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须有

张伟 · 发表于 2020-10-8 09:19

　　南宋抗金名将岳飞的故事妇孺皆知，岳母刺字“精忠报国”的故事感动了无数后人，岳飞父子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的故事让历朝历代的忠臣孝子们为之落泪。

　　莫须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罪名？什么是莫须有？新华字典注释：莫须有，宋朝奸臣秦桧诬陷岳飞谋反，韩世忠不平，去质问他有没有证据，秦桧回答说“莫须有”，意思是“也许有吧”。后用来表示凭空捏造。根据新华字典的这一解释，莫须有不是一个罪名，而是说的证据的有无。我觉得，从字面意思来解释莫须有也是可以的。莫，指不；须，指必须；有，指拥有。莫须有三字，即指不是必须有确凿的证据。当时给岳飞定的罪名是谋反，但没有证据加以证明，故秦桧作此回答。

　　既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为什么还要杀岳飞呢？历来各种解释多指向奸臣秦桧，是他陷害了岳飞。无疑，奸臣秦桧在此案中起了重要作用，岳飞的冤死他难辞其咎。但是，他只是一个大臣，能自己做主杀得了岳飞这样一员大将吗？肯定不能。由此可以推断，杀岳飞，应该是宋高宗的主意，至少应该得到宋高宗的同意，更何况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岳飞的确有罪的情况下，想杀岳飞，如果没有宋高宗的指示或者同意，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是因为宋高宗想杀岳飞，才有了秦桧的诬陷。所以，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岳飞谋反，南宋朝廷的司法机构仍然认定岳飞谋反的罪名成立，判处岳飞绞刑。

　　宋高宗为什么要杀岳飞呢？原因虽然不复杂，但是，古人却讳莫如深。岳飞率军抗金，经过浴血奋战，取得了重大胜利。本来，岳飞可以统率大军，直取黄龙府，收复旧山河，救出徽、钦二帝，一雪国耻。可是，当宋高宗得知岳飞取得重大胜利的消息后，却连下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不让他继续乘胜前进。为什么？你可以站在宋高宗的立场上想一想。如果岳飞进军金国，解救了徽、钦二帝，胜利凯旋，那么，宋高宗该怎么办？把皇帝之位交出来，交给二帝吗？宋高宗肯定不乐意。如果不交，该怎么办？少不了又要刀兵相见。既然结局如此，就不能让岳飞胜利进军，所以，在岳飞取得重大胜利之时，召回的命令就下达了。岳飞虽然文韬武略，但他毕竟是一员武将，不怎么懂政治，他没有领会明白宋高宗的意图。宋高宗是高举抗金的大旗，但那是政治手段，目的是取得文武百官和黎民百姓的支持，保护自己的半壁江山。在宋高宗看来，皇位重要还是收回旧山河，迎回徽、钦二帝重要？当然是皇位重要。

　　岳飞没有搞明白这一点，原因何在？这从岳母刺字就可以窥见一斑。岳母在岳飞背上刺的四个字是“精忠报国”，这反映出在岳母、岳飞及当时大部分人的意识中，他们要报效的是国家，而不是君主。由于君主是国家的代表，所以，在他们看来，忠君与爱国应该是一致的，爱国就是忠君，忠君就是爱国。从岳飞得到召回命令迟迟没有返回的情况看，岳飞觉得，只要自己的行动是爱国，是收复河山，自己在政治上就是正确的，君主应该会理解的、支持的。但实际上，岳飞等人理解错了，忠君与爱国虽然大部分时候是一致的，但有时候并不一致。君主的行为并不都是维护国家利益的。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君主有时候还会损害国家利益，比如宋高宗就是如此。

　　岳飞接到召回的命令后，迟迟没有按命令行事，这更让宋高宗恼火。他觉得，岳飞不马上按照自己的命令撤军返回，是对自己的不忠。在他看来，忠君，忠于自己，是第一位的，国家利益是第二位的。如果不严厉处罚岳飞，其他大臣也会以维护国家利益之名不听从自己的命令，自己的权威就没有了。

　　基于以上所说的原因，宋高宗才下决心杀了岳飞。秦桧知道是宋高宗的意思，所以，在回答韩世忠的质问时才给出了“莫须有”三个字。皇帝杀人，是不需要有确凿的犯罪证据的。

　　这一事件非常清晰地反映出古代法治的落后。我国封建社会长期奉行的是有罪推定原则。那时候，是没有无罪推定原则的，更不可能有疑罪从无原则。疑罪从无原则，是近代刑法从保护人权的角度确立的重要原则，是从无罪推定原则衍生出来的。我国现行刑事诉讼法对疑罪从无原则作出了明确规定：“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的，应当作出证据不足，指控罪名不能成立的无罪判决。”岳飞生活的南宋时代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刑法理念与原则的。如果有，岳飞就不会被判绞刑而处死了，因为即使宋高宗想杀岳飞，也不能违反国家法律的规定，他也得等着岳飞真的犯罪之后才能动手。

　　看看古代吧，看看南宋吧，岳飞这样一位高级将领，虽然职务非常高，地位超出常人，但是，他的人身权利尚且得不到充分保护，那么其他人呢？普通百姓呢？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大宋提刑官》这部电视剧，该剧是根据南宋宋慈的《洗冤集录》拍摄的，剧中揭示了多起冤假错案。人们经常说苍天有眼，不会冤枉好人，可是苍天什么时候睁眼？那些泣血蝇虫在嘲笑苍天。古代的刑法就是这样落后，就是这样野蛮，就是这样残酷。生活在那个时代，就是这样无奈，就是这样悲惨，就是这样不幸。

　　我们非常庆幸，我们生活在一个法治文明进步发达的时代。无罪推定原则、疑罪从无原则的确立，充分保护了人民的生命权、自由权等重要权利。我们每一个人不必担心自己没有犯罪就会被判处刑罚，没有做错什么就会被糊里糊涂地判处死刑。

　　莫须有，终于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