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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当我遇到痛苦或伤心的事,眼泪稀里哗啦不止时,大人总是说:“乖,不哭!”似乎不哭的孩子才是最优秀的。于是,我慢慢地学会了忍住悲伤,就算被人一顿“毒打”也是强忍着。
再到后来,生离死别、风流云散,不止一次两次地从我身旁擦肩而过。那缀满痛苦与喜悦有着高蹈情怀的眼泪,虽然不能说有些麻木,但也应该有些迟缓了。任凭心潮澎湃或者心如刀绞,种种感觉在内心深处处理起来有了一种理性的从容与镇定,甚至可以说,有了某种雅致与坦然,什么事情都不能击垮我内心的那道防线,打动并打通我的泪腺这道关卡,我依然坚强地挺过来,没有留过一次眼泪。
那年高考,让我走进了只长楼房不长庄稼的城市。从此,我用乡下人的韧劲,像进城被宰杀的牛一样,伸着血脖子任人宰割,承受一种难于忍受的煎熬和疲惫。而我的思绪、灵感、情怀却被现实凝固着,我整天绷着个脸,人变得越来越心烦意乱,变得越来越忧心如焚。我的身体也在快速地衰败,高血压、高尿酸、高血脂等慢性疾病接踵而至,眼角的皱纹也是一年多过一年。我就像一捆庄稼秆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间断地被来回榨着、拧着、挤着,养分和水分一滴滴被榨干了,只剩下一把把糠渣。
2008年冬天,一个寒冷的晚上,母亲准备上床休息时,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于是,这个曾经有好吃的尽了我吃、有好穿的尽了我穿的母亲,这个将我从乡村送进城市的母亲,终于倒下来了。当我得知母亲病倒的消息,便急匆匆地往老家赶。走进母亲的病房,一看到病床上面黄肌瘦的母亲,我哽咽着喊了一声:“妈妈!”便扑到母亲床前,跪下。母亲一听到我的声音,挣扎着坐起来,拿着我的手说:“崽啊,想不到娘这辈子还能见到你……”母亲一语未完,我的眼泪掉落下来了,怎么也止不住。
2019年春天,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离开过我们的女儿,独自远度重洋飞往遥远的澳大利亚,前往悉尼大学攻读硕士研究生。在异国他乡求学,生活在不同的文化、语言、宗教信仰的环境中,面对不同教育体制下学业上的压力是她始料不及的,也让我对她的牵挂和担忧与日俱增,她的一言一行便成了我快乐与痛苦的源泉。身处异国他乡的她,电话里一句:“爸啊,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我的眼泪又来了。
渐渐的,一看到那生离死别的场面,一听到那悲伤痛苦的声音,深埋在我心底的思绪便会在体内缠缠绕绕,耳边的哭诉顿时幻化成幽幽的悲歌,让无边无际的痛在我的体内蔓延开来,逐惭将我淹没,让我窒息,让我轻轻松松的放下坚强,举手投降,以泪冼面。用妻子的话说:“你那眼泪越来越不争气了,也不怎么值钱了!”我感觉就是这么一回事,一旦某些条件成熟或者具备,我的眼泪便偷偷打开那道似乎没有上锁的门,溜了出来……
唉!一个自以为顶天立地的硬汉,一个自以为金刚不倒的男人,越来越容易激动,越来越容易多愁伤感了,泪点越来越低了。这是为什么呢?许多次这样的自问和思考后,我终于明白:人到中年,由于工作或生活的压力已经把我摧残得面目全非、不堪一击,让我变得比柿子还要软,让我没有一个成年人遇事时应有的淡定了,成了一个容易冲动的男人,成了一个容易泪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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