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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香的关东烟

刘国林 2017-8-17 19:13 3128

  关东烟闻名全国。烟叶大,质地厚,色泽好,是抽烟的瘾君子们垂涎三尺的上品烟。我不算会吸烟,但懂一些辨别关东烟的决窍:一是看,看烟叶的厚薄,有无斑痕;二是嗅,把烟叶放到鼻前闻,醇厚缠绵的芳香味儿,它烟所不及;三是品,捏下一把烟沫儿,或拧烟卷儿,或装烟锅儿,轻轻地吸一口,让烟香在腔里闷一个时辰,再缓缓地从鼻子里返出来。虽然烟已喷出,但烟香却久久地在口腔里徘徊,无有怪异味儿。曰:“地地道道的关东烟!”
  
  关东烟之所以是上品和地理位置、土质优劣有关。关东是我国北方的高寒地带,上烟季节秋高气爽,日照充足,烟来得快,露洒的匀,味儿显得特别香淳。细琢磨,“云烟儿”“贵烟儿”之所以举世公认,也是和地处高源、日照充足有关吧?关东的土质得天独厚,插根拐杖都能发芽儿,何愁长不出好烟叶?据《吉林通志》载,“淡把蔬即烟草,冬可以御寒,”是向外界输送的重要商品,而且很有名气,广受欢迎。不光是国内,乃至每年去朝鲜会宁府的会市都少不了关东烟。当时烟的品种,有琥珀、黄金叶、小叶黄、大青筋、蛤蟆头等。
  
  好的烟叶也在炮制。白露的节气一到,关东的烟叶立刻上架亮露。此时,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屋檐下,全是搭起来的烟架。一绳一绳的烟叶,在秋日里闪着绿光,在秋风里泛着绿彩,在秋野里散发着绿色的清香。另看初上架的烟叶翠绿的,经整天的烈日暴晒,晚上的露水喷酒,一天一个样儿,就像喷了金色,沫上了香油似的。眼馋哪,别说是瘾君子们看了迈不到步,就半仙之体也得陶醉。
  
  秋后,关东烟上市了。像长了腿,生了翅,用不几日,就飞过山海关,打进中原市场了。烟贩子扯着嗓子叫:“关东烟,关东烟喽!看一看,瞧一瞧,品尝不要钱喽!”叫声引来了瘾君子们,成把成捆地买,匆匆地往家赶,急着享受那云里雾里“成仙”的滋味儿。有人见了,发笑,逗他们:“什么关东烟?干白菜叶子也冒烟了!”他们的口里就会喷出一团雾,带出一个音儿:“你们听马季的相声了吗?”“宇宙牌”香烟就是这关东烟啊!那么自信,那么得意,好像再说啥也是多余的了。
  
  最能品出关东烟儿味道的是烟袋。不论男女老幼有吸烟袋者,于是就有了“十七八的姑娘叼烟袋”之说。宴会前先敬一袋烟,再上茶,然后再敬酒。新婚的媳妇到公婆那里还要给公婆敬烟点烟,公婆都要给点烟钱的。家家的炕上都有一个烟篓。遇到熟人装上一袋烟递过去以示对客人的尊重。每个人用的烟各有不同:有钱人用贵的,穷人的烟能凑合着冒烟就行。烟袋锅大都是铜制的,细心人都把烟锅擦得锃亮。而烟袋嘴儿更是五花八门,有金属的、有玉石的、有玻璃的,也有玛瑙的。据说玉石的烟嘴儿含在嘴里不咯牙,冬天也不冰嘴,。一般人用的都是铜嘴儿,穷苦人买不起烟袋嘴,直接把烟杆儿含在嘴里吸,因此就有了“穷棒子烟袋-——没嘴儿(准)的歇后语”。.烟袋杆儿也分档次,比较讲究的是乌木杆儿,一般人用的是葡萄藤子做的。至于烟杆儿的长短,根据人们所从事的活动来决定:一般赶车的老板子,下地干活的人都使用巴掌长的短烟杆儿,图的是携带方便。吸完烟了,把烟锅儿一磕打,往腰带上一插就结了。在家里没事的老人们都使用长烟杆儿,有的太长了自己把烟袋叼在嘴里却够着点烟,就招呼子女们来点,这也是一种乐趣。著名歌唱家郭颂的《新货郎》唱的好:“汉白玉的烟嘴儿,乌木杆儿,还有那锃明互亮的烟锅来啊——”老汉们下地劳动,腰间插着烟袋。累了,喘口气吸上一袋烟,顿时来了精神,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老妪们屋里屋外忙活完,其它的事儿可暂时不做,不叼烟袋可不行。你瞧吧,身子一歪,凑到烟篓前,二尺长的烟袋一伸,满满地装上一锅儿,“哧儿”地一根火柴点燃,吱啦吱啦地抽起来。抽得津津有味儿,恋恋不舍,直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身子骨轻松了,才肯罢休。他们有句口头语:“饭后一锅烟,赛过活神仙”。我见过好多老汉都有这个怪癖,刚放下饭碗,手顿时就往腰里摸。好像不剜上一锅子烟,什么活计也干不了啦。老妪们呢,都习惯枕着长烟袋睡觉。睡醒了,长烟袋一顺,不声不响地抽它一锅两锅的,黑暗中,那明明灭灭的烟锅吱啦吱啦地响,伴着家人的酣声,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最上讲究,最下功夫的是烟盒包。一般男人用的都是用狍皮或鹿皮做的,底大口小,口上有条带抽松紧,把烟荷包装满了烟拴在杆上或别在腰带上的老板子用的都是“鸡肠子”烟茶包,就是缝一条细长的口袋,大约有鸡蛋般粗细,二尺多长,中间有个口儿,一头装烟一头装烟袋,然后往腰带上一掖,两头往下一耷拉,又省事又利落。老汉们抽烟袋,不但过瘾,更能防身。关东蛇多,但它最怕吸烟袋的人,不等你掏出烟袋,它早逃之夭夭了。再毒的蛇,一触烟锅儿就翻白儿,动弹不得了。小时候我挺淘气,抓到蛇时往它嘴里塞烟油子,看它抽筋儿,打滚儿,放挺儿。玩够了再剥它的皮,吃它肉。老妪们抽烟也是一物两用:哪个孙儿不听话,随手操起长烟袋,对准他们那圆滚滚的屁股蛋儿,就是一烟袋锅子。砸得他们光咧嘴,不敢吭声。若不服,再来一锅子。孙儿最怕奶奶刚抽完的烟锅子。滚烫烫的,砸到屁股上,不烫坏才怪呢。孙儿也最恨奶奶的长烟袋。把她的烟袋不是折断了,就是不知道去向了。害得她们把长烟袋放得高高的,孙儿够不到才放心。小时候因我顽皮,没少挨奶奶烟袋锅子。常了,我想方设法藏她的长烟袋。可怜她那双小脚,东跑西颠,前屋后屋地找,折腾了大半天也未找到,自言自语地念叼:“我记得放在那儿了,怎能没有呢?哎,瞧我这记性!”我也不吭声,偷偷地瞧她乐。这一天,奶奶就像丢了魂似的,无精打采。我让妹妹还给她,奶奶当时就来了精神,接连抽了三袋烟,还一个劲儿地夸关东烟解乏。
  
  据我掌握,抽关东烟的老人们很少咳嗽的,古来希的老寿星更是屡见不鲜。其中的奥妙不得知。是关东烟的妙用?不敢说。至于关东烟能不能长寿,还景让医生和瘾君子们争论吧。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嘛!关东烟质量是最好的,要数东院的张嫂子家。她家待弄的烟叶一般大,一般匀。再加上她家肯吃辛苦,起早贪晚地晾露晒叶,烟上得快,露酒得透。烟贩子登门,一眼就能相中。方圆百里瘾君子们都愿来她家买烟,还送给她家个绰号“烟叶王”。提起张嫂子的大名很少有人知道,若问“烟叶王”,南北二屯家喻户晓,老幼皆知。,一天早晨,我正做着美梦,朦胧中听见了妻子在和谁说话。我欲睁眼瞧,忽听有人喊我:“太阳照屁股了,还热被窝子!快起来,我找你有点活儿!”噢,原来是“烟叶王”,她这大嗓门一嚷,把我的倦意也赶跑了。我坐起来打量她问:“又想俺富强哥了吧?找我写信?”我知道,富强哥在关内捣腾关东烟,已一年未回家了。“别啰嗦,让你去就快去!”“烟叶王”匆匆忙忙把我拉到她家去。到她家一看,满屋子都是捆扎好的关东烟,散发出熏心醉鼻的清香,张大娘正乐颠颠的打包装,。我纳闷了:“这娘俩大清早忙活啥呀?”“忙活啥?你耍笔杆儿行,赚钱可不如我这老婆子啦!今年忙活出这个数!”好说着伸出两个巴掌翻了两下。“我和你嫂子都乐疯了,也吓傻了。穷那暂盼富,真的富了又烧得睡不着觉了。这一打一打儿的”大团结“,可咋个花法哟!”“钱少了不好过,钱多也也犯愁。让我帮你娘俩参谋在北京买栋楼?还是在大连买个别墅?”“不,俺家不准备买那些玩艺,咱乡下的小楼不也挺好?”“烟叶王”插话说,“今个儿让你来给俺写封信。”“还写信跟俺富强哥要钱?”我笑道。“别笑俺了,那是啥时的皇历了?俺娘俩核计,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眼看要过年了,挑些好烟叶给灾区的乡亲们运去,让他们年三十吃碗饺子时,再尝口关东烟。这不,你得给俺措个词,就说这八万元拿不出手,表一表俺“烟叶王”的心意……”
  
  望着面前的“烟叶王”,我好像第一次认识她。猛地,一股热乎乎的暖流涌上我的心头。我思索着怎么样写好这封信,才能表达出“烟叶王”金子般的心。其实,何止是“烟叶王呢?南北二屯的乡亲们不也张罗着往灾区捐赠关东烟吗?这时,“烟叶王”卷好一支烟,送到我面前。我忙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股浓烈的香气,沁进我的肺腑。我的笔尖伴着这关东烟浓浓的清香在信纸上飞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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