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太阳而歌 ——读蓝明的长篇散文《迎春花》小记

素馨 · 发表于 2024-1-26 09:30

文友蓝明的长篇散文《迎春花》刊登在《屈原文学》2019年夏季刊上。夏季刊是在秭归县残联和县文联联合举办的蓝明新书《乡音》的首发式上拿到的。在这之前，《迎春花》已由热心的文友在“闲度夏”写作打卡群和朋友圈发过，不太习惯手机阅读长篇大作，便没有细看。

等回到家细读后，不免生出感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与蓝明因文结缘多年。他早期的文字，主要是收集在散文集《乡音》里的文字，原来在江山文学网站已经读过，五月收到他亲笔签名赠予的实体书后，又读了一遍。怎么说呢？那些文字质朴、纯真，和他的人一样，但是，如果要拿到文学的高度来评判，还是幼稚和粗糙的。可是到了今年才创作的长篇散文《迎春花》，感觉就似换了一个人，虽然文字依然质朴、纯真，但已不单单是质朴、纯真了。

下面，我就拿《乡音》和《迎春花》来对比着说一说。

从语言来说。散文集《乡音》里的每篇散文，无一例外地表现出语言平实。语言平实本来不是坏事，但凡事皆有度，平实得过了头，就是散文的大忌了。散文毕竟不是报告文学，也不是新闻报道，它有自己的一套美学，语言美（不是花哨）是其中的重中之重，甚至可以说，散文的语言直接决定了散文的品质。

比如说《挑水汉子》，蓝明写的是自己的父亲。按理说，父亲是他最亲近的人之一，父子之间的那份情感该是浓得化不开的，那么，这样的文章写出来，在很多作者手下都会写得让读者感动得热泪盈眶。可是，通过蓝明的笔，我们能准确感知到他的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吃苦耐劳的、善良博爱的乡村汉子，但是，却没有触及人内心柔软之处的那股隐形力量。这个里面，语言的过于平实是其欠缺打动人的力量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们试看一段：“挑水汉子爱挑水，也爱修路。夏末的时候，父亲就会找时间去把通往水井的那条路修好。这条弯曲的泥泞小路，每天都有十几个男人要走过挑水。到了秋天，路边的杂草就会有露水，鞋子被淋湿后，不仅脚很冷，而且走路也特别滑。大家挑水已经是一件很累的事了，如果因为不小心滑倒，水泼了不仅可惜，如果把水桶摔破了那真是得不偿失。想到这些，他趁着秋季还未到来之前，带着镰刀和锄头去干活了，把路边杂草割了，遇到不好走的路段，就用锄头将其填平。大家挑水的时候，路好走了，笑声也多了，这便是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先不说散文的长短句变化、穿插，也不说语言的韵律美，单是表程度的副词，这一段就用好几个，其实，它们完全可以换成描述性的语句，把对父亲的感情化在细腻的描写里，而不是平铺直叙上。

到了长篇散文《迎春花》就大不一样了。通篇随处可见诗一样空灵的语言，叙述性的语言少了，描写性的语言多了。

同样是写人，我们看蓝明在《迎春花》第三节里写村里的王爷爷，“村里的王爷爷不忙的时候，也会来坐坐。我和他相遇大多数都是傍晚。他叼着一根旱烟，慢悠悠地吐着青灰色的烟圈。”这里有动作描写，有神态描写，就这一句话，有声有色，我们都可以脑补出一幅鲜活的图画来。而像这样的例子，文中比比皆是。

从编排来看。散文集《乡音》的近四十篇散文，几乎都是一个模式，不说“八股文”，其实蛮像学生并不太成功的习作，主次不是很分明，差不多从头叙述到尾，有点流水帐的意味。而那些感叹，有点类似我们在公文写作时说的那些大话空话套话，虽然他想表达的是真情实感，可在外人读来，都是一个味儿。

而长篇散文《迎春花》，二十四节、一万多字的容量，第一节总起，最末一节回收，各节之间有的独立成章，有的又相互牵连，起、承、转、合自如，整体结构安排得有板有眼，显得老道。这是早期文字所无法比拟的。这里就不一一举例印证。

从立意来看。散文集《乡音》里的所有篇章，同样存在一个共性的问题，就是文章的立意不高，文章的内涵明显挖掘不够。

近四十篇文章，蓝明写了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家乡的人、家乡的事。不难看出，他努力想做到的是介绍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乡邻以及人们过去的苦难和当下的变迁。但是，几乎所有的文字都如蜻蜓点水一般，仅仅只是做到了如实地记录，却没有更深层次的挖掘、思考和提炼。这样的文字，因为乡土，不难引起人共鸣和感触，但真正击中人心、击中人灵魂的东西，没有。

我们就拿被多家媒体转载的《哑伯这么沧桑》为例简单分析。蓝明在两千多字的篇幅里，写了哑伯家的基本情况，人们对哑伯的歧视，哑伯的勤劳和孝顺，以及哑伯没有读过书没有结过婚两件人生憾事，让我们看到了哑伯这样一个鲜活的人，也表达了他对孤单的哑伯的同情。但是，在现下的乡村，像哑伯一样的残疾人、光棍不在少数，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大环境下，怎么来有效扶助乡村弱势群体已是亟待解决的问题，也是短期内没有良方的大难题。如果文章考虑到这些，重新组织材料，改变结构和表达方式，在深度上再加把力，是不是更有意义呢？

长篇散文《迎春花》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虽然说，这一万多字的文章还是写他自己的童年，写他生活的乡村，写乡村中的人、事，写自己童稚的眼睛里看到的，也写听到的、闻到的、经历的，但最后都会落到想到的，落到思想的层面。

《迎春花》开篇就写沿河一带的迎春花开了。进而笔锋一转，“一种花，要经过一个冬修炼。一个人呢”，落到“我们的成长，所遇到的幸福困苦，也是一种修炼”，自然由迎春花过渡到人，写自己的童年经历，写自己身残心不残，向着梦想勇敢飞。

而第二节的开头，“每种花绽放时都会有独有的姿态。迎春花的枝条都是向下俯视，花朵却是迎着太阳而歌”，这一句话，总领了第二节，其实，也总领了整个篇章，奠定了全篇的基调，更是全篇的题眼和主旨所在，还是文题的强烈呼应。后面所有的章节，都是围绕这句话的精神来铺排的，都是为之服务的。

迎着太阳而歌！正是这样的精神启迪和指引，身体二级残疾的蓝明虽然也走过不少弯路，也有过迷茫和彷徨，但是，他的底子里充斥着纯朴与善良，坚毅与顽强，勤劳与勇敢，乐观与开朗。他忘却了自己肢体的残疾，却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隐形的精神贫困者，这需要怎样的智慧，又是多么难得的开悟。

古人有诗云：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迎春向下俯视的枝条，其实蕴含着低调、谦逊的人生态度；而它那并不起眼的小朵，其实又暗藏着博大的胸怀、澄明的心境和傲视一切的勇气。蓝明用迎春来自喻，再合适不过。

高度产生境界。站得高，自然望得远。蓝明的家乡平均海拔1200米，自然的高度有了；他又一路坚持阅读，坚持写作，坚持追梦，精神的高度也有了。剩下的，当是如他自己所说，迎着太阳而歌！祝愿未来的路上，始终谨记此心，与百花千卉共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