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相逢忆当年

高和义 · 发表于 2023-8-7 20:16

――在东丰县医院遇到了三位老同事

昨日午后，从辽源市来东丰镇，为了找县医院的大夫张延良看病，住在女儿乐秀家。今日上午，陪妻周喜梅去看病，住院在老干部病房，做静点。在那里遇到了38年前同在东丰银行工作的张静雨同志，她患了心脏病，他的爱人朱殿生（原东丰县长）在护理她。张静雨为人很谦诚，对己要求严，对同志和。如今瘦削得很厉害，看样子体重只有70多斤，双鬓白发，但旧的面容依稀可见，只是皱纹布满面颊，对同志还像从前那样诚恳热情。

当年在一起工作的周文荣同志，也在同一病室住院，她患了乳腺癌，右手腕肿的茶碗口粗，精神依然犹如当年，还是十分乐观热情。我们一起工作6年之久，后来我调走了，这还是别后第一次见面。她凑到我们的病床头，滔滔不绝地讲述当年我们在一起工作的情形。……她说她还记得那时我把蛔虫比做面条、还朗诵鲁迅的《自嘲》诗“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还有那时我回家回来带来饭盒，里边装的高粱米饭咸菜条……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我都忘记了，她真是一个有心人。那一段岁月，给我们留下了难以忘却的记忆！如今她的头发白了一多半，头后边几乎全白了，眼睛还是那样温和善良，炯炯有神，总是面带笑容，是一位乐观健谈、善良和气的好心人。记得那时她在秘书科工作时，经常和我谈论文学、写作问题，在书信的亲友称谓用词上，她很斟酌，在与对方的称呼上，也很讲究……。那时他知道我跟我父亲学过中医，所以一个阶段她有点小病时，时长打听我，卖点什么药吃好，因为没有诊断，滥用药是会误事的，也总是建议他去瞧医生，确诊后再买药，不能轻易给她处方。后来她就不再打听我了，但是她很理解和敬重我。

她这个人性格正直爽朗，喜爱文学，爱说公道话，处人办事不赶时髦，不搞随声附和无限上纲。1958年抓右派那咱，想进步的人都瞪圆了眼睛，竞相揭发鸣放贴大字报，以表白自己对运动的积极投入，表现鲜明的左派立场，争当运动骨干。有一次我曾跟同事们，讨论业余文化补习学校，老师布置的近代文学史作业，讨论鲁迅先生的生平时，背诵过一首鲁迅先生的《自嘲》诗：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

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这是鲁迅先生写的一首脍炙人口的经典代表作《七律》，很多人都能背诵如流，可是，那时是一个竞搞无限上纲的时代，团支部也被一些假汇报弄得迎接不暇。有一次我是跟同志业余时间，我们文化补习班，研究写作业时，探讨鲁迅生平时朗诵了这首诗，恰好被一个不知道这是鲁迅作品的人，断续地听到了几句。他只有小学文化程度，也不可能听懂这首诗的含义和意境，他以为是我写的诗，就把其中的“横眉冷对”、“孺子牛”、“管他冬夏与春秋”等语句，添枝加叶向团委做了借题发挥、无限上纲栽赃诬陷的假回报，说那就是“解”（借）古“分”（讽）今的反诗，要求团支部批判和辩论，肃清流毒。

就这样闹出了一场天大的笑话。为此开过辩论会，周文荣那时也参加了，在会上我拿出了研究鲁迅生平有这首诗铅字印的书，给与会的人看了，又经过那次议论鲁迅生平作业讨论的当事人，亲到会场辟谣作证，如实说明了讨论写作业的经过。才算结束了这个分外滑稽的，由假汇报引发的辩论会。最后，这位无限上纲的汇报者，只好红着脸低着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溜出了会场。好在主持人没有公布他的名字，这也是一次别开生面的抵制无限上纲、假回报的尝试，使当年那些望风扑影做假汇报，梦想捞稻草的人，陷于无地自容的尴尬下场。真没有想到周文荣这么多年了，她还记忆犹新。

我爱人每天上下午都要做静脉点滴，女儿乐秀常来医院照料她妈。一天，我想到街里看看市容，离开东丰好多年了，就漫步到街里。在县医院门前西侧不到十米的马路上，有一位女同志频频俯首哈腰在路上拾什么东西，缓缓地迎面而来，突然她呼唤：“老高！”……我惊讶地仔细一看，原来她是四十年前和张静雨、周文荣我们曾在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姜玉兰。她也老多了，不似当年了，只是面容隐约可见当年的摸样。还是十分热情，她告诉我：他和爱人杨青山都退休了，她三年前得了糖尿病，眼睛瞎了又治好了。忆起当年，她十分感慨。她在路上拾香瓜蒂巴，治糖尿病。我说：“你到中药店买‘苦丁香’就可以，那就是香瓜蒂巴”，她说：“那不还得花钱吗？”原来她还是那样简朴。我们共同工作那咱，他爱人杨青山在邮电局上班任班长，工资也挺高，他的工资40多元，在双职工中生活也是比较高的，但是他一向很简朴，因为没有孩子，养了一个义女，她说女儿已经参加工作了，她又要了一个女儿养活着，已经上中学了。她说到这里我想起，当年有时晚上开会，散会时她家离得远，行里领导总是派人送她回家。她总是让我去送，但是我怕别人有说法，就说天黑路远，回来时单人我也害怕，就要求两个男人一同去送她。有几次我们送到她家时孩子正在哭，她男人杨青山抱着孩子，在屋里满地走……。唠了一些三十八年前的往事，临别时，姜玉兰硬是给我三个香瓜，不留不行。

回到县医院病房，我告诉周文荣在街里看到姜玉兰了。周文荣说，姜玉兰十几年前就信主了，她先后要了两个女孩，小的已经19岁了。感慨于光阴流水、日月如梭，几乎是转眼之间，40来年一晃就过去了！有些事已经成了历史的陈迹。当年的人们已经大部分退休了，人都老了！不少老同志已经过世了。时过境迁，还留有一些往事的记忆，这些又都是不足惊讶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