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儿子的信(小小说)

李满园 · 发表于 2014-8-30 09:37

本帖最后由心雨梨花于 2014-8-30 10:11 编辑

写给儿子的信(小小说)

文、李园满　　编、梨花

　　1963年，在教导处当干事的王彩霞，和教初中语文的于文正谈恋爱，很快结了婚，第二年生了个胖小子，取名于小水。可叹的是，于小水四岁时，于文正因为父亲是国民党军官受到牵连，有的学生还揭发他在课堂上散布资产阶级腐朽思想，成了批斗对象。为了划清界限，贫农出身的王彩霞丢下孩子，坚决和丈夫离了婚。不久就嫁给了因造反有功，被提拔为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的隋东风。隋东风也刚离了婚，丢下一个三岁小女儿，但因是响当当的革命派，王彩霞也心甘情愿。很快，随东风被调到县里，转眼又提拔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省里当了什么处长。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正当王彩霞春风得意时，却突然回到了公社中学，要求和丈夫复婚。于文正天天都要到校田地里干农活，接受改造，带个孩子实在不易，也就同意了。冬去春来十几年，儿子于小水念完初中上高中，高考时，考上了省师范大学。

　　念大三时，于小水突然给家里来电话，说他交了个女朋友叫秀秀，秀秀想来家看看，然后再把谈恋爱的事告诉给他爸。
这时，于文正已经调任县一中当校长，家也搬进了县城。

　　放暑假，于小水领着秀秀回来了。正赶上星期天，王彩霞在院里给花浇水。站在板门外的于小水刚要喊声妈，秀秀从门缝往里一瞧，顿时愣住了，忙捂住于小水的嘴，把他拉到了僻静处。

　　“干嘛呀，神神秘秘的？”
　　“这、这是你妈？”
　　“那还有假，她叫王彩霞，是县一中教导干事。”
　　“不对不对，她曾是我的后妈。”
　　“你是不是大脑出了什么毛病？”
　　“你咋不信，这是真的，你妈和我后妈长得一模一样，而且我后妈也叫王彩霞。”
　　“你后妈不是在你家么，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里来？”

　　“嗨，我后妈嫁到我家不足五年，我爹又有了外遇，他们就经常吵架，后来我爹答应给她不少钱，这才离了婚，离婚后也许就嫁给你爸了。”
“绝对不可能，要知道我比你还大一岁呢，”于小水也恍惚记得母亲曾离开过家，但仅两年就回来了，母亲回来在前，秀秀后妈离婚在后，时间也对不上号。

　　但长得一个模样，又叫同一个名字，却不是一个人，这让两个年轻人大惑不解。秀秀爱读侦探小说，马上提议，别回家了，趁假期有时间，揭开这个谜底再说。

　　就这样，两个人又返回了省城。秀秀急忙回家，询问父亲有关后妈的线索。文革后，隋东风被撤销了职务，成了小职员，第三房老婆也离他而去，一个人没事就喝闷酒。秀秀向父亲打听王彩霞现在在哪里，父亲醉醺醺说，好像调到永安县一所中学，在后勤当会计。

　　有了消息，两个年轻人立刻坐车去了永安县，找到那所中学，才知道，王彩霞早已嫁给死了妻子的校总务主任。

　　打听到王彩霞的住处，还没进门，就被怒冲冲跑出来的一个小伙子撞了一下，那小伙子回头对屋里喊，“我们家可没钱给你治病，不愿意待，你可以走哇，哼，离了一个又一个，别想再打我爸什么主意。”

　　他们进屋时，被总务主任儿子数落得一声不吭的王彩霞，正倚在床头不住地咳嗽，脸色煞白，看样子病得不轻。于小水望一眼，真难以想象，跟家里的妈长得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秀秀走上前说，“阿姨，还认识我吗？”

　　王彩霞摇谣头。

　　“我是隋东风的女儿秀秀呀。”

　　王彩霞怔了一下，“哦？想不到，都长成了大姑娘，你怎么到这小地方来了？”

　　“想你了呗，你当年还抱过我呢。阿姨，过得还好吗？”

　　王彩霞眼泪在眼眶里转，却什么也没说。

　　秀秀把于小水拉到跟前做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读大三，比我高一个年级，叫于小水。”

　　“于——小——水？！你父亲叫啥？”　　

　　“我父亲叫于文正，原先是语文教师，现在是县一中校长。”于小水附下身子说，“我母亲也叫王彩霞，长的和您可像了。”

　　王彩霞呼地坐起，目不转睛地望着于小水，身子抖个不停，嘴唇蠕动几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忽然，捂着脸哭起来，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还不住用头撞墙，吓得两个年轻人不知如何是好。　

　　于小水忙问，“阿姨，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秀秀说，“要不送你去医院。”

　　王彩霞这才慢慢安静下来，抓住于小水的手不放，“孩子，谢谢能来看我，我想休息一下，能不能明天再来，明天我给你们包饺子吃。”
想不到的是，笫二天再来时，王彩霞因夜里突犯心脏病，死在了医院里。

　　一直没见面的王彩霞现任丈夫，把一个小包袱交给于小水，说这是王彩霞让交给你的。

　　两个人感到很蹊跷，回到旅店，打开包袱，里面是件当年中年妇女常穿的大领斜插兜的紫色夹袄，内衣兜竟用线缝上了。
急忙拆开线，拿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

　　两个人读起来，开头竟是：“小水，儿啊，想死妈妈了。”＼

　　于小水惊得嘴巴张得老大，“我怎么又有一个妈？”

　　秀秀赶紧往下念，“我真的是你亲妈呀，你家那个王彩霞叫王彩云，我和她是双胞胎，小时因家穷，把她送了人。我和你父亲离婚后，她找过我，责备我不该抛下孩子不管，劝我复婚，我没听，结果她可怜你，就冒名顶替了我。孩子，是你姨把你养大成人，我感激她，把这件上衣给她留个念想吧。我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我疾病缠身，悔恨与凄凉不知向谁诉说。我和老隋散伙时，他给了我几十万元的银行卡，我一直没动，想找个机会给你，今天总算见到我儿了，儿啊，妈对不对你，留张卡也算赎罪吧。卡的密码是我的生日——194267------”

　　读完信，两个年轻人好像还没从梦中惊醒，半天无语。过了一会，秀秀很想弄清楚父亲倒底给王彩霞多少钱，就把于小水拉到了工商银行，结果一查，竟是张空卡，隋东风把王彩霞给骗了。

　　秀秀感慨万千，唉，可怜的女人，她的命就这样一文不值么？

　　于小水则突然大吼一声，拔腿向医院飞奔，他想最后见上母亲一面，千错万错，也是自己的亲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