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春天

溪水无声 · 发表于 2022-5-31 16:29

西北风裹夹着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季莫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赶紧裹紧风衣。

看着眼前熟悉的大山，季莫的脸上泛起自豪的笑，当年背起行囊奔向梦想的时候，他就成了这个贫穷落后的家乡的荣耀，老人也常常把这个在城里工作的儿子挂在嘴边。

风夹着雨丝迷了他的眼，伸手揩一把混合着泪水的雨水。唉，我还有何颜面回家面对爹娘。九年前下岗一直和媳妇闹别扭，五年前因为打工挣钱太少媳妇决意离婚分居。本想等到婚姻危机过了，领着媳妇回家看爹娘，今年又赶上全球金融危机，连打工都没有地方。他能够鼓起勇气回家全是因为弟弟在短信里的责骂：你想瞒多久，爹娘天天在念叨你，他们眼看就要八十了，万一哪一天离开了，你再回家还有什么意义！你眼前的人生困境比起老人的一生沧桑是多么微不足道啊。

家乡的田野沉浸在细雨蒙蒙中，农田里农夫吆喝着牛翻开新鲜的泥土，泥土的芬芳在风中弥漫，妇女和小孩一边挖着野菜一边嬉笑或是放声歌唱。阴沉沉的天空下仍旧一派生机活力。菜园里两个老人正在忙着整地平菜畦，驼腰弯背的老人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冷冷的春雨。

“爹，娘，我回来了。”季莫直奔菜园。

看到儿子的到来，两位老人竟然错愕——多年不见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了——也许是老眼昏花了。

“咳咳，是莫儿回来了，媳妇怎么没有回来？”

就怕老人提起媳妇，曾经想好的很多谎言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她……咳……咳……”

老太太伸手拉过儿子，仔细端详着梦里头的儿子！

“她工作忙回不来。”季莫擦一把额头上的汗，心中一阵酸涩。“爹，娘，你们这几年过得好吧。”

老头直起腰，古铜色的脸庞掩藏不住亲切的惊喜。“好！好！这些年，国家政策好了，种地给补贴，看病有医疗保险，每逢年节我们还分到了粮油。”老人掏出别再腰上的烟袋，撮一锅烟末，擦一根火柴，点燃，用力吸一口老烟，悠然的喷出烟雾。“要不是老了，什么也干不了，还真想多弄几亩地种，春天播种秋天收获大堆大堆的粮食，多好啊，哎，现在只能想了。”

季莫没有想到老头还有这么好的心态，好像比自己都年轻。“娘，小西哪去了？”

“他呀，无论上班下班整天闲不着，他趁着今天星期天去地里趟地去了。”

“下着雨就别干了。”

“我也说天冷就别干了，他说一年之季在于春，要抓紧播种。”

季莫心想：“也许他是对的吧，春天要趁早播种。”

“我们这些儿女不孝啊，这么老了还让你们干活。”想起少年时要让老人晚年享福的誓言，季莫不由一阵心酸。

“在家待着难受，还不如刨刨土整整地，全当活动活动。”老头在地头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吐一口烟雾继续说道：“还过什么好日子，家里有了彩电，安上了有线电视，通上了电话，天天吃白面馒头，鱼肉不断，这日子还想好到哪里去，我们知足了。就是苦了你弟弟，家里家外就他一个人忙，能把家变成这个样子真的不容易。外面也不好混吧，你是不是离了婚，这么多年不敢回家，我们猜到了，但是你要学你弟弟一样坚强，想当年我们把他从大山上捡来时，也没有想到能够养我们老，天生勤奋好学的他没有记恨我们不让他上大学，这么多年，他维持着这个家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我们老了离不开他，他就一直守在农村。这个捡来的孩子对我们比对亲爹亲娘还孝顺。”

季莫忽然感到一种愧疚和震撼，原来生活就是一片真诚的沃土，绝然不会欺骗任何一个勤勉劳作的人，苦命的弟弟一直在辛勤耕耘，哪怕在生命的废墟里也建成了温暖的家园。他一直在静静的春天里辛勤的播种，他在大山上同样收获着绚丽的夏天和一个金灿灿的秋天。生命需要开垦，希望需要播种。“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播种软弱，就会收获危机；播种坚强，就会收获希望；播种阳光，就会收获幸福。

他向天空望去，阳光已经穿过乌云，照耀着山川大地，早春的田野正在等待辛勤的人们播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