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狐狸

转载 · 发表于 2011-12-5 20:27

　　寒冬的夜里突然降起一阵大雪，给光秃秃的森林穿上了白色的外衣。在银装素裹中有一团耀眼的红在穿梭跳跃，近了可知是一只红狐。皮毛鲜红似火，在阴沉的林间肆意张扬。
　　小路上有一赶考的书生虽然冻的哆哆嗦嗦，却还是坚定地迈着向前的步伐。他是带着所有父老乡亲的期盼进京赶考的青衣，因为筹集路费错过了许多日子，若是再有停留恐怕会错过考试。
　　青衣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衫，又是连夜赶路了几天，终于支撑不住倒下。而美丽的红狐在书生倒下的最后一秒出现，它没有伤害他，而是在他身边不停地蹭，似乎是想要帮他取暖。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青衣很快就有半个身子被雪掩盖，火红的狐狸眼里似有焦急。它叼着青衣的衣领，奋力地向外拉扯。它那么用力，以至于忽视了靠近的人的步伐。
　　青衣醒来的时候，在一户农舍，有身披狐皮的猎人端水走近，告诉他是在林中发现的他。青衣起身道谢，然后告辞离开，临走前看见院子里的笼子中火红的狐狸，巴巴地望他，他惊奇，似有熟稔感。问猎人，猎人说是追狐狸才发现他的，笑说狐狸也是他的救命恩人。青衣央猎人放了这只狐狸，猎人有不舍，但见青衣为人忠厚，不忍驳他面子，就开了笼。红狐望了望青衣，跳进森林转眼消失不见。
　　青衣继续赶路，夜里就在路边寻一破庙歇息。夜里清凉，睡到一半他总觉身上有热气，很温润。
　　离京城愈来愈近，青衣算着日子尚有富裕，也就宽下心来。为了节省，夜里依然在破庙栖息，只是白天不那么赶，睡的倒也舒坦。
　　进京城的最后一个深夜，青衣突然醒转，看见夜幕中一对眼睛晶晶亮望着他，是那只红狐。青衣原本胆小，但因了这是第一次见它，倒也不害怕，伸手揽进怀里。身上顿时一阵熟悉的稳热，青衣知晓这些日子都是这狐在夜为他暖身，感动的落下泪。红狐仰头，用舌舔干他脸边的泪，低低地唤了几声。
　　这一夜，青衣与红狐相依着入睡，无梦又安稳的一觉。天亮，青衣继续赶路，红狐一直跟在他后。快要进城了，渐渐人迹多了起来，青衣担心红狐再被人抓，赶它离开。红狐却只是巴巴地望他，任他怎么驱赶都不离开。
　　青衣叹气，编了只竹筐，对红狐说：“你若是愿意跟我一生，就跳进这筐里罢。”
　　红狐听完他的话，径自跃了进去，蜷起身子。青衣禁不住一笑，它像一个顽皮的孩子。青衣背起竹筐，盖起一块布，带着红狐进了京城。
　　
　　青衣住在一家小客店的偏房，把床铺好，就捧了书本读。红狐待没人时就跳出，趴在他旁边。夜里，红狐都倚着青衣睡。一人一狐相处的甚是融洽，青衣俨然把红狐当作自己的挚友或是孩子。只是不知火狐的心里，青衣又是什么。
　　青衣的科举考试异常顺利，却在等待最后结果时遇到麻烦。官场的黑暗书上没有写，青衣并不知道，他去拜访主考的宰相时，看见张公子李少爷刘老爷……大箱地礼物往里送，他才愕然。他已经是一文不名，如何学得起他们“孝敬”宰相。
　　青衣最后还是决定去宰相府一次，他带了所有的家当，还带了把匕首。出门前，红狐吱吱地叫着，像是要阻止，又像是在告别。青衣知红狐极有灵性，心怆然，却无法顾及。不成功便成仁。
　　他对红狐告别：“小狐狸，你记住，若是我出了意外，你要快快离开。或者，你现在走吧。”青衣打开笼子，红狐却死死地拔着筐子，就是不愿出来。
　　青衣流泪，红狐的眼睛也亮晶晶。他们在告别。青衣知道如果语言打动不了宰相，乡亲们的苦难就永远难解。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力来硬的。希望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在祈祷。
　　宰相府大且豪华，这是青衣第一次见到这样硕大的场面。青衣不屑，却还在祈祷。希望宰相是个好官。虽然他知道可能性极小，那些公子少爷送进的东西他没见着出。
　　管家引领着他，口里称呼他为青公子，脸上却是****裸的虚伪及对他的鄙夷。青衣在心里淡淡地笑，他悄悄握紧了隐藏的匕首。筐里的红狐很安静，一动不动。青衣不好的预感愈强，他突然很后悔带了红狐进府。
　　青衣没有见到宰相，在大厅等了不一刻，管家就要带他离开，他开口央求，管家却出语羞辱。青衣恨恨地辩驳，管家却出手推他，筐中的红狐一跃而出，对着管家的手腕就是一咬。
　　青衣大惊，死死地抱着红狐，怕管家有下一步伤害的举动。管家却是看着红狐，面有喜色，掐媚地问了青衣住的饭店名称，甚为恭敬地送他离开。青衣不解，只是不好的预感愈强。
　　青衣又回到客栈的偏房，坐在床边叹气。红狐一下跃出，跳进他的怀里。青衣想着家乡那些被恶霸欺凌的乡亲们，落下泪来。红狐跳下，围着他转，眼里似有焦急。青衣安抚红狐的头，它渐渐停止下来。

　　宰相突然来到青衣下榻的小客栈，指明要见青衣。青衣心中的不详感愈重，他把红狐放进筐里，然后藏在窗户外。宰相一进屋就东瞅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青衣不由自主联想到红狐，挡在窗户前。宰相身边跟着的下人掸了凳上的灰，宰相又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站着。青衣有点虎视耽耽地看着他。
　　“红狐呢？”宰相开口就问红狐，青衣警惕起来，瞪着他。宰相微微笑，不理睬他的目光。宰相走之前列出了优厚的待遇给青衣，条件只有一个，他要红狐。
　　青衣将红狐从筐中放出，抚摸它光滑细腻的皮毛，想着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终于做了决定。青衣带着红狐，连夜离开了京城。
　　当晚又栖息在破庙里，青衣抱着红狐，瑟瑟发抖。天气寒凉，又念及乡亲们所受的苦，青衣一觉不安稳，临清晨时竟然发起了高烧。红狐焦急不堪，在一边低低地呜咽，用皮毛不断地蹭着青衣。青衣喊渴，它竟然通人性般地为他寻了半壶水来，送到他嘴边，喂他饮下。朦胧中，青衣只觉有一红衣女子，在守护着他。女子在他手上放了一样东西，十分清凉。
　　红狐照料了他两天两夜，青衣依然高烧不退，红狐终于妥协，耷拉着耳朵离开。离开前用力地在青衣的脸颊上蹭，而且有泪水落下。红狐出了破庙，就飞快地跳跃着，在前往京城的方向转眼消失。　　
　　夜晚降临前，宰相府的人突然来到破庙，带走了昏迷的青衣。在宰相府里青衣受到很好的照料，很快就退烧。他醒来，很是惊异，不知红狐在哪，更不知自己身在哪。动了动麻木的身子，惊觉手中握有冰凉一物。抬手，竟见一玉制的狐狸，与那红狐相比，几乎一模一样。拉住了身边服侍的人，才知是红狐来寻了宰相，并引人将他救回。再问红狐的下落，无人言说。
　　青衣请求要见宰相，得到的回复是稍侯。只是这个稍侯一直延迟到青衣的任命书下来，青衣拿着一纸公文回返家乡。他已被任命为当地的知府。
　　路上有下人前呼后拥，温饱寒凉都有人照料，青衣却始终觉得心里难受，似乎少了很重要的东西。直到进入当初那片遇到红狐的森林，青衣在轿中掀开帘子，然后落下泪。红狐，你在哪里，你去了哪里。青衣在心里默默地念叨，拿出那玉狐狸，贴进心口。
　　青衣回到家乡所有的事物都处理的十分得当，家乡人甚是欢欣，几乎奉他如神明。然青衣始终有牵挂落在京城，恰时有机会能上京城，青衣即刻收拾了行装。
　　首先拜会了宰相，宰相打着官腔一脸呵呵，青衣单刀直入问起红狐。宰相想了好一会，才哼哈地说：那皮毛真不错，皇上非常喜欢，赏赐了……
　　青衣觉得他的世界刹那崩溃，原来红狐它已不在于世。它竟然，用自己的牺牲成全了他。青衣一句话不说，回到客栈就倒下。青衣又发起高烧，随行的人请了京城的名医，病情却还是不见好转。青衣开始自言自语，喊着红狐，又喊对不起，然后一直流泪。
　　朦胧中，青衣有见一红衣女子，偎依进他的怀中，为他取暖。他将身子收缩，做环抱状。从此再也没能展开，青衣那死于那一场莫名的重病。青衣手中一直紧紧攥着那玉狐狸，任谁也无法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