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了，就等于错过一千年

王子华 · 发表于 2024-5-14 10:15

一个农村老家邻居老李的孩子去相亲，这孩子人长得比较老实，个头中等偏上，也算魁梧，女孩子见了比较喜欢的那种。这孩子他爸是泥瓦匠，而他初中没毕业就跟着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到了深圳，说是当“捅洗烟囱”徒弟。说起来，在农村父母俩都在外头干着事，就不是人们所说的在家只知道“打牛腿”，靠“拾倒”大地刨食。家里有两栋楼房，有一定积蓄。在村里头，过日子肯定数得着，就是准备买还没有买小轿车。至于“城宅”，也在父子俩筹划中。这孩子今年19岁，名字叫啊诚。论年龄，农村婚恋比较早的情况下，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于是，啊诚爸老李就托邻村熟人，给孩子介绍对象。

由于这次介绍的对象有两个，都是十几公里外别的村的女孩子。一来，老李是为了显摆，或者增加介绍对象成功的概率。正好，赶上我回老家。老李就向有轿车的邻居借了一台现代牌小轿车，让我替啊诚开车，当把临时司机，也许这样显得有身份。于是，我就义不容辞地开起了老李给借来的临时用车，当了一下午的临时司机。我把啊诚和介绍人，分别带到两个相亲对象那里。至于让我当临时司机的理由还应该有——啊诚自己不会开车，老李那天要出工，或别的什么原因。左邻右舍的，我就答应下来，助人为乐，更何况这相亲也是人生大事。所以，我每每想到能在这样一个重要场合，帮助他人也是一种快乐。

当时，啊诚去相亲的路上，我看得出来介绍人还是很认真的。千叮咛万嘱咐，让孩子反映灵敏一些，各项事宜都按照眼色行事，再三强调到了人家女孩子那，千万要说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要说。等等，一路的认真负责，一路的老道经世面，一路的经验相传。

第一个相亲对象家里的条件，一看就是上档次那种。因为，女孩家门口停了两辆小轿车。而且，家里住所，一看也都是全村数得着豪华的三层小洋楼。论这样的家庭条件，真心配啊诚绰绰有余。我一个当临时当司机的，也没必要陪同介绍人进院子道理，就按介绍人的安排，我呆在车子里等。至于啊诚和介绍人进到院子里，怎么样让女孩子动心，怎么样让女孩子家人喜欢，就不得而知。而，女孩子家里面的情况，比如：家的内部装饰和摆设，父母的工作或姊妹多少等，那就都得处对象的双方去深入了解了。清楚地记得，我原以为，在我心里应该是郎才女貌，相谈甚欢。这一聊不得个把小时么？我也拉开了架势，把驾驶靠背向后放了放，准备眯眼休息一会儿。谁成想，不到两分钟时间，介绍人就把啊诚给喊了出来。上了车，介绍人就不停地埋怨啊诚，说：“人家女孩子妈给你端水，你怎么能当场就喝了呢？这也太实诚了！”此时，不要说啊诚不以为然，就连旁边的我听了，也真的对介绍人说辞没太放在心上。

在介绍人继续埋怨和叮嘱啊诚过程中，大约半个钟头功夫，我就把车又开到了下一家相亲对象那里。这一家，明显没有先前女孩子家庭条件优越。四间砖瓦房，门朝东，没有门楼，门口放着一台老式耕地用的四轮拖拉机。一看，就是一家老实巴交的农民。这一会儿，我仍是把车停在门口。看着介绍人，把啊诚带进院子。这一次，明显出来的时间比较晚。此时，我也暗自庆幸，啊诚吸取了上次教训，肯定与女孩子合得来，要不然怎么那么长时间？想必聊得开心，差不多能成。如果啊诚这次能找到自己的意中人，我这个当临时司机的，是不也有一种比较有意义的成就感。正当我暗自庆幸时，这女孩子一家人，都相送着介绍人和啊诚出门来了。而且，人家女孩子父母还都是一番比较满意的神情。他们还有意识地走到我这边，招呼着我也回家坐坐，喝喝茶什么的。

我也赶忙下车，给人家的热心肠道谢。相互客气一番，自己也就等在介绍人旁，观看起两个孩子以及与女方父母之间的家长里短和相互打探式寒暄。在一旁，作为一个旁观人，我听着听着就听出了端倪，咋就越发觉着有点不对劲呢。比如：人家女孩子爸问啊诚父亲是干啥的？介绍人忙着回应，说这孩子爸是建筑公司的“领工”，相当挣钱。可啊诚这孩子，在一旁却更正说：“俺爸是掂泥的”。明显，一旁的女孩子那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了。而女孩子母亲又问啊诚自己是干什么工作的？介绍人还是慌忙接话茬说：“这孩子比较优秀，有一门手艺，在深圳一线城市搞装饰，也很挣钱”。可啊诚，就又把话茬给抢过来，说：“自己哪是搞什么装饰，只是在大城市讨口饭吃，帮人家捅洗烟囱罢了！”这个时候，女孩子又明显地被憋得不得不询问啊诚：“你家姊妹几个啊？”这次，介绍人反应特快，明显也是生怕啊诚再不知深浅地抢话，就拦话说：“他家有两栋楼房，就他一个男孩子”。可没想到，啊诚还真是个大实诚，还是没等介绍人把话说完，就又反驳说：“俺还有两个姐姐，已经处了对象，还没出嫁呢？”……于是，介绍人给我使个眼色，千恩万谢地就马上跟女孩子家父母道谢：“天不早了，我们真该回了！”

往回返的路上，我一再地回忆当时他们交谈的细节点滴。明显地我感受到了，介绍人和女孩子以及女孩子家人，当时他们明显的尴尬和错愕。还有，当时介绍人他那尴尬地打破了许多次略显迟钝和凝固的空气。回来的路上，介绍人一路的迷茫不果的眼神，我是清晰而又清晰地观察得仔细。一路上的沉默，更显空气宁静和沉闷。回到啊诚家门口，介绍人临下车前，紧闭双眼，是那样的无精打采，还是免强地向啊诚挤出一句话：“小诚啊，你说话真的太多了！”

现在回想起来，到啊诚家时，介绍人还除了把啊诚送给他的一包“华子”返还给啊诚爸老李，他自己也就一脸不高兴地步行着回自己家了。

现在回想起来。在我们回来的路上。那条路原来又是难以相像的如此颠簸，就好像要把凝固的空气也要挤出肺来。一路的憋闷难受。当时，我这个临时抽调的临时司机，也是一个劲地随着颠簸的路程而似乎也是在漫无边际地颠簸，随着马达声声的肆无忌惮，似乎连轰鸣也是在肆无忌惮轰鸣。最啊，这一条路的颠簸是思想与思想的颠簸，是声音与声音的轰鸣，是人与人不同内心和想法的对撞。人啊，人们一面教导孩子要诚实，一面又要启迪孩子应变。可是，现实是啪啪打脸，难道诚实的孩子只有被人们称作实诚么？只有这个“实诚”才配得上对诚实孩子那恰如其分的称谓么？难道应变只有在撒谎和圆滑中才配得上智慧么？如果靠不太真实的语言，真的能完全赢得了女孩子芳心，是不是某种意义上也有未来婚姻上的隐患呢？另一方面，如果仅因相亲双方的任何一方过于诚实，而耽误了彼此一见倾心或一见钟情，是不是将来回想起这一段也是挺感遗憾呢？

随着时代和现实综合的考量，以及人们对门当户对等多方面意识的增强，农村和城市，大学生和非大学生，学历、职位和家庭等等，这些现实性的考虑，都在冲击着人们的思考和反思。婚姻，也正在无时无刻和无处不在地掺杂上了物质和金钱量度。比如：高价的彩礼，双方的父母，经济的实力，甚至各自家庭的姊妹弟兄多少、各自父母的工作以及有无退休金等，都在谈婚论嫁时披上了“硬考量”的外衣。没有需求，就没有伤害。没有助长，就没有土壤。人们的思想向钱，钱就是根源。人们的愿望向门当户对，门庭就是婚姻条件。君不闻，农村三个儿子的家庭不好找对象的说法么？君不闻，研究生也要找研究生才称得上学历相当么？君不闻，有钱人也要找有钱人才门当户对么?我们说，人们除了物质、家庭、学历、工作单位等，还应该有纯真的爱情。但，现实是结婚后再生子女的高档养育需求，独生子女家庭四个老人需要全赡养的现实，以及城市化生活时的物业、水电、气暖等各方面的高档消费等，又都需要坚强的经济实力作后盾和有力支撑。于是，有人感叹，五六时年代嫁爱情。当今时代，将把爱情嫁给现实。

随之而来，以往人们价值观里提倡的曾经一个时代优点——“诚实”自信的烙印，在当今却在人们口碑相传中变成了“实诚”——一个灰色灰度的调侃。一路上，我的思想深处无处不在的在涤荡；一路上，我也清楚地知道当时的情景也很难能够用一句话说清谁是谁非。到底是谁在涉世未深，到底又是谁在圆滑世故？一时间，也似乎很难把这些并不难深刻理解的道理，去理解和按照自己的理解方式去捆绑他们，让他们强加于内心地接受我当时的想法。啊诚，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从另一个角度，这孩子说得倒也是句句为实，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但介绍人他的所说所做，也似乎当时合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抽人香烟，替人办事。看得出来，介绍人当时并没有因此而过多地批评和责怪啊诚。也看得出来，介绍人并没有把相亲介绍成功的无奈，表现出来过多的无奈和责备。而我一路颠簸开车所经历的那段路程，也好像经历了颠簸过程中的自我认知。唯有觉得路好像还很漫长，而漫长的路也好像更加颠簸和崎岖。甚至，有一种感觉路也并非来时的那条路，但当时我总觉得那条路上还应该隐秘着另一条看不太清楚的路。不，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那条路却又好像会变魔术一样，变得弯曲而不自信，甚至是更加扭曲和迷茫。

邻居家那个可爱的啊诚啊，我作为邻里从小就曾对他的成长比较了解一些，但愿他的今后的人生真的不再像这崎岖的路一样颠簸不可确定。唯愿他一路平坦顺遂，唯愿他的人生得尝所愿。相信，生活总要坚持着自己的坚持。相信，生活也总要感念着自己的感念。邻村那两个被啊诚相亲的女孩子啊，我也要作为一个局外人从局部观察一下当时的棋局，有时也会感到有些幸福的基石，其实还跟生活的殷实相关，而生活的殷实也跟生活的踏实相连。但是，生活的踏实有时候又真的并不完全代表诚实，有时候诚实也并不能简单地等同于实诚。他应该还有一系列综合因素的考量，甚至包括一眼万年的错过。如果有爱，就别错过。如果没有爱，也别勉强。错过了，就不知下一个路口在哪？错过了，就容易错过了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