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

　　昨晚又梦见你了。
　　尽管睡得依旧不安稳，睡之前还听到遥远的来自电话那边你无奈的叹息。黑夜迅速掳获所有人平缓的呼吸，抚过她们安静的眼脸，悄无声息地把我包裹。
　　但我还是睁大眼睛，沉溺于只属于你和我的年少里。我想起你总是沉默不语的侧脸，我想起你总是一声又一声地喊着我“傻丫头”，语气里包裹着我没法明了的怅然。那时候的你在想些什么呢？我至今猜不透，但或许是与我有关，也或许不是。想起前些天晚上，我与你都彻夜不眠，通过网络一起回忆我们的青春。
　　说起那些细小的情节，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有短暂的沉默。我问你是否记得我为你写过的诗，你说记得的时候我正推开我床边的窗户，让走廊不灭的光窜到我的床上来。玩偶的眼睛潮湿又悲伤地看着我，一言不发。这一刻我恨不得穿过网络去到你面前大声地吼：“你说你记得，那为什么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得离我远去？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却自作主张地选择背弃！”可我终究是不能的，我和过去的自己不一样，很多时候我连解释、抗辩的力气都没有。
　　那时，季节青涩，凤凰花开满了整个校园。你常做的事就是看着窗外的落花沉默不语，清雅的气质连语文老师都要夸你，说回到古代你就是一名才子书生。可是只有我才知道你有多恶劣。你对我最常说的就是“笨蛋！这些简单的数都不会算！”，“猪脑袋啊！这段文字不能这么理解！”。即使这样，你的无所不能，无所不能让当时的我崇拜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我为了跟上你的脚步，在半夜女孩们的呼吸都融进黑暗里，我还在台灯下啃着枯燥的物理书；我为了能听懂你有时莫名其妙的话，开始看你爱看的书，开始学着写你喜欢的文字。一年下来，我的物理虽然还不及你的五分之一但也能勉强跟在你身后，我能在你莫名其妙的话后面接上一句精辟的话，我的诗我的文章也渐渐得到你的青睐。
　　可我还来不及看清你眼睛里面的光芒，就要和你隔开几个教室。
　　高考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每个高三学生的肩头。那时的夏天，蝉鸣声填满了我们所有的空隙时光。我有时在考卷堆里挣脱，来到走廊，看着你在遥远的那一端的那一角落一如既往的沉默奋战。我有时会忍不住走过去，站在你座位的窗前，目光掠过你的书你的笔你摊开尚未合上的考卷，还有空荡荡的座位。是的，我不敢在你面前出现，我怕会忍不住在你面前失态落泪。你那天晚上那句“好好学习，什么都不要想。”一直在我脑海里盘踞着。你转身的背影在我视线逐渐模糊，泪水打湿了你拒绝了的诗篇。
　　你往日总是欣喜地接过去，眉眼全是笑意。而今日你只留给我一句叹息和背影。
　　我每每回忆至此，泪都会打湿我脸庞。在电话那头的你听到我哭泣的声音都会迅速沉默，然后就是一句轻微叹息。你说我太傻，说我那样为你不值得，说你本身就是一个极其恶劣的人，不然就不会在一高考完就犯下大错。可如今，你只能为了你的过错而承担责任，只能辜负我的心意。
　　你说，“傻丫头，对不起。”
　　你说你和她现在很好，只要努力，困难总会解决。
　　你说你会一辈子记得我为你写过的诗句。
　　你说我会找到一个疼爱我的，比你更好的人。
　　你说，“傻丫头，你要幸福。对不起，我不能再和你联系。”
　　你说，我们相忘于江湖吧。
　　你敲打完这句话，你的头像暗下来了，我连说不的时间都没有。夜色静谧，虫声渐起，耳机里播放的全是你往日最爱的歌曲。渐渐地，连虫声也开始谱成你喜爱的旋律，它们似乎都在为我哀悼，为被爱情错过的哭得一沓糊涂的我。
　　不能相濡以沫，只能相忘于江湖。
　　也许有天，我也能云淡风轻地回想起你和我那些青葱年少。也许有天，我能如你所说找到一个比你更好的人。也许有天，我会发现有些风景注定要错过，有些遗憾注定要留下。
　　愿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