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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胡同深处的某个老旧四合院。南向的一间。
刘莹的妈妈——一个长发披肩、气质出众的中年女子望着墙上的一个镜框出神。镜框里,年轻的她、同样年轻的一个英俊男子抱着一个跟他俩都有几分像的婴儿,三张脸(包括婴儿的)都绽开幸福的笑容。
俄而,她站到凳子上,把镜框取下,上上下下、正面反面细细端详一番,旋即又挂上。取下,挂上。如是者三。
在此过程中,她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不,对镜框里的男子叙说着:“阿鹰,跟你说个事吧。咱女儿莹莹北大快毕业了,还找了个男朋友,进入谈婚论嫁程序咯。待会儿就带小伙子过来,到时你好好看看。认不认可,你表示表示哦……你说我操哪门子心?莹莹,只要莹莹满意,我们做父母的还能不放心?还会有异议?好吧,几乎所有事儿都听女儿的,也就是听你的。只有一件事,我得试探试探小伙子酗不酗酒?你是怎么走的?不就是被你那酗酒的朋友灌醉,醉到不省人事,猝然摔倒,来不及急救便一命呜呼了么?哐啷,门响了,他们来了,先不跟你说了。你还是在墙上好好看看吧。”
门开了。刘莹把着门,让陈晨先进。
“妈,来了。我带同学来了。”
“阿姨,您好。小可冒昧造访,失敬,失敬。”
“同学?不仅仅是同学吧?冒昧?冒什么昧?失哪门子敬?我说小伙子呀,你叫小可呀?阿姨从不跟谁整这套虚头巴脑酸不拉几的玩意哦。莹莹没跟你小可说吗?”
陈晨眼珠儿怔怔的,脸红到脖子根了,忽然又嘿嘿笑了笑。刘莹一把把他推坐沙发上。然后,依偎着她妈,说:“您别逗了,我的妈大姐呀。还真拿这‘小可’逗趣呢。正式介绍一下哈,这是我同学,同校不同系的同学;当然不止是同学,还是朋友,男朋友,你懂的那种。特意带回家给您老掌掌眼。怎么样,这成色?”
“成色嘛,还行。带点古铜色底子的小白脸,眉长眼大,鼻直口方,下颌微翘。高高瘦瘦,玉树临风,只是禁不禁风就难说咯。然后……然后有几分拘谨,有几分书卷气。呃,这个问我干嘛?我也是,干嘛真跟你掌眼品成色。他是你的男友你的货,跟我有什么关系?喂,小可,你不用拘束,也不用介绍你。就这么有形没形地闲拉呱吧。喝茶还是喝咖啡?自己侍弄去。要不,莹莹给他张罗张罗?”
待陈晨小口小口品啜完杯中拿铁,莹莹就拉着他的手,踱到堂屋,指着正面墙上那张全家合影给他看。晨晨凝神看了好一会,冷不防低下头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口中喃喃:“叔叔,阿姨,小beɪbi,你们好!叔叔阿姨好年轻呀,比现在的我和莹莹都小吧?这小beɪbi谁呀?”
“明知故问。也是个搞笑鬼精灵哟。”母女俩咯咯咯咯笑成一堆了。
“妈,陈晨这家伙就这德性,你还说他拘谨,书卷气。看你这般随和,这般不拘世俗,这不,这么快他就原形毕露了吧?”
“是啊,阿姨,陈晨我也不跟您煞有介事弄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了。今儿来,就是想当面问您一声,您恩不恩准陈晨我甜甜地叫您一声……妈?”说这些的时候,陈晨多少还是有些胆怯,不敢正视刘妈妈的眼睛,竭力放低视角,瞅着一张桌子说话。
两个年轻人都没有注意到,刘妈妈脸色不知啥时候变了,苍白里夹杂着铁青,眉头紧锁,厉声喝道:“陈晨?好耳熟哦。是不是……是不是我那次在江源中学家长会上看到的那个名字?难不成你就是……就是陈子庚的儿子?”
“是呀,我老爸就是陈子庚呀,庚子年那个‘庚子’倒个个儿的那俩字呀。怎么了,阿姨您认识我老爸?”
“认识,岂止认识!你……你……你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陈晨倒退一步,急赤白脸,嘴张得老大,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妈,您怎么会这样呀?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也不是您的做派您的风格呀。今儿怎么了?我的终身大事,您不是啥也不管的吗?陈晨进来这么久,他和他家的基本情况,甚至连他姓甚名谁,你都没询问半句。听到我俩无意中说出‘陈晨’俩字,怎么就变了一个人,变得粗暴干涉我们的爱情婚姻了呢?”
“莹丫头,这个你别管,从现在起,你要管好你的事,你的心。跟他,跟陈晨,跟陈子庚的儿子彻底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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