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团
| 晚上八九点左右，天空乌云翻滚，阴风呼叫，不一会下起了瓢泼大雨。没有烟雨江南的温柔妩媚，倒像塞北高原深秋时节的寒冷和凛冽，那种阴冷的味道，在江南初春很少有。 就在刚才，我看到购物群中团长发出了一声召唤：“牛肉来了，谁愿意和我一起去做志愿者。”字幕刚飘过，那些年轻的或不太年轻的群男群女，一呼百应，很快就凑够了十来个人。 他们顶风冒雨，穿着白色防护服，到小区大门口，吃力地从货车上卸下那些冰冻得死沉的牛肉。这个活，对于一个男体力劳动者来说，都不是轻巧的事，更何况是长期坐惯了办公室的她们，实在不轻松。再加上她们还穿着笨重不透气的防护服，就更加吃力了。当他们卸完牛肉后，都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这才是他们工作的开始呢。接着她们要登记，点数，然后骑着三轮车，挨家挨户发放，还要不时拿着大喇叭对着各栋楼喊话：“26号楼。302、401、601，快下来拿牛肉！“她们就这样，在瑟瑟发抖的寒风中，从傍晚一直忙到第二天凌晨。 这只是她们在封控日子里最普通的一天。 自从上海疫情封闭那天起，从第二周开始我们的生活就靠团购了。本来说好只封一周，清明节解封的，可是迟迟看不到解封，大家生活就出现了困难，尤其是蔬菜，基本上各家都吃光了。我们小区非常特殊，属于部队大院，基本没有年轻力壮的男人在家，男人不是现役军人，就是转业军人。现役都在部队，不能回家；转业的基本都是公安，都奋战在抗役第一线，也不能回家。所以整个大院就剩下老人和妇女儿童。这时如果没有人站出来，挑起买菜这个重担，说的轻松点就会出现饥菜荒，说的严重点会出现军心动摇，影响抗疫大局。所以这时需要有人挺身而出，来关照这里的老人和孩子。 我至今都不知她们的长相，年龄和职业，但我却老老记住了她们的为人，她们的品行以及她们为大家所做的那些实事。 一、价廉物美 这个蕙质兰心的中年女人，我连她家门牌号都不知道，但一下子记准了一个带有母性光辉的网名“小魔女妈妈”，可见她非常疼爱自己的女儿。她是一位军嫂，刚从外地随军到上海不久。虽然我们大院只有400来号人，不是军人就是曾经的军人，其他都是军属。虽然我们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因为平时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事，彼此并不认识。所以在平常，我们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可这次疫情，她却鹤立鸡群地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中，她就是我们整个大院疫情期间的核心人物、购物群的组织者——团长。 一开始，我并没有参加团购的意识，因为我家两个大人吃得不多，加上之前的储备及单位的发放，我们半个月是不需要补充给养的。直到有一天我想包点饺子，忽然发现家里没肉了。邻居知道后，拉我进了“某某弄守望相助群“，里面有人正在团猪肉，我就加入买了四斤肉。晚上9点多，我收到了新鲜的肉。我平时不去菜市场，也不知物价高低。可那天我看到了朋友圈有发猪肉有28元一斤的，有38元一斤的。我觉得奇怪了，我的猪肉才20元一斤呀，他们怎么卖得那么贵呢？我至今不知平时上海市场上猪肉多少钱一斤，但我团的猪肉是20元一斤，肯定比28元、38元的要便宜多了。而且我买的猪肉非常新鲜，质地也不错，肉皮上还有零星的黑毛。后来我又发现，鸡蛋人家卖50元一版（30只）的，团长只卖35元，到后来她卖的都是50元两版，而且一直持续到现在。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团购的澳洲牛肉，只要55元一斤，大家都说牛肉品质非常好，不管是清炖、红烧还是糟卤都很好吃。她还帮大家团了海鲜：鲳鱼、带鱼和大海虾等，不管质量还是价钱都让人非常满意。另外，她给大家团的牛奶、酸奶、水果比平时超市卖的还要便宜。比如优诺酸奶，平时从超市买一版24-26元不等，而她只卖37元两版，平均不到20元。整个疫情其间，我们大院从没有缺过什么，甚至过得比以前更丰衣足食。团长说：“你们缺什么，就在群里说出来，我想办法给大家找。”所以我们的群从早到晚都有人在说话，一会有人说“团长，能不能团点小香薯”，一会又有人说“我家垃圾袋没有了”，更多的人会说“蔬菜快吃完了，来点豆制品、早点吧”等等，团长看到都会尽量满足。 大家享受到了她给我们带来的福利，非常感激她，都说“你团的东西真是物美价廉，谢谢！“她总是笑着说：”没什么，这都是国家管控好，也是团购的力量。”其实大家心里明白，我们院子还有其他群团购的，他们贵多了。还有很多横向比较，比如网上每天都要报道某地有人哄抬物价，肉多少钱一斤，蔬菜多少钱一斤等等；其它社区的亲朋好友，每天也会发很多信息，各种物价一比较，我们特别感激，有这样的邻居这样贴心的团长，我们何其幸也。 二、压价质检 我们每个人拿到手的都是质优价廉的物品，可我们哪里知道这背后，团长付出了多么艰辛的努力！ 我们院子只有一百来家，一般都很难成团，商家成团要求100份以上，东西越好，要求越高。团长没办法，想要使我们大院各家买到质优价廉的好食材，就得去求周围的团长，让我们靠挂一下。有的团长还不错，很快就同意了。更多的团长嫌麻烦，他们本身组团够了，何必带一个尾巴，特殊时期也不知道有没有风险，所以他们通常找各种借口拒绝。如果那样，我们这么弱小的团队，就会被边缘化，很难买到好东西了。比如有一次买菌菇，商家要求份额很多，我们要的人不少，但不买的更多，这种娇贵的货品，人家外边的人不带你挂靠，所以最后就没有买成。好在不是生活必需品，不买就不买。可像肉食、鸡蛋、蔬菜类、奶制品等，不管困难再大，团长也要去求周围团长带上我们。否则我们大院多数都是老弱妇孺，没有生活资源可怎么办呀？团长在这方面真是操碎了心。 搭建好团队，还要和商家谈价钱，难度也不小。从平时群聊中，可以感觉到团长的热情大方，不计较。如果她给自家买东西，她可能不太计较价钱，只要东西好，拿着就走人。可她现在担负的是一个院子400口人的日常开支，所以她就不能凭性子办事，得一分钱一分钱和商家薅羊毛，直到商家给出合适的价格，她才同意进货。这个过程一定很艰难，哪个商家不想多赚钱？况且还是物资短缺的非常时期，她是怎么把价压下来，其中的艰辛不是一般人所能体会到的。 我们能感受到实惠，有时实惠得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因为很多时候货品比超市卖得便宜。可至于为什么会这么便宜？只有团长自己心里清楚，她从来不和大家说这些，她在群里只展示了她乐观开朗的一面。大家常要表达感激之情，她只是一笔带过，轻描淡写地说：“我就喜欢薅商家的羊毛。大家只要开心生活就好。”这和好多团购，昧着良心漫天涨价相比，我们的团长太可爱太无私了。 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们要看东西质量，有问题一定要和我说，我要他们价格公道，不能以次充好。有一次我们团购了甜玉米，东西到货了，然而她不让大家拿，说：“今天玉米别来拿，质量不好。他们如果不换，我们就退货。”原来，玉米一到大门口，她先消毒，然后就打开自己买的一箱，拿出一个玉米仔细一看，玉米粒都瘪下去了，质量出现问题。团长立即联系商家：“你们送的玉米有问题。我说过的要送质量好的，你们这样太不讲信用了。”商家说：“我们发货都是好的，只不过新鲜玉米放一天就是这样。我们做你这单已经不赚钱了。”她根本不听他们解释，斩钉截铁地说：“我不管，要不退货，要不给我换好的。”结果商家第二天真的送来了新鲜的玉米。其实何止是玉米，为了保证货品质量，每次她自己先买，满意后才通知大家订货。就这样，她每来一批货，都要亲自打开验货，觉得好，才发给大家，不好就立即退货。严格把关，对所有团员负责。 三、收货送货 也许大家不相信，自从爆发疫情以来，我们团几乎每天都要进物资，有时从早到晚忙个不停。货品来了，既要有人负责收货消毒，也要有人分发送货。尤其是早期的封控阶段，居民足不出户，要把各种物品及时准确送到每户，绝非易事，要耗费很多精力和体力。而冲在最前面的负责人就是团长，因为商家直接和她联系，她几乎是责无旁贷在第一时间和商家接洽，然后和他们一起卸货点货，紧接着和志愿者一起给物品消毒。做完这些，就通知一些关系熟络年轻人，一起和她分货送货。有时一大早货品就到小区门口，团长顾不上洗脸就匆忙去接货；有时丢下饭碗就去忙活；有时大家都吃过晚饭散步时，她还在大门口等人取东西，根本没有时间回家做饭。有时东西在路上受阻，左等右等，就像盼望久别的恋人似的，心急如焚。有一次，和商家本来说好晚上七八点到货，不成想货车半路上出现故障。于是团长一边和商家联系，一边和群里的团员联系，及时报告货品信息。她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钟，商家却说“给钱都找不到车子，没办法运过来，只能等明天再说”。我们团长忙得连晚饭都没吃，只是觉得对不起大家，让大家白等了这么长时间。像这样的事，在特殊时期经常发生，大家都觉得团长太辛苦了，很不好意思。可是团长常说：“没事的，反正现在也不能上班，闲着也是闲着，有点事做，不无聊。” 琐碎繁杂，耗时耗力，这还不说，有时还有少数人不能理解，说一些风凉话，找一些莫名的茬。我们旁观者都有点受不了，他们在群里不停地唠叨，在群中发语音骚扰大家。但团长还是很大度，她说：“我们不论是非，只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就好。”是啊，谁都不是人民币，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但有绝大数支持你，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而我们大院的这个购物团的团长们，几乎得到了百分之百人的支持和赞美。因为她们服务热心，吃苦耐劳，甚至比自己家人都有耐心，给每家每户带来春天般的温暖。 四、风雨同舟 一个一百来户的大院，仅靠一两个团长远远不够，还要有许多默默奉献的社区志愿者，才能构成一个完整的团购体系。我们大院除了有几个优秀的领军人物外，还有一群人经常活跃在购物群中，他们有的是宝妈，有的是退休的老阿姨，有的是企事业的干部职工，也有少数年轻的小伙子（军人的后代），他们共同构建了我们大院的的物资保障体系。 有时团长有事或购物太多，她就把一些简单的团购任务，交给其他人去做。比如大家需要购买酵母，任务不重，但同样要有人统计订单，接洽商家。物品到达以后，也需要接货消毒和分货发货。于是有一小帅哥，主动请缨，接过了团购的担子。按照程序统计，直到送货完毕。看到帅哥骑着三轮车，挨家挨户发东西，笑容可掬地对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让人非常感动。除此以外，平时在购物中遇到什么困难，大家群策群力，众人拾柴火焰高，问题很快迎刃而解。 每次消毒分发货物都要穿防护服，可团长和一起帮忙的人都要穿简单的防护服，她们不都是志愿者，有的人就没有。于是大家就决定集资购买防护服，消息刚发出去一会儿，钱就凑齐了。其他时候，关于物资的价钱，我们也很容易得出共同的谅解备忘录，有时团购的东西份量太多，一个人要不了，大家一起帮忙找搭档分享。在分配的过程中，大家甚至不用称，没有人计较多与少。大家像一家人一样能互相包容和体谅。 到后来，整个群变成了物资共享，有事同担的和谐大家庭。谁家缺什么，只要别人家有都会无私献出来。什么牙刷牙膏、油盐酱醋；谁家孩子要吃爆米花或没有鸡蛋营养补充等等，都会有人送过去。开始有人还怯生生地说：“你缺什么，我和你交换。”很多人异口同声地说：”我家不缺什么，不用交换。””交换“这个词在群里渐渐消失，有人缺什么就直接在群里喊，总有人站出来说”我有，我一会送到你楼下”。求助者有时犹豫不决，不知该选谁家的货物。今天我就得到了一个邻居的小米椒，非常新鲜，做鱼炒菜都不错。就在刚才还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喜剧：最近我们团了饺子皮和韭菜，想包饺子，结果好多人发现没有绞肉机。有人在群里问：“谁家有绞肉机？”我刚好看见就说“我家有”，结果我们就商定明天她来我家拿。无巧不成书，今早就有人对我说，“你家有绞肉机借给用一下。”我毫不犹豫把绞肉机借给他。可过了十分钟，又有人对我说：“我来拿绞肉机。”奇怪，不是刚才拿去了吗？当我再看聊天记录时，恍然大悟，原来刚才来拿绞肉机的不是昨晚和我说好的邻居，他捷足先登了。可我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她先说的呢。我在群里一说，大家积极地提供了解决办法。突然有人说“我有”，结果大家就问她：“你有什么？”她说：“我给你韭菜。”哈哈，大家都乐了。虽然牛头不对马嘴，但她帮人是真心的。后来真的有人提供绞肉机，才化解了尴尬。 患难见真情，我从未感觉过邻里相处如此和谐。平时虽然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都不曾招呼过，即使现在也不能对上谁是谁。因为我们在群中的名字只有门牌号码，没有具体的姓名、职业和年龄，更不知道性别和长相。可是在疫情封控期间，大家心心相通，彼此的友爱可以真切地感觉到。人与人的关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亲如一家，其乐融融。 若干年后，我们再来回顾这段经历，或许我们可以忘记疫情，但忘不掉团长的大爱无私和邻里的互帮互助。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是有人在负重前行；哪有什么人间冷漠，其实大家都有一颗火热的爱心。 这次疫情使我深刻地体会到：生命的意义在于团结友爱，构建和谐共同体，和衷共济。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共克时艰，勇往直前，奔向美好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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