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的小阿妹和砍柴的少年郎

作者：九满

今年六月，我回到了故乡。
走在儿时走过无数遍的乡村小路上，放眼四周，满目荒草丛生，从前绿油油的庄稼地已成过往。有些地方的田埂因鲜有人走，就连埂都消失了。甚至偶尔能看到一两处人去屋空的坍塌泥瓦房，其破败景象不免让我心生物是人非的感伤。
看到这片熟悉的土地，望着这般凄凉的场面，我突然想起刚参加工作时，歌手杨钰莹演唱的那首《茶山情歌》：“茶山的阿妹俏模样，十指尖尖采茶忙，引得蝴蝶翩翩飞呀，引得蜜蜂嗡嗡唱，引来了对面坡上的砍柴郎……”砍柴、捡棉花、放牛……这都是我参加工作以前上学之外必做的功课，因此，最初听到杨钰莹演唱这首歌时感到尤为亲切。不过，我心里明白，歌中所唱的只是一种童话般的想象。真正的砍柴郎是很难让美丽的采茶阿妹看上眼的。
那时候，随着城市的快速发展，它就像魔鬼的大嘴，大量残食着农村的资源，让数以亿计的农村青年涌进城市，不管是像我这种通过上大学彻底跳出“农门”的，还是那些载着老家的户籍在他乡流水线上忙碌的，都是带着几代人的积蓄，以农村支援城市，在城市疯狂的买房、购车，跟城里人抢饭碗，让“农二代”在这里受到良好的教育，把自己搞得压力山大。
村庄里的人，越来越少。杨钰莹演唱《茶山情歌》时的采茶阿妹和砍柴的少年郎，甚至更年轻的80、90后们，现在也没有几个留在农村里，都去外谋生去了，当年的成年人成了老人，当年的老人大半凋零人世。村庄走向衰竭，安寂得让人心慌，闲置了的荒宅空院常年铁将军把门，院内外杂草齐腰深，常有鼠蛇出没。庄稼与野生植物之间漫长的战争终于结束，庄稼败下阵来，田野只好长别的植物，或干脆长草，过去的鱼米之乡荒芜得都能拍《聊斋志异》了！
村庄变成了一个迎来送往，离多聚少的伤心客栈，留守的只是那些老人和年幼的留守的永远充满了渴望爱和温暖的孩子，他们的内心，就像那些常年无人居住的楼房，庞大而空洞，无人问津。我在路上看到的孩子，他们已没有一丝半毫“砍柴郎”“采茶阿妹”的气息，他们呆在农村，只是在苦练跳出“农门”的本领。就连我的童年伙伴，那个快五十多岁的老刘，那天见面时他都说准备去长沙带孙子了。旧时那种男欢女爱的《茶山情歌》景象已经彻底地消失了。
如今，农村能有六、七十岁的大妈大爷来干农活就算不错了，不可能再有《茶山情歌》中那种年轻的小阿妹来采茶了，采茶一年收入几何？同样，乡村也不需要少年郎来砍柴了，费那么多工夫砍一担柴，太不划算了，而且现时的乡村家庭，大多用液化气和煤炭来烧水煮饭。男女青年进城，能够找到比砍柴、采茶收入高得多的工作。即使进城摆地摊，也不会留在老家采茶。
过去的二三十年里，城市一直在膨胀，人们也在欲望的急骤膨胀当中骚动了二三十年，在兴奋、新鲜中翻飞，却全然忽视了故乡的存在。从农村到城市，从城市到城市，梦想在欲望的一次次满足中又一次次跌落。当无奈地回首远望，才发现在对故乡民俗与传统的失落中，在年轻人、能人的流失中，在对土地田园的冷漠中，乡村成了一个空壳，家园差不多丢失了。
前几天，我从县城坐车回来时，候车室里，有一对母女也在那里候车。母亲大约五十多岁，衣着是乡下妇女的样子，整洁质朴。女孩白褂黑裙的少女装，像是一个从外地打工返乡的“打工妹”。母亲拿出一袋自家加工的红薯干，打开封口，拿一块给她女儿，脸上充满无限的慈爱。她女儿把眼睛向四周一望，满脸通红，以很生气的神情推回母亲的手。于是，慈爱的母亲惘然了，她不知道她的女儿已经城市化，在大庭广众之中吃乡土气息浓郁的红薯干，有失她的面子。
这场面给了我很深的印象，印证了当前城市与农村人的差别。像那位女孩的“城市化”者，对她慈爱的母亲吃红薯干都要翻白眼，谈何叫她去采茶。我现在也常拿以前的农村生活经历、故事来教育我的孩子，她却只当笑话听。唉！也许这就是我们在相当长的时期内的困惑吧。
我年轻的时候，也以为这个贫困的乡村，是我一辈子最想逃离的地方，不值得留恋。所以，只知道努力读书，希望通过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走出这片土地，不再从事砍柴、割草的工作。后来，我如愿以偿，上了大学，成了城里人，吃上了“国家粮”，才发现拥挤冷漠的城市有很多充满玄机的游戏，比儿童、少年时在乡村的那种游戏更加残酷。一旦我们在游戏中失败，输掉的可能就是一生的自由与幸福。
《茶山情歌》——就当作一首纪念远去时代的挽歌吧！

梦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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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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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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