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瞳
| 我知道，你散瞳的眼睛不能直视繁星。 所以以后每当我眺望星空，都会想起这仿佛隔了大漠秋水的咒语。 离开了几个世纪，才开始细细分析在这场动荡里的一举一动。细节是记忆腐烂之后蠕动在脑海里的蛆虫。或是清晨睁开眼看见蒙尘的地板，或是嗅到暴雨后樟木散发的气息。于是，一个旋律飘荡在午后的旧沙发，于是，一颗眼泪打湿皱皱的格子床单。 失魂落魄地举起手腕，红绳上你的名字是否我还有力气去忘记。女巫给你施的魔法，消融在你我的眼里。 一 我是方格，一个十五岁的单眼皮女孩。 我不知道该怎样向别人准确地描绘我的性格，在看到郭敬明笔下的易遥以前。也许我和易遥在某些方面是相似的，但我们又有着天壤之别。如同世界上不会有两片相同的树叶。 我没有她的高傲和坦白的勇气，也没有叛逆。多数时候是个沉默温和的人。 少数时候，热情疯狂得像个疯子。 而在我的掌心的生命线上，刻着两个字：顾林。 二 我喜欢盘着腿坐在草地上看男孩子们打篮球，蓝天下阳光向上的运动让人感到快乐。 看着一个三分球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度，我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有时候，生命真的会因为一个三分球而变得美好。 终于，顾林在离下课还有三分钟时停止了耍帅。他走出欢呼的人群，抱着球向我走来：“你好，方格。” 来不及等我说出一句客套话，他直视着我的眼诚恳地说：“做我的女朋友。” 我看着这个脸颊微红的少年，他的白T恤和头发被风轻轻扬起。 混乱的思维纠缠着，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在晴朗的天空下静默着，我垂下眼帘，摇了摇头不敢看白T恤上流汗的脸。 三 绯闻开始在班级了蹿动，有时候它是完美而致命的杀手。我知道，一直暗恋顾林的裴瑶在议论着什么。“可以风淡云轻是因为不在乎他。”我平静的垂下眼皮，没有察觉心中的一丝不安。、 买完面包回来，桌上漫动的是各色的颜料，没有画家的手来抚摸，它们是如此的丑陋。 我拿来抹布沾上水用力的擦掉它们，所有的东西，包括被倒可乐的背包都扔在了垃圾桶里，躁动的因子在身体里激烈的碰撞后沉静得化为血液，不是安宁，只是不想与顾林沾上一点边。 手上未干的水滴擦花了牛仔裤，这是有些冰凉的夏天。 四 晚自习结束，我走在洒满柔和月光的校道。被压缩成石块生硬地跳的心仿佛要舒展，可我害怕胸腔的血管被挤压，于是努力的憋住气。顾林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混合在一起：“还好么？” 我低下头加快脚步，顾林的手搭上我的肩：“我只是听说你们班上的女生对你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我可以......”“什么都不可以。”我停下来，顺着余光瞥到他的手，眼神游离得竟然有一瞬失神。 顾林的手缓缓移开，我毫不犹豫大踏步向前走去，直到我再也感受不到背后的目光。 路上的风呼呼地吹过树林，漆黑的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可是我反而觉得安心，也许是下午的那些鼓励吧。我的脸渐渐烫了起来，钟佑铭的微笑一遍遍在脑海里重现。也许真的该感谢体育老师，如果不是他罚我跑步，我就不会晕倒，就不会遇到那个穿着蓝色衬衫的钟佑铭，就不会听到那些温暖人心的话语。 我关上灯，蓝色衬衫和钟佑铭的脸渐渐重合。 梦境里有闪亮的星星坠落，我在刹那惊醒，是天空掉眼泪了么？ 五 早上的阳光依旧透过油亮的叶子到满处。我走过篮球场后的一排樟树木。突然发现自己的绿色外套和黑色牛仔裤是与树融为一体的伪装。于是我呆住了，像树一样站在树的背面。 突然一个藕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抬头一看，是我的学姐秦丽在朝着我笑。阳光下她的脸真的非常美丽。 “怎么在这儿发呆啊？”她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脑袋。 “没事。”我慌忙回答，偷瞟了她一眼。却发现她的脸颊已经泛红，欣喜又小心翼翼地说：“我和佑铭，在一起了。” 好像世界在一瞬间空白了，失去思维，失去表情。 脆生生的上课铃响起，我微笑着摇了摇她的手：“走了哈。”然后大步地跑向教室。书包带在我的臂间不规则的移动，眼泪却逃得比悲伤更快。 走进教室坐在最角落的位子，我低下头直视着语文课本，泪水把一个个汉字泡得模糊不清。 课间操完毕，我低下头快速走进教室，忽略了背后模糊的叫我名字的声音。 “啪”的一声，一本书砸到我的头上。我忍着疼痛抬起头，对上裴瑶愤懑的目光。拾起那本书，是我新买的漫画。我漠然地看着裴瑶，坐过去拿起课桌上的书，一本一本向她砸去。她惊呆了，甚至没发出任何不满的声音。 “也许我扮演反击者的次数还不够，不像受害人这个角色熟练。”我扔下一句话，回到座位上翻开书。 书的扉页夹着一枚动漫书签，蜡笔小新的对话框里写着：“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顾林。”心里突然就涌上了温暖的潮水，微笑着眼眶却湿润了。 放学后，我第一眼就看见了大理石柱旁的顾林，月光把他的身影衬得修长。恍惚间，我竟把他的侧脸认成钟佑铭。看到我走来，他的朋友们都识趣地走开，钟佑铭亦是。 走过樟树林，我的手被顾林牵着。一路铺满了银白色的月光。 突然在一个转角，钟佑铭转过头对我们微笑。可能是因为光线暗淡，他的笑容里有着寒冷的阴影，让人不寒而栗。 六 冬日的早晨，我一边听着英语磁带一边吃着顾林买的小零食。顾林是个很贴心的人，总是想着办法哄我开心，送来一些温暖的细节感动。 不经意地，雪花就突然落下来了。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哦，提前祝我的小天使圣诞快乐！”顾林的QQ图像不停地跳动着。我却不假思索地按下esc键，也许幸福来得太容易，我已经开始怠慢。 关掉电脑回想起上个星期秦丽的失态，她欺骗了所有人，钟佑铭根本没有和她在一起过。那么由于这个荒唐的骗局，又衍生出了多少的蠢事呢？我侥幸地想象着，触碰隐隐作痛的手指，它很伟大，为佑铭日以继夜地折了999颗星星。 大雪纷飞的早晨，我将大大的礼品盒交给顾林的好朋友杨明。嘱咐他一定要交给佑铭。他只是邪气的笑了笑，眨了一下眼。 中午复习完功课，我去小卖部买水晶糖。看见秦丽的好朋友正焦急地寻找着什么。是秦丽，她哭着跑出了学校，而钟佑铭不顾老师的阻拦地就追出去了。抱歉，我不愿意听到别人的隐私，但关于钟佑铭，不得不听见。 他和她还是纠缠不清，他还是那么的在乎她，他也许......是爱她的吧。 眼泪是有声音的，就如同从伤口里流出的的血液啪嗒坠地，凝重地绽开美丽的花。 “分开吧。”我对着顾林的对话框，敲出这三个字。望着顾林的的灰色头像，我却蓦地流下眼泪。然而这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得连我自己都没察觉。 晚自习时的教室显得很明亮。我被严厉的语文老师叫出教室。训话大概是针对成绩下滑，早恋，上课不专心之类的。我为自己辩解着，至少现在我没有早恋了，不是么？于是我乖乖的认错。仿佛感觉到自己是一株柔弱的草，接受了暴戾的一切，然后依然柔弱的生长。 我收到了顾林写的无数小纸条，上面绝望的笔迹写出的只有惨白的绝望。同时还有杨明从礼品盒里拿出的小纸条，那是我写给钟佑铭的。杨明略带抱歉的笑：“这个还是不要给他比较好。” 这样一切就都好了，被牵扯的每个人都可以不用做任何徒劳无功的事了，顺其自然地过，没有莫名的悲伤和疼痛。有的只是每天清晨醒来时明朗的日光。那些幸福故事的主角让年轻的孩子去当，我发现我的灵魂已经开始变得迟钝与沧桑。 顾林还是试着去挽回我们的感情，只是被痛苦蒙蔽了双眼的我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关心。 七 我开始认真学习，成绩保持在了年级前三。每天都是不厌其烦的学习，吃饭，睡觉，再也不碰QQ，再也不和顾林联系。 三个月后，我顺利的升入了天中，这个小城最好的高中，每天忙碌又充实，我觉得我可以快乐的生活下去了。因为可以忙碌到抽不出时间去回忆。 星期日的晚自习，我必须使用QQ邮箱给学校发送文字作品。于是我登上了QQ，顾林熟悉的头像开始跳动。我平静的点开密密麻麻的信息，拖着鼠标阅读，一切都是平淡无奇的问候。除了最后那句：“我们之间的结束让我想起开始，自从那个夏日在医务室看到忍着疼痛却一声不吭的你，我就忍不住去和你说话，忍不住想要一直守护你，帮你扛下所有的伤害。” 我愣住了，那个夏天的荒凉被时光封存在脑海深处，现在却快速的滋生。眼泪慢慢侵蚀我的眼角，我已经很久没流泪了。 低下头走出教室，看到对面的华厦灯火通明。它们出神莫测的闪烁着，透过厚重的泪水层，我的角膜感受到的是一片璀璨的茫然。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细节。 顾林撑着一把雨伞在树下等我，虽然老师拖堂，但是我还是不快不慢的走着。他接下我的书包，搭上我的肩膀，准备离开。可就在他抬头，路灯光射入他的眼里，我感觉到他颤抖了一下。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我解释：“没关系，我的眼睛是......散瞳。” 是真的不痛么？还是因为灯光太美而舍不得说痛？ 若我是你，我会夸张的告诉你我的眼睛很痛，让你狠狠的在乎。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双有着散瞳的眼睛，在不同的时刻，看到同样的悲伤。  已同步至 蓝草地的微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