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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双

锦泠 2013-5-5 22:56 6182

 

  妈妈和云姨是中学好友。她未婚先孕,又遭遗弃,生我时躲在租来的地下室。待云姨找来,立时被她的大出血震骇。她拼尽最后一口气,把我托付给云姨。
  安葬了妈妈,云姨抱着我,回到家乡小城做了名小学教师。
  三年后,云姨带着我嫁人。一年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儿子小虎。
  小虎可爱极了,胖嘟嘟的小身子,亮晶晶的黑眸,我抱他,亲他,与他同眠共卧,热爱无比。
  欢笑快乐的日子伴随着小虎一天天长大,他开始上幼儿园,小学。我牵着他的手一起出门上学,一起放学回家。形影不离。
  转眼间,虎头虎脑的小虎已和我一般高低,但他异常玩劣,屡教不改,不及我聪颖勤学,成绩斐然。他的功课,每每由我代劳,他亦心安理得,见我稍有怠慢,就会双眉紧锁,吭吭叽叽,硬催慢磨。
  上高中时,节俭的云姨给我们买来了渴望已久的两张书桌。还是小学生的他,悄然跑去,把自己的书桌退了,给我换了张大的。也突然间,凡事尽着我,让着我,照顾我,骑着脚踏车载我满街疯跑。站在学校门口,放声高喊,姐!惹得同伴们羡慕,有个弟弟真好!
  弟弟会去学校接姐姐,载笑载语,相伴着回家。会为姐姐两肋插刀,在所不惜。会为姐姐昂首挺胸,剖肝沥胆,打抱不平。会和姐姐一起捡菜做饭,嘻笑无常,尤其是烧开水,茶壶盖“砰”的一声,热水开了,他就会叫我闪开,怕我被烫着。
  他始终站在我身边,向别人宣示,我是她姐姐,亲亲的姐姐,任何人不得歧视我,即使我有与众不同的乌发碧眼。
  从小到大,在整个小城里,对我的身世众说纷纭。他们常唤我妖女,不敢与我对视,可能我的蓝眼睛,总有点儿叫人害怕。我亦常常揽镜自照,黑色的头发使我的蓝眼睛带有靛蓝的颜色,充满悲伤。
  上高中时,明显已长成,体形柔美,风姿迥异。男孩们各怀心思,明里暗里地追逐我。他就很生气,有次在小区,和一名拦在路边看我的男子扭打了起来。十二岁的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硬是把人打跑了。鼻青脸肿的他声泪俱下,不要别的男孩儿看我。
  我抱着他的头流泪不止。
  从此后,他更加地守护着我,眷恋着我。
  每个晚上,他总赖在我的房间,看我作业,和我讲话,累了,就躺在我床上。夜如黑漆,我注视着他雅气的俊脸,安然熟睡,忍不住轻抚他的面颊,等到倦意涌来,就睡在他身边。他翻翻身,睁开眼睛,又合上,紧紧挨着我。
  后来,云姨说他,姐姐总有一天要嫁人的。他听后,很生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开门。一天一夜。直到我承诺,不嫁人。他才开了门出来吃饭,边吃边言语惊人,让妈妈把我嫁给他。
  众人一愣,看他严肃的表情,不禁莞尔。
  上大学,他和父母一起送我,走时,特意叮嘱我,不准交男朋友。我嫣然一笑,看着他被父母拖走时快要哭的样子,心内揪结。
  仅仅一个学期,再见时,几乎不敢相认。他竟然长得人高马大。
  五一节,他兴冲冲来宿舍找我,恰巧我不在。舍友们见一小帅哥,很是喜欢。很快攀谈起来。他言语恳切,说是我男朋友,从小青梅竹马,童养媳的那种。说得动情,弄得舍友们又羡慕,又揶喻。
  四年的大学,五一、国庆,他总要到学校来找我,好像相思难忍。寒假、暑假,亦是,望眼欲穿地,催我回去。
  见到我,就快乐地呼叫着,欢天喜地,忘乎所以。
  每个假期,是我们快乐无比的相聚时光。莫名的喜悦,总是来势凶猛,猝不及防。那时,他不再生气别人看我。他带着我参加好友们的聚会,很骄傲地,招耀过市,故意让那些同伴们看我。盯着我看,对我,已经习以为常。不是因为美不美,是因为我是混血儿,与众不同。
  到底还是惹事生非了,几个男女孩,五颜六色的滑冰场上。开始的景象已记不清了。一个露骨的男子,冲过来撞向我。小虎和伙伴们叫嚷起来。那男子将小虎一拳摞倒,顿时,双方扭打在一起,惊动了110,都被带到所里。
  云姨将小虎从派出所里领回来,严厉谴责,不要我跟他再出去。为此,他直挺挺地站在云姨面前,不服输。因为,他不许云姨训我。
  在他高二的寒假,为了他能考上大学,假期里我给他狠补功课。他却漠然,一心想着玩游戏,踢足球,任我千劝万语,一脸不在乎,我立时生气了,骂他不争气,自甘堕落。他见我生气,干脆朝沙发上一躺,彻底不再学习。我怒不可揭,从沙发上揪起他来。那是我们第一次生气,对峙,他冲我吼,不要我管,说他不学了。吼完后,看我早日是泪流满面,他亦流泪不止。大概是觉得无望,云姨也允许他去上体校。看他索性不上课,汗流满面地奔驰在操场,那辛苦的样子让我的眼睛发疼。高考时,他稀里糊涂地考完,水准大失地走出校门来,看我一眼迅疾低下了头,阳光下,看见他周身有种郁郁寡欢的颓败感,我的心隐隐地痛起来。那时我们很少说话,心里都难受。
  也是他高考结束后,有天晚上,云姨和我说,希望我到美国留学。我知道,这是她的心愿,她耗尽心血培育我,就是希望有天看到我的成功。我不会辜负她,每一次,我都会让她高兴。这一次也不倒外,我考到美国读研。
  出国在际,云姨欢天喜地。只有我和小虎,无声地沉闷着,即使那天晚上,洗澡后一直咳嗽不止,半夜里,他跑下楼,骑着自行车,横穿了三条马路,往返回来,把咳嗽药放在我床边,给我沌了温水,推我起来吃药。我们也没说话。我气他不肯好好学习。因为他的不好好学,我唯有加倍好学,不让云姨伤心。
  送别的机场,转身时,才终于听到小虎哽咽的声音,他说:姐,早点回来。
  小虎……。
  我低语一声,眼泪哗哗地流。好想我们能够在一起,不分离,好想好想,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那么嬉闹、生动、开心。可是,我们却再也回不去了。尽管那年少的欢笑声还在耳边回旋,心却似千重束。只得硬起心肠,任双泪簌簌坠落。
  愿想着,读完研就回来。想着,就分离几年的时间。没想这离别之恨,就如芳草,萋萋刬尽又生,种种伤感,日夜缠绕着我,怆然暗惊。
  读完研,继攻博,我是一个留学的穷学生,几年来,不得回归。
  远隔重洋,小虎深情地忧伤着,说:姐,我想你,等着你回来。那隐痛的声音,催人泪下。也是那时,我才知道,为了我的出国留学,他主动放弃考取好的大学,上了师专。我哭着问云姨,怎么可以这样。云姨哽咽无语。想起他故意不学习,站在操场上日夜颓废的样子,一向严厉的云姨竟不生气,悄然躲回房间,出来时眼睛发红。我的心就痛得受不了。扣了电话,放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原以为,我的拼命勤奋是为了弥补他的不学,为了让云姨不至失落。谁料到,竟然害了他,苦了云姨,逼使他们放弃自己。
  多年来,以为很清楚云姨的心思,她心心念念要把我放飞,她说我有飞翔的翅膀,但小虎不行。
  其实,她是为了安慰我,是为了我的飞翔,他们,忍痛弯折了自己的双翼。
  我是飞起来了,悬到了空中,无处着落。
  几年来,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也遇到过优秀的男孩儿,却,总是难以深交,总是想起小虎颓寂的样子,好像心已被缠绕成茧。
  那几年,也没有时间。博即将攻克时,云姨却得了重症。从手术,换贤,再到放疗,化疗,年年来,昂贵的费用承担,迫使我滞留在异国一家闻名的跨国公司,日夜,为了那笔年薪,出卖着自己的青春,才华,和时间。只有在暗夜,伤情时,望断高城,凄冷无助。
  即使云姨去了,也是在两个月后才得知。
  两个月后,在日本洽谈业务,遭遇地震,才辗转回国来。站在久别的家门外,叩开门,眼前出现了一对粉妆玉琢的童儿,眉眼笑着问我,你是谁呀?找谁?惊愕间,才见他快步过来,左右手一拉,一边一个。方怔然呆立。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双。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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