好几次,才点着。
  
  母亲并不知道刚才所以发生的一切,还端着热腾腾的蕃茄蛋汤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问道:“唉?亦儿,刚才来的是什么啊?你哥呢?”
  
  “公安局的。”
  
  “啊!”母亲的手一抖,把汤碗往桌上一放,不顾一切冲向了门口,追了出去,一边喊着“我的成儿……!”
  
  这时,父亲犹如大梦初醒,一声断喝“回来!”吓了一大跳,母亲顿时像被什施了定身法一样,呆呆的站在门口,泪水从她的脸上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父亲的脸色极为难看,阴冷得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他将抽了一半的烟头重重的掐死在烟缸里,然后站起来,径直向卧室走去,我听到沉重的摔门声。
  
  久久的,母亲只是倚在门口,向外张望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滑坐到地板上,发出嘤嘤的哭泣声……
  
  “亦溪,放学怎么不回家?”一个粗闷沙哑的声音在我的耳连忽然响起,吓我一跳,我回过头:一个粗粗壮壮的男生,神情窘迫的望着我,满脸通红的样子像傍晚天空里燃烧的彩霞。
  
  我漫不经心的扫过他的脸,方形,浓眉,大眼,高鼻,阔唇,整个人感觉就像一个做工粗糙的毛坯,不禁皱了眉头,原来是鲁仁杰,班上学习成绩最差的男生,也是同学们口中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猩猩”,正眨着他那双大而无神的金鱼眼,热耽的望着我。
  
  我回头看看,教室里早已空荡荡的,除了我跟鲁仁杰。夕阳透过窗子,照在他的脸上,异常的明亮而生动。
  
  “走吧,我们一起回家吧!我送你。”他笑了,在我的印象中,这个人从来是不笑的,没想到笑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你不是住在北区吗?”我问。
  
  “是啊。”他乐道:“我爷爷住在南区,离你家不远。我今天去爷爷家,刚好和你同路。”
  
  “哦。”我淡淡的应着,站起来,与他并肩走出教室。
  
  操场上,李心远他们正在打篮球,看到我,他们把头扭向一边,谁也没有跟我打招呼。这要是在以前,他们早就迫不急待的叫我了,我可是班里篮球队的前峰啊。
  
  我低下头,慢慢的从他们面前走过,远了,听到他们在背后小声的议论,自然是关于我哥哥的事情。
  
  鲁仁杰显然也听到了,低声说:“亦溪,别理他们。这些人真是的,净爱在背后乱嚼舌头。真无聊。”
  
  我心里冷笑道,我还有资格跟他们辩别吗?他们可都是我平日里玩得最好的朋友,只有鲁仁杰,从来没有交往过。同学两年了,印象中他总是默默无闻的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似乎跟所有的同学都没什么交往。
  
  顿了一会儿,鲁仁杰说:“其实,你不要在意的。你是你,你哥哥是你哥哥……”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看到我的脸色有些难看,忽然噤口了。
  
  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我听到这样的话还少吗?抢劫杀人犯的弟弟,像一个标签到一样牢牢的贴在我的身上,我也想甩也甩不掉啊。
  
  风吹起来了,冷嗖嗖的直往脖子里钻。江南的三月,本是春暖花开,莺飞草长的季节,可是我却感觉彻骨的寒冷。
  
  路边的蒲公英,金黄色的花瓣在微风里轻轻含笑,柳枝上绿叶丰满,在暮色里扭动纤细的腰肢……
  
  一路上,我在前面,肖仁杰跟在后面,俩人都沉默无语。
  
  回到家,父亲还没有下班,母亲坐在沙发上,神情萎蘼,她好像还不能接受哥哥是抢劫杀人犯的现实。见我回来了,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说:“亦儿,妈妈没有做晚饭,你去前面的饭摊上去吃点吧。”
  
  日子就像发霉了一样。自哥哥走后,父亲就很少按时回家了,常常是深更半夜,一身酒气跌跌撞撞的回来,往沙发上一躺,就呼呼大睡了。
  
  母亲总是落泪,要不就是捧着哥哥的照片发呆。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接受哥哥是抢劫杀人犯这个事实的。从小到大,哥哥在他们的眼里,都是最骄傲的。哥哥做的每件事似乎都是对的,除了这件事之外,在我们学校的历届学生光荣榜上,一直张贴着哥哥带着红领巾的照片。
  
  是的,哥哥陆成溪几乎成了我们小街里好孩子的标杆了。从小聪明乖巧,听说妈妈他三岁就会背“三字经”,四岁会算10以内的加减法,被大家誉为天才儿童。哥哥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是家长和老师交口称赞的典范。而我,就像他身后一只丑小鸭,好像我的存在似乎都是多余的。
  
  只是在我每次不小心做错了事,母亲总会声严令色。她总是咬着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陆亦溪,你怎么就不能让人省心呢。你看看你哥哥,从来都不会像你这样的,成天在外面疯,脸上搞得像个花猫样儿。你看你哥哥,衣服穿了三天还是干干净净的。你要是有你哥哥的一半,我也就谢天谢地了。”
  
  是的,我什么都不如哥哥。哥哥一直是我心目中的偶像,也是我努力学习的榜样。是的,他的衣服,什么时候都是干干净净的,不像我早上刚换的衣服,不到中午放学,就弄得脏兮兮的,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难民堆里跑出来的野孩子。
  
  就连我的老师,也常常叹着气,对我说:“陆亦溪,麻烦你以后写字能不能写得正一点,不要了草,好不好。还有,下课了不要到处乱跑。你看你哥哥,多斯文啊,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字写得工工整整的,哪像你啊……”
  
  哥哥,又是哥哥,什么都拿哥哥跟我做比较,我就是我,我就是不如我哥哥,怎么啦?我跟老师顶嘴。老师回头就给我爸爸打电话,电话里先是表扬哥哥一番,然后就是讲我如何如何调皮,如何如何不听老师的话。回家了,我自然又是免不了一场皮肉之苦。
  
  现在哥哥犯案了,家里就像一潭死水,击不起半点涟渏。在以前,我在校园里走路时,总有人慕名而来的问我,你哥哥就是陆成溪吗,就是那个学习成绩特棒长得特帅的陆成溪的弟弟?我说是啊。然后,他们常用一种惊呆的眼神望着我,好像不相信我真是陆成溪的弟弟?在他们的心里,好像陆成溪的弟弟不应该是我这样子的。
  
  现在,我走在校园里时,背后也有指指点点的目光,窃窃自语的说,看,那个是陆成溪的弟弟,听说陆成溪被公安局抓起来,抢劫杀人呢?真是看不出来啊……好像我从来都没有自己的名字似的,我的名字就是陆成溪的弟弟。
  
  在以前,我有很多朋友,李心远,胖子,猴子,二柱子……我们常常呆在一起,打篮球啦,登山啦,跳蝇啦,遇到别的年级同学不认识我的,他们总是满脸自豪的拉着我的手,向他们介绍道:“看,这个就是陆亦溪,我的铁哥们儿。陆成溪的弟弟。”惹得那些人,惊羡万分的望着我们,那时候,我们就会快乐的放声大笑。
  
  现在,他们一个个离我远远的。我刚说:“胖子,心远,二柱子,明天我们去河边钓鱼,好不好?”李心远头摇得像拔个浪鼓,说:“不行啊,我明天要去青年宫学画画。”胖子马上说:“我也没空,我答应爸爸明天帮他去看摊……”
  
  感觉我就像个温疫一样,搞不好会粘上。我悻悻回到座位上,趴在课桌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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