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金瓶梅的面纱——女帮闲王婆
 帮闲是封建社会里依附有钱有势并为其服务的人，他们生活在最底层，没有固定的收入，更谈不上社会地位。为了生存他们极力讨好奉承主人，没有人格，心态扭曲，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金瓶梅》成功地塑造了两个帮闲的形象，一个男帮闲应伯爵，一个女帮闲王婆。尽管帮闲不是小说里的主角，但帮闲的出现，使小说更加丰满，对社会的揭露更加深刻，所反映的人物也更加全面。 我们来看看王婆是怎样的一个帮闲。 她是在贫困线上挣扎的无产者，没有固定收入，家境贫寒，生活艰难。 她36岁时死了老公，带着儿子艰难生活，孤儿寡母无人照顾，儿子王潮也没有工作，跟了一个淮上客人，长期不归，不知死活。为了生存，她摆起了茶坊。 她是一个勤劳的女人，却是一个不守本分的女人。为了生存，她含辛茹苦，殷勤干活，她做过媒婆、卖婆和牙婆，又会抱腰接小（接生），又善放刁，甚至还做过贝戎儿（小偷）。 也许是生活所迫，也许是那个社会环境的影响，她为人奸诈，几乎不受道德的约束，更无法纪观念，唯一的标准就是银子，有奶就是娘，一切为了生存。且看作者给她的评价：……只鸾孤凤，霎时间交仗成双；寡妇鳏男，一席话搬说摆对。解使三里门内女，遮莫九皈殿中仙。玉皇殿上侍香金童，把臂拖来；王母宫中传言玉女，拦腰抱住。略施奸计，使阿罗汉抱住比丘尼；才用机关，交李天王搂定鬼子母。甜言说诱，男如封涉也生心；软语调合，女似麻姑须乱性。藏头露尾，撺掇淑女害相思；送暖偷寒，调弄嫦娥偷汉子。 生活的压力，生存的逼迫，让她练就了察言观色的好本领，这也是帮闲的基本功。西门庆三去茶馆，王婆就心知肚明，这流氓心事被她一眼看穿。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这厮想得心切，我得用糖抹在他的鼻尖上，叫他想舔，舔不到。这厮全讨当官的便宜，老娘今天要赚他几贯风流钱。王婆的奸诈在为西门庆勾搭潘金莲的一系列动作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们且看老奸巨猾的王婆手段：西门庆第一次到她的茶坊来，她笑着说：“大官人，刚才敬了个大礼吧。”原来潘金莲的杈干砸到西门庆的头上，没有事情也要欺负人的西门庆看到潘金莲美貌，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向潘金莲道歉，还行了礼。这一切都被王婆看到了。也就是一般点头而已，王婆却故意说行了个大礼，意在挑逗西门庆。当西门庆问及是何家之妇，她却卖起关子了，故意让西门庆猜猜看，后说出了武大郎的名字来，很有些义愤不平，一句“骏马拖着痴汉走，美妻常伴拙夫眠”，暗唆西门庆去占有潘金莲。第二次，西门庆来到茶坊，她请西门庆“吃个梅汤”。当西门庆请她做媒时，她却故意要给她介绍一个93岁属猪的老太婆，意在投石问路。第三次，请西门庆“吃个和合汤，这合和汤吃的西门庆“寝食不安，一心只在妇人身上”，此一席话更令西门庆难熬。只隔了一夜，西门庆第四次来到茶坊，她却故意说，“连日少见”。西门庆提出要买武大郎的烧饼，她担心西门庆越过她，直接与潘金莲联系上，于是挡驾说：“若要买他的烧饼，等他回来，何必上门上户”，西门庆只好作罢。 西门庆在潘金莲的家门口一连走了七八遍，毫无进展，只好又进了王婆的茶坊。王婆见他是老虎吃天没处下爪，终究离不开自己，热情地招呼说：“大官人侥幸，好几日不见面了。”并猜西门庆“有些渴”，需要吃些“宽蒸茶”。其实她深知西门庆不是口渴，而是“心渴”“欲渴”。她之所以拐弯抹角，为的是银子。心里想的是银子，嘴上不直接说出来，反显得不在乎。 西门庆第一次问她多少茶钱，她很大方地说：“不多，由他！歇些时却算不妨。”西门庆第三次进门要她记账，王婆又说：“由他！伏惟安置，来日再请过论。”西门庆第五次来茶坊，一进门先递1两银子给王婆，王婆说：“何消得许多。”但还是笑着接了。明明视钱如命，可是表面上却落落大方，对银子不屑一顾。 精明的西门庆意识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没有银子，王婆是不会帮忙的。于是又让王婆猜自己的心事为由，给了5两银子。黑眼珠见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能不动心。王婆这才表示出极大的热心来。西门庆又许以事成拿出10两银子报答，王婆便调动了自己所有的智慧，滔滔不绝而又十分老练地讲出一套促成此事的条件、步骤和方法。至此，这笔买卖私下成交。既然收了西门庆的银子，就得出心帮忙。王婆又一次展现出丰富的经验和精明的智慧。她告诉西门庆挨光（偷情）必须具备五个条件，竟然说得西门庆目瞪口呆。可能西门庆是初出茅庐，也可能是刚出道，这个淫棍在王婆面前就显得嫩的许多。怎么样将潘金莲勾搭到手，她又说出了挨光最难十分，也就是勾搭潘金莲的10个具体步骤，在她的导演下，西门庆一步一步将潘金莲勾搭到手。 王婆不仅在与西门庆达成交易的过程中显得狡诈，而且在把潘金莲引入陷阱中的狡诈表演演的更加出色。 在把潘金莲引入她设计的圈套中，明明她是始作甬者，但她俨然扮演成旁观者，受害者。当西门庆和潘金莲云雨才罢，正欲穿衣服之际，王婆推开房门进来。大惊小怪，拍手打掌，低声说道：“你俩做得好事！”西门庆和潘金莲都吃了一惊。那婆子向潘金莲道：“好呀，好呀！我请你来做衣裳，不是叫你偷汉子。你家武大郎知道，必连累了我！不若我先去，对武大郎说去。”回身便走。那妇人慌的扯住她的裙子，红着脸低了头，只说得一声：“干娘饶恕！”王婆便道：“你们都要依我一件事。从今日为始，瞒着武大，每日休要失了大官人的意，早叫你早来，晚叫你晚来，我便罢休。若是一日不来，我便就对你武大说。”那妇人羞得要不得，再说不出来。逼得潘金莲低声道：“来就是了。” 即使这样，王婆还不善罢干休，王婆道：“空口无凭，你们各人要留下标记拿着，才见真情。”西门庆拔下一根金头簪子，插在妇人的头上。妇人却不肯拿出东西来，被王婆扯着袖子掏出一条杭州白绉汗巾，掠与西门庆收了。王婆既洗清了身子，又拿到了物证，将两人推向罪恶的深渊。此时的潘金莲在王婆面前只是个小巫。 自从西门庆和潘金莲勾搭成奸以后，恩情似漆，心意如胶，时间长了被武大郎知道，男人岂有让老婆之事，岂能眼睁睁地戴上绿帽子。你西门庆不是当年的张大户，当初潘金莲就是张大爷的丫鬟，平白送给俺，所以她同张大爷暗中往来，俺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如今俺弟弟也是刑警队长了，岂能被你欺负。愤怒的武大郎在王婆的茶坊当场捉奸。情急之中西门庆在潘金莲的提醒下，将武大郎踢伤，夺门而逃。 打伤了武大郎，本是一桩小事。可是他的弟弟武松却是一条好汉，因为出差在外，如果回来，岂能善罢甘休。想到这里，西门庆似提在冷水盆里一般，说道：“苦也，那武松是什么人，打虎英雄啊。如今我和金莲眷恋已久，情孚意合，拆散不开。这怎生得好？却是苦也！”此时的王婆，不仅是奸诈，更显得歹毒。她冷笑道：“你是掌舵的，我是撑船的，我倒不慌，你倒慌了手脚。”西门庆道：“我枉自做了个男子汉，关键时候，却摆布不开。干娘有什么主见？可不能隐瞒我们。”王婆道：“如果你们要做长久夫妻，我却有一条妙计。用你家的砒霜，趁这矮子病重好下手，结果他的性命，然后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就是武二回来，又能怎么样？”听了王婆一席话，西门庆道，罢罢罢，一不做，二不休。在王婆的一手策划下，潘金莲欲夜间毒死武大郎。 潘金莲担心自己一时手软，下不了手。王婆再次露出心狠手辣的狰狞面目，说，这个容易，只要你敲墙壁，我自过来帮你。 武大郎喝了砒霜，五窍出血，一命呜呼。王婆来了，卷起袖子，舀了一桶汤，用抹布把武大郎七窍血迹搽干净。两人又将武大郎的尸体抬下了楼。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武大郎死在王婆之手，西门庆死在王婆之手，潘金莲也死在王婆之手。 毒害死了武大郎，不久西门庆就偷偷将潘金莲娶回家。 时隔六年，西门庆死了，潘金莲因为私通女婿陈敬济，被吴月娘赶出了家门。玳安通知王婆去领人，王婆道：“天啊，天啊，你看啊！我说这淫妇，死了老公，怎守得住。只当狗改不了吃屎。”心中不免痛快，又说，“去年我因为何九的事情，去求她，那贼妇人就没有留我房里坐坐儿，一根针也舍不得给我。只叫丫头倒一盅茶来。我只道千年万年在他家，如何今日也出来了。好个淫妇，休说我还是你的媒主，替你成全了好事，就是闲人进去，也不能这样慢待。” 本来王婆完全可以不接受潘金莲，可是她看到潘金莲可以卖钱，可以从潘金莲的身上捞到一笔油水。吴月娘当面交代王婆：“随你聘嫁，多少交点银子来，也要给西门庆念个经儿。”王婆道：“你老人家，是稀罕这钱的，只要把祸害离了门就是了。我知道了，我也不肯差的。”王婆领了潘金莲回家，标价是100两银子。这期间陈敬济出心想买，苦于手中没有银子。也正是为了赚这100两银子，埋下了祸根。 一天，陈敬济提了两串钱来看潘金莲。王婆说，见一面给我5两银子，你这两串钱，打水不浑的。无奈，陈敬济又拔下头上的一对金簪子，重5钱，跪地哀求：王奶奶且收了，下次再补1两银子与你，不敢差了。王婆这才让他们见面。陈敬济和王婆协商：“是不瞒你说，我与潘金莲感情太深，已经分不开了，请你老人家照顾，打点折，五六十两也罢。”王婆说：“这100两银子不是我定的价，是你大丈母娘定的。休说五六十两银子，80两也轮不到你手里。昨天湖州贩绸绢何老板，出到70两；大街上张二官人，出到80两，还成不得。我的10两媒人钱在外”陈敬济听了，双膝下跪，口口声声要明日到东京父亲那里取银子，请王奶奶宽延几天。 也正是这100两银子，潘金莲迟迟没有卖出去。武松从孟州牢城充军之后，因太子立东宫大赦天下回到清河，依旧在县当差，还做都头。来到哥哥家，才知道潘金莲与西门庆奸情，以及王婆从中唆使罪恶行径。愤怒之下，杀了潘金莲和王婆。 这就是一个女帮闲悲惨的下场。王婆为了银子而死，更准确地说是为了生活而死。说她死于武松刀下，倒不如说她死于那个社会制度。在那个社会里，相信会有更多的李婆、张婆、陈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在饥寒交迫的死亡线上苦苦挣扎。只要那个社会状况不改变，就会有更多的王婆死于非命。人们在同情王婆悲惨人生的同时，在思考这是王婆的错吗？如果是王婆的错，那么她错误的根源在哪里？因为王婆现象，绝非一个人孤立的事情。 我们敬佩作者塑造王婆这样一个帮闲的形象，王婆的形象是生动的，也是鲜活的，王婆结局的教训更是深刻的。因为有了王婆，小说揭露社会才更加深刻，更加全面，更加到位。因为有了王婆，读者对那个社会的认识才更加深刻，对生活的才有更多的感悟，对人生也才有更多警醒。因为有了王婆，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故事才更加精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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