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诗歌

天随子 · 发表于 2014-8-27 19:10

本帖最后由悠悠的水于 2014-8-28 12:49 编辑

在站台上

一个跟我一样的男人
曾在这个空寂的站台上弯颈点烟
火苗扑腾了几下
就熄灭了

更多的动作也是如此相似
打呵欠、弯腰、跺脚……
仰着脸朝天上那块
浑圆的鹅卵石吐烟圈，一圈、两圈……

在等待火车时
还有抛硬币的习惯
一枚用旧的硬币，在消磨时光的同时
还反着光，把眼睛晃得火辣辣的疼

唯一的不同是
在站台上张望的方向、目的地不同
那个跟我一样的男人年轻时家庭困窘
被迫缀学背上背包，挤进打工流里
而我只是在同一地点
对着相反的方向等着回家

像白云一样飘走

用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思考生和死的问题

自从二哥走后
我总觉得生活苍白了很多
对一些人一些事的看法也改变了
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有诗人说在生活中
要学会忍。
要像野菊花一样避开喧嚣
在高高的草丛里，低低地开

这样不显山不露水
真的就能好好地生活了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有生之年
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二哥、外公、陈傻子……
像白云一样飘走了

来时一声不响
去时无声无息
想不惊动任何人最后还是惊动了
我晓得下葬以后，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一下子雪花就落下来了

一下子雪花就落下来了
我虔诚地隔着窗子，用眼光迎接
这一群从天上落下来的孩子

这一群神的孩子毫无心机
争先恐后地落下
拥拥挤挤地落下
快快乐乐地落下
风一样地落下
紧紧地抱着大地，像抱着母亲
像在母亲怀里安静地吃奶

我只是注视并不说话
我只是在狠狠地感动了一把之后
才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幸福
现在明白还不晚吧
我的童年雪花一样隔在窗外
大地正用自己的体温
融化着一颗冰冷的心

逃亡

在那次逃亡中，
我丢掉了青春。
被迫戴上白发，以不至于秃顶。
——我本俗人，心无禅念，与和尚毫无关系，
更是八辈子打不到一起。

用云朵
捂住流血的伤口。
扯一抹蔚蓝，这天空的色彩、这大海的波涛，
漫过时间之伤。有一种疼痛，
从骨子里透出来。

那就跑吧。
那就头也不回地
拎着风跑吧。赶着一路尘埃，
在八千里外就着疲惫，饮下流淌的月光。

这就是逃亡者的命。
我的理解是，从逃亡开始
这捅破窗纸的风暴便一发不可收拾。
只有重重的喘息，
被植成身体的篱笆。

习惯孤独

我只是习惯了孤独。
我只是习惯了看别人的文字，听别人说话，
——写别人的故事。

我只当月亮是邻居，
而非我的知己，更非生死之交。
我只把风灌进身体，而绝不再放出来。

就让风
——冷却炙热燃烧的鲜血吧。
血管杂草荒芜，除草的工作
我只由自己完成。
——却怯于行动。

酒，是件好东西。
我不沾则已，一沾即醉。
时间被呵出来凝成水汽，
我不屑于乘机占便宜，一挥即散，
双手挥起来时，我被岁月赶进了死角。

十二月

十二月刀子一般
剜开冬天。
一些泄露的风，刮得脸上辣辣的疼。

一些雪花盖住伤口，
创可贴般止住流血。
残草顶着铺天盖地的荒芜，一层层黄
荡开千里之外的浮云。

冰封千里。——只待破冰之人
揭过这一页，
如分行文字排列的日子，
在生命的结构里，不过一个小小的破折号。

有点冷。
一个发抖的激灵，
掠过灵魂安憩之地。
就掏出一场风暴吧，这骨子里的凛冽，
足以拆散村庄、俚俗、方言和民风。

“老爸不是一个懦弱的人，
老爸只是学会了，怎样才能更好地生活。”
“孩子，有这样一个老爸，
你觉得羞耻吗？”

十二月翻一个身，
就压灭一枚烟头。
这带着火星的眼睛戳在大地上，
怎就不能让大地尖叫一声？

——大地裹着白雪，
但逃逸的忧伤，并不能一笔勾销。

遗憾

那个爬进坟里的人再也没能爬出来。
——萋萋芳草封住了出口。

指针锈蚀在他的心脏上。时间，把他
吹成一堆沙子。沙漏再也漏不下来什么。

他把血液给了山河，把心跳给了雷电。
大喊一声“我去也”，告别妻儿与村庄。

“我这辈子太穷太累，下辈子一定出身显赫之家吧？”
生前没敢问的一句话，死后飘出了他的喉咙。

指尖上的村庄

这微微跳动的心脏，这溢着芬芳的花朵，
这指尖上的温柔——村庄，正闭着眼睛睡觉。

打鼾。梦呓。赶着牛羊上坡，童年如纸，
破开了一个洞。用怎样的棉花，才堵得上
这歇斯底里的伤口？

莫非用一万只眼睛就能看见坟里头那个人的起居？
莫非一千只羊里面只有一只才配得上王的称号？
莫非流血了就记住了，没流血就那么的云淡
风轻？那为什么，能从草上拧出一大把绿色？

远去得只剩下回忆了吧？搭在树干上的泥巴
孩子一样憨态可掬。从眼神里掏出风暴可好？
哪怕激活一把感动也好，就可以迎着风
——使劲地掉眼泪了。

河边春色

风一吹过，就有了温度。
遍野的山丘像棉花一样，堵住了大地的
伤口。发炎的河流在沸腾，湍流一声声
发出尖叫，击打着圆润的鹅卵石。

岸边杨柳依依。一丝缠着一丝的绿色
铺开一堤浓烟。把花朵穿在身上，这季节的小小精灵，
贴于嘴上最温柔的一角。——春天之吻炙热并且燃烧。

这个季节的秘密，周转于蝴蝶的翅膀之上。
触角延伸在花粉之外，过敏的感官打一个喷嚏，
惊起乐于轻扬的灰尘以及芳香。

在这个小作坊里。一道呼吸就是一次肌肤之亲。
把你的心跳加速以及脸红粘贴在这里，锈蚀的指针
停止旋转。时间凝固。一河春色，荡开千里波涛。

分身术

总想着分身有术。把灵魂剥离身体。
灵魂在天，为我遮风挡雨。身体在地，
为我行走在这个浑浊而又混乱的人世。

一个为我谈情说爱。一个为我事业有成。
一个开车，一个坐车。一个当演员，
一个做观众。一个是妻子，一个是丈夫，抑或
一个是儿女，另一个是父母。

一人分饰两角或多角，可以走不同的路，
演绎出不一样的精彩。但值得注意的是，
千万别一个是凶手，一个是警察。枪弹无眼，
别一不小心，就射穿了自己的心脏。

为什么活着

从未想过为什么活着。这似乎无关紧要。
但事实证明，活着，的确是一个问题。且寻求答案

是必要的。比如在身体上划开一个大口，
你必须堵上。比如流血了得止，天破了得补。

从火焰中看生命，生命是跳动的。沸腾的
空气能为我解惑吗？还是从映红的脸颊上，
能发现对此有用的蛛丝马迹？

或是在死人身上能发现蛛丝马迹？不，这不可能！
事实上他们都还活着。任何死去的人
都还活着。为什么活着？我拒绝回答。

小城

每一条街道，都把脚硌得生疼。这岁月
尘埃落定的小城，不置可否地睁只眼闭只眼，
把一些人吞进去，把一些人吐出来。

我总在小吃摊前铺开油腻的余光，打量
来去匆匆的流云。把一切尽收眼底却又
不动声色。把小贩间的勾心斗角、小贩与吃客间
的讨价还价当做肥皂剧。我爱看，并且乐此不疲。

我的爱好来自内心的漩涡和风暴。骨子里透出的
傲气，与小城格格不入。至今十几年了，
看不顺眼的依旧看不顺眼，只是学会了
不动声色。在大城市面前，小城不也如此吗？

作为植物

今生，我将作为一株植物，长在你家门口。
我将把风雨赶进身体，重组骨骼、清洗血管。

我将在来世，在你家门口开一朵小花，
把春天叼在嘴里，把芬芳兑换柔情，给你。

我将在开花时爱你，将在花落时静静坐着，
陪你静候黄昏。我将在落日来临前，等一阵风

轻轻吹过。我像小溪一样，有着清澈的眼神。
我丰满，我多汁，我只等季节一到，便瓜熟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