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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四村之副业场村

刘国林 2017-1-14 12:27 4586
  当你踏上倭肯河畔,越秀桥左边的道路时,便来到了红旗镇的副业场。展现你眼前的是笔直的村间道路,两旁是杨柳成行的绿化带。树下绿草成片,各种野花争相开放;穿过一片没膝深的庄稼,便是副业场的蔬菜小区,特色蔬菜应有尽有,引进的草莓琳琅满目。
  
  1980年,红旗镇出资七万元,买下原煤炭局青年点的两栋房屋,红旗镇副业场从此诞生。当时副业场的第一任书记是崔殿臣,场长是候世春。又从东升大队调来一大批社员,开荒选田、建房修路。白手起家,办起了养殖场:养鸡、养鸭、养猪、养牛。
  
  鸡的天敌是黄鼠狼,饲养员却有对付黄鼠狼的绝活。黄鼠狼对他敬而远之,望鸡生畏。因有打黄鼠狼的绝活,一些平日里想吃黄鼠狼肉的酒友嘴馋时,往往就撺掇他:“哥们儿,今日下午有空打两只黄鼠狼解解馋啊?”一听到这话,饲养员的小眼睛马上睁大,且放出光来。因这是他惟一能在酒友面前显白的能耐啊!他因常常打黄鼠狼,吃黄鼠狼肉,家里沾着的黄鼠狼味儿就多,家里也经常有黄鼠狼出没。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一旦碰见不是打死就是随手抓起来一扔便罢。可偏偏他老婆怕黄鼠狼,一看见家里有黄鼠狼出入就吓得大喊大叫,之后便睁圆杏眼骂他:“这都是你平日里打黄鼠狼招来的报应,你以后少打黄鼠狼,要不然咱俩就离婚!”为了夫妻关系不至于闹得太僵,他以后便“金盆洗手”,很少再去打黄鼠狼了。
  
  这年初秋的一天,饲养员正在家里打盹儿,酒友张二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说:“哥们儿,我家的黄鼠狼翻天了,你快去看看啊!”他平日在家里很听老婆的话,一听又让他去打黄鼠狼,便把目光对准老婆,看她的眼神儿。一看她不表态,便没敢轻举妄动。酒友见状顿时读懂了他的窘态,先扑哧一笑,转头陪笑脸,央求他老婆说:“唉,我说嫂子,这可是请我哥去救苦救难啊,你可得高抬贵手开恩放行啊!”他老婆见来人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脸上立刻多云转晴,摇头不算点头算。但有一点,催促他不许和狐朋狗友打恋恋,快去快回。
  
  他赶到酒友家附近时,见好多酒友都在场。只是大家都站在离这位酒友家一百米远的一个小山头上看,没有一个人上前。小时候,他跟三爷打黄鼠狼,练就一套奇特的本领。就像探囊取物一般,一旦发现什么地方有黄鼠狼,只要他想打,没有打不到的。
  
  他放眼观瞧:见酒友家的屋顶上院子里到处都是黄鼠狼。大的,小的,黑嘴巴头的,白脊梁骨的,黑爪黑尾的,白爪白尾的,应有尽有。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最少也有二三百只。酒友的老婆已经被黄鼠狼群吓得休克,被送往医院去了;他的母亲这时也吓得面如土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他讲述着发现黄鼠狼群的经过。“哥们儿,怎么办?”酒友抬眼望着他问。此时他无心探究黄鼠狼的来源,暗地里却犯起了嘀咕:“打?黄鼠狼太多!别人都不敢打,就我一个人打?显然是犯众怒的,别打不住黄皮子惹了一腚臊,不上算。看来只有想法子调虎离山了!”想到这里,他记起小时打黄鼠狼时三爷说过的话:“任何生灵都有头儿,黄鼠狼也一样,要引开它们,只要先抓住它们的头,一切都好办了!”这时他的心里有底了,带上头盔,扎住胳膊、裤腿口,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稳稳当当地朝酒友家走去。这时,身后有好多人都伸长脖子,屏住呼吸,看他是怎么打黄鼠狼的。
  
  他不慌不忙地来酒友家的院子里,黄鼠狼群见竟有人来敢和它们斗法,都哧溜溜地怪叫着来回乱蹿,高翘着尾巴时刻准备寻机发起攻击。“不好!”他陡喊了一声,将手中的木棍啪地一声击打在地,趁黄鼠狼群一愣神的当儿,嗖地腾身跃起,跳出四五步远。这时他看见黄鼠狼群的后面有一只全身皆白的老黄鼠狼,正抓耳挠腮地如同人一般地站立着,嘴里发现吱吱的怪叫声。他见状立即断定它就是黄鼠狼的头,心中暗喜,嘴里噢地一声喊,手起棍落,向老黄鼠狼有腰部扫去。说时迟,那时快,黄鼠狼群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傻了,还没等它们转过头来,木棍已击中老黄鼠狼的腰。就在它回头要咬木棍的当儿,他正飞快地出手一把捏住了它的头。黄鼠狼群见它们的头被擒,都蜂拥般地往身上扑,一蹿一蹿地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有几只胆儿大的竟蹿上他的肩头,吱吱地叫着欲咬他的手,试图救出它们的“老大”。站在远处观看的人群都吓得吐着舌头哇哇地惊叫,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了。
  
  就在这时,一个奇怪的现象发生了,只听他手中的老黄鼠狼吱地一声尖叫,,黄鼠狼立刻停止了进攻,一个个直立着身子拱着小爪听候着它们的“老大”发号施令。事不宜迟,他捏着老黄鼠狼的头,嘴里喊着“滚,滚,滚”的命令,边喊边用木棍啪啪地拍打着地面,迈着四方步缓缓地向门外走去。他捏着老黄鼠的头在前面走,一二百只黄鼠狼排着长长的队伍在他的身后紧紧的跟着。那场面看得围观的人都目瞪口呆,都为他捏一把汗。他越走越快,黄鼠狼群也越跟越紧,寸步不离。他来到一座陡峭的山崖前猛地一甩手,便将那老黄鼠狼扔至崖下。黄鼠狼群见它们的“老大”被甩下了山崖,便一个跟一个地往山崖下跳,那阵势颇为壮观,围观的人群这才长出一口气,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事后他告诉酒友,你家以前肯定有人打死过黄鼠狼的头儿,黄鼠狼的头儿和一般的黄鼠狼不一样,它身上能发出一种奇异的气味儿,而黄鼠狼的嗅觉相当灵敏,它们会寻味儿为黄鼠狼的头复仇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无论如何也别把它打死的。酒友闻听此言吓得半天说不出来话,哭丧着脸说:“我平时根本没惹过黄鼠狼,一见到它就早早地避开了,根本认不得哪个是黄鼠狼的头,哪里还谈得上跟它结仇呢?”但这事其他人无法解释得清,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一番,都认为他的话还是有道理的。酒友家出现的黄鼠狼群虽被他引开了,但从此后他一想到黄鼠狼就头皮发麻,无可奈何了,只好搬到别的地方去住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他带着妻子到河边夜钓。刚坐稳,猛听见有吱吱的怪叫声。与此同时,只见夜色中有无数的黄斑在跃动。他一惊,忙用手电四处照了照。这一照让他瞠目结舌,只见那只被他丢进崖下的老黄鼠狼的指挥下,数百只黄鼠狼已经向我发起进攻了。他连忙把钓竿一甩抛,逼退黄鼠狼群,转头向蹲在不远处小解的妻子喊:“快跑,黄鼠狼来了!”妻子听见他的喊声,吓得连裤子都提不上了,妈呀一声尖叫,起身没命地狂奔起来。奇怪的是黄鼠狼群并没有去追妻子,只围着他吱吱地怪叫,伺机发起进攻。他又故伎重演,陡地一声喊叫,同时用钓竿啪啪地拍打着地面,但这回我的招数却不灵了,眨眼间就有几只黄鼠狼蹿至他的眼前,怪叫着在他的脚面上咬了几口,咬完就逃。幸亏他来时为了防止蚊虫的叮咬,穿着长筒雨靴,才没被黄鼠狼咬透。他猛地一惊,好险哪!这时,他见那只老黄鼠狼又在抓耳找腮地指挥着它的子孙们轮番向他进攻,便三蹿两跳地向它接近,想一把再逮住它。可这次它却早有准备,他进它退,他退它进,腾挪闪跳地和他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使出浑身的解数,可黄鼠狼群却越聚越多,进攻的势头丝毫不减。虽然他并不怕黄鼠狼的进攻,但长久遭此围攻必然凶多吉少。他暗自嘲笑自己:找黄鼠狼的,倒被黄鼠狼逼得手足失措,真是天大的讽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好在酒友们没看到我“走麦城”这一难堪的境地,三十六计走为上,凉锅里贴饼子——溜吧!他瞅准机会,见左侧进攻的黄鼠狼少一些,便挥舞着钓竿哇哇地怪叫,边拍击地面边跳跃着向左逃。三蹿两跳,终于逃出了黄鼠狼的包围圈。正好这时有个酒友骑着摩托来垂钓,便猛地蹿爬上摩托车的后坐。酒友见的靴后还挂着两只叮咬着的黄鼠狼,顿时吓得嘴眼挪了位,语无伦次地喊:“黄鼠狼!你的靴子上挂着两只黄鼠狼!”“快跑!后面还有一大群呢!”他一边将叮在靴后的黄鼠狼狠狠地甩掉,一边朝酒友吼着。
  
  酒友这才如梦初醒,一踩油门,摩托车风驰电掣般地向前飞奔,摆脱了追赶着的黄鼠狼群。回到家里,妻子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边给他脱靴子边唠叨:“往后千万别打黄鼠狼了,这是黄鼠狼群找你报仇呢!”他长出一口气说:“其实,黄鼠狼也和其它动物一样,你不打他,它也不会和你结仇的。”养猪场的养猪人是张臣,养猪50头。山林之大,无奇不有,就连张臣的猪与其它地方的猪都不一样,奇怪的很。真可谓“桔生淮南而为桔,桔生淮北则为枳,水土异也!”也应了电视里的一句话:世界真奇妙。不看不知道!
  
  今年春天,张臣上山采木耳时,意外地在树洞里发现一只奄奄一息的熊仔,看样子生下来一个月左右。张臣抱它时,竟以为喂它奶哩,用两吸前掌抱住他的手就往嘴里送,叭哒叭哒地裹个不停,实在饿得慌。他估摸,可能是母熊抛弃了它,也可能是母熊死去了,若不抱回来,不饿死也得让狼吃掉。这样想着,张臣用蓝子把熊仔挎回里养猪场。正巧一头母猪下崽儿,张臣一喜,何不让母猪奶熊仔?张臣把蓝子放进猪崽群里,没想到母猪一点儿反映都没有。或者是熊仔和猪崽的样子没差多少吧?母猪根本没计较,反正它让熊仔和猪崽群一样饱尝它的恩赐了。张臣大喜,熊仔有救了!慢慢的,母猪变得更主动了,只要熊仔一叫,便匆匆赶到跟前卧倒,示意熊仔吃奶。熊仔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毫不客气地含着猪奶头大吸大吮起来,有奶便是娘了。
  
  可能是从小在一起的缘故吧,熊仔真真正正地把自己当作猪家族的一员了,母猪走到哪里,它便和猪崽行到哪里,从不拆群儿。有时猪崽和它戏闹,拱它的腚,咬它的掌,它也不见怪,静静地任摆弄,很有大哥的样儿。有时,猪崽跑出去斗架,熊仔也急急前去助阵,一掌拨过去,便把对方推个就地十八滚,好像说:“敢和俺斗架,没完!”
  
  母猪领它们到泥水里乘凉,猪崽们天生会拱坑,三下两下便拱出个水坑,舒服自在地在坑里享受着凉爽。熊仔不会拱坑,呆呆地站在水里发愣。这时母猪过来了,一嘴巴把熊仔拱倒。还往它背上拱泥,好像说,傻孩子,不学会滚泥巴哪行?蚊虫咬的厉害呢!看到这里村里人都说张福养的母猪通人性,它若真能带大熊仔,说不定是吉尼斯之最呢!有人问张臣,估计这种“和平共处”的日子还能维持多长时间?张臣说:“顺其自然吧,尽可能把他们养在一起。”他的理论是,庄稼院里,不是经常看见狗、猪、鸡、猫在一起处的相安无事吗?张臣的话副业场的人都信,“进朱者赤,进墨者黑”,说不定熊仔长大了能和“猪妹妹”成亲,杂交出“熊猪”新品种呢!
  
  倭肯河鱼铺河底。河两岸遍布沼泽地,水泡子星罗棋布。这里的猪群都是野生野长,主人根本不需管它。除非是到了晚上,防止野兽袭击,再把它唤回圈里,关好圈门完事大吉。每天早上,成群的肥猪被赶出猪圈,散放到河边的沼泽里。这时猪群撒欢似地往泥里拱,边拱边咔嚓咔嚓地嚼着,津津有味儿。开始,人们还以为它们在嚼什么水草根儿上水螺之类的东西,走近一看,不禁目瞪口呆:猪群在吃大泥鳅。沼泽里的泥鳅十分狡猾,它的洞穴遍布浅水的淤泥里。吃食时,便成群地钻出洞穴;吃饱喝足了,又纷纷钻回洞穴,逃避袭击。
  
  真是一物降一物,倭肯河边长大的猪都晓得捕捉泥鳅的办法。长嘴巴触进泥里,眨眼间就把泥鳅窝掘个底朝天,一窝一窝的泥鳅被掘出来了,四处乱拱乱钻,没有藏身之地。这时,猪群张开嘴巴美美地享受了,不吃饱不罢休。这里的泥鳅没有污染,个大,一般都有二三两重,虽然又粗又短的样子很丑陋,但营养价值却很高。副业场的人喜欢吃泥鳅,有“水中小人参”之称,捞它一桶半桶的,或煎或拌上豆拌酱炖,其香无比,是副业场人待客的佳肴。你想,人吃泥鳅都百吃不厌,何况是猪了?实在是有口福哩!
  
  这里的肥猪不但善捕泥鳅,也有捉小鱼的绝招儿。肥大的身躯往水泡子里一卧,连嘴带蹄一拱四扑腾,一池的水搅浑了,小鱼小虾在水面上浮了一层,这时猪群张开大嘴对准水面轻轻一吸,连水带鱼全吸到嘴里,再把嘴巴一合,鱼被留在嘴里,水却从腮帮流了出去。就这样吃下去,个把小时,已经是大腹便便了。是享受的时候了,在稀泥里打几个滚儿,把稀泥在周身厚厚地滚了一层,蚊虫叮不进去了,在四仰八叉地往水里一仰,宛若大水牛一般。偌大的沼泽里,远远近近卧着数百头肥猪,不管是白猪还是花猪,此时全是一个色了。你想,猪八戒若是看见自己的子孙们在倭肯河边这样逍遥自在,也一定会感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小猪长到三四十斤,便跟着母猪下水学艺。它们的捕鱼技术也有高低之分:技术高的可游到深处捕捉大鱼吃,边追鱼边玩水,其乐无穷;技术差的只能在浅水里转,但也能混个胃饱肚圆,自得其乐。一刮秋风,天气凉了,小猪大猪也不愿下水了。这时,全国四面八方的猪贩子都来收购猪来了。他们知道,这里的猪肉是“绿色食品”,肉味鲜美,很受人们的欢迎。
  
  一天晚上,王发找到张臣说:“你养的母猪开洋荤呢!”把张臣说得莫名其妙。“啥意思?有屁快放!”这小子跟他没正经的,他也没说好话。“不是跟你闲逗,你养的母猪有艳福哩!快跟我来!”说着王发把他扯下炕。
  
  王发一直把他扯到猪圈旁,神神秘地告诉他:“小点声,别惊动了母猪的美梦。”他俩悄无声息地细听,猪圈里传来一头公猪的喘息声和我家母猪哼哼叽叽的声音。“怎么样?你养的母猪找对象还是狗长犄角——羊(洋)式的呢!”王发说话时,一脸的滑稽相。原来,一头母猪正赶上发情期,为了它的方便,张臣没关猪圈门。王发从山上回来的路上,发现一头野猪从山那边蹿过来,把王发吓了一跳。妈呀,冤家路窄,碰上野猪了!咋办?没想到野猪理都没理他,张着伸出獠牙的大嘴,一路小跑,边跑边抽动着鼻子,发出咴咴的响声。王发顿时明白了:“啊,它是到养猪场里‘搞对象’来了,没工夫搭理我哩!”他好奇,悄悄地跟在野猪的后边,见野猪乐颠颠地直奔养猪场的猪圈。王发笑了,啊,看来不是第一次幽会,它们是老相好了!他扔下肩上盛榛子的袋子,凑到猪圈前。只见野猪拱起发情的母猪,边拱边打着响鼻儿。母猪没怪,也没发怒,迎上前去哼哼叽叽,两只头挨到了一起,相互厮磨着,好像说着悄悄话。唠够了,母猪把野猪请上它的卧铺,它俩便甜甜蜜蜜地作爱了。看到这里,王发觉得又稀奇又好笑,忙不迭地跑进屋里报告“特大新闻”。
  
  他俩凑近猪圈时,见母猪和野猪正头挨头地亲嘴呢,野猪的长獠牙碍事,母猪还得躲过它的长獠牙才能接触到野猪的嘴。真是的,母猪不耐其烦,一次次地抬头亲着野猪,野猪也一次次地抬头轻咬母猪的耳朵。看的他俩不住地发笑,野猪和母猪却旁若无人。王发发感慨了:“真真正正的千里有缘来相会哩,人同此情,情同此理呀,世上万物大同小异,你等着抱野猪娃吧!”他俩悄悄地离开猪圈,猪圈里依然甜甜蜜蜜地相爱着。
  
  第二天早上,母猪安然无恙,野猪却不见踪影。五个月后,母猪生下一窝小猪,一个个又瘦又小,一点不像猪八戒的子孙。到和老鼠的长相有亲缘关系,却野性十足,动不动蹿上来咬人。常了,小猎崽受不了猪圈的束缚,它们要出去闯天下,寻根问祖去了。张臣成全了它们,把这群小家伙全放到山上扔给了它们的洋爸爸。没想到那头野猪十天半月就带着这群小猪来看母猪,隔着圈门与母猪头对头地“哼叽”交谈,融融亲情,十分感人。他索性打开猪圈门,让它们“牛郎”“织女”亲个够。
  
  一天凌晨一点多钟,人们们正在窝棚里熟睡,突然被外面“噼噼啪啪”的声音惊醒。借着月光一看,一个庞然大物正在玉米地里肆意妄为。仔细一瞧,是一头孤野猪!眼瞅着成片的玉米被孤野猪祸害得乱七八糟,人们心痛万分,追悔莫及。
  
  孤野猪的厉害大家心知肚明,人们毫无准备,追上去肯定吃亏。万幸,这个家伙已经吃得大饱,没再继续破坏,扭腰晃腚地走出玉米地。等它消失不见了,人们急冲冲地冲进玉米地,满目的狼藉。有的心疼得哭起来。孤野猪糟蹋的玉米比吃的多十倍,真是太过份了。估计这个家伙今天晚上还会来,他们跑到熟识的老乡那里借来了火把、扎枪、锣鼓等物,一位好心的老乡还把两条猎狗借给了他们。
  
  当天夜里,孤野猪果然又来了。我们事先已在地边埋伏好,相距还有百多步时,他们敲着锣鼓,举着火把手电,大声呐喊着向它冲去。对于这么一头庞大凶悍的孤野猪,他们当然不敢奢望能擒获残杀死它,只是想吓唬它一下,让它知道人们的厉害,以后别再来捣乱就是。据说野猪十分害怕火和噪音。但这头孤野猪都恰恰相反,不但没逃走,反而大吼一声,朝人们猛扑过来。它的速度极快,所经之处草木横飞。人们都吓得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转瞬间,孤野猪已冲到近前,他们知道跟它正面交锋无异于以卵击石,还是先避避锋芒再说吧,于是兔子般地四处逃散。孤野猪却紧追不舍,在高大的树木间钻来钻去。孤野猪也真是缺心眼儿,并不是盯住一个猛追,而是追不上这个又去追那个,连蹿带跳地白白地消耗着体力。看来这是一头智商不高的孤野猪。人们心里有了些底,绕到它身后开始反击。扎枪连连射中它的身上,可惜它的皮太厚,经它一番折腾,射中的扎枪纷纷被它甩掉了。谢大愣见状手持扎枪冲了上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孤野猪惨叫一声,那扎枪已扎在它的后腚上。孤野猪暴跳如雷,横冲直撞,瞪着红眼睛搜寻袭击的目标。不料又有一支扎枪击中了它,孤野猪气炸了肺,也不知该追谁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朦胧的月光下有个叫张大胆儿的也手握扎枪冲向孤野猪,看样子他是想离得近些,以便击中孤野猪的致命部位。五米,四米……孤野猪只顾追别人,竟一直没注意到他。张大胆儿伸直手臂,即将掷出扎枪的一刹那,突然,他脚下一个踉跄,扎枪飞出后偏差很多,击中了孤野猪的侧脸。与此同时,张大胆儿的身子也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一时无法动弹。孤野猪忍着巨痛,掉头发现了偷袭它的张大胆儿,立即大吼着向他扑去。张大胆儿挣扎着抬起头,可惜他力不从心,心里明白腿打缥儿,怎么爬也没爬起来。在这危急关头,两条忠实的猎狗向孤野猪猛冲过去,而人们此时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了!
  
  猎狗当然不是孤野猪的对手,只能凭借着灵活的动作同孤野猪周旋,想把它引开。突然,孤野猪猛地向前一蹿,闪电般地把尖嘴伸向一条猎狗的肚下,瞬间把它撅向空中。只见那条猎狗在空中翻了一个滚儿又坠落下来,正落在孤野猪张着的大嘴上,它伸出嘴外的那两个长长的獠牙当即插进了猎狗的软肋。只见孤野猪抬头举着那条猎狗紧跑几步,又猛地摆动尖嘴往后一甩,立刻把那条猎狗甩出三四米远,撞在一棵大树上,只挣扎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人们第一次见到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腿肚子一下子攥了筋,浑身也不由自主地哆嗦成一团。还是谢大愣不怕死,趁这空子拖起张大胆儿就往回跑,大伙儿都吓破了胆儿,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只顾逃命了。
  
  人们一个个如泄了气的皮球,狼狈不堪地跑回窝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地谁也不说话。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张大胆儿先开了口:“我在老猎人卜老疙瘩家住过,他经验很丰富,能不能求他帮个忙?”一听到卜老疙瘩的名字,大家又都有了精神,那可是威震八方的老猎手,据说他天生胆量过人,一辈子猎获的野猪不计其数,对付这头孤野猪也该有办法的。
  
  第二天,张大胆儿约谢大愣带着两瓶酒去了卜老疙瘩的家。前前后后地叙述了遭遇孤野猪的经过,掰饽饽说馅地请他出山。卜老疙瘩很同情他们的处境,在详细了解了情况后,他说:“野猪也是很聪明的动物,一般都是成群结队地过着有规律的生活,不会与人为敌的。不过野猪和人一样也有好坏之分,有的天生就坏。有些孤野猪本来就有恶习,离群成为孤猪后就会更加肆无忌惮,反复无常。来玉米地里胡闹的这头孤野猪就是如此,它已接近疯狂,不可救药啦……”“那应该怎么办?”张大胆儿急急地问。“如果把它撵走,将来它还会干别的坏事,那只有杀死它啦……我老了,真的不想再杀生啦,这次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啦……”说到这里卜老疙瘩长叹一声。
  
  “你有把握杀死它?咱们人手够吗?会不会很危险?”张大胆儿一连串地发问。“孤野猪可不像群野猪那样好对付啊!”“人手足够啦,用不那么多人,也没什么危险,非常简单,你们等着瞧吧!”
  
  看着卜老疙瘩胸有成竹的样子,人们如坠五里雾中,却又不便多问。只见卜老疙瘩找出三块又大又厚的木板,上面钉了许多粗铁钉子,钉头又安上木塞儿。当天下午卜老疙瘩在玉米地的周围详细做了勘察,确认了孤野猪离开时必经的路线。在一个杂草丛生、地面较硬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把三块木板安放好,钉头冲上。一切安顿完毕,他才一个个地拔掉木塞儿。那些钉子有三寸多长锐利无比。卜老疙瘩边用杂草盖那些尖钉子尖儿,边满意地说:“必须伪装得天衣无缝,孤野猪的嗅觉灵敏,上当的次数多了,它变得越来越狡猾啦,绝对不能让它觉出有埋伏才行……”
  
  当天晚上,孤野猪又如约而至。大家已充分领略过它的淫威,谁也不敢呈能了,只能任凭它为所欲为了。卜老疙瘩却眯着笑眼不紧不慢地说:“等一会儿就有好戏看,现在它吃得越饱越好!”
  
  孤野猪在玉米地里又吃又拱,祸害了一大片后才心满意足地走。它的肚子撑得溜圆,走起来一步三晃,边走边哼哼叽叽地喘着粗气。借着月光看,它已走到了设伏的地方。人们正屏着呼吸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时,只听一连串的哀嗥打破了夜的宁静,紧接着就听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仿佛是一堵墙被谁推倒了。人们竖起耳朵听着,既高兴又害怕,谁也没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卜老疙瘩的眼色行事。只见他一挥手,人们们才群星捧月般地跟着他直奔孤野猪而去。一路上,孤野猪的惨叫声不断传来,越叫越凶,越叫越惨。走到近前用火把和手电光一照,人们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孤野猪倒在三块厚木板的钉子尖儿上,拼命地扭动着身躯。它的四蹄和半个身子全钉在钉子尖儿上,它越是挣扎,扎得越深。只见卜老疙瘩挽了挽袖子,从张大胆儿手中接过扎枪,对准孤野猪的两个前肢上方猛地一捅,只听噗地一声,鲜血顿时泉涌般地喷了出来。孤野猪一声长嗥,喷出了最后一股血,便一动不动了。
  
  几乎是弹指一挥间,一头重达千斤的孤野猪被降服了,卜老疙瘩的超凡智慧令人们肃然起敬。“这是祖传的绝招儿,专门用来对付与人为敌的孤野猪的。而用来对付野猪群就不行了,它们的警惕性太高……我一共只用过两次,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的狩猎生涯也该结束了。我老了,不应再杀生了……”卜老疙瘩喃喃地说,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人们都被卜疙瘩的一番心里话所感动了,认为他的话在理:人类应该理解野生动物的习性,好好地保护它们,为它们留出宽裕的生存空间,与它们和谐共处,世界才会丰富多彩,人类的生活才会丰富多彩!过去,北大荒人烟稀少,野狼成群。经常夜里闯进村子咬死牧畜,白天拦路咬伤行人。副业场人为了生存,和群狼展开了狼进我退,狼驻我扰、狼跑我追的游击战。猎狼成了副业场人一项主要活动,猎狼的高招五花八门,猎狼的绝技更是成出不穷。
  
  围狼•射狼•套狼
  
  副业场人上山猎狼一般为五六人或八九人,再多些十几人。围狼分行围和坐围两种。行围就是大家一同赶杖,一同猎杀。众人见到狼踪围城大圈儿,共同追赶,边追边喊,使狼难辨东西南北,被赶到低谷之中或山头之上,众炮手举枪射杀。最多时,一次能围猎一二十只狼。赶杖有规矩,不能再半山坡上射杀,以免误伤同伙炮手。打坐围,是炮手在某低谷旁或山旁等候,其他赶杖的人把狼围赶到指定地点,由守候的炮手射杀。
  
  地枪射狼是一种较为简便的猎狼方法。原始的地枪射狼是把弓箭拉满了,把安有扎枪头地地枪隐藏与狼群经常出没的地方,待狼群经过时碰到地枪机关,扎枪头射出,将狼射杀。这种射杀方法虽然简便,但全凭机遇性,有时能够杀死狼,有时射不到要害部位,狼便带着扎枪头逃走了。后来,副业场人改进了地枪装置:把四分钢管磨成锋利的斜刀安装在弹簧下,藏于草丛之中。狼群经过,碰到机关,钢管射出便立即毙命。
  
  有猎狼经验的副业场人根据狼踪、季节、地形的不同,就知道把套子下在哪儿,怎么下。一般在狼群经过的地方下高套,使之能套到脖子。套子必须用钢丝,以防狼咬断。也不能太长,以免被套的狼挣扎时挣断套子而逃走。套子下得适中,越挣扎套子越紧,用不多时便把狼勒死了。
  
  窑狼•哨狼•诱狼
  
  猎狼用的窑叫狼窑。所谓狼窑就是设置陷阱,使狼掉进走不出来被活捉。此法是捉活狼的最好方法。在狼群经常来往的线路上挖多少狼窑,根据狼群多少、活动范围、地势来确定。狼窑长宽深各为八尺到一丈的深井,摆上大的树枝设为疑物,使狼只能走中间的路落入狼窑之中。最原始的狼窑只是一个深井,上面横上木杆,盖上树枝,然后盖上浮土、草皮。狼掉进窑中,捉它十分费力,也不好往出弄。后来,北大荒人发明了窑中窑:用两层井字形的木杆置于窑中,中间一层,上面一层,上下层距离四尺左右。上层覆盖树枝、泥土、草皮。狼掉下去卡在中间的井字杆上,上不来,下不去,捉狼也容易。窑狼有两种方法:一是自然窑狼,全凭经验和机遇,掉进几只算几只。二是围狼入窑。发现狼群四面圈围,呐喊鸣枪。听到呐喊和枪声,郎顺原路逃命,逃在前面的掉进狼窑里,后面的想躲也来不及,有时能掉进好几只。狼生性多疑,嗅觉灵敏,新狼窑不能立即用,须经过数月风吹雨淋,没有了鲜土味儿,长出新草才能使用。
  
  狼哨是副业场人猎狼的古老方法。狼哨有木制和桦树皮制两种,吹起来似狼在鸣叫。有经验的副业场人可以用狼哨吹出公母两种狼的叫声。狼有鸣叫求偶和闻声而聚的习性,副业场人根据狼的这种习性发明了狼哨。狼一般情况下不发出长长的鸣叫声只有在求偶或发现猎物才发出长长的鸣叫声。求偶交配期,母狼会发出长鸣声作为求爱的信号,公狼听到声音会自动奔来。平时,先发现猎物的狼发出长鸣,向后面的狼群报告喜讯,群狼闻声很快聚来。这时猎手早已锁定各自目标,枪炮齐鸣,群狼应声倒在血泊之中。
  
  副业场人喜欢将捉到的狍子养在家里驯化。驯化的狍子非常不容易,一般得驯养三二年才能驯化掉狍子的野性,听人的摆布。驯化好的狍子不用圈养也跑不掉,把它放在山上玩个三天五日的,还会自己回到家来。用驯化的狍子骗狼十拿九准。狍子一旦找到狼群,就会把狼群引到猎人潜伏的地方。猎人穿着毛朝外的狍皮衣裤,戴着狍头面具,悄悄接近狼群。狼性虽多疑,但见了到嘴的猎物早已垂涎三尺,放松了警惕。这时猎狼,真是天赐良机。
  
  追狼•网狼•吊狼
  
  副业场人善于驯养猎狗。挑选腿长、耳立、鼻尖、齿快、眼明的好种加以驯养。到了大雪封山的时季,前后村的猎户把猎狗聚到一起,不下百八十条。发现狼群,一声令下,百多条猎狗似离弦之箭,从四面将狼群包围。有的狼死命外逃,却被群狗围得水泄不通,只好在圈内东撞一头西撞一头地疲于奔命。雪地放狗追狼最好是雪深过膝,特别是积雪被太阳一晒,上面结一层硬盖,是猎狗撵狼的最佳时机。狼已饥寒交迫,四肢疲劳过度,在积雪里艰难拔腿。而此时的猎狗以勉待劳,凶猛得如同狮子,狼只有招架之功,无有还口之力,只等死路一条了。在河结冰的时候,狼到河边找水喝,也是捕猎狼的良机。副业场人掌握了狼找水的规律,潜伏在河边的树丛里,待狼到河边时,突然放出猎狗,将狼群轰到冰上。狼群在冰上无法行走,越挣扎越摔跟头,怎么爬也不上了岸。此时的猎狗分工明确,三五只狗看一只狼,只管往冰上赶,不许狼往岸上靠。猎人则带上铁丝编织的网罩住狼身上一按,便把狼罩在铁网里。先捆其嘴巴,在绑四肢,不大功夫,便把冰上的狼生擒活捉了。
  
  在狼经常出入的山林间栓上网,在狼道两旁布上疑物。猎人发现狼群朝张网的方向奔去,便在其后开枪射击。狼听到枪声,撒腿便逃,顾不得前方有疑物,一头撞进网里。网口自然封住,狼在网里越拼命挣扎网裹的越紧,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只能眼睁睁地被捉。
  
  在狼经常活动的林间小路旁选一棵有弹性的小树,在一人多高处栓一根铁丝,将树拉弯,并在树旁的木桩子上绕牢圈,铁丝中间打一轴扣,系在路边销好的树桩子上。狼群经过时,有的狼爪被铁丝套住,它向前奔跑挣扎,铁丝的轴扣从树桩子上脱落下来。弯曲的小树弹力很大,待小树伸直时,便将狼吊了起来,只待猎人捕获了。
  
  夹狼•桩狼•抽狼
  
  夹狼的器械有木夹和铁夹两种。木夹是用木棍弯成弓状,用两张大小一样的木弓重合在一起,夹中吊诱饵的挂钩,弓劲大小适中,放在狼群经常走的林中雪地上,狼咬诱饵,夹子便夹在狼的头上,顿时便气绝声望。也有夹狼爪子的夹子,叫木凿脚。制作方法是在木板上等距离地凿许多眼,木板必须选用硬木,有砍成正方形的,也有砍成条形的。凿的木眼要有一寸多长的钉子,狼爪踏进木眼后甩不掉挣不脱,不敢跑动,只能用三条腿跳,待其筋疲力尽时,猎人上前捕获。
  
  地桩猎狼一般用柞木,竹子削成特别锋利的尖状,半尺左右长。春夏秋天使用的地桩是单根插在地上的,冬天用的地桩是数根排列在长木板上的。地桩刺狼不是靠桩尖刺入狼爪猎获的,而是狼踏上木眼上桩尖必须跪倒,前胸必然前倾扑地,桩尖刺入要害部位使其死亡或刺成重伤不能逃跑而猎获。
  
  抽狼一般是选择弹性好的硬木,一头固定在小路旁的林树下根部,另一头拴着绳子,将木棍拉成弯弓状,绳子从另一棵树绕过,扯过狼群经过的林中山路,中间抽扣系在小树桩上,另一头在小路旁系个活扣。狼一碰到绳子,抽扣脱落,绳子一松,如弓式的地棍产生反弹力,将狼抽倒而捕获。
  
  副业场人猎狼、斗狼的绝技,硬是把狼从荒原上赶进深山老林,逼上绝路。这是副业场人与天斗、与地斗、与狼斗的聪明智慧的历史见证。如今副业场人斗狼绝技早已进入历史了,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这篇小文,也是对当年开发建设副业场的先辈们最好的纪念。
  
  一天,人们在深山里转悠,意外地发现一只小狼崽儿,立即过去把它逮住,塞进蔴袋里。在几十米外还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估计是狼的巢穴。可能老狼出去觅食了,狼崽儿自己跑出来玩儿被人们逮住了。
  
  卜老疙瘩突然奇想,他要用狼崽儿诱出活捉母狼。山区的狼虽然是凶残狡猾的野兽,但哺乳和抚育幼崽儿期间母性十足,它若发现崽子丢失,定会不顾一切寻找营救的。
  
  他们四人在卜老疙瘩的带领下,抬着捕捉老狼的器具进了山,很快来到距狼穴不远的一棵大松树下。卜老疙瘩先把狼崽儿的脖子上圈上项圈儿,用铁链子拴在树干上,又攀上松树,在巨大的树枝间撑开了一张尼龙网,网口冲下,正罩着狼崽儿。一切布置停当后,人们撤到了一百米外的石壁下耐心等待。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钟头后,狼崽儿凄惨的叫声终于引来一只老狼。它个头很大,腹部垂下的乳头证明它是狼崽儿母亲。它大概已在山中奔走寻觅了很久时间,此刻一见爱子,真是喜不自禁,不顾一切地冲到松树下,叼起狼崽儿的脖子转身就跑。
  
  结果可想而知,狼崽儿被钢项圈儿勒得直翻白眼儿,差点儿断了气。老狼大骇,忙放下狼崽儿,见有铁链拴着它的崽子,便立即抓咬起来,直咬得老狼嘴角淌血,也没咬断。它彻底绝望了,用鲜红的舌头舔着爱子,呜呜直叫。眼瞅着孩子身陷绝地,自己却眼睁睁地不能解救,哪个当妈的能受如此煎熬?满腔仇恨化作了愤怒和疯狂,老狼狂吼起来,山谷中回音阵阵,令人胆寒。它抬头看见了悬在头顶的大网,怀疑是它在作怪,便猛地跃起,张嘴就咬。经验丰富的卜老疙瘩岂肯怠慢,使劲一拉引线,坠着石头的大网径直砸下来,网口正对准跃起的老狼,它一下子被罩在网里。
  
  “快上!别让它跑了!”卜老疙瘩一声令下,人们手持木棒一窝蜂地冲过去。老狼不肯束手待毙,暴躁如雷,狂抓乱挣,但尼龙网结实得很,越缠越紧,它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望网兴叹了。人们瞅准机会一顿猛揍,终于把它打昏,牢牢绑住它的嘴和四肢,大呼小叫地把它抬下山。
  
  老狼和它的崽儿都被关进副业场的菜窖里,菜窖是用大石条砌成的,窖盖是一寸厚的木板,它要逃出来根本不可能。老狼苏醒后见已身陷绝境,顿时悲怒交加,连冲带撞,好一通折腾也无济于事。一天一夜后,老狼终于精疲力尽,口唇干裂,精神恍惚。卜老疙瘩冷笑几声,让我往窖里扔了几大块野兔肉,饿急了的狼崽儿立即跑过来大吃起来。老狼见了却叼开狼崽儿不让它吃,自己也坚决不吃。卜老疙瘩见了直巴嗒嘴,叹口气说:“哼,还挺有骨气,饿你三天,看你还逞能不!”
  
  三天过去,老狼已瘫软在地,奄奄一息,如果不是眯着的眼偶尔露一下凶光,真跟死了一样。看来这只性情刚烈的老狼宁肯饿死,也不想吃一点儿人喂的东西了。倒是那只狼崽儿这几天没少吃肉,见了人就摇头摆尾讨吃的。
  
  很快就有了消息,省里的狼犬训练基地有意要买这对狼,并说两天后就派车来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听到这个消息人们都乐得合不拢嘴,卜老疙瘩更是乐得小曲不离口:“王二姐思夫眼泪汪汪,一天在墙上划一杠儿,两天在墙上划一双……”
  
  到约好交货的头一天下午,卜老疙瘩亲自动手钉了一个装狼的木笼子。李大宝说:“用粗木头钉个结实点儿的吧,别让它娘俩跑了!”卜老疙瘩却不以为然:“你看它压根儿都不动一下,软得像个面团子,借它两条腿也跑不动啦!”是啊,老狼一连七八天没吃一点儿东西,没喝一滴水,铁打的也受不了哇,难怪卜老疙瘩这么自信。
  
  两只狼都被扔进木笼,锁好了笼门。专等明天往车上一装,钱就到手了。考虑到一笔横财已经到手,卜老疙瘩破例地掏腰包买了几瓶好酒,亲自下厨炒几个小菜儿,招待三个小青年,待他们四个酒足饭饱后,卜老疙瘩又亲自给我下一道命令:“今晚你看好这个木笼子,可别让煮熟的鸭子飞喽!”便把我们啃过的山兔骨头和野鸡骨头倒进木笼里。狼崽儿闻到香味儿早已垂涎欲滴,立即狼咽虎咽地吞吃起来。而老狼依旧无动于衷,它的沉默让人们心底隐隐一震,没想到它竟这么有骨气。有人叹了一口气,便返身进屋。但谁也不敢违抗卜老疙瘩的命令,坐在炕上往窗外看,正好看见那个木笼。大约后半夜刚过,突然发现老狼站起身来。要知道,几天来它一直是趴着或者躺着。感到意外地同时,更加注意观察它的动作了。只见老狼慢慢移动睡着的狼崽儿跟前,张嘴在爱子的脖子上亲吻起来。这是不是回光返照呢?也许老狼快饿死了,临死前强打精神正在与爱子吻别吧?
  
  狼崽儿吃得饱睡得香,毫不知觉,依旧打着呼噜。看得出老狼异常伤感的样子,满怀着对生的眷恋,更放不下自己的孩子。它的身子颤抖着,像在哭泣。突然,它的绿眼中射出怪异可怕的绿光,嘴巴用力一合,只听狼崽儿低声呻吟,并使劲地挣扎,但老狼尽力没让它叫出声来,更没让它挣扎一下,便咬断了爱子的脖子,爱子已身首异处!啊?老狼竟然咬死了亲生子,这怎么可能呢?人们使劲地揉揉眼细瞧,只见老狼凶相毕露,毫不迟疑地舔吸着爱子的鲜血,随即又大口地吃着爱子的身子。
  
  真是骇人听闻!人们一下子惊呆了,但联想起狼崽儿几天的表现,马上明白了:是因为狼崽儿吃了人喂的肉,老狼才不能饶恕它。在老狼看来,狼崽儿已经变了,不再是自己从前的宝贝。它也许想和孩子一起绝食而死,决不向人类妥协,但它的孩子太不争气了,竟向人类屈膝献媚,摇尾求生。这是当母亲的最大耻辱!只能杀死它,这是拯救孩子的最后方式了。
  
  老狼不大一会儿便把狼崽儿吞下肚去,吃饱后它来了精神,伸鼻子在木笼中乱嗅起来,并不时警觉地向四周张望。它很快盯住了一根最细的木条,用利齿啃咬起来。它想逃跑,我的天啊!有人本能地在屋里大叫起来:“来人哪,老狼要逃跑!”喊声惊动了卜老疙瘩,也惊动了啃咬木笼的老狼。它索性甩开大嘴咬得更欢,那根木条已被老狼咬断了一半儿。这时卜老疙瘩领着两个小青年已冲出屋来。他不相信煮熟的鸭子真的会飞,叮嘱人们别往死里打,天亮还等着交货呢。正在他指手划脚的当儿只听嘭地一声木笼的顶端被撞开了,还没等人们反应过来,只见一个黑影嗖地一声掠过我们头项,旋即又来个鹞子大翻身,一闪身,翻出木杖子,一转眼就蹿进林子里,没了踪影……卜老疙瘩打过仗才想起把式,大吼:“还愣干啥?快进屋拿枪!”等人们把枪拿出来,只见卜老疙瘩对准老狼逃跑的方向一枪接一枪地打起来,没完没了。人们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都心照不暄:“这是他开枪为老狼送行呢!”
  
  副业场在大山里开了个煤矿。一天夜里,矿工们都睡着了。一个小青年梦里觉得有人摆弄他的后脚跟,蹬了一下,又摆弄,还发生咔哧咔哧的声响。他一烦,翻起身正要骂“谁他妈的没事摆弄我的脚?”却见一只大老鼠吱儿地一声蹿出一米多远,正瞪着圆鼓鼓的眼睛瞧他吱吱地叫呢。天哪,山里的老鼠比山外的老鼠要大得多,不算尾巴,身子尺把长,那尾巴根儿有小拇指粗,活生生的一头刚出生的小猪崽儿模样儿,嘴里嚼得叭叭地响。再看自己的脚跟,硬纸壳厚的一层老茧已被老鼠嗑去,露出鲜嫩的红肉。再瞅右脚趾头,被老鼠嗑得正嘀嗒嘀嗒地往出流血珠。他慌忙踹醒身边的王老疙瘩,他父亲是生产队的赤脚医生,有时他就帮父亲打下手。他睡眼朦胧地爬起,嘴里嘟嚷着:“大活人让老鼠给咬了,方你还是个人!”他听这话更来气了:“我愿意让老鼠咬呀?”
  
  没出三天,王老疙瘩的脚趾也让老鼠嗑了,伤情比他的还重。无奈,也只能用酒精棉球消炎粉之类的涂抹一下,再缠上纱布就完事。如果在山外,说不定他父亲还得给扎一针狂犬疫苗,防止得狂犬病类的疾病,可在山里却没这个待遇,他只好将就了。往后,王老疙瘩学乖了,他要和老鼠交朋友,端着饭盒说:“我喂喂你们,再别嗑我的脚了,好吗?”一扬勺,大楂子饭扬了出去,立即有几十个老鼠蹿上来,齐刷刷地蹲着看,却不敢吃,怕上王老疙瘩的当。王老疙瘩见了笑着说:“都说你们记恨人,我看你们不大对头,是不是怕我打你们?哪能呢,我喂了你们,就是想和你们交朋友!”说着,又扬了一勺。
  
  二胖子好奇,也蹲下身子看热闹。一不小心,一只大老鼠蹿上他的饭碗,叼住碗沿儿不放。二胖子说:“妈的,胃口给吊高了。来,咱亲哥俩拔河吧!”说着,便把碗往上提,大老鼠叼着碗沿儿不松口,四腿前伸,屁股后坐,因为嘴用力,耳朵支得格外高,就像用钓竿拉一条大鱼。“好的,劲儿还不小!”二胖子端着碗向后拉,究意是人力气大,那鼠磋着地被拖过来。拉了几个回合,王老疙瘩打圆场:“算了吧,好男不跟鼠斗。”二胖子却觉得好玩儿,嘟嚷着:“没那么便宜!又一次把碗往怀里拉。那鼠体力消耗过大,呼哧呼哧地大喘,鼻翼一张一张的,二胖子的手指都感受到它的鼻息。二胖子的恶作剧,把那鼠激怒了,鼠毛炸起,油亮亮的如一还黑缎。二胖子见状猛地一松手,那鼠和碗倒着射出去,退了好几步才稳住阵脚,嘴却仍叼着碗沿不松口,把饭碗拖跑了,看热闹的鼠群也随之而去。
  
  鼠群渐渐习惯了王老疙瘩的施舍,饿了就直奔他们住的窝棚。人对鼠好,鼠却得寸进尺。前几天,王老疙瘩下山回家给取大酱吃,晚上回来已是黑天了,他掀开被窝想睡觉,却发现一对老鼠守护着一窝刚出生的小鼠。王老疙瘩却见怪不怪,欣喜地叫道:“快来看,母鼠在我的被窝坐月子呢!”二胖子听了大惑,“你怎么分得出公母?”王老疙瘩笑得很开心:“跟种猪差不多哩,公的后边拖着一嘟噜,母的却光溜溜的。快来看,这还分不出公母?”他这么咋乎,公鼠母鼠却不跑,满不在乎地做它们的护理工作。他们几个都跑来看稀罕。这时,王老疙瘩又给它们打圆场:“看够了吧,白看不花钱的,西洋景见好就收吧。得,你们到炕梢去护理吧!”说着,轻轻地给它们移了窝。
  
  有一天夜里,王老疙瘩放被子时,竟发现脚下的炕席一看,竟有六只老鼠死在炕席底下,都已腐烂生蛆了。这是咋事呢?查来查去,他突然看见了王老疙瘩刚从山下带来的一架大录音机,每到中午他都放的声音很大。他忙查阅有关次声波的生物效应的资料,才恍然大悟,高强度的次声波,能够损伤生物的机体,甚至危及其生命。他说:“病根找到了,它们都是收音机的声音放大震死的。”王老疙瘩不信,收录机的声音放大就能震死老鼠?扯蛋!他在墙角找到一只刚死不久的老鼠,经解剖发现,它的内脏器官已出血破裂,这才相信收录机真的能杀死老鼠,喋喋不休地说:“早知道它有灭鼠的功能,我何必浪费那么多米饭喂老鼠?”
  
  他们窝棚不遭老鼠的秘密上报到矿长那里,竟高兴得手舞足蹈,不停地责怪他:“咋不早说?可把我害苦了!”原来,前几天他睡得正香,一只老鼠钻进他的被窝,在搜索前进中嗅到了它向往的气味儿,便鬼使神差地钻进他的大裤衩里,终于找到了攻击的目标,便张开嘴对准目标连咬了几口。“哎哟——”矿长双手捂住骤生剧疼的部件,同时也捂住了咬他部件的老鼠:“好哇,你敢咬我老二!”说着,掐住老鼠的头,直到把老鼠掐死,才把它从裤裆里拽出来。
  
  这下子,他算出名了,在全矿推广了“收录机灭鼠”的“经验”,没多久,各窝棚都时不时地响起收录机大功率的音乐声,此伏彼起,大山里回荡。
  
  时间长了,窝棚里不见老鼠了,倒觉得空荡荡的,没着没落。感触最深的是二埋汰。一天晚上,他睡得正香,猛然向觉得有个软乎乎的东西爬到他的脸上,才睁开眼,和老鼠大眼瞪小眼地对着瞧。二埋汰觉得有趣,朝老鼠挤挤眼皮,老鼠以为跟它暗送秋波呢,就抬爪挠他的眼皮,以示亲热。二埋汰痒得舒服,又挤挤眼皮。没曾想老鼠误认为让它亲嘴呢,便飞速出嘴,一举咬中,二埋汰觉得老鼠的玩笑开大了,大怒,挥手便打,却没打中,竟把自己的脸打出五个手掌印子。老鼠飞身跃到地上,二埋汰了嗖地跃起,甩鱼网般地甩出被子,企图罩住老鼠,人也随被子扑过去。没想到被子罩在屋中央的尿桶上,老鼠溜走了,他却把尿桶撞倒了,半桶尿全洒在被子上,打鼠不成反把被子灌了半桶尿,晾了大半天才干,但仍是刺鼻的瘙味儿,惹得二胖子和王老疙瘩谁也不愿挨他睡。
  
  二埋汰留意老鼠还另有隐情。他伸着十指说:“谁说老鼠没好处?那鼠把我的指甲咬得多整齐?不信你们看?”这话说得在理。他的指甲长时间不修剪,伸出来就像熊爪似的。夜里,老鼠嗑他的手脚指甲,却很少伤及他的皮肉。还有更绝的呢,老鼠吃他的脚跟茧子,把肉皮吃完却不咬嫩肉,保证不渗出血。为此,二埋汰没少跟王老疙瘩显摆。可也是,他真和老鼠有缘份,或许老鼠也知道他只属鼠的,把他当作同类了?王老疙瘩听了却一撇嘴:“不以为耻,反倒为荣。你一年洗几回脚,茧子赶上熊掌厚了,老鼠还能嗑得透?”一席话,把二埋汰说没电了。
  
  大山里的老鼠有一大优点,比较干净。矿工们与老鼠为伍,却没出现过因老鼠出现的疾病。真的,老鼠清除垃圾的能力使二埋汰获益不浅。饭后,他经常不洗碗,老鼠便把他的碗筷舔得不剩一片菜叶,一粒米饭。下顿饭前,他用清水冲冲即可。他还津津乐道地谈论自己睡觉时,老鼠爬到他脸上接吻的事。还断言,来接吻的肯定是母鼠。说穿了,老鼠之所以和二埋汰接吻,是因为他的嘴唇、嘴边有食物残渣,还因为他长期不刷牙,深厚的牙垢对鼠也有吸引力。鼠的鼻子极灵,星星点点的食品味儿也躲不开它的侦察。有人亲眼见老鼠瞧见吊在屋粱上装食物的小筐,筐里装的都是些糖果类的小食品,把小筐吊在屋梁上,就是防鼠的,却防不住。它们会像耍杂技的地顺吊绳往下爬,一直爬到筐里。少顷,又见它们的嘴都鼓囊囊的。原来是它们盗得糖果后又顺着绳子往上攀,循环往复,没几天,便把筐里的糖果盗空了。
  
  说心里话,在大山里的日子挺憋人的。没想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受得了这寂寞的煎熬?日子难以打发时,何以解状?一是吹牛,二是改善伙食,三是看老鼠。他亲眼见八只老鼠相互衔着尾巴绕着装在盆里的野鸡蛋转圈儿,急得抓耳挠腮的不知所措。最后,不知哪个老鼠突发灵感,突然跳进盆里,抱着个野鸡蛋往外滚,滚到盆外后仍爷着抱着那蛋不放松,只见一只老鼠叼住它的尾巴,四爪用力往前拉,如同纤夫拉纤一般。细瞧,那抱蛋的鼠的左右两侧各有一鼠伸着前爪往前推,就这样摇摇摆摆地把蛋盗走了。其它的鼠见了也如法炮制,也是抱蛋的,拉纤的,推鼠的一阵忙活,乐此不疲,直到有人大喝一声,它们才不得不丢下蛋,逃亡夭夭。
  
  他还亲眼见过老鼠运动会,所谓老鼠运动会无非是爬墙、短跑、跳高、摔跤等项目。它们却玩得很开心,不厌其烦。最糟糕的运动是跳水和游泳。它们能顺着锅台爬到缸沿儿上,然后再像跳水运动员那般往水里跳,然后再在水缸里游泳、洗澡,却再也爬不出来了,直到淹死为止。害得他们不得不把水倒掉,再跑二里地外重新担水做饭。
  
  更绝的是王老疙瘩见过老鼠开会。几十只老鼠很整齐地倾听鼠王训话,洗耳恭听,没有捣乱的。散会时也进然有序,大鼠先走,小鼠跟在后面,走得很有章法。王老疙瘩大喝一声,它们才一哄而散,争相逃命。没逃多远,它们又停下来,吱儿吱儿地乱叫,像是骂人,又像是冲王老疙瘩发威。这个王老疙瘩却以为老鼠给他唱歌呢,一时兴起,在手掌上放点儿饼干渣,伸向鼠群,老鼠便放上来吃。他一把抓住一只,逗一通再松开,再捏一块饼干渣在掌上,又有前仆后继者。突然,王老疙瘩灵机一动,翻出注射器,给抓住的鼠注射清水,痛得老鼠乱蹦乱跳,他们几个却开怀大笑。一天早上,王老疙瘩突然说,他昨晚上写的入团申请书不见了,他们几个以为他开玩笑。见他很认真的样子,便四处搜寻,却发现被鼠叼走,是二胖子用炉钩子从墙角沟出来的,已被嗑得千疮百孔了。二胖子说:“怎么样,遭报应了吧?你往它们身上注水,它们就敢不让你进步,这叫一报还一报!”说得王老疙瘩直咧嘴,却半信半疑。打那以后,王老疙瘩又和鼠类和好了,鼠群也以礼相待,没再发生盗吃东西的事。
  
  张虎在煤矿当食堂管理员,定期到中苏边境的兴凯湖拉大白鱼,送到矿工驻地。这里没有其他道路可以绕道而行,只有一条简易公路可走。然而走那简易公路必须经过一个叫十八拐的大山沟。那山沟常有野兽出没,特别是狐狸更是成群结队地劫鱼车。所以,他和司机每次经过十八拐都格外小心:把车窗玻璃摇上,车门关严,再把汽车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一旦在那里坏了车,等于白给狐狸拉了一趟鱼。
  
  有一次,他和司机从兴凯湖拉大白鱼往回走,傍晚五点多钟,汽车到了一个叫兴农的小镇,再走四十公里,就要经过十八拐。司机笑道:“放心吧,我是打猎出身,狐狸见得多啦!”那时已是中秋,那些大白鱼虽然装在闷罐车里,但仍散发出阵阵浓烈的腥味儿。而这时天公又不作美,浓黑的乌云夹着冰雹劈头盖脸地砸来。司机打开大灯,想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这个令人心惊胆战的十八拐。猛然间,他从车灯中发现前面公路上被大风吹倒的一棵大树,正好横在公路上,便让司机停车跳下汽车搬那棵拦路的大树。他用力推了推,竟丝毫未动。司机见状便也跳下来帮忙,可我俩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搬不动那颗大树。“去车上拿根尼龙绳,用车子挂绳,把大树拖一边去!”他应了一声,回身去驾驶室拿尼龙绳。突然,他觉得背后有动静,仿佛有一股风在脑后响起。他暗叫不好,一个就地打滚,借着汽车灯光一看,原来是一只大狐狸!大狐狸扑了一个空,嗥叫一声趁势又要扑来。这时司机也看见了狐狸,大叫道:“快,快上车!”
  
  他纵身一跳,逃回驾驶室,顺手操起猎枪。“不能开枪,你看外面!”司机叮嘱他。他一看车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车外一片绿莹莹的眼睛,闪着幽光,围着汽车转。“狐狸群,我们被狐狸群包围啦!”他隔着车窗玻璃,盯着那片闪烁的绿光问:“有什么法子吗?”“只有打开车灯。狐狸怕光,坚持到天亮,等过路的汽车来帮忙啦!”他知道,若是在宽阔的路上,我们还能倒车逃离,可在这极窄的简易公路上,又是刮风下雨,倒车很容易翻车。司机说着已把汽车的大灯打开,忽而后退,忽而冲前。狐狸显然也害怕这庞然大物,只跟着汽车转,不敢靠前。但也不敢长时间倒车,在这能见度极差的简易公路上,一旦车轮陷入路边的沟里,进不能退不出不更糟了。
  
  他和司机轮流驾车折腾了一夜,狐狸总算没能冲上车来。天亮后,他俩企盼能有过路车辆的希望也破灭了。狐狸群活跃起来,张着大嘴,伸出红红的舌头,虎视眈眈地随时准备冲击汽车。“我们得想办法冲出去!”司机道:“我在想,若是把那只狐狸王给生擒了,咱就不会有危险啦。”他苦笑着说:“别说梦话了,怎么能擒得住狐狸王?不如让我用枪把它打死!告诉我,哪只是狐狸王?”司机一听急了:“我的好大哥,千万别乱来,狐狸王若在,狐狸群还有所约束。狐狸王一死,狐狸群就会蜂拥而上,这扇小小的玻璃窗,如何能挡住它们的进攻?”他俩正束手无策之时,狐狸群已慢慢缩小包围圈儿。一只满身长着白色皮毛的狐狸竟然跳上汽车踏板,用前爪敲车窗了,他不由自主地抬起猎枪,司机连忙制止了我:“别开枪!它就是狐狸王!”
  
  狐狸王试探性地敲了一下车窗又悄然溜走。他刚松了一口气,突然车窗前一黑,只见一只公狐狸跃上车门,猛地甩头一击,哗啦一声车窗玻璃被击得粉碎,一只爪子竟趁势来抓他的脸。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赶忙左手一抬,一把抓住狐狸爪子,顺手操起匕首,奋力一砍,只听惨叫一声,狐狸丢了一只前爪滚落地下。随后,猛然听见几声长嗥,只见十多只狐狸一拥而上。他大吃一惊,但那群狐狸并不是向他进攻,而是一起扑向那只狐狸,叼耳朵的,叼爪子的,叼尾巴的,硬是把那只受伤的狐狸抢走了,如同战场的救护队抢救伤员般的齐心协力。他目睹车窗外这一情景,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想不到这群狐狸竟能这般精诚合作和分工,配合得如此天一无缝!后面的狐狸让过它们的“救护队”,一起向车窗逼近。司机急叫道:“快把狐狸爪子扔掉!”他手一甩,将狐狸爪子掷出车窗,但见一只狐狸猛地一蹿,叼住那只狐狸爪子向那只受伤的狐狸奔去。司机见了告诉我:“看见没有?它是狐狸群中的医生,叼着那只断爪子回去给受伤的狐狸接爪子去了。他曾见过狐狸用草药疗伤,也曾见过被夹子夹伤的狐狸又重新接上爪子的。”“那么神奇?比人类还聪明?”“信不信由你!”司机正要往下说,只见一群狐狸张着大嘴吐着舌头向他们扑来。他吓得直冒冷汗,急忙将匕首丢给司机,端起猎枪对准为首的那只狐狸扣动了板机。一声枪响,那只狐狸滚倒在地。后面的狐狸见状又停止了进攻,又上去十来只狐狸,仍旧叼耳朵、叼爪子、叼尾巴地将它抬下“战场”。狐狸群仍旧是让过它们的“救护队”,又向汽车驾驶室逼来。他又将为首的那只狐狸击毙,于是狐狸群又停下来抬同伴的尸体。这样几次,他倒反而镇定下来:凭我的枪法,将这群狐狸拖住没问题!
  
  这时,司机提醒他:“子弹还有几颗?”一查看,只有四颗。一旦四颗子弹打光,又怎么对付这群发疯了的狐狸?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望着冲上来的狐狸。猛然间,只听哗啦一声响,司机那边的车窗玻璃被敲碎了。他扭头一看,原来是那只狡猾的狐狸王,不知何时已绕到汽车那边,一头撞破车窗,要两面夹击他俩了。他想,这下子可完啦!就在这一瞬间,只见司机左手一甩,竟将车门打开了。只听那狐狸王呜咽地叫了一声就没了声音。而这时那群围攻的狐狸就好像听到什么号令似的,竟齐刷刷地后退三四步,都停住了。
  
  原来,司机早料到那狐狸王会两面夹击汽车的,就用尼龙绳打了个活套儿,在车门口等候狐狸王的袭击。就在狐狸王敲碎玻璃的一刹那,他将绳套儿甩在它的脖子上,并趁机打开车门,利用车门打开的撞击力撞击狐狸王,收紧套在它脖子上的绳套儿,把它生擒活捉了!狐狸王被擒,那群进攻的狐狸顿时就乱了阵脚,瞪着绿莹莹的眼睛盯着狐狸王,却不敢往前冲了。司机利用这个机会把狐狸王牵到那棵横卧在公路的大树边,用尼龙绳拴住大树,另一头拴在汽车头的拖车钩上,然后又把狐狸王牵回驾驶室对他说:“快倒车,将大树拖到一边去!”他一下子醒悟过来,发动汽车向后倒去,很快把大树拖到路边。停车后,司机又拖着狐狸王再次跳下汽车,用匕首砍断尼龙绳返回驾驶室。他瞅准机会正要启动汽车,只听司机突然叫道:“等等!”
  
  不知道司机又有什么新花招儿。只见他收拢尼龙绳,把狐狸王拖到跟前,举起手里的匕首。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他以为司机肯定砍向狐狸的脖子了,没想到却割断了狐狸王脖子上的尼龙绳。狐狸王仰天长嗥一声,那声音夹杂着惊恐与感激。只见司机返身抓起一条大白鱼朝狐狸王掷去,那狐狸王就地一滚,身子一跃而起,在空中咬住那条鱼,三下两下就吞进肚里。它吞下去大白鱼后竟没逃跑,反而挨进驾驶室,像一条被驯服了的狗,朝着他俩摇起那粗硬的尾巴。狐狸群见状也都学着它的样子朝他俩摇起了尾巴。
  
  司机轻声对他说:“谢天谢地,它们府首称臣了。咱们也好自为之吧,三十六计走为上!”说着,他发动起汽车,风驰电掣般地驶离了十八拐……
  
  副业场1992年建卫生所、医生是袁奇,后是其子袁振江接班。袁振江印象最深的是小时候看跳大神。照实说,医生是无神论者,他却说跳大神是治一种病,叫癔病。一有空,便绘声绘色地讲他小时看跳
  
  大神的奇事。
  
  “张嫂子跳大神了,快去看哪!”伙伴儿们在院子里喊他。他扔下饭碗便往张嫂子家跑去。只见张嫂子家挤满了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大眼瞪小眼地瞧张嫂子,七嘴八舌地议论:“来神了!来神了!”他挤进屋一瞧,见张嫂子坐在西屋炕上,披头散发地边翻白眼边叨叨咕咕地说什么。不多时,她浑身都颤动起来,嘴里叨叨咕咕着:“我是后山狐家仙,来到贵府找弟子,快快给我上柱香,摆上供品让我尝……”
  
  他说的跳大神,副业场人称为顶香火的人就是跳大神。也就是说有灵性的动物附她的体了,借她的嘴来说话,本人却不知不觉地变成仙体,说话的语气、形态、动作都和本人判若两人。据说狐仙就是狐狸修炼成的;黄仙就是黄鼠狼修练成的;蛇仙就是蛇修炼成的。副业场人称蛇为长虫,成了仙的蛇就叫长仙。传说它们距离神还有段距离,要多积德多得香火才能早点成神。所以它们常常找人来顶仙出马,积攒香火。张嫂子就是顶仙出马的,副业场人称张嫂子为“张大神”。
  
  张嫂子本来不愿意顶仙出马的,但是仙家屡次找她,以至于她不管做什么,也不管在什么地方,越是人多百众的场合,仙家越捉弄她,弄得她人不人鬼不鬼的胡说八道,或者揭张哥家的短,或者骂张哥不是个物,骂得张哥无地置容还得陪笑脸。最终张哥被折腾服了,央求张嫂子:“既然仙家找你,你就顶了吧。”张嫂子被折腾得浑身像散了架子,可她还嘴硬:“不顶,就是不顶!”人们又悄悄地议论:“张嫂子不顶仙怕是躲不过了,弄不好会折腾死的。你看她那遭罪的样子,真可怜!”他那时候刚十岁,又害怕又好奇,每天鬼头鬼脑地往张嫂子家跑,张嫂子一来神就好奇地看,想看她是怎么顶仙出马的。
  
  直到有一天半夜,他从睡梦中醒来,听见门外一群人大呼小叫地一片嘈杂声,便急忙下炕跑出院。往张嫂子家一瞧,见一群人正朝她家的房顶上指指点点。顺着人们指的方向看去,天哪,张嫂子居然在她家的房顶上边唱咧咧地边手舞足蹈,有点儿像扭秧歌又有点儿像跳芭蕾舞,身子轻盈得很,动作优美得很,眼看就要扭到房山头即将掉下来的一刹那,却见她脚下轻轻一点,又敏捷地跳回房顶的中间,在房顶上竟翻起斤斗来,边翻斤斗边让乡亲们看:“怎么样?翻得好不好?愿意看我继续翻……”张哥在房下焦急的喊:“别翻了,仙家,我认了还不行吗?”“认当个屁?你的娘子还嘴硬,我得让她心服口服!”说着,来个张飞大跨马,一分腿,骑在房脊上瞧着众乡亲呵呵傻笑。有人飞跑搬来一架木梯子,张哥颤巍巍地上了梯子,张嫂子突然冷冷地瞧着他道:“你敢上来?你就敢把你踹下去,叫你尝尝尿裤子是啥滋味儿……”
  
  张哥到底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房顶,又小心翼翼地爬到张嫂子的身边。这时的张嫂子没再瞪眼珠子,又换成一副笑脸道:“小子倒挺抗吓唬,上来也好,我教你飞檐走壁的功夫!”然后,像跳水运动员一样从房山头做了个双臂舒展动作,回身猛地一拉,便同张哥一起从房顶跳下来。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叫,有的朝后躲,有的张开双臂想接住他俩,他则吓得捂住眼睛不敢看了。过了半天却什么动静也没有,抬头再看时,好家伙,张嫂子和张哥一起落到电线上,坐在电线上正左右摇摆地晃悠呢!我的天,亏得那时农村的电紧缺,三天两头停电,要不赶上停电,她和张哥可能早就升天成仙了!此时的张嫂子正好像突然清醒了,不再那么不管天地的乍乎了,而是惊慌地大喊救命了。而张哥此时早已吓得真魂出窍,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乡亲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张嫂子和张哥从电线上救了下来,抬进屋里。第二天,就听说张嫂子不那么嘴硬了,仙家说啥她应啥,领了堂子顶了仙,不出马时和正常人一样,而点香之后立刻就变了样。
  
  那年的腊月门上,他又溜到张嫂子家看她跳大神。只见她点完香后浑身就哆嗦起来,眼珠轱辘辘地乱转,把对面坐着那个病姑娘从上到下地扫了两遍后,开始说话了。哪知她一开口便吓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两腿也不由自主地筛了糠。天哪是张嫂子的声音哪,尖尖细细,说些他从没听过的话。她说这姑娘是“花姐”,长到十八岁就得被仙家领去当“童女”,要想留住命,就得还“替身”。他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懂得什么是“花姐”和“替身”,但见一屋子人都神色紧张,也不敢乱问。这时,病姑娘的母亲哆嗦着问:“替身早就还过了,怎么还是得病?”“你替身做得不像话,等于没还。还得重还替身!”说完这番话,只见她一甩袖子说:“还不还在你,我可没工夫和你闲磨牙,我要打马回山喽!”说到这里,只见她一摆头,哈欠连天地顿了几顿,就睁开眼睛要水喝了。他想,可能是张嫂子折腾累了,想喝点和水解解渴吧?接下来双方就商量起怎么还替身的事来。张嫂子一口咬定,替身非得像那么一回事,不然怎么能在仙家那过关?并自告奋勇地答应亲自给病人扎替身。
  
  等瞧病的和看热门的人都走了,他才偷着问张嫂子:“刚才来的是什么仙?”张嫂子告诉他:“是我顶的狐家仙。”他觉得挺玄的,接着问:“那,啥叫花姐呢?”“就是被仙家领去魂儿的姑娘。”他更纳闷了:“那姑娘长得也不咋好看哪,仙家咋就相中她了呢?”一席话问得她答不上来,只好说:“等下回我问问仙家,干嘛不要更好看的。”他见她窘得不好意思了,便岔开话题:“我能看看替身是啥样吗?”“行,我扎好了叫你来看。”张嫂子答应得很痛快。
  
  没过几天,他放学路过张嫂子家,她喊他进屋。他知道她是扎好替身了,便急忙进屋瞧。只见炕上摆着一个纸人,红衣服、黄裙子,眉目还算清秀,只是眼睛小小的,和病姑娘长得模儿样相差无几。他惊讶地问张嫂子:“你咋做得那么像啊?”“我得上时才能做这活儿,就像有人指点似的,这儿怎么做,那儿怎么做。做完之后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手有这么巧?”“是不是仙家助你一臂之力?”“可不是咋的,你看看就行,不许往外说。大队的治保主任查得紧呢!”他点点头。往后的日子里,他见过那姑娘的时候,她已是一个孩子的妈妈了。他想,大概是张嫂子这回把替身送对了,她才得以逃生吧?
  
  没过几年,方圆百里的家乡人都来找张嫂子:有的瞧病,有的算卦,有的看结婚的日子,也有看坟茔地的。单说看坟茔地吧,也真就有道呢。那是市里的一个当官的,要求个主官运的坟茔地。他家是三单传,一根独苗,非要让他这个刚大学毕业的孩子当官不成。张嫂子点上香火,磨噌了一阵子后,就带了狐仙去给这个当官的瞧坟茔地。据说狐仙是跑着走去,张嫂子知道它跑得辛苦,吩咐司机车子慢点开。进山之后,一行人弃车步行,张嫂子瞥了一眼路边的一个坟说:“这家的儿子会夭折。”旁边的人都被她的话说愣住了,坟主家确实有个儿子不到十八岁就死了。张嫂子一时兴起,又指着前边的一座坟说:“这家大富,但是无后。”有认识那家的人说:“可不是咋的,他家不缺钱,就缺孩子,都三十多了,还没个后人呢!”张嫂子领着那家人在山里转来转去,最后指着一个山窝说:“这里吧,这是个官地。”那家人左瞧瞧右看看,最后才不解地问:“能出多大的官?”张嫂子一看就知道那家人也略知一二,但知道的可能也是皮毛,便说:“坟茔地可不是随便葬的,要与你家的运道相配才行,你家祖上要是没德,下在正位上怕担不起大福气,要出横事的。这个地方顶多也就是个副处级吧。”那家的听张嫂子这番话,脸拉得比驴脸还长,又问:“哪儿才是正位呢?”张嫂子本来不想告诉那家人,可那家人不是鼻子不是脸地硬逼着她说。无奈,张嫂子指着上方的地儿说:“那是正位。不过我告诉你家了,你家祖上无德,葬在那儿出了横事别怨我!”那家人咧了咧嘴,并没说什么,给张嫂子付了香火钱便告辞了。
  
  那天晚上他又来到张嫂子家串门。说起看坟茔地的事,张嫂子冷笑着说:“那家人贪心太重,肯定会出横事的。”说来也巧,真让张嫂子给言中了。没过多久,那家人把老坟迁来了,却没听张嫂子的告诫,把老坟葬在正位上了。过了三年,那家的儿子果然当上了省交通厅的副厅长,是竞选上岗的,乐得那家人都合不拢嘴,逢人便说:“张大仙有私心呢,把好风水的坟茔地留着自己用,却让我追问出来了。怎么样?我儿子没准儿还能往上升呢!”当时全村子的人都听到了,张嫂子也知道了,是张哥愤愤地告诉她的。张嫂子听罢却又是冷笑了几声说:“咱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吧!”没过二年,张嫂子的话果然应验了,那家的儿子到各市检查交通状况时,路过铁道口时小车竟灭火了,让火车把小车推出去三十来米远,那家的儿子当时就被压死了,不知那家人知道这个消息后是咋想的,还是张嫂子的乌鸦嘴给咒的?不得知。
  
  副业场人过年时总要摆上家谱,供上酒肉,意思是让祖先回家一起过年。话说村里有个姓赵的小两口,媳妇摆上供品后又拿出一瓶好酒,却没打开瓶盖儿。她多了个心眼儿,想过了年回娘家时把好酒带回娘家去,给老爸尝尝。没想到半夜接神的时候,他家的孩子就有些反常,直往祖宗牌位那儿看,还小声地嘟嚷着什么。小两口自顾吃年饭,也没在意孩子的反常。刚过初三,媳妇要回娘家时,孩子却突然发起烧来,喂了几片感冒药也不见好。看来去不成娘家了。小两口匆匆忙忙抱着孩子去了医院打上了吊瓶。打了一天吊瓶,孩子的烧不但没退,反倒更烫了,可把小两口愁坏了。医生也觉得奇怪:“这孩子也没什么大病,是不是吓着了?”这时孩子的眼睛睁开了,突然冒出了一句:“一个老头子要喝酒,说是开不开盖儿,正生气呢!”孩子的话把医生给说愣了,小两口却恍然大悟,抱着孩子走出医院,连家也没顾得上回,直奔张嫂子家。
  
  张嫂子点燃香火,便来神了,她直言不讳地质问小两口:“有像你们这样上供的吗?供酒不开瓶盖儿,唬弄老祖宗啊?缺德不缺德?快回家给老祖宗叩三个头,叨咕叨咕就好了!”小两口按照张嫂子的话办了,当天晚上孩子就不烧了,也能下地玩了。奇怪吧?奇就奇在小两口耍心眼儿,怪就怪在他家的祖宗竟会不买帐!
  
  大部分人家供的保家仙都是从老一辈那里传下来的,却有些晚辈儿不信那一套,家里老人没了,他们就不搭理保家仙了。
  
  一天,他刚放学,便遇到一个开吉普车的人打听张嫂子家在哪里。他告诉张嫂子家的位置后,出于好奇,也跟着小车跑到张嫂子家。原来,那个找张嫂子瞧病的人是个包工头儿,生意做得挺大,县里的楼房多半是他承包盖起来的。那时副业场人把有钱的人称“万元户”,他估计这个开吉普车的人恐怕是几十个“万元户”他都不会换的。咋说?那时个人开吉普车的很少见,只有乡长能坐吉普车,他比乡长还牛呢!别看他有钱,却治不好自己的头痛病,跑遍了省城的各大医院,却没见好转。有人给他提个醒儿:“怕不是实病,找张大仙瞧瞧吧!”于是,他便自驾车慕名来找张嫂子了。
  
  张嫂子先点燃香火,默念了一阵子后,告诉那个包工头:“你的病我看不了!”一席话把包工头说愣住了:“你们家里供过保家仙,是个狐仙,道行挺高,你把它扔出家门,它回来找你的麻烦了。我斗不过它,只能劝劝它。”包工头顿时恍然大悟,点头应是,又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的?那是我爷爷供的,我没信那个邪就给扔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把它的窝给端了,它能不恨你吗?”包工头其实还是不大相信,但是他的头痛得让他实在没办法,就说:“好,你跟它说,只要它放了我,我就再把它供起来!”张嫂子笑了笑说:“我只能传个话,至于你好不好,还得看你的造化……”
  
  过了半个月,那个包工头又开吉普车瞧张嫂子来了,还带来好多礼品,说是带给张嫂子顶的那堂子仙的供品,是他真心谢仙的。张嫂子只是笑,没说别的。他想,“肯定是张嫂子顶的香火显灵了,治好了他的病。要不,他才不会再来谢张嫂子的。”
  
  这些都是他儿时经历过的事。他说:“我把这段经历说出来,决不是宣传什么封建迷信,而是想让人们和我共同回味:什么是假丑恶,什么是真善美。连动物都能修炼成仙,反过来倒帮助人类积德行善,难道不值得人类反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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