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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落一地的年华

2018-3-31 21:19 3955

  很久以前我的朋友七月跟我说石头你写篇日志吧,你看你的空间荒凉得跟戈壁滩似的。其实准确点来说它就是戈壁滩,除了几张图片外我一无所有。我一向钟情纸笔,算是对逐渐遗失的传统文化的一种追念吧。以前看过余秋雨先生的一篇《笔墨祭》,是对毛笔文化的苍凉告别,而现在我却要向所有笔类告别,比余老还惨。
  
  当我终于开始打这些字,夏天的风已经吹遍田野,网吧正响着聒噪的空调声,像蝉鸣。我开始以沧桑隔世的眼光来回忆我那些死去的日子,和散落一地的年华。
  
  一
  
  我依稀地记得,那年的夏天没有风。
  
  从教学楼望下去,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和牛粪,中间是乱坟几座,荒草萋萋若干。我们每天的工作就是一头扎进习题里或一头扎进对乱坟岗的联想里。当然更多的是后者。傍晚我们四楼的一群人就趴在栏杆上聊海阔天空,古今中外。我常倚在西边的石柱上对着漫天的云霞发呆,而且常常一呆就是一个小时。这必然造就了我的诗人情怀,但可悲的是我没能成为诗人,如今仍然是个穷学生。
  
  那时候我们管学校叫东大院,因为人称西大院的监狱在县城西侧,而我们学校在县城东边,不是监狱却胜似监狱。所有的窗户都被装上了铁栏杆,所有的脸都被锁在了铁栏杆后面。我们就在铁栏杆后面望向外面的车水马龙,灯火阑珊。至今我的记忆里只剩下了寝室外面被路灯映红了的天空,像是初升的太阳。
  
  那个夏天热得实在不像话,一晚上我们可以起来跑到水管旁冲十几次凉水澡,到处是潮湿闷热的空气。令我们无比憎恨的除了学校又多了这闷热。老安说我一分钟也不想在这儿呆了,我说真想快点毕业,大江说这什么垃圾学校。我们在寝室乱刻乱画以表示纪念,我在墙头上刻:“初中是一场长达三年的凌迟,最后的最后我们同归于尽。”篡改了郭敬明对高中的精辟评价;大江在墙上画了老安拿话筒卖艺的简笔,王捷豪的床头被他写上了“到此一睡”的字样。我想,除了这些,我们应该也没什么可以留下来了。
  
  白天的时间无非发呆和睡眠。除了跛脚的数学老师被我们笑称身高一米六七、班主任的唾沫星子可以喷到两米远同时还能把嘴角流出来很长的口水又吸回去之外,就没什么可以令我兴奋的事了,通常当化学老师刚要切入正题的时候我就已经埋头苦睡了——化学老师讲课从来不下讲台,他这点深得人心。
  
  距离中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终于被班主任调到了最后一排,那是我和他都预谋已久的位置。班主任说把你调到最后一排是为了你能够有一个安心学习的环境,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是为了同学们能够有一个安心学习的环境才把我调后边的。我说谢谢老师。但内心还是狠狠地波澜起伏了一下,无奈和轻松杂陈,我不知道这应该叫解脱还是堕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的成绩开始和2008年的股市一样狂跌,直跌得我在我们班倒数后十名面前抬不起头来。书本早就被我搬进寝室,课桌于我就只剩下趴在上面睡觉和被趴的关系。闲暇的时候我看点郭敬明、余秋雨(事实上我大多数时间都是闲暇),其他时间就拿张借来的卷子和讲台上的老师遥相呼应,不懂装懂地点头,通常点着点着我就睡着了。躲进梦里成一统,管他夏春与冬秋。
  
  中考后我、大江、老安在网吧玩了整整一上午后各自离开,挥挥手作别了三年的初中。
  
  然后我理所应当地落榜。
  
  连黄河水都为我涨了起来。
  
  二
  
  我们家门口的土岗子上有一片白杨树,夏天我就搬把椅子和老人们一块到树荫下乘凉,听他们聊谁家又买了几只小鸡谁家在外打工的儿子回来了,一句话就是闲得没事干了。
  
  就在我闲得没事干去打电话询问中招成绩的时候,我被告知落榜。在我预料之中,但在我爸妈预料之外。他们打死也不相信成绩一向不错的儿子居然只考了不入流学校才录取的分数。然而我却只能沉默,我知道这是必然的。和我姐去看黄河的兴致荡然无存,我跳黄河的心都有了。
  
  在家茫然了几日后我终于背着行李踏上了漫漫的复读之路,继而开始又一年拼搏生涯。
  
  2008年《士兵突击》正火,我就像许三多那样沉默且孤独地苟活于梦想和现实的夹缝里,惶惶不可终日。复习的时候我养成了写日记的良好习惯和对着蓝天白云发呆的毛病,整日埋头书堆,不过是辅导书,连我自己都惊讶我居然在数个双休日里读完了《狼牙》、《文化苦旅》和《藏獒》等许多乱七八糟的主流或非主流文学。我在我们班算另类,不像其他人刚来的一两个月里个个拼了命的学习,等时间久了就原形毕露,谈恋爱的谈恋爱,拜把子的拜把子,这个说大伙星期天去跑卡丁车啊,那个提议生日的时候去“小天地”撮一顿,脑子聪明的不听课照样考前几名,不会学习的整天拿本书背啊背但成绩就是不见长。我就在大家商量着买同学录的时候趴在桌子上思考人生,装深沉。
  
  这一年还没发生什么就结束了,我本想就这么平淡的开始,平淡的结束,但生活就是这么残酷,让我在2008年底彻底地波澜壮阔了一回。到今天我已经记不清班主任当时的可憎嘴脸了,但是我记得,就在那次事件后,我考了自小学三年级以来的首次第一名。我想这应该是逼出来的。如果你看到这里一头雾水,那么我只能告诉你我在2008年闯了次大祸,赢了次大仗,最风光也最窝囊。
  
  当我的日记本记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我结束了长达一年的复习生涯。又一次中考后我没有回家,在学校过了最后一夜。这座小县城华灯初上的时候,我正和同学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我抬起头仰望树叶间的星空,灿烂无比。到处都是自由的味道,草一样。偶然发现学校道路两旁种的竟然是香樟,在这儿住了一年居然没有发现。
  
  我最最充实的一年青春就这么逝去,快得我都没能够留下记忆。
  
  三
  
  我所生活的这所学校号称全市升学率最高,零八年的市高考状元就是从这毕业的。我怀着无比景仰的心情把行李放到寝室的木板床上,心想又一个起点开始了。
  
  准确的说,这所学校不仅升学率最高,条件也是最艰苦的一个。我们寝室唯一一个可以和外部沟通的东西就是悬挂于屋顶的25瓦灯泡,而且仅限电流。有灯,没开关,学校统一拉闸,一到晚上万灯齐亮,煞是壮观。最令我抓狂的不是这个,而是寝室居然连一个储物柜都没有,让我们晚上只能抱着行李一块睡。有次考试要把书搬到寝室,一个哥们儿的床上只剩下巴掌大的地方可以睡,连我们都惊奇他是怎么不让自己掉到地上的。另外教室,每个教室都安装有一个只能观赏不能实用的21寸大彩电,我们教室有三台吊扇,算好的,其他教室或一台或两台不等,有的甚至压根没有。所以班主任在第一节课就教育大家“艰苦的条件磨砺卓越的人才”“先苦才能后甜”,不仅不以此为耻还引以为教学优势,可怜了大家白花花的银两都落入了学校的无底黑洞。
  
  晚上我又趴在了四楼的栏杆上发呆。这所学小唯一可以称道的地方应该只剩下教学楼前的那一小片花坛垂柳喷泉草坪了,夏天的风重新卷着青草的气息吹来,整个世界都变的清新起来。我觉得希望又来了。
  
  余下的日子是高一放松而又新鲜的开始,生活又重新富有朝气起来。
  
  但朝气了不到两个月我就又厌倦了,尼采和米兰昆德拉把我拉入了沼泽,一面是哲学,一面是文学,我把语数外理化生扔到了火星,继续探讨精神食粮的问题。这必然导致了我的又一次堕落,或者说是我成绩的堕落,它下降得比国人素质还快,数月后我又徘徊到了学校排名2000名开外。我爸说这孩子怎么了,以前不这样啊。我无言以对。
  
  我是堕落了。
  
  高一上学期就在玩乐中度过,认识的人不多,懂得的事不少,和老安通了几次信;给新概念投了一次稿未果;参加班里播音员选拔惨败;画了张不伦不类的周杰伦的素描因为实在不像就改名庄之蝶交了上去,结果在学校的画展上被展出,还受到了美术老师的表扬;把钱都花在了买书上,饿瘦好几百克……
  
  而日子,就这样不断被刷新。人生,就这样被践踏。
  
  四
  
  零九年的春节捧红了小沈阳,冒出了个“英伦组合”,无数人的希望冉冉升起,无数颗心在除夕夜和鞭炮一起被点燃,每个人都相信这一年会过的更好,股票会涨,生意会火,驾照会拿到,求婚会成功……生活到处是希望,就像孙睿说的,“只要两块钱,买一注彩票,明天就充满了希望。”
  
  寒假的那几天我一直躲在家,大年初一跟叔伯二大爷一起走街串巷地给长辈拜年,遇见长一辈的鞠躬,长两辈的就得磕头。顺便去了我们韦家的家祠,在家谱上找到了我的名字,瞻仰了韦家的名人,抚摸了历史久远的祠堂老墙。之后的几天每天早上跑步到黄河岸边看日出,生在黄河边我还没好好看过几次日出。
  
  每天,我就在豫北凛冽的寒风中朝着东边奔跑,一直跑到筋疲力竭为止。然后我坐在堤坝边的石头上,望着脚下尚未结冰的黄河,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等待又一轮崭新的红日。当阳光自树梢间洒落,隆冬早晨的薄雾逐渐散去,整个大地被照亮,我的心里忽然满是温暖,如同这打败黑夜的白昼。
  
  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因为每当我陷入迷茫,那一缕阳光就会在心中亮起,照亮我的整个世界。
  
  五
  
  现在我正坐在电脑前艰难地打着这篇文的结尾,窗外已是夜色阑珊,而我还在回忆的泥潭里不可自拔,我所走过的那些日子终于得到了祭奠,谨此向生活致敬。
  
  学校餐厅的屋顶上每天都会有一群白鸽,它们每天在我们头顶盘旋,向我们炫耀着自由。然而日暮时分,它们却不得不飞回屋顶养鸽人为它们准备的鸽房中去,它们得回来觅食。所以我现在报这样一种心态:天空虽然阴霾,却依然有鸽子在飞翔。
  
  尽管我们依然无奈,但却始终怀揣梦想。老安说,等到明天太阳升起,就又是新的一天。
  
  所以你们看,明天,又是一轮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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