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匡镇老街之一

匡镇朱琦 · 发表于 2017-10-27 11:20

《染坊》匡镇老街之一

　　朱琦
　　（上）

　　槐花街上的隆祥聚染坊
　　面对一九四二年的土灰色天气
　　以染的方式
　　左右了一场关于色彩的倾情大戏
　　仅仅半个时辰的惊心动魄
　　汹涌澎湃荡土卷沙的大河之水
　　就将匡镇深深埋藏于三尺黄泥
　　唯有地地道道的染布手艺
　　和老店日积月累的声誉
　　守着意欲东山再起的染坊主
　　寸步不离

　　一根涂了青黄赤白黑的木棍
　　临街斜倚
　　就构建了一个简陋的广告载体
　　一口缸半捆草一把泥
　　搅得匡镇五彩缤纷
　　拨浪鼓的节奏里
　　萎靡不振的表情
　　再次为颜色所动摇和惊喜
　　精明的掌柜
　　用抽一袋旱烟的功夫
　　确定了老字号
　　渲染之笔的二次华丽挥起

　　扬手飘洒的紫兰朱橙绿
　　不见瑕疵
　　崭新覆盖陈旧的商人希冀
　　由于独轮车的大胆闯入且不离不弃
　　顿时排山倒海铺天盖地
　　一贫如洗的旋律
　　大把抓住褪色的声音
　　狂吼一次始于草木本色的袭击

　　（中）

　　缸与缸因染差异
　　布与布因色分离
　　石与布因捶亲近
　　池与布因洗结缘
　　灶与锅因煮比邻
　　脚与石因踩熟悉
　　伙计们玩草玩花玩泥玩树皮
　　玩它们的斑斓玩它们的芬芳四溢
　　舞动的棒槌起落有致
　　有影无踪刚柔相济
　　晾布架上兴奋的布块
　　风起云涌猎猎作响
　　蓝靛飘香中
　　隆祥聚的前店后院
　　有那么一刻惊艳无比
　　所有的彩色跟随云儿一起飞翔

　　祖父对这段灿然旧事的记忆
　　最令人尊敬的坚守
　　是他苍老里的那份
　　对美丽的铭记

　　他用蒲公英的花汁
　　在一块白棉布上欣然落笔
　　心无界
　　商无巅
　　兴衰寻常事
　　取舍自觉心
　　（下）

　　颜色呆板的巨大背景里
　　瘦骨嶙峋的匡镇人物
　　有时候甚至幽默地画饼充饥
　　一件新染的粗布衣衫
　　就是一次非常奢侈的物质慰藉
　　或者说一次精神抖擞的坚强持续
　　趟得几无露水的兵荒马乱
　　和风动一股血醒的狼烟四起
　　让劫后重生的隆祥聚
　　尽情施展了
　　见缝插针张弛有度胆大心细
　　诸多擅长的商战能力
　　也打造了一个手工业作坊的财富奇迹

　　学生蓝与土黄军装布的介入
　　铺垫了祖父日后
　　那次决定的悄无声息和毫不迟疑

　　他利用掌柜的权力
　　通过布的形式
　　以染的名义
　　为战争的一方
　　将隆祥聚的多年积蓄
　　不断地由独轮车送出
　　并虚拟了八位收货人
　　直至房剩三间田无半垄

　　那年匡镇解放新时代开启
　　后来因为穷苦获得贫农身份
　　后来祖父那若染的兰手逐渐褪皮
　　后来祖父又背起褡裢数年而终老离去
　　不过褡裢内没有一页隆祥聚的帐册
　　据说全部是袋装的染料七彩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