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我正忙着沏茶,忽听楼道里有人说,这地上哪来的水,怕是管道坏了吧?我出门一看,台阶下面的缓台上湿涝涝的,赶紧查看我家的供暖水管,果然接头处往下吧哒吧哒的滴水,漏大劲可就麻烦了,便赶紧去找物业。物业来人瞧一眼说,这该归供暖公司管。我又一拐一拐的找到供暖办公室,值班的是负责我们这一片的小刘。小刘倒是蛮热情,但问明漏水的情况后,抱歉地告诉我,这也不归他们管。我有些急,质问为什么?他说他们只负责主管道,通往各家的分水管归私人所有,坏了应该自己找人修。我几乎要跳脚了,这大过年的,让我上哪去找人,你们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嘛。小刘想想说,这样吧,看大叔腿脚不利索,每年交采暖费又挺积极,我在公司里找个水暖工,免费帮你修上吧,就打了个电话,让我回家等着。 等了一夜,地上的水汪得更多了,我只得找来一个大塑料瓶子,瓶嘴对着漏水点接上,只是瓶嘴太小,稍一振动,水又流了出来。 正急得不行,忽然走廊里有了响动,开门一看,有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正站在湿漉漉的地上,弯腰查看管道的漏水点,一边拿手机打电话,声音不大,我断断续续听了这么几句:喂,是大哥吗,哎呀,别玩了,你输的钱我赔你,马上过来一趟,别忘了带上工具,快,我等你,地点是------我心想,谢天谢地,公司总算来人了,只是来人文质彬彬的不像水暖工,也许是负责的吧。二十分钟后,找的那人背着帆布工具袋,气喘嘘嘘上了楼,上来就抱怨,大过年的,你还给我找活干,给多少钱?眼镜说,你掉钱眼里了哇,小心我在你师傅面前告你的刁状。那人赶紧告饶,闹着玩嘛,可千万别在你爹面前说我的坏话。 立马开始干活。首先要把通往暖气片的分水管里的水放净,才能把裂了的管箍换下来,只是担心水会喷涌而出。正巧我站在台阶上面看着,眼镜就要我拿个水桶来,我家没有水桶,忙端来个大洗衣盆,可是里面空间太小,伸不进去接水,眼镜想了一下,又让我拿把剪刀。他接过剪刀,在原先那大塑料瓶靠近底部的地方开了一个天窗,让塑料瓶嘴朝外斜躺着,放出的水先流进塑料瓶里,然后顺着瓶嘴流进外面的洗衣盒里。 暖水管里的水正哗哗往外淌,不知啥时又来了个白白胖胖的女孩,眯眯笑着,拿一瓣桔子塞进了两手都是脏水的眼镜嘴里。眼镜似乎怪不好意思,没看正忙看,添什么乱?女孩说,你们抓紧些,十二点的电影,票我都买了。眼镜小声说,我这鞋底都湿透了,电影就免了吧。女孩说那就换一双鞋,穿我老爸的。水暖工一边干活一边嘲讽,瞧瞧还没结婚就这么热乎,真是让人羡慕啊。女孩又笑嘻嘻把一瓣桔子往水暖工嘴里塞,水暖工头一歪,手里的老虎钳子掉进洗衣盆里,溅起的水花喷在女孩桃红色的衣襟上,女孩尖叫一声上楼去了。 笑闹着,管道修好了。水暖工要走,眼镜说,急什么呀,把水倒了,把地弄干净了。眼镜要我拿拖布,我说善后我来处理。眼镜说,还是我们来吧,不然您也弄一身水。 我看看表,都十一点了,便想挽留两个人在家吃顿饭,忙进屋给在外面玩麻将的老伴打电话,想让她马上回家。等我打完电话出来,地已经拖得干干净净,空水盆和拧干的拖布都放在了门外,却没了人影。 大年初五,我又来到供暖办公室,小刘这天不值班。另一个值班员问我,你说你家暖气管修好了,不会吧?小刘昨天还念叨,他找的那个水暖工要去串亲戚没时间,他正急着哩。 我愣住了,小刘找的水暖工没来,那来的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我忽然想起那女孩是从楼上下来的,难道眼镜是楼上某家的未婚女婿?尽管我一上台阶,膝盖就钻心的疼,还是用尽气力往楼上爬,一家一户去敲门,从三楼敲到六楼,家里全没人。敲到顶楼,出来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想不到,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见,真是急死个人。 但我还是不想放弃,一边揉着膝关节,一边想啊想,突然想起一个不用爬楼梯,就能找到人的歪主意,于是写了一张纸条贴到了我家防盗门上:年轻人哎,修好我家的暖水管,却把我的剪刀带走了,能否还给我? 这招果然灵验,正月初六,我一开门,就见那把剪刀放在了我家取奶箱上面了。可还是没见到那个热心肠的眼镜和那个干活麻利的水暖工,但由此判断,做好事的人肯定和我的邻居有关,所以我坚信迟早能碰到他们,让我发自肺腑地说声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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