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的气

张伟 · 发表于 2020-8-19 10:01

　　朱自清在《海行杂记》一文中，对“宁波茶房”作了一通深刻的形象的生动的批判。他这样写道：我若有常常恨着的人，那一定是宁波的茶房了。他们的地盘，一是轮船，二是旅馆。他们的团结，是宗法社会而兼梁山泊式的；所以未可轻侮，正和别的“宁波帮”一样。他们的职务本是照料旅客；但事实正好相反，旅客从他们得着的只是侮辱、恫吓，与欺骗罢了。……茶房与码头工人之艰于应付，我想比仅仅的交通不便，有时更显其“难”吧！……我是乘船既多，受侮不少，所以姑说轮船里的茶房。

　　此文作于1926年7月。朱自清经了多少侮辱、受了多大的气，才让他如此憎恨“宁波茶房”呢？读者可以细读《海行杂记》一文。朱自清在该文中有详细的描写。从朱自清的描写来看，当时轮船上的茶房——即服务员，其服务态度之差之恶劣，达到了令人愤愤不平、难以容忍的程度。这些服务业从业人员竟然如此提供服务，真是奇哉怪也。他们连一点起码的服务意识都没有，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当时社会发展的落后。

　　朱自清是一名受人尊敬的大学教授，一个安安静静的文人。他受的气多，受的气大，他胸中积压的气也就又多又大。他不可能在轮船上就与这些茶房去争吵甚至打骂。他能做的就是事后拿起自己的笔，将积存在胸口的那股恶气转化为脍炙人口的文章，发表到各种媒体上，对这些服务态度极其恶劣的茶房进行口诛笔伐。其实，这样的口诛笔伐，其厉害程度远远超过直接对某一位茶房的斥责与辱骂。直接的斥责与辱骂，骂的是一个人、两个人，或者几个人；写成文章后的辱骂，骂的则是一群人，是宁波整个地方从事茶房的人。

　　令人奇怪的是，朱自清的文章发表后，社会公众对“宁波茶房”产生了不良印象，但是，却未见“宁波茶房”有什么反应。是什么原因呢？难道“宁波茶房”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还是这些人都没有文化，难以找出一个代理人来进行反驳？要不，就是朱自清说的这些事已经是普遍现象，人们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可见，朱自清并没有说错，也没有夸张，事实的确是这样。这样的事情，如果放到现在，岂不炸了窝？一个文人，竟敢带着很大很多的个人情绪公然发表文章，批判某一地方的整个行业从业人员，揭社会的伤疤，那还了得。肯定会有人站出来，或者发表文章进行反驳，或者到法院起诉，要求维护自己的名誉权。他们肯定会要求写文章的人公开道歉，收回自己的文章。

　　斗转星移。转眼间，近一个世纪过去了。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我捧起朱自清的散文集，看朱自清的这篇文章，感慨良多。我在想，如果朱自清能够活到今天，他不知道该有多么高兴。现在的服务业，无论是轮船服务，还是航空服务，铁路服务，其他服务，都是高效的优质的。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遇到的永远是微笑、贴心的服务。朱自清乘坐轮船时所遇到的那些不平事、受辱事，在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根本不存在。我们对比上一个世纪和现在的世纪，会深深地感到社会的飞速进步。朱自清看到现在的情况，会生发多少感慨啊。他一定会提起自己的文化之笔来，把我们社会的飞速进步，把我们时代的亮丽风景，用一篇一篇的好文章写出来。每一篇文章都会讴歌、赞美现在的时代，每一篇文章都会充满满满的正能量。他会像我们一样，深深地感谢这个时代，深深地感谢这个社会。

　　如果朱自清真能活到今天，他的气应该会消失了，会消失得一干二净。亲爱的读者朋友，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